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县图书馆

春天来了。 草芽儿发了，地皮儿绿了，树枝儿轻轻地、慢慢地摇动了折扇，就是这么一种极为单调的动作，却创造了奇迹，那扇面儿竟是越摇越大，越摇越绿，玲珑剔透，青翠欲滴，给广袤大地增添了无限生机。 兔妈妈带着她的三个儿女走出新居，脸面笑得仿佛含苞初放的迎春花，她喜孜孜地大声说：“孩子们，妈妈今天让你们看看最新鲜的、最自然的、也是最美丽的春天，这些都是在家讲故事里面所没有的东西，你们要大饱眼福，尽兴而归啊！” 兔宝宝们“噫”地一声发出赞叹，随后像遇到大赦的囚犯，发一声喊拔步便向四面跑去。仨儿女三个方向，兔妈妈顾不过来，她只能紧跑几步缀在最小的女儿后面，这时的她，倒不像是一位初为人母的妈妈，而却像是一匹脱缰奔驰的野马了。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仨小兔都玩累了，这才脚步扑沓扑沓地往回去。他们的妈妈在每位的头顶上拍一下，又在耳朵尖儿上揪一揪，这才笑说：“今天玩得好是好，可惜美中不足回来以后没有一颗极为新鲜的南瓜吃，我们这就不得不长远打算了。” 提及南瓜，仨小兔都没见过，有的说南瓜是扁平的像树叶，有的说像石头，应该是有棱有角的，十分坚硬，最小的兔女儿说你们说得都不对，既然南瓜那么好，生活中不可或缺，那它就应该像妈妈的脸一朵花，人人见了人人夸。兔妈妈被逗乐了，捧腹大笑，笑够了这才解释说：“你们说得都不对，南瓜呀它像苹果却比苹果大许多，像篮球吧却又没有篮球的那种弹跳力，这样说吧，南瓜就是南瓜，它有圆的，有扁平的，也是棒槌形的，形态各异，味道鲜美，是动物世界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味佳肴。” 兔宝宝们争吵着品尝美味佳肴。 没有呀，这可让兔妈妈为难了。 当今社会，只要出钱，可以说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三九天的大西瓜，六月里的冰淇淋，刚开春的茄辣子，还有黄瓜、西红柿等等。只要一个电话，就有动物送货上门。钱是有的，但是兔妈妈居住的这片森林太遥远太偏僻，即使电话打出去送进来，也需要好几天时间啊，再说，量太少，就一个南瓜，人家能送吗？不可能，所以兔妈妈忧愁起来。不能满足小宝宝们的要求还是小事，最重要她们是山区人家，山区人家不能自己生产南瓜而向别的动物伸手，这可不是好现象，这可是增加社会负担哪！ 就在这时，兔妈妈的脑海里构思了一个种植南瓜的计划。与其伸手，不如动手，现在没有南瓜吃，等到了秋天就有了，自己种植的东西，吃起来格外香啊！ 说干就干！先是开垦荒地，兔妈妈领着仨儿女抱石块，再后来就是用双爪刨土松土。在土壤被翻得仿佛棉絮般松软时，难题出来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她们没有南瓜籽，这玩意儿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上哪儿找何处买呀？ 兔妈妈抱头呆坐。兔宝宝急得快欲哭出声来了。这可怎么办呢，难道活兔还能让尿憋死嘛，不可能，兔妈妈拍响大腿说：“我就不信这里没有天下也没有，我这就出发，出去买！” 此言一出，兔宝宝们惊喜参半。惊得是妈妈一走，他们靠谁照料呀，喜得是他们的妈妈太能干了，遇事总能当机立断，你瞧刚才拍大腿的姿势，多气魄、多果断呀。就从这一刻起，他们觉得种南瓜并不难，难得就是缺少这种气魄果断，如今妈妈有，他们也应该有，仨儿女也是大腿一拍，朗声说：“妈妈你走吧，我们都已经长大，我们不哭，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就这么一句话，兔妈妈的眼睛模糊了，还是在她怀孕的时候老公就外出打工了，即使生下儿女们他也没能回来看一眼或是照料一天，如今儿女们都这么大了，他还不能回来，看来这一家的重担是全部地落在自己头上了，欣慰的是儿女们挺懂事，听刚才他们几句话，就够那个了，此时此刻，一年来的辛苦、眼泪、抱怨，她都感到无所谓了，得到补偿了，现在需要的是多干，干得更像个好妈妈了。 “孩子们，留下我不放心，现在我背我抱，我和你们一起进城去！” 进城途中，兔妈妈遇到了她的老公。兔宝宝们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的爸爸，又蹦又跳又甩耳朵，那份高兴劲儿甭提了，简直是要多高兴有多高兴。兔妈妈叙说了进城的打算。听说种南瓜，兔爸爸也高兴得不得了，乐滋滋地说：“要说别的事儿我倒没有想到，唯咱们屋后有片山荒地，我思谋了许久也打算着种点什么，真是不谋而合呀，我也想到了种南瓜。”说着掏出一个纸包，晃晃说：“正宗的南瓜王籽种，够用了吧？” 回家后饭都没顾上吃，小白兔一家就蹦跳着跑进地里种南瓜。 掏一个坑坑，放一个瓜籽，就这样一直干了许多时间。回头看时，兔爸爸发现问题了。瓜籽没盖，晒干晾透能发芽吧？不可能，为了这个失误，他们重新补做。 想不到搞种植也有学问，还大着哪！ 时隔不久，苗苗出来了，先是两个分叉娇嫩的绿芽芽，轻风吹太阳晒，几天后绿芽芽摇摇头摆摆腰、扭扭屁股笑一笑，嘿，怪！大了，仿佛一个人参娃那般逗人喜欢。随后是全家人施肥、浇水、松土、捉虫子，一切工作都是在兔爸爸的亲自带领下进行的，干得有条不紊出色极了。兔妈妈开玩笑说：“看来打工也并不完全是被动的，看你们这爸，多能，打工都打出名堂来了。”兔爸爸笑着说：“真正的名堂不在地上，而是全在手上。”说着伸出两只手，斑斑驳驳的全是老茧足有几枚铜钱厚。兔妈妈看着心疼，忙拉过来看了又看，最后是不停地用口吹，仿佛那一口一口的气全是关怀，是能褪去那辛苦之杰作铜钱老茧的。 夏天很快过去，秋天接踵而至。 若说热，那是夏天的专利。若是丰富多彩，那可是秋天的独创了。豆角青、茄子紫、菜花黄、辣椒成串红满墙，麦粒饱满赛金豆，冬瓜瓤瓤能欺霜。别的甭说，单讲南瓜吧！ 南瓜怎么样呢？远看一座小山，近瞧巨形木板，怎么理解呢？是说太大，人到上面能当床用哪，想到有了这么丰富这么众多的南瓜，今年就再也不愁饿肚皮了，小白兔一家的那份高兴就甭说了，心里比吃下蜂蜜还香还甜。 兔爸爸得意地说：“一滴汗水一份收成，不假啊，我算信服啦！”兔妈妈也开玩笑：“那你就将肚皮儿搓得展展的等着吃吧！” 就在这时候，传来叩门声。 兔妈妈赶紧开门。 瘦的是猴，胖的是熊，他俩来收税，不交可不成！多少？一颗南瓜交一份，一份单价二百五。 二百五乘以南瓜个数立即成为一长串天文数字。 这么多交不起呀！ 瘦猴给一颗瓜，胖熊给一颗瓜，税吏笑成一朵花。揉着眼窝，猴说：“新垦地，种南瓜，兔缴税，钱甭花。”熊说：“开个玩笑送个瓜，盛情难却我们收下。” 走出很远瘦猴又折转返回，进屋就说：“南瓜籽挺香的，可是好东西呀，你们小白兔家族不吃这个，别扔了，留下给我吧，不白吃，以后我会照顾你们的……” 前脚走了俩税吏，后脚进来花狐狸。 花狐狸进门就说：“多好的南瓜呀，远看金光灿灿，近观香香甜甜。”说着话锋立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自古就有山中得鹿见者有份一说，如今却是让我给赶上了，送一颗吧，让我们狐狸也品尝一下南瓜的新鲜与独特风味。据说这玩意儿能当药用，祛疼止咳一把抓啊！” 花狐狸一张油嘴吃遍天下，如果不送一颗南瓜，那以后还不知道她将小白兔们说成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呢。送吧，反正既然人家已经开口，单刀直入，想推也推不掉的。 谁料此口一开，讨要南瓜者络绎不绝。 先是邻居小山羊。瞧人家胡须眉毛全白了，想来年龄挺老了，兔宝宝没经爸妈同意，就作主给了。接着是牛伯伯、猪婶婶、马奶奶都是近近的近邻，伸手难缩，面子上下不去，兔宝宝们也给了。几天之内，凡讨要者都给了，这时看时，南瓜也就剩下最后一颗了。 这颗再也不能给了，辛苦一场，留着自己吃吧！谁料这时候，还有一位讨要者呢。谁呢？大灰狼呗！大灰狼每天侵淫于赌场，等到输光再没钱了，这才回家，到家一看清锅冷灶的，就是喝水也是找不出来呀。他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就在这时，他碰上了花狐狸。 他问：“吃过了吧？” 花狐狸笑说：“吃过了，羊羔肉南瓜汤！” 听说是这个吃头，大灰狼惊跳起来。 吃南瓜谁也不反对，羊羔肉就不同了，杀生害命，动物世界是会判你个斩立决的，就为此事，大灰狼几乎丢了性命，多亏他当时仅只是咬了一口，并没送其上西天，否则，那乱子就大了，就没有今天的大灰狼了。他被判刑满释放，这才又重操旧业走进赌场。 花狐狸和大灰狼是铁哥们，以前曾经干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时见一句话就将大灰狼吓成那样，忙解释说：“我可是认真改造再没干过坏事，至于羊羔肉嘛，那是我用大南瓜向老山羊兑换的。”老山羊生的儿女多而又无力抚养，原以为换给花狐狸是会精心抚养的，谁料过去的当天就死了，花狐狸报案，结论是病故，以后就自行处理了。 羊羔肉是兑换的，那么大南瓜又来自何处呢？大灰狼和花狐狸过从甚密，深信再怎么改造，他是不会自己种出大南瓜的。 花狐狸实话实说，说南瓜是要来的。 大灰狼摇头。他和小白兔素无往来，若套交情张口要，从何说起呢？ “你真是个直棒子，愣头青，快附耳过来，我教你个说辞！” 如此这般，花狐狸咬着大灰狼的耳朵说开了。只见说的是唾液横飞，听的是频频点头，可见是心领神会，一语中的了。 大清早刚开门，就见大灰狼慌张挤进门内，开口就说：“南瓜还有没有了，应该有我一颗才对的……”说话时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理直气壮，仿佛这南瓜是和他合伙种植的。 兔爸爸想说没有。但是想到几十年来自己一直诚实待人，从没说过谎言，到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照实说：“有是还有一颗，只不过我再不能送人了，辛苦一场，应该留下我们自己尝尝了。” 以兔爸爸的想法，自己种的自己尝，理所当然。大灰狼似乎早已看出了他有这种思想，怒喝道：“你以为我是向你白要呀，错啦，我只是向你讨要属于我自己的那一份……是动物世界的土地上种出来的东西，这产品就是动物世界的，我是动物世界的一份子，我有权要求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兔爸爸气个没言传，眼看着大灰狼不经同意就抱走了硕大的，而又是仅剩的唯一的一颗大南瓜，他望着其出神、发呆，一直到两眼模糊，一屁股晕到在地为止。 醒来后他一直在想，如何向儿女和妻子交待呢？怪不得踏破门槛，每天都有要南瓜的，原来辛苦时不见面，享受时就成了一份子了，难道一旦沾上动物世界的名儿就有了许多特权和优越性吗？ （原载童话集《西部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