固原市图书馆

丁学明
   民族是个较为内向的民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它沉静、顽韧地保护自我；几百万同胞散居全国各地。沉静中他们息息相通，这个信仰 教的民族给人的感觉就是善于忍耐、沉静且又封闭，似乎因为在《 》昭示的那个世界沉迷得太久，走得太远，内在精神的充实与空阔使它对解释、宣传这类事很无所谓。但做为一个有悠久历史、丰富文化的民族，它依然有沟通的欲望，最起码它愿意对外来的沟通要求做出反应。事实上 民族这种与孤独感有关的欲望很强烈，这种努力也是坚持不懈的。这个任务的主要肩负者就是回族文学。
  回族的服饰特征到现代已简略至一顶小白帽，然而它的文化积淀、心理构成依然有鲜明的特色，虽然它们在我们文化的汪洋大海中以隐现状态存在，但其独特性、丰富性也是客观的。唯其如此，回族文学才显得任重而道远，唯其如此，当代回族文学的状况才使人感到不安与不满。就全国范围看，当代回族文学表现为灰白、干巴、生气不足，还没出现真正的回族题材巨制，还没有血肉丰满的回族人物形象，还没有玛拉沁夫、扎西达娃、艾特玛托夫等那样耀眼的出墙红杏。
  当代回族文学研究有过一场回族文学范围的争论，这同时，当代回族文学的创作也经历着艰难的突破，然而成绩不很丰硕，充其量使那场争论显得无关紧要。有个重要的突破依然停留在清醒的理论里，即回族文学要直逼回族人的精神领域，要写 人的精神气质。回族文学在“嘴翘山羊胡，头戴小白帽，张口多斯蒂，心怀伊玛尼”的浅滩彷徨了太久的时间，结果仅仅使以后的作品多了些焦灼与骚乱，闪烁于作品中的新的特色是：压抑已久的不堪重负，创伤太多的自怜自爱，及个性坚挺表面下的敌意太强、骨气铮铮表面下的咋气，孩子气等等，缺少“清水出芙蓉”般的生动、朴实，及浑然一体的完整、自然，整个状况是浅尝辄止，力不从心，似乎 骨髓里那气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个突破肯定不易，但理论上没必要再强调民族意识、朝这个道理的相反方向想想，也许会获得顿悟。
  张贤亮曾说：少数民族自身的东西，“任何别的民族的天才去染指，都不能表达出那迷人的局限……只有他们自身才能用他们的心灵去感受，去一点一点地揭示出来”，这里张贤亮强调的并不是民族意识，相反，这位作家曾提出：少数民族作家有必要淡化民族意识。回族作家里不乏勤奋，勇敢的攀登者，但应该承认，还没有旗帜类的作家出现（张承志的轰轰烈烈在领地之外）。是否应该这样设想：过于强烈的民族意识局限了许多 作家、作者。这个民族的这些尤物应该有表现本民族的强烈使命感，但不一定有强烈的民族意识。所谓民族意识强烈到某种程度，便掺进了许多偏激、狭隘的情绪，极易使作家作茧自缚、使他们不能飞跃到高远的角度去审视，不能以恢宏的气势去揽括、表现生活，很难有清晰冷静的比较思考，只在狭小的天地玩弄小念头，为陈旧的意念积累新故事。“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回族毕竟是世界大家族中的一员，回族的一切特性，都不过是人类文化积淀、心理构成的丰富性的表现，展示，表现回族都不该离开大背景，也只有如此，才能避免为迎合民族自强心理，去粉饰、夸张某些东西，使作品生命力不强。作家的艺术感觉应该与他所表现的生活保持足够的距离，想成为优秀的回族作家，首先该是位优秀的作家，淡化了民族意识，才能从古者、丰富、独特之中发掘出深邃的东西，让民族精神放射光芒。
  回族文学的苍白还表表现为另一种匮气：缺少批判意识。这是不可缺少的锋芒的缺少。 民族的艰难经历培养了回族人过份的自尊，越自尊越易受伤害，这种内在的不安全感导致了作家的狭隘，他会自觉不自觉地用文学隐隐地架设精神防御体系，这又是作家心理上不可缺少的坦诚、开放的缺少。做为一个有浓重宗教心理的民族，一个经济、文化方面还很落后的民族，不必说它有诸如封闭、保守的缺点需要批判，更重要的是和任何民族一样，它有催生更新的需要，作家应该是一个清醒者、痛苦者，更应该是一只牛虻、一个执鞭者。作家应该懂得用恨去表现爱，鲁迅淋漓地鞭打了中国人，表达的却是一片真挚的爱心。回族文学还没有绽放出美丽的，带刺的玫瑰，回族文学作家们迟迟还没表现出冷峻严肃、深刻。
   民族和 教水乳交融，这一点应使回族文学的天地更高远，因为它所探视精神领域会因之更加风光迷离。另外，悠久的历史，独特的习俗，所处的偏远的地理位置等等，构成了回族文学原始的丰富，面对这种丰富，陈旧的表现手法显得笨拙。那种讲故事为主的创作习惯，因其明显的局限，不能期望它开创回族文学的黄金时代。回族文学渴求新的创作方法，手法的探索，尝试，而创作方法，手法的更新必须以思想观念的更新为前提。
  突破之前，需要积蓄的还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