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于秀兰
  这是郊外最后一趟公共汽车。
  空荡荡的车厢里只载着我们俩。
  窗外寒风凛冽，夜黑如漆。售票员缩在暖融融的羽绒服里，也许睡着了。司机师傅一定是急于回家与妻儿们团聚，车开得很快。
  也许因为车上只有我们两位乘客，也许在这迎新辞旧的夜晚，也许我们同是女人，同去医院看望生病的亲友，共有的相怜，一样的心情，使我从后座位不由得巅簸到她的身边。她迅速地转过头，望着我。虽然相互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我实实在在地感到她对我友好地微笑着，同时感到她的笑里有一丝凄婉，象残熄的篝火，我的心也随之痛楚地颤动了一下，那根陌生的带子一瞬间崩断了……车身摇晃，引擎轰鸣，风声呜咽。
  她在哪里工作，多大年龄……这一切对我并不重要，不妨碍我与她在情感上地沟通。车身猛烈地颠晃了一下，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她的手很凉很凉，而一种无言的友情的温暖却在我的心中缓缓地弥漫。
  今晚，只有我们俩，只有车身在抖动。
  她没有松开我的手，她的手不再冰凉。车进城了。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街面象骚动急切的孩子，等待零时的爆竹声。灯光映进车窗，她的脸面不再模糊，我侧过身凝视着她，她亦理解地转过身面对着我。我忽然产生了想和她说说什么的冲动。我们的心灵，也许就在这一刹那间得到了交融。
  她说：“到医院看人吗？”我点点头。“什么人？”她在问这句话时，声音非常轻，如同一丝微风，生怕惊扰了什么，又包含着无限的关切。我也象安慰她那如轻风细雨般微妙的柔情，大声地告诉她：“是我的一个女朋友，她做了阑尾切除手术。”我看见她长长地嘘了口气。我忍不住问她：“您到医院看谁？”她垂下了眼皮，“我的丈夫。”我也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道：“什么病？”她摇了摇头，消瘦的脸颊滚下两串亮晶晶的泪水。
  “那您不陪他？”我紧握了一下她的手。
  “三个孩子等着我。”
  “单位上没派人吗？”她执拗地说：“我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病情。”她又紧握了一不我的手，我的心也象被她的手紧攥了一下。
  她迅即擦去泪滴，歉意地一笑。我感到一股柔润的细流悄悄地流过了我的心头，那细流里包含了那么多，那么多……
  她该下车了，一对昏黄的灯光，象孤独老人的眼睛，映出了几幢模糊的楼房。我格外注意了灯光下的牌子——教育学院。
  她下车后，没有急于离开。向我招着手，目送着汽车。我趴在车窗上亦目送着她，她的身影与高耸的大楼相融。然而，我的思绪却随她而去。我想到她的孩子对母亲的翘盼，想到她病重的丈夫对妻子的依恋，想到她的学生对老师的期待和信赖……于是，我脑海里不断叠现出母亲、妻子、老师的画面。最终我想起了一句话，好女人是一本耐读的书，好女人是一所学校，好女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清丽的春风化雨般的妙不可言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