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我虽然没有喝酒，但是，我却分明醉了，沉醉在彭阳县文化馆的办公室里，沉醉给为抢救民间音乐艺术而从当地农村赶来献艺的老人。
  可不是么，高志成老人那鼓起的腮帮子里，含着吐不尽的唢呐曲子。那一个又一个撩拨人心的音符，牵着你喜，牵着你悲。而且不由你不喜，不由你不悲。那欢快中包含着各种韵味的《下担担》、《凤凰三点头》等曲子，将一个非常动人的画面从那不大不小的黄铜喇叭里推出来：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对新婚夫妇踮着碎步并肩而来，拜天地，拜爹娘，夫妻互拜。那一阵阵不断气的“嘀哩哒，哩嘀哒”，将新婚夫妇内心那种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冲动表达得恰到好处。
  临近古稀的老艺人高长义，抖动着长长的银须，用他的似说非说，似唱非唱，唱中有说，说中有唱，说唱合一，唱说交融的独特音调，表演了《固原风景》等节目，使人加倍地感到了家乡的可亲可爱。
  “三更三点正好一丝眠，三更里鹁鸽大闹一声喧……。”六十四岁的老艺人杨正东，挺起已经弯曲的腰，仰面站在房子中央，一刷长发苫了他的后脑勺，老式棉裤被紧紧地扎了裤脚。就是这位看起来平常得难以表述的庄稼人，却唱出了一连串委婉、淳厚、朴实的小、曲儿，特别是《五更鸟》，把一个妙龄女子因思念情人而难以成眠，却在亲娘面前一个劲埋怨虫儿鸟儿“嗡嗡、哇哇、咕咕、叽叽、喳喳”的情态，唱得活灵活现。这类小曲对人物心理的把握，对人物性格的刻划，对环境氛围的烘托，对各种虫儿鸟儿叫声的模拟，加上烦怨、婉转、躁动的腔调，真真地绝了。我敢肯定，象这样的民间小曲，其艺术价值，绝不会比某些“阳春白雪”低。
  年过花甲的女艺人晁登英演唱的每个曲调都给人艺术的享受。这里只从她演唱的《十妇人》中摘录几句描画“丑妇人”的词儿：“脸上的汗毛能杆一双毡袜，脖子上垢甲翘起了瓜瓜，襟子上尿疤侉哩侉啦。走在人前，龌里龌龊两拧哒，还说人人不如她。”只有几句，就活脱脱端出一个“人物”来，而且连“她”生理、心理、动作、衣着、声音、外貌以及平时的生活、为人等方面的特征，都入木三分地刻在你脑子里。
  在这次会上献艺的二十位当地老艺人，一个个虽然皱纹满面，手脸粗糙、身体伛偻、衣着陈旧，却用他们真挚、古朴的感情，哀惋、绵长的曲调，浓郁、亲切的乡音，绝妙、精当的比喻，唱得让你陶醉而不知醉，，使你痴迷而不知迷。直到今天，我还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而且为我地区民间有这般精妙的艺术奇葩而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