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乔老大又冲着老伴儿发起火来了：“麦黄六月的，不谋正事儿，三六九集日胡掺和啥哩，破鞋烂袜子的，她不嫌丢人，我还怕败俗哩，大姑娘家家的，啥活不能干，摆的哪门子摊儿？”
  “孩子做的是政策以内的事儿，广播匣子里不是天天讲吗？靠力气挣钱，又不是偷人遛人，有啥伤风败俗的哩？”老伴儿一边给鸡撤着食，一边反驳道。
  “噢，我供给了十几年馍馍饭，就图这来啊？早知今日补烂鞋，不如当初就省下那‘碗饽子’还要那知文识字有啥用哩！我一辈子快出头的入了，就知道庄稼人靠。着二亩‘黄土’苦做着吃，胡须上的饭吃不饱人，吃飞食迟早会老牛入胡同哩——耽搁了。”
  ……
  老两口的舌战越来越激烈。突然，门“咣〓”一声，女儿燕燕一根扁担上前边挑着台缝鞋机子，后边挑着鞋砧和一只大提包，汗流浃背地冲进门来，才算打断了这场“舌战”。
  “妈——，乏死我了，快给我倒水。”这是燕燕娇细的声音。
  “快把这碗浆水喝了，消消乏气儿，还么毒的日头，也不知道拿顶草帽儿。”老伴儿边责怪女儿，边解下围裙为女儿擦着脸上汗。
  乔老大照例坐在屋檐下，“吱儿——吱儿”地品着他那一天两顿、熬得上下挂丝的罐罐茶，丝毫不动神色。
  燕燕喝完桨水，从装补料的提包里拿出了个鼓囊囊的塑料包。
  “妈——，这是城里最时兴的‘巴拿马’，两米四，刚好给您缝一身儿。”燕燕左比比，右划划，母子俩乐哈哈的。
  乔老大只是斜眼刮了一下，心想，一个多月，起早贪黑的，就挣那点布料，有啥稀奇头哩。
  “大——这是给您的叶子，这可是一两六毛七的陕青茶。”燕燕把一大包茶叶递过去。
  乔老大慢腾腾地说了声“放在那儿吧。”露出很不高兴的脸势。
  燕燕觉得她大的神态不对，就赶紧讨好地把一叠拾元的票子双手捧到乔老大眼前，大声说：“掌柜的，这是小女一月的全部收入，现呈上。”
  乔老大慢溜溜地接过票子，一张一张地数着：一拾……伍拾……一百伍拾四，“啊——”乔老大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从头到尾地数了一遍，“不错，就是一百伍拾四元吗。”
  乔老大掂着这一叠钞票，他万万没有想到女儿赶集补鞋会挣大钱……
  他久久地掂着这一叠钞票，好象在估试这叠钞票的重量。他觉着从脖颈到头顶一阵阵灼热……
  从这以后，山里人都说，乔老大变了，在赶集的山路上，还时常见乔老大帮女儿挑着那套修补鞋的家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