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内容
牛秘书揉着腥松的睡眼，掖着红皮记录本，慌慌张张进了政务会议室，在右侧那个小办公桌上坐下来，半眯着网满红丝丝的双眼瞄了瞄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两点半。
正在这时，桔红色的弹簧门“吱”的叫唤了一声，胡县长进来了。他滚圆的双手执着硕大的紫红色茶杯，活象古典戏剧中执笏板上朝的大臣。他走了两步，叉开双腿停了一下，黄显显的眼珠左右一转，扫视了一下空脱脱静卧的沙发，略略皱了皱眉，重新开步踱进去，一转身准确地跌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他揭开杯子盖儿，尖起嘴吹了吹，挨近唇试了试，重新放下，上体一仰躺在沙发上。
弹簧门又一次响了，响得很吃力。听这响声，牛秘书知道是邢副县长进来了。
果然不错，宽厚肥硕的邢副县长腆着肚子，简直是擦着门框挤进来的。
“老邢啊，你可真是记吃不记打啊。瞧，又迟到半个多钟头。罚款！”胡县长仰在沙发上，弓起左手腕，油亮亮的右手食指戳向“西铁城”。
邢副县长停住脚步喘了一阵粗气，嘶哑着嗓子争辩：“这，这——这可真是鞭打快牛呀，你瞧。”他指了指周围的空沙发，转身坐了第二把交椅。
又随着弹簧门的吟呻，吴局长、贾主任、惠副局长等一个个挤了进来，又一个个被胡县长“四六二元四”、“五六三元”地点了将。
弹簧门“呀”的一声弹开了。政府办公室文主任急火火撞进来，还边走边发着牢骚：“真急死人，李二乡马乡长，鸡毛蒜皮谈个没完。我说迟到了要罚款，他硬是不关闸！”
牛秘书看了文主任一眼，心底里一笑。刚才他路过主任室，里面酣声如雷。
“老文，你别耍赖。这回本县饶不了你。五八四块，掏，你这个滑头精，每次都干指头蘸盐！”
胡县长笑眯眯地说着，递过一个单子，上面开列着：邢2元
吴2.4元
贾3元……
文主任眼球一滚，象鸡碰见了米，接二连三地点着头说：“行，行，甘愿受罚。”边说边摸浑身的衣袋，而且一个个羊脬子一样翻出来。“唉呀，羞愧难言啊，囊无一钱守啊。邢县长，行个方便吧。这是借条，借四元。”文主任说着将一个纸条塞给邢副县长。邢副县长正埋在沙发里喘粗气，文主任已只手探囊，在邢副县长鼓囊囊的衣袋里拽出一疙瘩毛票扔在茶几上，一五一十地点起来。点完了，便伸着大手按单收。
钱好不容易收毕了，随之而来的是对支出的争论：要烟的要酒的各不相让，要糖的要茶的各据其理。吴局长中午和老婆吵了嘴，内当家给停了午餐，这阵大嚷着要蛋糕——政务会议室里，很少有这般热烈的场面。可惜的是终于未达成协议。文主任当机立断，干脆喊来常胜此任的通讯员小马，给钱时顺便抽下自己的四块。
通讯员去了。不一会儿，烟酒糖糕之类摆了几茶几。
歼灭战开始了。胖鼓鼓的吴局长快速地翕动着嘴巴，直盯住蛋糕不放：文主任宽阔的脸面上，针尖挑开似的小眼睛闪着蓝幽幽的光，吃这一样时，蓝光已扫描到另一样。贾主任和惠副局长歉喝不美，竟袖子一捋划起拳来。
“啊哈，你二位快别张牙舞爪，都八十年代了，还什么的‘八台你坐’。‘八台’比得了‘皇冠’么？如果真坐什么的八台，一年没有四百二十天，你连上面的会都应付不了，还哪有时间看文件。”吱儿——湫！胡县长声调悠扬地说着，一盅酒紧随“件”字见了底儿。
总算包瓶狼籍了。牛秘书一看表，已经四点零五分。
“现在开会，啊。”饱嗝声中，胡县长开言了。“下次开会，迟到的，啊，还是要经济制裁的，以吃惩罚么。我想，大伙还是乐意的。去年以来，啊，上面三令五申，要求改变机关工作作风，提高办事效率，特别强调，啊，要精简会议和文件。县政府哩，啊，非常重视这一精神。这——今天，是今年第、第——啊？”胡县长的黄眼珠转向文主任。文主任的蓝眼光钳住牛秘书。牛秘书赶忙翻动笔记，查阅核实后，如实报了数。
胡县长马上接言：“今年专门召开的第十八次会议，啊，专门研究解决文山会海严重的问题。今天哩，啊，希望大家和以往一样地充分发表意见，以便彻底解决文山会海的问题，以适应四化的需要。”
在一串“啊”的夹缝里，胡县长胡乱地作了动员。接着，主任局长们按惯例从县长左侧开始表态。什么“为四化”，“非常重要”之类的熟语，夹杂在“嗯”、“来”、“的”之类的语病中转了一圈。转着转着不知不觉转到工资奖金上，气氛又一次热烈了起来。
弹簧门又“呀”了一声，马秘书进来说下坝乡高乡长电话请示，他们水库多会放水。
胡县长一听，呼地坐直身子，瞪着眼作了指示：“回话高乡长，乡政府专门呈文报县政府，等常务会研究后答复！”马秘书领旨出去了。胡县长边仰身子边说：“这个高乡长，一点不懂公事。口头请示往后查起来，谁负责！”牛秘书又一次抬起右手，电子表上那个黑点匆匆地闪着，好象要赶到一个别的什么紧要的地方，又象要火速地逃离此地。
“今天的会么，啊，”胡县长又一次发言了，“就开到这里。今天嘛，大伙发表了很好的意见办公室尽快整理个纪南用文件的形式发下去这时各单位及各乡专门召问议，充分讨论，并将部情况务必专文报县政府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价，啊，彻底解决目前机关工作中办事拖沓，文山会海严重的问题，以便，啊……”
胡县长说着，越说越精神；牛秘书记着，越记越瞌睡。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摇了摇头，赶忙顺着茬儿记下去……
正在这时，桔红色的弹簧门“吱”的叫唤了一声，胡县长进来了。他滚圆的双手执着硕大的紫红色茶杯，活象古典戏剧中执笏板上朝的大臣。他走了两步，叉开双腿停了一下，黄显显的眼珠左右一转，扫视了一下空脱脱静卧的沙发，略略皱了皱眉，重新开步踱进去，一转身准确地跌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他揭开杯子盖儿，尖起嘴吹了吹，挨近唇试了试，重新放下，上体一仰躺在沙发上。
弹簧门又一次响了，响得很吃力。听这响声，牛秘书知道是邢副县长进来了。
果然不错，宽厚肥硕的邢副县长腆着肚子，简直是擦着门框挤进来的。
“老邢啊，你可真是记吃不记打啊。瞧，又迟到半个多钟头。罚款！”胡县长仰在沙发上，弓起左手腕，油亮亮的右手食指戳向“西铁城”。
邢副县长停住脚步喘了一阵粗气，嘶哑着嗓子争辩：“这，这——这可真是鞭打快牛呀，你瞧。”他指了指周围的空沙发，转身坐了第二把交椅。
又随着弹簧门的吟呻，吴局长、贾主任、惠副局长等一个个挤了进来，又一个个被胡县长“四六二元四”、“五六三元”地点了将。
弹簧门“呀”的一声弹开了。政府办公室文主任急火火撞进来，还边走边发着牢骚：“真急死人，李二乡马乡长，鸡毛蒜皮谈个没完。我说迟到了要罚款，他硬是不关闸！”
牛秘书看了文主任一眼，心底里一笑。刚才他路过主任室，里面酣声如雷。
“老文，你别耍赖。这回本县饶不了你。五八四块，掏，你这个滑头精，每次都干指头蘸盐！”
胡县长笑眯眯地说着，递过一个单子，上面开列着：邢2元
吴2.4元
贾3元……
文主任眼球一滚，象鸡碰见了米，接二连三地点着头说：“行，行，甘愿受罚。”边说边摸浑身的衣袋，而且一个个羊脬子一样翻出来。“唉呀，羞愧难言啊，囊无一钱守啊。邢县长，行个方便吧。这是借条，借四元。”文主任说着将一个纸条塞给邢副县长。邢副县长正埋在沙发里喘粗气，文主任已只手探囊，在邢副县长鼓囊囊的衣袋里拽出一疙瘩毛票扔在茶几上，一五一十地点起来。点完了，便伸着大手按单收。
钱好不容易收毕了，随之而来的是对支出的争论：要烟的要酒的各不相让，要糖的要茶的各据其理。吴局长中午和老婆吵了嘴，内当家给停了午餐，这阵大嚷着要蛋糕——政务会议室里，很少有这般热烈的场面。可惜的是终于未达成协议。文主任当机立断，干脆喊来常胜此任的通讯员小马，给钱时顺便抽下自己的四块。
通讯员去了。不一会儿，烟酒糖糕之类摆了几茶几。
歼灭战开始了。胖鼓鼓的吴局长快速地翕动着嘴巴，直盯住蛋糕不放：文主任宽阔的脸面上，针尖挑开似的小眼睛闪着蓝幽幽的光，吃这一样时，蓝光已扫描到另一样。贾主任和惠副局长歉喝不美，竟袖子一捋划起拳来。
“啊哈，你二位快别张牙舞爪，都八十年代了，还什么的‘八台你坐’。‘八台’比得了‘皇冠’么？如果真坐什么的八台，一年没有四百二十天，你连上面的会都应付不了，还哪有时间看文件。”吱儿——湫！胡县长声调悠扬地说着，一盅酒紧随“件”字见了底儿。
总算包瓶狼籍了。牛秘书一看表，已经四点零五分。
“现在开会，啊。”饱嗝声中，胡县长开言了。“下次开会，迟到的，啊，还是要经济制裁的，以吃惩罚么。我想，大伙还是乐意的。去年以来，啊，上面三令五申，要求改变机关工作作风，提高办事效率，特别强调，啊，要精简会议和文件。县政府哩，啊，非常重视这一精神。这——今天，是今年第、第——啊？”胡县长的黄眼珠转向文主任。文主任的蓝眼光钳住牛秘书。牛秘书赶忙翻动笔记，查阅核实后，如实报了数。
胡县长马上接言：“今年专门召开的第十八次会议，啊，专门研究解决文山会海严重的问题。今天哩，啊，希望大家和以往一样地充分发表意见，以便彻底解决文山会海的问题，以适应四化的需要。”
在一串“啊”的夹缝里，胡县长胡乱地作了动员。接着，主任局长们按惯例从县长左侧开始表态。什么“为四化”，“非常重要”之类的熟语，夹杂在“嗯”、“来”、“的”之类的语病中转了一圈。转着转着不知不觉转到工资奖金上，气氛又一次热烈了起来。
弹簧门又“呀”了一声，马秘书进来说下坝乡高乡长电话请示，他们水库多会放水。
胡县长一听，呼地坐直身子，瞪着眼作了指示：“回话高乡长，乡政府专门呈文报县政府，等常务会研究后答复！”马秘书领旨出去了。胡县长边仰身子边说：“这个高乡长，一点不懂公事。口头请示往后查起来，谁负责！”牛秘书又一次抬起右手，电子表上那个黑点匆匆地闪着，好象要赶到一个别的什么紧要的地方，又象要火速地逃离此地。
“今天的会么，啊，”胡县长又一次发言了，“就开到这里。今天嘛，大伙发表了很好的意见办公室尽快整理个纪南用文件的形式发下去这时各单位及各乡专门召问议，充分讨论，并将部情况务必专文报县政府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价，啊，彻底解决目前机关工作中办事拖沓，文山会海严重的问题，以便，啊……”
胡县长说着，越说越精神；牛秘书记着，越记越瞌睡。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摇了摇头，赶忙顺着茬儿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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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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