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月亮山的人把父亲叫爹爹。
  爹爹有月亮山一样大的本事，碾田地的石碾，扛在肩背上，脸不红、气不喘；家门口一大堆土粪，眨眼功夫，爹爹就送到牛都难爬上去的高高的山地。
  爹爹个子不高，满脸的刀子纹样，腰有些弓，妈妈说那是让月亮山压的。
  月亮山是死的，爹爹活着，怎么压的，总是这样问妈妈，妈妈总是没给我解释明白。后来我自己明白了。
  爹爹的话语很少。
  做不尽的农活：耕地、扛犁……。春天里撒进种子，秋天里收获，望着打麦场的小麦山，爹爹会咧开厚嘴唇：“好，老天有眼啊！”
  土地、毛驴、黑狗，还有妈妈、我们，爹爹一样心疼。日头落山了，上来了月亮，月光是借着了阳光，我们家的太阳是爹爹。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
  爹爹是我家的土皇帝。炕桌的上席位置是他的，如果他不端碗吃饭，妈妈、姐姐是不敢带这个头的。
  爹爹不声不响地管着妈妈和姐姐。爹爹不对我亲热我照旧觉得他很亲热。妈妈牛一样地驯服于他。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
  不识字的爹爹送我启程。高高的月亮山啊！
  月亮山大、岭也高，上了山，就象走进了云层。读了几年书，走了几个城，我认识了山外一个大千世界。
  站在月亮一样高的山上，望下去，一小块一小块的黄土坡上有一个一个的小黑点。从云层走下来，才发现，那是爹爹吆喝着耕牛犁田哩，是很多象爹爹一样的父亲吆喝着耕牛犁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