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都口一瞥

知识类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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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出处: 《民乐印象》
唯一号: 292435020220000975
作品名称: 扁都口一瞥
文件路径: 2924/01/object/PDF/292410020220000013/001
起始页: 0166.pdf
责任者: 龙巧玲
分类: 文学
分类号: I267
主题词: 散文集-中国-当代

作品简介

我们是从军马场开车过来的,老李说要让我们看最美的油菜花。老李是农场主任,长年来往马场。是表妹介绍我们相识,老李做向导,带我们出来野游。 直到没有路,车停在一道土坡,我们下车。一种新奇的冷峻,一种旷世的空远,一下攫取了内心。前方辽阔,身后险峻,站在高坡上,就是站在河西的屋檐,三千米的高远,凝滞了时空。最美的油菜花溢出了山丹边界,是民乐最亮的看点。铺天的苍茫,盖地的流金,天空荒旷,远山浮动。正是热闹季节,大小的车辆,散落的游人,人迹小到一粒微尘,车辆是一只只蠕动的甲虫。 油菜花染黄了七月,染黄了已然苍暮的青春。花开是生命最美丽的绽放,撩动血液里残留的激情,在旷野里尽情欢闹。拍照。拨开齐胸高的油菜,小心进入,忽然一片白光闪出来,我以为又是人随手扔的垃圾袋,便伸手去捡。手触到那白色,却吃了一惊,不是塑料,是硕大的一株蘑菇,张着伞,隐在枝叶间,像朵偷渡下凡的云。几个人合力把蘑菇挖出来,伞柄的粗,要满手才握得住。海云和寅儿争相托着云朵照相。老赵在前面举着相机喊:“拿过来,蘑菇拿过来。”寅儿便拿过去,两人叽叽咕咕,咯咯笑着,擎着蘑菇,对着镜头摆弄不停,对我喊道:“站着,莫动。”便站着,看他们头对头摁下相机。而后让我走开,又指挥海云说,“过去站着,莫动。”照完了,让我们去看相片。相片里的蘑菇已巨大如伞,人靠着伞柄,头顶着伞盖,伞盖上的天空,是一片乌拉拉的云。惊异他们的想象,原来是把蘑菇置在镜头前方对准远处人物景色,合成一张油菜花背景人在蘑菇巨伞下的照片。回去给同事朋友看,都惊异不已这巨大的蘑菇。 人总是有贪婪之心,便四处再寻。满野里都是油菜花,即使里面藏着蘑菇,也犹如大海捞针,何处去寻?反倒糟蹋了庄稼,遂作罢。只在野地里翻寻。这一株只是偶然,或者它等在那里就是要和我们相遇,因此别无第二,当然不会再有。倒是一簇一簇的“马蜂泡”貌似丁丁菇,一团一团,随处都是。海云认得,对寅儿说,砸它,砸一下就粉了。果然,那菌团轰然四散,粉末飞扬,真像被捅的马蜂窝。成熟了的,褐灰色,粉末也是褐灰,黏到裤脚和鞋上,紧紧贴着。怪不得到处是它的子孙,每打破一个孢体,便有无数个孢子飞溅,以土为岸,生根落户。 不自觉到了一片花海。白的是格桑花,粉的是粉团花,又有名字叫狼毒花。寅儿听了窃笑,附我耳边说,这花像你。我不解,他又说,狼毒妈。后来便以这称谓取笑,若我对他严厉些,他便称我“狼毒妈”。更多的是蜜黄形似铃铛的花,我不知道名字,海云也认得,还会那花儿的一种游戏。那花儿倒垂钟铃,花瓣张开,四瓣翻卷,花蕊翘翘的,微微颤动,很引逗。海云彩下两朵,给寅儿一朵,从颈处勾着花冠,两颗铃铛便缠在一起,互相拉扯使劲,看谁将谁勾脱。寅儿不得窍,三两下就被海云勾脱,再采一朵,再勾。这一定是海云小时候的游戏,她的童年里有花,有马蜂泡,我却没有。蒲公英的灯笼,见风就窜,把我们的头发也当做黑土地。那些紫的、红的花儿,叫不上名字,矮矮的小小的,恣肆汪洋地开着,风动时,交头接耳,抓耳挠腮,像一群淘气的幼儿。 不远处,一座败破的房屋。老李说,曾经是马场连队的一个看护点,人早已搬走,不过春耕秋收时来看看。面对鲜有人迹的荒旷,这份清冷和寂寥,也只好是看风景的人一看,若长年在此,没有特殊的使命,断不能坚守。 这是草原最肥硕的时候。铺展到天尽头的油菜花,深不可测,色彩的浓郁简直是上了油彩,地势的起伏,让这幅巨大的油画有了漂浮的动感,天地相连苍茫处,这浓郁的金黄好像是从天空淌下来的。如果把远山当作一轴,背依的祁连山就是另一轴,底色的金黄点缀些小块大麦的青,使画面不失呆板。如果可以调色,用以光的七彩,这轴画又会是怎样的锦绣繁华?我疑心,一定有神,不然谁能打开大地的卷轴? 油菜花里碾出的两道车辙,没进油菜花深处,好像通往另一时空的轨道。谁来过?谁去过?如若流淌的不是油菜花,是青草的汁液,那汁液里滚动的,就是如花的牛羊。是“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我不自禁说道:“这里就是扁都口?就是霍去病大破匈奴的入口?”老李指着甘青公路边一座山峰说:“是的。从那个山嘴,沿着山势有条路,通到焉支山。当年霍去病就是从这里偷袭抄了匈奴的老巢。”我呆呆叹气道:“匈奴太不小心,这么重要的关隘,怎么就没人把手?他不知道汉人是最善算计乘虚而入的?”……哦,如果时空倒回一千多年前,匈奴把这条漏洞堵住了,就不会留下一首《匈奴歌》哀哀败去,不会消亡得片甲不留。大汉江山的版图扩张消亡了一个马背名族,是歌?还是泣?遥远的贝加尔湖,是匈奴的最后一滴眼泪。 车开到甘青公路,两座山峰相对处。山体因为贴地的苔藓而呈深褐色。山似乎都是独立的,异峰突起,好像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是从天空拈来的。一座一座,孤独着。坡度很陡,我试图攀爬,想站在三千米的山峰一舒心胸。攀到山腰,便觉力不从心,畏惧而怯懦,没了勇气。无奈抓一把黄土,投向扁都口深处。……再深处就是青海了。青海,那弥漫着花儿忧伤的远方,洁白的牛羊毡房……除了风呼呼如马蹄声响,来往车辆呼啸,远处野营队伍的狂欢在风里撕扯纠缠,混在一处倒像是厮杀。这边关要隘有过多少厮杀?飞散过多少魂魄?如果真有那么一种力量,能和灵魂通话,谁在这里守候?谁在对我耳语? 一杯黄土,掩埋了一切。 拂落忧伤,回到油菜花丛,回到灿烂的人世间。时间只是相对长短的瞬间,在弯曲的空间里旋转,没有永远,只是彼与此的相对。风景,是生活里的另一个人群,一生的路上,所有的遇见都是风景,一晃而过,一笑而谢,只有内心,是能够坚守的家园。若风景也是宿命,今生不遇见,定是来世注定的孽债。那么扁都口,便是又一个孤独的坚守者,千年的风雨不过弹指春秋,对于你,世界已然安静,任何喧闹都置若罔闻,只等待下一个遇见。

知识出处

民乐印象

《民乐印象》

出版者:敦煌文艺出版社

本书主要包括散文卷、诗歌卷等内容。包括视野的盛宴、《祁连风》赏析、海潮河·火蛋鸟、心碑——民乐八年、风吹民乐、扁都口、永固镇、金花节等多首散文和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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