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卷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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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民乐印象》 图书
唯一号: 292420020220002028
颗粒名称: 散文卷
分类号: I267
页数: 174
页码: 213-383
摘要: 本卷记述了张承志、邵振国、王忠民、阎强国、左连高、杨献平、陈洧、瞿学忠等作家所写的散文。
关键词: 散文集 民乐县 当代

内容

视野的盛宴
  张承志
  世上有许多地方,人若是无心则一生都对它们不置一顾;而对其钟情者,它们犹如强力的磁石,引人千里远投。
  扁都口就是这么一处地方。去年刚刚来过还不够,今年又来寻找的原因,不过为了让自己的眼睛再享受一次。
  夏天,第二次从南麓抵达了扁都口。车过俄博时,元的四角城宋的三角城都顾不上看。车一拐,只瞟了那座经幡敖包一霎,就转弯驶向了峡谷。
  那一次只是在琢磨地图时,心里有了这个念头。扁都口,不仅是古来的孔道,不仅穿行过数不尽的商旅民族,不仅走过霍去病和唐玄奘、隋炀帝和匈奴单于、马仲英和范长江、失败的红军和河湟的回民——它还是两大地理世界,是青藏高原和河西走廊的分界。
  从闭锁的无尽丛山、从连绵的青藏高原出来,一眼看见大平川的时刻——我一直盼着那时的视觉。
  在雨幕里最后几十公里我有些迫不及待,总觉得前方山弯一过,就是那个出口。然而,山脉还在继续,瘠薄的植被,黑绿的牧草,两侧黑牛毛的帐房。山背面河上游的、微微倾斜的大地,还有网一样在上面淌着的溪流。漆亮憨厚的牦牛盯着我们,提醒着西藏还在延续。
  出口近了。
  我感到了它的靠近。但视野里,还是羌藏的山。
  隔断了蒙古的河西,宽阔若海的蒙古,还有古代的湖——还只是在猜想和判断里,正缓缓地逼近。尽管它们近了,但它们仍在山外。只要没到达边缘,只要不出那个口子,山就依然莽莽伸延。
  终于悟到——不是别处,这峰回路转的山坳,正是藏民的牧场。于是我开始集中精力,打量两翼的黑帐房夏牧场。就在没留意转过一个山脚的时候,阳光好像猛地射来,一瞬间眼前一亮——
  眼睛上方的天空豁然开阔,祁连突兀地结束了。脚下的古道,如同被吸干了的河水,忽然汇入前方的苍茫。天空舒展开来,无边无声地倾泻过去。
  我不徒劳地形容了。任怎么也不可能写清楚。
  我只是想珍惜,那种时辰我总是提醒自己要珍惜。巨大的两个地理世界环绕着自己,眼睛同时看见了黧黑的祁连和白亮的沙漠。切断了游牧民臂膀的河西,金张掖银武威垦殖无度的河西,就在这儿,与青藏高原对峙。
  我默默地赞美造物的主。是他,给了我视野的盛宴,惠予我满心的感受。
  唉,没法写。我只是牢牢站稳,握紧相机。
  我有一个习惯:用自己的身子做轴,脚跟旋转,慢慢转着,保持水平——尽力把宽阔的风景多少拍些下来。
  这事我已干了多次,在扁都口也一样,我总是用28广角,兴致勃勃地制作一个接片,不管它们能否应用(注:大都无法印在书上。因为不仅有倒霉的球面差和错茬口,而且哪家出版社也不愿
  给我加印宽银幕)。
  但我还是坚持这么做。我喜欢每到了那种地方,就给自己纪念一般,做它一张横跨两界的宽幅画面。
  这件事我做得在心在意。用三张或四张底片,一张接上一张地照。管它什么球面差,管它接得上接不上——因为那是真的“壮观”,在那种地方能做的事,只此一桩。
  这个习惯,是在另一个大视野——在隔开阿拉善沙漠和宁夏回民灌区的贺兰山口养成的。
  那一年在宁夏开会,一位朋友说你若想去哪儿就言语,他出车。我想了想回答,那就走一个阿拉善吧。
  阿拉善左旗虽是蒙古地方,却以宁夏的省城为依托。近代以来,不论军事、教育或商业哪个方面,阿拉善蒙古都受着银川回民军阀的控制。尤其求学,呼和浩特太远,要读银川的学校。阿拉善,它像一只脱了臼甩出去的左手,够不着本土的肩膀。但它确是沙漠型的牧场,是最贴近农耕文明的牧区。
  后来,结识过在银川读书的蒙古人,也远眺过贺兰山的峥嵘相。蒙古人告诉我:“近得很!去阿拉善,班车一个小时就到了!”而山又丑又瘦。狭窄的它,居然就是楚河汉界的贺兰。
  真那么近么?二十年走尽了宁夏,若没有见识一下隔山起伏的阿拉善沙漠牧场,岂不太不像话。
  给我车的朋友也说:“你一个小时就到了。”那就是说,羊圈和水稻,沙漠与银川,蒙古人与穆斯林,两个地理和两种文化,中间就只隔着一条狭窄的只有“一个小时”的山。
  这个念头,引诱着我。无需再作交代,一个时辰以后,我站在了“贺兰山缺”上。
  这一个山口——我依然不费力写它。若说就只说一句:山脉
  在这儿断成了一个山口,两翼拉拽而来,在山口子上低低地变成一条长脊。
  公路如一道细痕,嗖地划过山脊,毫无一丝踟蹰。
  左手是游牧的沙漠草原,右手是农耕的黄河灌区。左手的沙漠草原一览无余,可是右面的灌区却被山脊挡着。虽然被挡住了,但是那地方我走得熟:我深知村庄就在山脚,上山顶就能口望稻子。
  在我走熟的这一侧,可以从这些狼牙山下去,绕西夏陵,进回民区。秦渠、汉渠、唐徕渠,用天下黄河唯一这一股好水灌这一隅稻子。这里的人不爱吃面,离不开大米。就在贺兰山背后没多远,回民的清真寺星罗棋布。
  等走尽了一座座渠、闸、桥、堡,看遍了古老灌区的处处庄子,再过下马关,深入固海,直下泾阳,穿透它整片的黄土高原。……
  什么是“贺兰山缺”?
  没走过的一侧,也并不陌生。沙窝子有水草,这一点我早就知道。说陌生,是因为我没有骑马从乌珠穆沁到达过这儿。若说文化哪里陌生,那是我的本业。绵羊、山羊、马群,居然也和乌珠穆沁一样膘肥毛亮。稀疏的牧民不骑马,坐骑是摩托骆驼。站在圆滚滚的山脊望去,灰毡包呈着深色的影子,沙窝子里炊烟袅袅。照理说从这儿一直能走到蒙古中央去,只是阿拉善人更愿意绕道银川,到了那儿再试试搭火车。
  这不像一个山口,倒像是一座桥梁,一条边境线。
  我享受着风的呼呼推撞,享受着一字并肩的视野。山脉在此断为一个口子,山口高踞俯瞰,地势比蒙古宁夏高。我意识到正脚跨两边的文明。蒙古的知识,宁夏的经历,都与这山口密切相关,但又语焉不明。风抖摔着车前的小旗,飞来的云朵,染黑了山巅的锯齿。我凝视着,让眸子尽兴,说不出心里的复杂,一阵阵徒然地冲动。
  在疾走的山口的强风中,我用身体做轴,端牢相机,用了大约三张底片,照了一帧连接阿拉善沙漠和银川水稻区两个世界的——贺兰山缺口。
  这样的地点,有着这样视野的例子,也许我已经能举出不少。当然,没有地理上的特殊含意、没有介于两块地理区之间——但是一样视野辽阔的地点,就更多了。
  以前,我喜欢琢磨人的活动半径对人的思想性格的意义。一个牧人大概能享有约八十里方圆。那种羊倌八十、马倌二百的日常生活半径,造成了牧人的视野与心胸,给予他们与农耕民族的巨大差异。
  由于害怕落一个鼠目寸光,我总是千里投奔,寻找这样的地方。十几二十多年过去了,地点的体验积蓄了很多。我常独自计算自己的拥有:像那些发了的富汉掂量埋在地下的钱,也像那种风华凋逝的浪荡子暗数有过的情人。如今我已上瘾成癖,如受着磁石吸力,脚上绑着“甲马”。闹了半天,我恍然大悟了:我一生的目的,原来就是这个。
  那也就无从修改。
  就让自己且看且行吧!无论如何,追逐伟大的视野,于我已是流水的日程。这不挺好么,让眸子享受盛宴,让身体处于分界,不正是我的正业要事?
  《祁连风》赏析
  邵振国
  我有幸读到数期《祁连风》,觉得这是一份文章精彩纷呈、品位纯正高尚的文学杂志。
  我从事专业文学创作,故对全国各类期刊有所关注和研习,而阅读《祁连风》,深感其处在这样一个文学繁荣期、转型期,及经济大潮奔泻、商品意识腾涌的发展期,能奉献其独到的精神产品于社会,实在是难能可贵,足令世人捧卷而惊叹!
  民乐县,地处祁连山脉北麓,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积淀,我视她为一颗灿烂的明珠。该县刊物取名不俗,一个“风”字让我意味到《诗经》的传统。我曾经讴歌写道:“祁连山,我以为是世界上一条最长的山脉。”那并不是笔者不谙地理常识,而是出自我真心的歌咏。这条山脉之长,也就是它的历史文化之厚,它的“风”之劲,“风物放眼”之辽阔。
  该刊所设栏目:“美文欣赏”、“金山诗苑”等等,仅就“金山”二字,让我联想到东晋十六国时,沮渠蒙逊创建“北凉”而起兵的地名。我在这块苑地,读着“雪水河绕过青石头的响声/洗得我的心胸开阔起来”(谢荣胜诗);读着“一个败北的季节/在逐渐消融的冰面上徘徊”,“早晨,早早的,那人就不见了/一堆灰烬,就像是他用随身带的一把三弦/弹下的一堆夜的黑粉”(梁积林诗)。
  是的,这些诗句让我看见那股劲“风”,携着独特而丰厚的历史意蕴,仿佛是沮渠氏的后裔在歌咏。听着那歌声我翻开扉页,仅“卷首语”就颇具思味,《第一眼是错的》、《天使的眼光》(分别见该刊2006年第1、2期),所讲故事寓理于情,趣浓深邃,极富有西域味。让我感觉到刊物独到的特色和丰饱的个性。
  同样,我读佚名的《哑父》(2006年第2期)以及骆非翔的《穿过风雪的音乐盒》(2009年第2期)等“美文”,那的确堪称美文!它们给予我西部的人生之壮丽崇高,笔墨淡淡,浑然天成,像我看祁连山脉起伏走势、风雪岩壁和森林植被,是那样受到精神的洗礼。《哑父》尤能自人性深处发掘美感真谛,由懵懂、蒙昧而至醒悟、忏悔,那是不见雕琢,只有风雪痕迹的胸襟和大气。我想只有这等佳作才与“祁连风”的刊名相匹配!
  我是写小说的,我自然要谈及该刊发表的小说。但限于篇幅,我主要谈谈孟澄海的作品:《怀人三贴》(2006年第2期)及《雪一直在下》(2006年第1期)。
  《雪一直在下》刊物是作为散文发表的,但这不妨我把它看作一篇很优秀的小说。其叙事畅达,寓意含蓄,事说多头,却神贯全篇。开篇即说:“下雪了,村庄就是一片笼统的白,天地没有边界”。而后分述拐子爷、尼姑、许麻子和村干部及“老大”抓阄养他父亲、木瓜和他生孩子的老婆,还有狗娃相亲等多头绪的人和事,每一段没有什么过渡或衔接,只用“雪一直在下”将其缝合。我不能不为作者的谋篇寓意和叙事本领叫绝,也不能不赞叹其简约的笔墨和笔力,短短篇幅便把上述人物和事体描绘得活灵活现,明晰感人,呈出这样一幅耐人寻味的整一性的“雪景”。表面上它们互不关联,质地里却道出共同的话语,祁连山麓的风雪,它的艺术表现抵达了我们人性审美的深层的会意。
  而《怀人三贴》亦属上乘小说,与《雪一直在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表嫂这个人物,很容易让我联想到那个尼姑,赴新疆摘棉花而遭遇强暴;二狗子是个放羊的,进城打工经历曲折,在他身上充分表现出祁连山腹地的纯朴与外界商业性的冲撞;王老师这个人物,作者写出了祁连人的胸怀、情感和作为,他的身心有着与时俱进“特立独行”的自由气质,有着于世不俗的胸襟大度,勇于奋进的现代性人格。这个人物末了“弹了几下裤子上的灰尘”,在我看来其与表嫂末了的“离婚”,同样闪烁着现代人的光辉。
  孟澄海的小说是有浑厚思想的,富有艺术表现力的书写。
  该刊佳作频频,恕我难免挂一漏万。比如吴晓明的《谁可相依》(2008年第3期)即是一篇很不错的小说,语言精致细腻,叙事简洁明快,情感充沛奔放,以透视知识女性心理和伦理波动而见长。再如薛石云的《张酒鬼》(2009年第2期),也写得洒脱痛快,在表层呈出西部人的另一面人生情状。
  上述作品都是值得我认真学习的,都使我看见《祁连风》是一面高扬西部人精神的迎风招展的旗帜。
  海潮河·火蛋鸟
  王忠民
  心依海潮河
  一
  就在我的灵魂将要扭曲的时候,我徜徉在海潮河畔。我的眼睛顿时清澈明朗,可以看见清水下游动的最微小的生物。听着海潮河不倦的歌声,我又恢复了童音,恢复了稚嫩热情的心绪。海潮河流水在我的心中。现在,如果有人用金银锡水易我面前的海潮河水,我将斩钉截铁地说“不”。我这样想:“面对海潮河,我能写出一首像河水那样清丽透明的小诗,我平凡的人生因此而迷醉而美丽。”
  二
  美丽的海潮河岸是一串珍珠项链,在浪花的爱抚中闪闪烁烁。
  我用心灵的手指逐一清点长长的河岸,沉静在海潮河蔚蓝色的波光潋滟之中。我如一只帆船,伫立在海潮河岸,任凭河水把我摇晃。我不知不觉地甩出了一根根钓线,垂钓起那一段段往事的拍岸激流。我生活的汗水曾经浸透了海潮河岸,我生命的血水曾魅力民乐文化旅游丛书经染红了海潮碧水。海潮河——,在你的臂弯里,我曾经和命运抗争,得到了你的青睐。犹如你沿河的一片白杨林、火红的酸刺棵子、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傍水山村,最终,我也成为你的一处景点。
  三
  海潮河陪着我,为我唱那首久远的河水谣。
  一颗心在粼粼碧波中随水鸟远翔。
  蔚蓝的光在我的衣裙、在我的脸上散步,美丽的诗花又一次像浪花一样层出不穷。在我灵魂的深处,如激流般的诗行,一无例外地冲走了那些诱惑、打击、逼迫、压倒、扭曲,流淌出了属于我的一个绵长的岸,一个逶逶迤迤的生命旅程。
  唯有如此,海潮河才愿与我作陪。海潮河赠予我的这份慰藉,足可让我起伏于每一个涌动的日子,享受不尽。
  四
  禅坐在海潮河边是我生命的一个奇迹。魂随水流去,尘封的生命一如睡莲悄然开放。在这个时刻,生命异常光亮耀眼。海潮河犹如一道美丽的彩虹,载着生命向永恒的天际缓缓漂去。海潮河呵,弹奏出生命的旋律,回响在纯净的天空。
  海潮坝夜话
  海潮坝,是巍巍祁连山的一个山口,眼下正在兴建水库。为了方便民工,父亲在崖壁之下,涧水之旁,松柏之侧,办起了一个商店。父亲捎来口信,说这一阵民工多,就不打算下山了。我便赶去看他。
  山高路远,进山已近傍黑。山里的夜色说来就来,刹时便从黑魆魆的山林里侵袭过来,像浓墨一样泼洒开来。群山早已隐去,只有海潮河斑驳的冰面在夜色中闪着灰白的光。
  远远望去,只见幽谷里闪烁着几颗野枣般的星星,其实,那是水库工委和父亲商店的灯光。渐渐的,那灯光扩散开来,照亮了松林,照亮了崖壁,照亮了吊桥和海潮河冰面。商店门板上的一副对联,红意迎人:
  相留山里山外客,
  便利河东河西人。
  听到了脚步声,迎出了父亲欣喜的面孔:“山里把你吓着了吧!”
  我未答话奔进去就问:“这里就你一个人?”
  父亲笑了:“哪里的话!河对岸的民工多着哩,有河东河西的,也有我们本地山里山外的。一会儿他们就有人来闲谝来了。”
  话音未落,人已来啦。他们一字儿坐在父亲自制的长条形木凳上,就开始闲扯起来。真是难得的机会,我开始作“景外”采风。
  “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海潮坝吗?”
  大约是几十万年前吧,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这海潮坝的作用,据我看来,也就相当于浙江钱塘江堤的作用吧!所以这名字是早就有了的。”戴眼镜的武威人一边说一边扶一扶眼镜,显得很有些文化。
  “不对,”本地的民乐人斩钉截铁地说,“主要是早些年,一到夏季这山口的冰雪融水大如海潮,人们筑坝拦水,便叫海潮坝。所以这名字是后来才有的。”
  “叫我说哩,你们也甭争了,管它是早先叫的名儿也好,后来起的名儿也好,总之,山连海,海连山。祁连山虽然离海很远,但今天的祁连山人却把‘海’当作开放搞活的象征,事事向往着呢!”听听,多么不同凡响的话语!静宁的媳妇说完,显出亮亮的眼神和甜甜的笑靥。我感到,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口音不同,但心却是一样的,都装着外面的世界,踩上了时代的鼓点。
  入夜,睡在商店的土炕上,听着风摇松林,又跟父亲聊起来。我说要在山里多待些时日,看看祁连松、雪山顶、海潮河、蓝马鸡、红山狐……父亲却另有话题:“还是看看怎么修水库的吧!那轰鸣的机器声、隆隆的炮声、嘹亮的号子声,把远远近近的熊瞎子都吓跑了。那大坝上整天挥动着的小红旗,你看见过吗?那么多,眼花缭乱的;还有那些推着料车猛跑的民工,能抱起几百斤重的大石头的小伙子……,了不起哩!所以呀,你们这些摇笔杆子的,不要光写些山呀水呀的,还要写写风景中的新人新事哩!”
  我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只闭着双眼静静地倾听。河对岸工委的料场上传来一声轻轻的犬吠,很遥远,很轻柔。这时,有一种细微的音响传进来,唧唧咕咕的,像在山石上叮咚。我猜测是什么声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海潮河冰面下流淌的水声吗!原来,海潮坝河也在不倦地说着夜话呀——奔向山外的话儿,流向海洋的话儿!
  火蛋鸟之语
  在松村,我时常于傍晚坐在松鸣崖上倾听鸟语。那时,山里的天黑了,一只一只的火蛋鸟开始飞到崖上来。它们好像一团一团的火苗飘来。天更黑了,它们一字儿排成队飞来。于是,从那边看不见的山峦,经过深涧,一直到这儿的崖顶上,仿佛铺上了一条细细的、火红的小路。它们聚到崖顶的岩石上,落到青松和白杨上,站在泥屋的屋檐下,开始了鸟语。
  我坐在松鸣崖的草皮上,倾听着火蛋鸟的鸟语。我感到,那鸟语仿佛是被溪水浸泡过的,是被山里的雏菊和蒲公英的清香沐浴过的。那从一张张鹅黄的嘴巴里吐出的鸟语鸟音,似乎总也夹杂着青冰草的气息,夹杂着雪松的气息。那声音,清丽、响亮,主要的是特脆,它们不间断地呜叫,仿佛就从嘴里吐出一串串翡翠色的葡萄来。
  我坐在松鸣崖上,倾听着鸟语。我想,它们的鸣叫、欢乐的歌唱或让人倾心的述说,是非常真诚而又真实的声音。这不是竹笼子里阴郁的、苦涩的啼叫,也不是拴在麻绳上痛苦的、撒心裂肺的哀吟,而是最轻松、最愉悦的鸣叫。想到这一点,我想在松林以后的日子里,我要与火蛋鸟诚恳地谈话,真切地吐露心声。
  冬天的火蛋鸟
  我们山里的火蛋鸟,飞起来,便会烧红半个天空;落下来,山坡上、树林的梢头,宛如抹上了一片流霞。在冬天,我们的山里,森林苍苍,白雪茫茫,人们在漫长的冬梦中,仿佛都已忘记,除了寒冷和洁白,还有其他的颜色,还有抵御寒冷的东西。这时,火蛋鸟飞来了——
  它们从遥远的地方飞来了,它们逼近了我们素洁的颜色,像一团团的火苗飞来了,像一朵朵金色的野菊飞来了。它们从山那面阳坡的森林里飞来了,带着温暖,带着激情,带着五彩。那时,我们这里的人们立时斟满了惊喜的仰望:山那面还有春天,还有橙黄火红的颜色。
  这时,不乏有阴森森的冷笑对着这火焰般的鸟群,不乏有黑洞洞的枪眼瞄着这犹如一朵朵鲜花的火蛋鸟。可是,我们山里所有正直的人们,我们山里的儿童和老人都在欢呼。他们撒一些麦粒,雪地上浮游、飘动的火苗就一阵灿烂。他们把青稞面干粮掰成碎块抛起在空中,十只、几十只火蛋鸟就会快速地拍打着翅膀飞迎吞食。火蛋鸟在漾动,人们的目光也如潮般地跟着漾动。他们饲养、追逐着远方的春天,给自己单调的冬梦丰富着火红的色彩。
  心碑——民乐八年
  阎强国
  吃的是韩爷挣下的饭
  民乐,县城紧靠祁连山脚。站在县政府大院里,便可尽览那白雪和冰川覆盖的山峰,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把峻峭的山体装扮得十分壮美。民乐的天空蓝得发亮透明,民乐的蓝天上的云朵白絮一般,这里的大自然干净得一尘不染。
  民乐,是个靠雪水灌溉的地方,它东接山丹,那是古战场,焉支山下的广阔牧场为远古的一次次战争喂肥了多少战马。民乐的西边是张掖,当年隋炀帝西巡曾到那里举办了震动世界的27国交易会。丝绸之路的辉煌至今不衰。
  然而民乐却很穷,很贫困。这里地高,不便灌溉。这里天寒,庄稼生长受到霜冻的危害。这里戈壁沙漠不断侵蚀着良田。
  祁连有雪,而民乐的土地却干涸荒芜着。
  我们去民乐的那一年,正值河西大旱。在这样的旱年代,想民乐那样的旱山区,庄稼几乎会绝收。但眼下乡亲们心里很踏实,这就更清楚地看到了当年韩书记带领全县人民所做的惠及子孙的水利工程所带来的好处。
  “当年我们没少怨韩书记啊!”乡亲们这么说。
  “韩正卿只抓粮棉油,不分敌我友。”当年社教工作也没少教育他,“只抓长远,不看当前。”“频调劳动力,劳民伤财,把百姓弄得太苦没饭吃。”
  在祁连山下的古战场上,韩正卿摆出了新的战场,他指挥大兵团作战。那时,几乎没有什么机械,全靠人海战术,万人会战,指挥部就设在地上挖下去的“地窝子”里。
  “运动”不断,只要没被撤,他依然履行指挥官的权利,他命令:每个劳力每天要求拉0.7个压实方,所有干部上前线。“谁要阻挡我修水库,天王老子都不行!要干就是铁蛋,不叫干就滚蛋,干死了就完蛋。”
  他一身农民装束,像个生产队长。民乐农民都说他:“干起来烧着哩,不要命。”
  他明白如何从根本上改变民乐的落后面貌,就这样,修成了双树寺和瓦房城两个库容达4800万立方米的中型水库,保灌41万亩,有效灌溉46万亩,半山坡搞了20多万亩的水平梯田,引种了优质苹果树。
  数年后,人们回过头,无不惊叹当年的壮举:“回头看路子走对了。当时没有韩书记逼我们艰苦奋斗,哪有今天?”
  十年后,二十年后,你到民乐去,问他们吃粮怎么样,老百姓说:“吃得好着哩,吃的是韩爷挣下的饭。”
  韩书记已经叫成韩爷了,虽然乡亲们很少再见到他。
  背个粪筐羞了你的脸?
  提到当年韩正卿的工作方式,乡亲们还说到这样一件事:韩正卿号召全县积肥,也让干部下乡背着粪筐去拾粪,干部们觉得伤脸,但韩正卿自己早背着粪筐下乡了。他从这村走到那村,路上拾的粪倒在下一个村,又背上空粪筐到下一个村去。我们听了几个韩正卿背粪筐走乡串村的故事,如今已带上了浓厚的传奇色彩。
  当然,韩正卿并不要求民乐的干部都这样。干部看见韩书记背粪筐挂不住脸时,韩正卿总说:“我背个粪筐羞了你的脸?”
  当年,民乐的县委书记背粪筐下乡,报纸争相报道。中国县太爷如此者也就这一个吧。但韩正卿心定气闲,依然我行我素。只是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或者说仅是他与民同甘共苦中自然而然的一件小事。他所说:“甘肃这地方,不是一天两天干的,笨功夫、慢功夫就是硬功夫。”
  不如我们社员的家
  在民乐,县委书记韩正卿家的炕坏了,韩正卿让办公室的同志找人修一下,请来了三个社员。社员们边修边问:“这是谁的家?”办公室的同志开始不想说,后来见他们问得心切,便说:“这是县委书记老韩的家。”三个社员听后愣了神,睁大眼睛把这个家端详了好一阵子,说:“我们原想书记的家该有多豁亮,没想到还不如我们社员的家!”
  这话没有说错。韩正卿的家同普通社员的家没有什么区别:两间土房风剥雨蚀,房顶上长满了茅草。进到家里,两盘土炕各占去两间房子的一半。外房炕上铺着一张塑料床单,塑料床单下面是一块毡和一床旧棉毯。靠墙的地方,一面堆着两床被褥,一面放着两个装衣物的油漆箱子。炕的另一头立着一个旧碗柜。里间,掀开那块打着补丁的蓝格子土布门帘,炕前有一张吃饭用的矮方桌,四个一尺高的小方凳,还有一个竖起来可当凳子用的缠电线的木头轱辘。外屋墙上还挂着一只纸盒喇叭,这就是他家的收音机。
  八年前,当韩正卿就任民乐县委书记时,组织上派了一辆解放牌汽车去帮他搬家,全部家当装上也没半汽车。两个司机相互伸了伸舌头,悄悄嘀咕他“寒酸”。也有人认为,当了县委书记,过几年会“发”的。八年过去了,韩正卿的家还是那个老样子。
  事实上,韩正卿在不同的地方,关于他家的简朴媒体多有报道。在民乐时他说:“一个县委书记要掂得出自己的分量,民乐县18万人的这个‘大家’和自己的一个‘小家’,哪个重?将来大家都富了,我的家也会阔起来的!”
  其实,并非他经济条件不如那些普通社员,他顾的是“大家”,很少想过把自己的“小家”建成“县官”、“领导”的家。而且,他不想从他的家走到农民的家有任何台阶,更不想农民走到他家有任何台阶。
  能把石头晒破哩
  民乐一直旱,太阳便显得格外给力,用韩正卿的话说:“能把石头晒破哩。”除了发展水利事业,大规模兴建水库,韩正卿也在一直探索适宜当地生产发展的产业。
  一日,韩正卿来到民乐园艺场,场长武学经端出一盘梨请他吃。他尝出梨的味道好、皮薄、肉细、核小、味道甜,是个好东西。它形状像苹果,其实味是梨。问是什么梨。武学经说是苹果梨,原产地延边,1968年他们园艺场引进培育成功,从平凉弄来的野山梨作母本嫁接。韩正卿到园子里看看,苹果梨只有18亩,有些树被
  驴啃坏了。他支持武场长把苹果梨发展起来。民乐荒滩这样多,种不了庄稼栽苹果梨。韩正卿对民乐有个水利建设加林网化的计划,经过调查思考,他把苹果梨纳入这个计划。从此,他口袋装着苹果梨,走到哪,宣传到哪。慢慢的,园艺场搞大了,民乐的农民都栽起苹果梨来。1987年,民乐的苹果梨到了北京,参加全国优质农产品展览,被评为全国第一。消息传到苹果梨的老家,吉林延边的专家来到河西走廊考察,他们不解,为啥你们从我们那里引种来,反而比我们的好?
  牧羊情思
  左连高
  深秋,我沿着荒径上残留的羊蹄印迹向炒面庄外寻去。我的目光追随着远处吃草的羊群,思绪像羊群一般四下漫行,孤独和苍凉瞬间注满胸间。如今流逝的岁月已爬上了我原本光洁的额头,但我仍清晰地记得那年插队到这里当羊倌的生活。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
  在我四年的牧羊生涯里,一直与我为伴的是老贫农钢爷。那时钢爷有多大年龄我并不清楚,他像所有的河西农民一样,袒露出被阳光晒成紫铜色的胸骨,下巴上白色的胡须,有着飞瀑直泻岩石般的坚韧。
  记得钢爷递给我羊鞭时说:“知识青年娃子,这可是咱们放羊的宝贝。”
  从此,我的羊倌生活就拉开了帷幕。
  黎明时分,不等太阳露脸,我和钢爷就早早地把羊群从羊圈内放出来。撒欢的羊儿穿过村庄的土径向庄外戈壁滩涌去。途中总会有几只调皮捣蛋的羊儿,瞅准机会向路边的树叶和庄稼进攻。这时我和钢爷左右开弓投掷碎石赶开它们。对屡教不改者则实施强硬手段,以保证羊群不伤害树苗和庄稼。
  太阳出来后我常常侧卧在黄澄澄的沙丘上,枕着土坷垃。虽然身下的土地烫得我皮肉生疼,但也很觉舒服。钢爷总在一边“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
  高原的阳光格外充足,这里的羊儿也皮毛发亮,骨骼发育迅速。羊群中总有几只羊儿远离队伍,游历四方,专挑新长出来的嫩芽吃。钢爷低沉地说:“那几只羊老了!和我一样大半截子入土了,牙不行了,只能找些嫩草吃了。”于是,我为它们伤感了好一阵子。
  时日一天天度过了,我的眼前终日是白云般的羊群和羊群般的白云。牧羊生活就是这样单调、枯燥。一日,我倚在沙丘上望着白云发呆,思绪游弋于辽阔的天空。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一遍遍思索着、探询着。面对每日放羊所得的八分钱工值,心灰意冷,黯然伤神。每每这时,钢爷便递过烟袋说:“抽两口吧!又想家了吧?明日多睡一会儿。”这最后一句话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奖赏。我生来懒散,总是早上打盹犯困,大伙都知道我这个毛病。在钢爷的关照下,我常常获此多睡一会儿的特权。懒惰是很容易滋生蔓延的,有一天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我才睡眼惺忪地赶到村庄外。钢爷为了等我起床,赶着羊群围着村庄转了好几个圈子。我很内疚,赶紧将每日的干粮——六个馒头中的两个送到钢爷手中。他只接过了其中的一个,双手捧着大口吞咽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钢爷饭量大,队里每年分的粮食又少,他常常是半饥半饱。
  深秋的一个傍晚,我独自看守着羊群。忽然,天空变得阴沉,狭长而有力的阴云低垂如帷布。风撼树动,仿佛含有战争前的肃杀。我的心渐渐收紧,急忙集合羊群向村庄方向回转。羊群如奔赴战场的士兵低头疾走。它们顶着风沙,紧张而有序地向村庄靠近。这时天空暗云交错,大漠刹那间漆黑一片。风沙按捺不住野性,呼啸着冲向羊群。迷失了方向的羊群和我立定在沙丘一侧,围作一团。正在这时,钢爷和社员们提着马灯,喊着我的名字赶来了。我和羊群这才脱险了。
  钢爷拉着我到他们家中,端上两大碗热乎乎的油泼蒜泥干拌拉条子。我们爷俩美美地吃了起来。钢爷慈祥而心疼地说:“娃子,今天让你受苦了。”那一夜我和钢爷并肩睡在温暖的炕上。听着老人均匀的呼吸,我却久久不能入眠。忽然,我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不禁泪水打湿了枕头。
  冬去春来,当年在“广阔天地里,接受再教育”的知识青年们都纷纷返城,我这个羊倌也不例外。改革开放,生产队解散,大规模的“羊群兵团”被改编成三五成群的“游击队员”散居在农户们的后院里。钢爷已去世,那天我手捧着白花花的馒头,敬献在他的坟前,泪水跌落在脚下干裂的戈壁上。此时,我又一次独坐在戈壁的沙丘上,如烟的往事勾起我封存的记忆。许多时候,我在梦中常与戈壁相遇。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透过干燥的地表在天地间形成一股活力,扶摇直上冲向高空。幻景中,我的戈壁出现在眼前:夕阳西下,大漠一片血色;祁连山燃起美丽的火焰。在溶金般烈焰的围裹下,我和戈壁沙丘融合成一体。
  祁连北麓的风和花朵
  杨献平
  民乐是甘肃一个小小的县级行政区——在我的感觉中,它就像是一面由青草、白雪和花朵织成的花头巾,在祁连雪山北麓高地的连绵大风之中,像诗歌或者旌旗一样飘——有记载说:早在5000多年前,就有人在这里繁衍生息,在西汉,民乐以其广袤的天然牧场和险要的军事重地,而成为了中原王朝和匈奴争夺的西北要塞之一。自汉至唐,民乐的扁都口一直是汉、羌、匈奴、突厥、吐蕃等民族互通有无的重要通道。
  所有这些,只是我对它的一个印象,而从没来到过。但有一点,对于那些在高地坚韧生存的事物,我总是满怀崇敬:高处空气稀薄,距离天空最近,高处的大风摧枯拉朽,长年不断,但吹动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和灵魂——所有在高地的生命,他们一定具备了某种超越其他同类的强大力量——因此,我时常在附近的巴丹吉林沙漠之中,望着祁连雪山高处独自默诵:所有的大地高处的人,风和花朵,牦牛和羊群——都是有福的。
  2005年7月31日下午3时,河西走廊的炎热从我们在民乐县城的身体上开始撤退。我和朋友出民乐县城向南,在飞驰的车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逐渐瓦解的燥热。到炒面庄的时候,抬眼之间,大片的油菜花扑面而来,金黄的花朵在青色的山下,犹如不断铺向高处的黄色地毯。迎面或者超越的车辆飞翔一样,一声一声,从我们的眼睛和耳膜掠过。
  我不禁一声惊呼——祁连雪山高处的花朵,迟开的花朵,生命和灵魂的颜色。铺天盖地,安静汹涌。大片的植物包围的村庄内外,到处可见安闲的房屋和散坐的人们,偶尔的放蜂者躲在路边的杨树下面,神态悠闲,闭目养神。飞舞的蜜蜂聚集成群,在附近的空中飞翔,在花朵上下落,大肆挖掘。我转身对后排的朋友说,真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朋友们笑笑。我从后视镜看到三张笑脸——觉得很美,我想,男人在某些时候纯真的笑,或许会比女人的笑更为迷人。过炒面庄之后,四周都是金黄,我们逐渐陷入油菜花的包围圈,远处青色的祁连山似乎一块巨大漫无边际的绿色绸布,在辽远的天际连绵起伏,渐次隆起。
  那些不规则的山峦,姿势低纵,在我们的目光之中,仿佛无数的青春的臂膀,伸展在祁连山北麓的高地上,将天空和大地,人和日月连接在一起。在我的视觉当中,总是感觉那些披满青草的山峦是柔软的,骨头内敛,皮肉鲜艳而饱满,即使一块巨石坠下,也会被它们再度弹起。
  进入峡谷之后,朋友说,这就是扁都口了,甘青两省的交界处——峡谷不是很宽敞,两边的山坡很是陡峭,黑色的岩石在紫荆和青草当中深嵌,顺着高坡而不规则排列,以致升到了接近天空的地方——我想这是美丽的,坚硬的石头,有着灵魂与骨头的硬度,能够被青草簇拥,被灌木和泥土抚拽,应当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看到一些高高的山坡上,镶嵌着成片的白色,一朵一朵,似乎高原的格桑花,又像是均匀分布的白色石英石。我知道那是羊群,高坡上的羊群,看不出它们在动,似乎它们本身就是山坡的一部分——多少年过去了,时光在风中流转,生命更替,而本质和品性依旧,我相信,扁都口的羊只、人、牦牛和马匹早已经和祁连山融为一体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也没有什么改变。
  峡谷里乱石横陈,巨大或者渺小,都在阳光下泛着金子的光亮。一条湍急的河流发出哗哗的响声,从石头和沙子上滔滔而过。清澈的响声敲着两个草坡和石壁。山间散落着一些帐篷,没有烟火,也没有人迹。车子贴近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牧羊人,辨不清性别的身体躺在平坦的山头上——也像岩石一样,纹丝不动。羊群在他上面,咩咩的声音像是婴儿稚嫩的哭喊。我又笑了,也想和他一样,在草坡上仰面躺下来,在凉风当中,穿着厚厚的服饰,仰面看天空中的细微变化,看日月星辰的升起和隐没,接受云彩的遮蔽和光芒的照耀。
  这是幸福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生命与大地的暂时融合,这在很多的地方,是不敢也不能梦想和实现的事情。峡谷越来越深,夹在中间的窄窄的道路在我的感觉当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车子驰过,溅起的暗红色的土雾仿佛是它生锈的皮肤,抑或是它不可遏制的霸气,无法一飞冲天之后的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再向前,蓦然看到成群的牦牛,似乎比以往见到的要小一些,披一身棕色、黑色、白色或者红色的毛发,头角峥嵘,姿势朴实而仁慈,只顾低头吃草,不抬头看一眼我们这些过客。以致走出老远,我还回头去看它们。
  那一时刻,在我内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渴望——那些牦牛能够转身看我一眼。我总是觉得,牦牛乃至一切高原事物,都是美的,善良的,在我和更多的他们那里无迹可寻。它们的眼睛一定会在某种时候告诉我一些有关这里或者它们本身的境遇和秘密。迎面看到一位骑马的藏人,脸色黝黑,本色朴实,他胯下的黑色马匹在迎面驰来的车辆面前,显得有点惊惶,而抗拒地扬头点头,咴咴嘶鸣,步步后退。
  远远看到一座桥,朋友是本地人,朋友说,过了桥就是青海了。我觉得惊奇,在著名的扁都峡(历史上称作大斗拔谷,南通河湟、北达甘凉)穿行,从炎热到寒冷,从大风中到安静,似乎经历了一个截然分明的四季时光——到石佛寺下车,站在土石公路一边,感觉冷风穿胸,来自青海,或者甘青两省之间祁连山峡谷混合的冷,瀑布一样冲刷身体,也穿越身体——我几乎站立不稳,大风似乎要将我这个第一次踏上青海土地的外来者席卷而去。
  桥下的大批流水如故,哗哗哗……与风声混合在一起,像是一个粗嗓子男人的歌谣,高亢嘹亮,又似乎是万千军阵在这里厮杀和呐喊,令人热血沸腾。沿着小桥走过去,进石佛寺——高高的石壁,黑色的石壁,上面居然有着多尊佛像。朋友说,这是在修路的时候,岩壁被一层一层炸开之后,忽然之间,佛像涌现,令人惊异。当地有虔诚的民众,花巨资修筑了这座庙宇。佛龛之下,香烟缭绕。
  我抬头,仰望那些石刻的佛像,一个个面孔雍容,超凡脱俗。我看到它们的眼睛,蓦然觉得有一种气流,随着固定而柔软的目光,进入我的身体,从心口开始,充盈胸腔。我相信那是一种力量,或者说来自某种高拔精神境界的智慧和态度,让我在瞬间变得单纯和干净。低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放在一边的柏香,看到右边石壁下一串隐约的藏文。我不知道写了一些什么,我用手抚摸了一下,滑滑的,像是一片冰凉的肌肤。
  从一边的台阶攀援而上,在二层,看到的佛像又是一番模样,尤其是眼睛里的光亮,让我想到“心游八荒,精骛万里”。对面的山坡依旧陡峭高拔,几乎悬空的羊只巍然站立,且不断变换位置,熟练地走动和吃草。下视的河水略微有些浑浊。从地势上看,它们似乎应当向南流淌,而出乎意料的是,它们竟然向北,我奇怪了,站在高处,一时茫然。
  回到马路上,朋友说,旁边的山里有一个巨大的洞窟,霍去病或者卫青带兵逐匈奴的时候,行到这里,突然狂风大作,尘沙飞扬,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军队不能前行。后令伐木采石堵塞,大军方才通过,深入祁连腹地,逐鹿河西走廊,为汉王朝割除了匈奴之患。对此,我将信将疑,我不知道霍去病反击匈奴时候是不是由此而来,最重要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巨大洞窟至今还在扁都峡留存——还有一个事实是,隋朝军队大破吐谷浑后,杨广决定在张掖举行“万国博览会”,率数万之众路经扁都峡。行至半峡,突遇六月飞雪,士卒冻死者大半。他的一个妃子也在其中,且身染疾患,医治无效,还没有走出扁都峡,就香销魂断了。
  如今的“娘娘坟”墓堆依旧很大,坟头长满了青青的草艾,野花遍布,飞鸟鸣啾——但似乎至今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这一堆坟茔,若不是杨广,也断不会有人记载,更少人瞻仰——站在峡谷之下,透过连绵的山岭,还隐约可见一条小路,蜿蜒盘旋在陡峭的山腰——当年被马步芳俘虏的西路军将士,就是从这里被押解到西宁处决的。
  而数年之后,王震将军率领的数万大军“明月出天山”,势如破竹,追击溃不成军的马步芳匪军——耻辱一朝洗净,那些在河西走廊被残酷杀戮的西路军将士,如今都安葬在距离扁都峡不远的高台县“西路军烈士陵园”。我曾先后两次前往拜谒,在董振堂、杨克明和众多将士的墓碑前,脱帽默哀。
  就要上车的时候,朋友指着一座状似巨佛,坐落于天地间的山峰说,那就是“石佛山”了,处在甘青之间,高入云霄,面对众生,仰望之间,似乎大地忽然安静,到处佛光照耀,令人内心安详,性情优柔——乘车返回的时候,到炒面庄——这个名字好生奇怪,让我想起了青稞炒面。朋友解释说,这里原是森林,退化后土质松软,植被优异,和泥不能结块,犹如炒面一般,且雨多,农民多盖砖瓦房,因故得名。我下意识地看看天空,占据大半的黑色云彩如在头顶飘着,动作缓慢。在一家杂货店前,我们坐下来,买了一个不大的西瓜吃。
  路上车辆往来,虽然稀少,但速度不减。太阳将落之际,到放蜂人处,我们买了一些花粉,金黄色的,两个小米一般大。我知道,花粉可以用来吃或者用蜂蜜和起来,涂在脸上,都可以起到美容的效果。傍晚回到县城,骤然感觉:扁都口与30公里之距的民乐县城简直判若两地,一边季节变换,凉风穿胸,金黄色的油菜花照亮整个祁连……民乐县城,则是安静的,没有多少人走动,到处都是安静的阳光。我想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是安闲的,幸福的,正如朋友在诗歌当中所说的那样:“左翅草原,让我放牧牛羊/右翅青稞,喂养我简单的欲望/头顶的雪山从血管里慢慢地流过。”
  这是诗人的感觉,也是一种生活和精神的状态。而在地理上,民乐是一座由雪山、草原、流水和青稞、大风和土尘围绕的城市,在祁连高地,宁静得像是一个传说。在一家小饭馆坐下来,吃白水面,喝啤酒。我对面食从小就有一种抗拒——生在北方,而喜食米饭,这种喜好在河西走廊绝对是个不小的错误。吃了一些面食之后,喝酒,武威产的西凉啤酒,一杯一杯,玻璃的杯子发出撞击的声音,在几乎无人的小饭馆里鸣响。
  入暮时分,我们走出来,在民乐唯一的大街上,三两而行。这座县城给我的感觉是安静,有点后农耕生活的味道。两边的楼房大都是陈旧的,建筑年代或许不长,有一些形状奇特的“摩的”,里面像轿车,跑起来很稳。而新建的民乐中心广场叫人眼前一亮——在这个亚高原城镇,这样的休闲中心至少叫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这时候,来自祁连山的风吹来,凉水一样抚过面颊。
  夜晚了,广场上歌声回荡,人来人往,有人翩翩起舞,有人相对而坐,喝酒说话。许多孩子们在广场外围笑着奔跑。到民乐公园,黑色的园林里,水面黝黑,四周无人。我又看到了南边的山,高高的祁连山,老君山,以及低纵的扁都口和俄博岭。要是没有风,这里真的是一个令人心境安妥的地方,虽然看不真切身边的花草,但有一点遮蔽是不是更好呢?再返回到广场,在一家酒吧里,朋友们围坐下来,喝酒,唱歌,说话。那时候,我的感觉是柔绵的,有一种温馨的情绪。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海拔2300米的亚高原小城,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我相信是最美好的。我们喝酒,尤其是我,在这种氛围中,多少都不会醉倒。一杯一杯,口口干净。回招待所的时候,朋友陆续告别。我掀开窗帘,看到即将凌晨的民乐县城,除了零星的灯光、不少的霓虹广告、偶尔缓行的夜车,剩下的就是大幅度的安静了,这时候,它真像一个干净的、偏远的大村庄,又像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干净、轻盈、落寞而又自在。
  不知不觉睡去的夜晚,无梦。没有空调的房间清凉无比,像内地的初秋天气,叫人浑身舒畅。不知何时,窗外走动的声音将我惊醒,晨光从窗缝泄漏而来。我起来,光着脊背站在窗前——凌晨的民乐仍旧安静,只是多了一些清冷。我试图再度仰望的青山只是一个黑色的轮廓。昨夜喧闹的广场此刻聚集了一些上了年纪健身的人。坐上开往张掖的快客,突然有点舍不得,那一刹那,我突然想:几年之后,如果我选择在这里定居,是不是幸运呢?我知道,这一想法不可能实现。朋友说,从扁都口向青海方向,200公里开外,有一片非常丰厚和漂亮的草原,比那些声名显赫的旅游草原更为广袤、丰盈和美丽。当时,我就想,也下定决心说,明年这个时候,我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从张掖,乘坐前往青海互助和祁连两县的长途班车,去看看草原,让自己的身体翻越祁连,内心像鹰一样,在这片高地上俯冲和逍遥一回。车到洪水镇的时候,脑海里突然蹦出两句莫名其妙的诗:“亚高原的民乐,祁连北麓的旌旗或者花头巾/岩石之上放着历史,还有牦牛的骨骼/有一条最好的河流,由南向北,打着漩涡/我来捡一块石头/摘一枚洁白燃烧的花朵。”
  转眼之间,又一年来了——我始终记得在民乐的想法和决心,等青草绿满山坡,花朵接近天空,牛羊膘肥体壮的时候,一个人或者邀请两位朋友,从张掖出发,穿越扁都峡,向着青海的方向行进,在那里的不知名的草原上,扎一顶帐篷,在风中,与青草一起,过一段宁静的日子。眼睛跟随牛羊、河流和一望无际的山川,在祁连高处游荡灵魂。每天喝一些青稞酒,学唱几首花儿,读一会儿书——夜晚仰望星空,在牛粪火前,面对轮廓分明的祁连雪山,长时间漫无目的地冥想,等黎明升起,与阳光一起,在青草、花朵和露珠之间缓慢游走,聆听羊只、牧人、牦牛乃至神灵的鸣叫与歌唱。
  民乐印象
  陈洧
  海潮坝
  两山夹峙,松柏参天,溪流奔涌,碧草遍坡。
  不是海,却有和海一样的碧波荡漾;不起潮,却也有涟漪层层逐波追浪的景观。坝雄伟高耸,仰望如山一样巍峨。登顶,如临深谷一般惊悚。
  深处,林密草茂,百鸟争啼,如天籁之音回荡盘旋。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山坡下,垒三块石,拢一堆火,架一口锅,舀来溪中雪峰水,煮就一壶林中茶,烹香一锅羊羔肉,斟满一碗九粮醇。山的情怀,林的碧透,海的热情,潮的奔涌,人的盛情,会在你人生的路口留下一段最珍贵的记忆。
  海潮坝,祁连的骄子,林海的爱女,不可不去的地方。
  圆通塔
  塔不高,灵气荡漾,寺不大,香火鼎盛。圆是天地方圆,人世团圆,百事顺圆;通为天下皆通,人与自然相通,人与人心灵沟通。圆通,美好的祝愿,善良的祈祷。以寺供塔,以塔建寺。圆通,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宗教的含义,更多的是对人世间的感悟。
  烧一炷香,拜一回塔,心灵会进入一个更新的境界……
  扁都口
  山的险峻,峰的突兀,峡的幽深,都已不是扁都大斗拔谷的印象。
  花的海洋,色的绚烂,地的奇异,构成了扁都口的斑斓。
  登上山坡,远山如黛,近山如碧,金花灿烂,绿苗茁壮,花因绿而更出色,草因花而更添翠。一方方灿花,如天裁地量,一片片金花,似天女播撒,此景原为天上有,跌落人间更绚烂。
  花海中的红墙绿瓦,是仙景中的琼楼玉阁,风景这边独好!
  顶碗舞
  头顶青天意,脚踩大地情。
  风摆杨柳,口含竹枝,清音一记,碗出罄声。
  绿裙红裤,祥云飘拂;风姿万态,袅娜多姿;腾挪闪跃,身手不凡;莲步移动,彩蝶飞旋。骑腰坐背深探海,分外妖娆。
  当年戎边的士兵,头顶碗,口含筷,等餐欢聚,起舞刚健,当显男儿英姿。今天的民乐女,太平盛世,欣然起舞,又展时代风范。
  顶碗,顶起的是天,民以食为天的天。舞,舞出的是情,民奉天地自然的情。
  圣天寺
  圣女之寺。
  敬天之尊。
  净地何须扫,空门不用关。心灵的净地,境界的空门。
  圣天寺,吸纳的是巍峨祁连之风,荡漾着奔涌的洪水之波,地才如此净,门才这样空,心才百般静……
  永固城
  内城三里三,外城九里三,雄踞祁连山下,威镇马营草原。
  八卦神道,玄妙莫测;紫英古台,依稀可见。烽火硝烟已成过眼烟云,金戎铁马早已风吹云散。汉武帝的神威,隋炀帝的骄横化作了古堡遗迹,默默地固守在城堡内,成为永存的历史记忆,书写着令人凭吊抒怀的遗篇残章。
  世上没有永存的城堡,只有不会忘记的追思与行进的轨迹……
  永固,城已不见,追忆永存。
  水陆画
  神的遗墨。佛的再现。仙的风骨。
  水陆画——独存的宗教彩笔。
  全省存量最多,神笔仙墨着色独点此处。馆藏精品丰富,天造地设精灵偏爱此隅。
  读画,在解读宗教精神。悟画,在禅悟佛家之道。
  九粮液
  祁连精魂,圣洁之泉。
  敢与五粮争雄,冠以九粮为名。
  五谷精华酿造,万千宾客品尝。引出诗人风雅颂,万人争赞著风流。
  兴高助兴,生愁去怨,逢喜添喜,发怒止怒——九粮神韵当妙,醇香溢满九州,玉液琼浆不过如此!
  扁都口峡谷寻觅古人西去的印迹
  瞿学忠
  天地之间
  地处祁连山北麓,北距民乐县城30公里的扁都口,是连接甘青两省的咽喉。
  有人这样形容:两山对峙,一水中流,地势极为险要。
  一入扁都口,就是一条南北长近30公里的扁都峡谷。扁都峡谷在隋时就被称作大斗拔谷。在历史长河的兴衰更替中,随着东西部商贸往来的热闹繁华,在不间断的乱世战火中,原本险峻难行的扁都峡谷变得日渐畅通,吸引着达官贵人、商贾贩夫们往来穿梭,其中就留下了皇帝、将军、学者们涉足穿行的印迹。于是,在这条峡谷中也就派生出了霍去病西征、法显取经、炀帝西巡、红西路军浴血奋战、王震将军解放民乐等诸多动人的历史和传说故事。
  西进通道
  在绵延起伏的祁连山中段,有一条长约30公里的山峡通道,拦腰切断祁连山,贯通甘、青两省,它就是被古人称为“大斗拔谷”的险关要隘扁都口。
  扁都口海拔3500多米,南通祁连县城峨堡,北达甘肃民乐炒面庄,地势险要,山势峻峨,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商族通行的重要通道之一。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南路便由此从青海入甘肃入西域。
  据《民乐县志》记载:“扁都口”原为藏语“扁麻多”的音变词汇,意思是金露梅。
  扁都口峡谷险隘深邃。峡谷两侧奇峰耸立,峭壁突兀,怪石森然。
  据史料记载,扁都口自汉唐以来,一直是西部羌、匈奴、突厥、回纥、吐谷浑、吐蕃等民族相互联系和出入甘青之间的重要通道。
  古老的扁都口,静静地徜徉在群山之中,向我们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古老的历史和传说故事。
  飞雪冻死人
  地处祁连山腹地的扁都口气候多变,高山气候非常明显,六月下雪的现象司空见惯。在大斗拔谷,即便是夏天,有时天阴,凛风劲吹,也会雨雪交加。清代陶保廉在《辛卯侍行记》中记载:“扁都口贯祁连之中,鸟道环崖,载容一轨……”其艰辛可见一斑。
  而当年隋炀帝西巡中发生的“六月飞雪冻死人”事件,更是在史书中有着翔实的记载。
  大约在隋大业五年,隋炀帝西巡时,在八宝河一带大败吐谷浑,取得了全面胜利。为了炫耀国威,并加强与西域各国的联系,隋炀帝便于农历六月初八出大斗拔谷,在众多侍从和护卫人员的簇拥下,穿越祁连山到达张掖,在燕支山召开了盛况空前的万国博览会。隋炀帝的这次西巡,在扁都口遇到了六月飞雪的恶劣天气,冻死了不少官兵随从,损失极其惨重。
  据《隋书·炀帝记》记载:“大业五年三月,驾西……六月,经大斗拔谷,山路隘险,鱼贯而出,风霰晦冥……士卒冻死大半,马驴死者十八九。”
  民乐县文化馆研究人员认为,大斗拔谷内两山对峙,道路险阻,隋炀帝所带的只是他的行辕和警卫部队,队伍庞杂,因此队伍拉得很长,他们穿的是单衣。在峡谷中,突然遇到雨雪风寒,稍一阻滞,困在了山中,一部分人当天未能出山,有的当场冻死,有的得重病死去。从现存史料来看,这件事是有历史依据的。
  黑风洞
  有关黑风洞的传说,在民乐当地历来就有两种说法。但无论是哪种说法,在研究者眼中都缺乏可信度。
  一种说法认为,黑风洞是在石佛崖旁侧半山腰处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传说当年霍去病率兵征讨匈奴,经过扁都口,黑风突起,峡谷昏暗,难以前行,霍去病登高一看,只见黑风从一个山洞滚滚而出,有妖魔作祟,霍将军观看四周,除了一山松林,再无任何东西可用来填洞,于是,下令兵士砍树填洞,一天一夜之间,千万棵松树柏树填塞进山洞,堵住黑风,汉军得以顺利出关。
  另外一种说法是,宋朝杨家将西征时,派大将高旺为先锋。高旺率领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一路来到离黑风洞不远的永固一带,下令大军安营扎寨宿营。由于此地人烟稀少,气候恶劣,将士们顶着大风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起了帐篷。谁知到了夜晚,大风越刮越猛,安营的帐篷被大风拔起,害得将士们叫苦连天。高旺无奈,只得下令全军后退四十里,凭借破沟烂崖住宿了一夜。第二天,高先锋派人四处打听,才知道是黑风洞的黑风在作怪。为了保家卫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高先锋唯有想办法征服黑风。于是,他率领大军来到了黑风洞,在山头上扫视了一周,发现黑风洞两旁长满了松柏,不由得计上心来,下令大军砍伐树木,堵塞黑风洞。军令如山倒,人多力量大,没几天就把方圆几十里的树木伐了个精光,黑风洞终于被堵住了。从此,这一带没有了恶风,人们才慢慢来到这里不断开垦,繁衍子孙,安居乐业。
  诸葛碑
  清人郝道遵的《大斗拔谷》一诗,给我们呈现出了扁都口优美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诗曰:
  扁都隘口气萧萧,鱼贯行来溪嶂深。
  喑叱段公风烈烈,凄迷隋帝雨淋淋。
  巢车好上龙山望,毳幕休教鹿坞侵。
  艳说凯歌劳卫国,皇华摇曳碧云岑。
  ……
  在扁都口峡谷口内有一块大石碑,当地人称为“诸葛碑”。据说,每当清晨日出时就能在石像旁边很清晰地看到一行朱红的大字——诸葛碑,当地人对此深信不疑,并将这个说法传得神乎其神。
  据民乐县文化局工作人员介绍,诸葛碑事实上并非真正的碑石,而是在造山运动中被掀起的由各种颜色胶结而成的岩石,岩石呈长方体,垂直矗立于高山之巅,从谷底向上仰视,酷似石碑。
  与“诸葛碑”隔河相望的石佛崖,山陡谷狭,隘险流急,是扁都峡谷的咽喉,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历史上诸葛亮根本没有到达过祁连山,因为“六出祁山”的故事广为流传,可能是有人把祁连山误认为祁山,因此才出现了这块石碑的传说。
  娘娘坟
  关于娘娘坟的传说,在民乐当地史料中也多以传说形式出现,并没有确凿的史料记载。民乐县文化馆研究人员认为,具有“娘娘”之称的人,必须是皇帝的后妃。纵观历史,从这里走过的皇帝只有隋炀帝一位,这位“娘娘”当然与炀帝有关。据《周书·皇后传》云:炀帝西巡,随行乐平公主,系文帝之女,炀帝亲姐,北周宣帝宇文赞的天元皇后杨丽华,殂于河西。
  大业五年三月,隋炀帝西征吐谷浑时,正值六月,气候炎热。谁知进入扁都口后,天气突变,一时间漫天大雪,在暴风雪袭击下,“士卒冻死大半”。
  有民间传说称当时隋炀帝的姐姐“乐平公主”杨丽华随驾西巡,在扁都口因为突遇奇寒,身染重疾,病死在峡谷中,炀帝命人将公主安葬在这里。现在,在进入峡谷大约两公里的地方,仍有一庞大的土坟,当地人称之“娘娘坟”。
  1995年“娘娘坟”被盗,事发后民乐县文化馆曾派人到现场查看。墓很大,但里面只有一具枯尸,没有任何殉葬器皿,也没有丝毫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所以这段公案始终无从考证,娘娘坟至今依然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
  “明月出天山”
  在这条峡谷内,还上演了现代战争史上奇迹般的一幕。1949年9月18日,王震将军率领数万大军“明月出天山”,势如破竹,追击溃不成军仓皇逃遁的马家匪帮,一举解放了河西诸域,为挺进新疆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据民乐当地史料记载,为将国民党马步芳部残敌全歼于甘肃境内,完成解放新疆的战略任务,1949年9月10日,王震指挥第一兵团第二军冒着零下20度的严寒,自西宁北上,先到大通、门源,然后又连续行军,14日进入终年积雪的祁连山区,15日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祁连山。沿途荒无人烟,又遇风暴袭击,加上高山缺氧,行军异常困难。但是在王震的鼓舞下,第二军的指战员们最终以惊人毅力战胜了狂风大雪和奇寒,到达俄博,然后部队28小时连续行军,穿越扁都峡谷,于17日突然出现在甘肃民乐城下,此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张掖,刚溃逃到此的国民党残兵败将还没喘过气来就举手投降了。21日,第一野战军第一、二兵团在张掖会师。
  王震在张掖肃清国民党驻守于周围的残敌后不久,又率部以日进百里的速度向酒泉挺进,兵临玉门关,直逼新疆大门。驻新疆的国民党军在我军铁流西进和党的政策感召下,宣布起义。
  民乐顶碗舞——动静结合的乐章
  瞿学忠
  在浩如烟海的西部文化中,民族交融的影子几乎随处可见。流行在甘肃民乐一带的顶碗舞,就是这种交融的最好见证。顶碗而舞,是中国许多少数民族极为喜爱并极其流行的舞蹈形式,特别是在新疆、内蒙等地区,历经悠久岁月的磨砺而愈加受人欢迎。这类舞蹈奇就奇在技与艺的交融性上,对舞蹈演员的要求极高,往往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演员们不但要练就过硬的舞艺,更要具备高超的顶技,而正是这两者完美和谐的结合与展示,带给人以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来自蒙古族的神秘舞蹈
  “几个可爱的小姑娘。她们的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蒲公英。轻柔的春风把蒲公英吹得漫天飞舞,吹得姑娘们的长裙微微波动。姑娘们站立在蒲公英地里,没有任何动作,顶在她们头上的碗静静的。无论风怎么吹,它都不摔下来,但是,看,随着音乐的响起,小姑娘们好似变了一张脸,变了一个身体,变了一个人!她们已完全投入到这场激烈的舞蹈中来了。几十个头顶小碗的姑娘如几条舞动的丝带,不停地变幻在你的面前。好一场顶碗舞!”……这是苏州工业园区一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在看了顶碗舞表演后写的一篇作文,虽然稚嫩,但却很传神地写出了顶碗而立的神韵。
  张掖市文化局研究者告诉记者,顶碗舞是蒙古族从元代承传下来的民间舞蹈。据相关的史料记载,“顶碗舞”的出处与佛教有着一定的渊源。研究者认为,顶碗舞在整个蒙古族民间舞蹈发展史上占据重要的位置,能歌善舞的蒙古人在婚宴和喜庆佳节的聚会上一人或多人头顶茶杯、碗状小油灯,碗里面盛满清水或奶酒,双手各拿两个酒盅或一束竹筷在歌声和乐声中翩翩起舞。
  顶“碗”而歌
  “顶碗舞”是蒙古族传统的经典舞蹈,简洁夸张的舞蹈语言、变换巧妙的舞台调度、恢弘大气的音乐,塑造出蒙古族女性端庄自信的风采。
  张掖市文化局有关研究者告诉记者,“顶碗舞”的创作出发点主要是从对道具“碗”的运用着手,有意淡化作品的情节性,突出传统舞种的形式美,力图将传统民族舞蹈形式挖掘到极致。
  据了解,“顶碗舞”的表演特征,从民族风格出发设置和发展动作及技术技巧,再加上具有民族韵味的音乐在原基础上加以创新,使得剧目成为具有当代气息的民间舞,同时又不失一种源于传统的浓厚风格。顶碗舞表演开始时,艺人坐在地毯上轻击盅子,徐缓起舞;站起后双臂或伸或屈,或在胸前环绕,并在时进时退或绕圈行走的表演中,让动听的碰击声始终不停,节奏转快后,则更为精彩。
  表演中,人们常唱着当地民歌为之助兴,使环境气氛更为热烈融洽。
  源自清代
  张掖市文化局研究者告诉记者,民乐顶碗舞是一种独家传承的民间舞蹈,主要流传于甘肃省民乐县洪水镇汤庄村。传说为清乾隆年间汤庄驻军所流传。汤庄村村民汤治民,自幼爱好社火,潜心于传统社火的研究和整理。学习刻苦,年轻时一边耕作一边练习顶碗舞,技艺日渐精熟,逐渐带动村民练习了起来。近几年来,民乐县把继承发展繁荣顶碗舞艺术作为培育地方特色文化的重头戏来抓,在组织、发展规划上都做了周密的安排。目前,民乐顶碗舞艺人已达400多人,遍布全县,每年的春节、元旦都要进行比赛。
  和蒙古族传统顶碗舞不同的是,民乐的顶碗舞更加注重社火形式的热闹和场景。当地顶碗舞的特点是融舞蹈与杂技为一体,舞姿潇洒,造型优美,内容丰富,舞具简单,只用二碟一碗一双筷子,一根竹条,少至一人,多至成百上千人,男女老幼、台上台下均可表演。舞者头顶瓷碗,牙咬竹条,两手各拿一碟一筷,筷子两头各系一铜铃红穗,按音乐节奏,磕动“口条”敲打出有节奏的悦耳声,表演走、跳、站、跪、爬、滚、翻等许多高难度动作,颇吸引人。
  “顶碗舞集杂技与舞蹈为一体,是一个集民族性、民间性、技巧性和欣赏性为一体的集体舞,是民间舞蹈艺术中的精品。”
  山乡里的舞步
  跳舞者头顶瓷碗,口衔竹条,两手各拿一碟一筷,筷子两头各系一铜铃红穗,舞时磕动“口条”敲击头上的瓷碗,同时,用筷击碟,表演各种舞蹈动作,碗却始终稳稳地“端坐”在舞者头上。以传统秧歌十字步为基调,再配以“三步一抬”、“梭子步”、“垫步”、“斜后点步”及“云步”的交叉使用,使场面的变化更加丰富多彩,舞蹈的地方特色更加浓郁。
  民间艺人在顶碗舞的流传过程中,巧妙地收集了断断续续的音符,逐步形成了独特的顶碗舞音乐风格,演奏的乐器主要有唢呐、板胡、二胡、三弦、笛子、钹、梆、碰铃、锣、鼓和京镲,表演时加之敲击碗、碟的声音,此起彼伏,舞乐浑然一体,过门如微波荡漾,高潮如排山倒海。他们不知道“编钟”的奥妙,但他们用碗筷演绎了“编钟”的真谛,美妙的乐曲,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汤庄顶碗舞集舞蹈与杂技为一体,动作优美,技巧娴熟,起卧自如,舒展大方,是民间舞蹈艺术中的精品。他们走、跳、站、跪、爬、滚、翻等许多高难度动作演练出各种造型,时而奔跳来回穿插,旋转如陀螺捻线,振臂似紫燕高飞,挥袖间如天女散花,张扬时似嫦娥奔月。
  “顶碗舞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包容并传递着多种文化信息。”张掖市文化局研究者认为,顶碗舞形成了鲜明的地方特色。顶碗舞在民间广为流传,他们或三五一群,或集结寒冬,总是自发地组织,自发地编导,院落里锣鼓声声,雪地上舞步翩翩。亲朋好友聚会,少不了跳上一阵;闺女出嫁之时,常以此助兴。
  “碗”舞情结
  张掖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它是镶嵌在河西走廊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而民乐是通往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路。
  20世纪50年代,村民汤治铭、汤立浩、汤克芳、汤立顺等人前往省城兰州表演,所到之处深得好评。“文革”之后,顶碗舞又盛行起来,尤其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文化部门几经挖掘创新,已形成具有地方特色的民间舞蹈。
  长期以来,顶碗舞深深融入民乐人民的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之中,是人们心声的倾诉和流淌。庄稼人最知道饭碗的重要,所以一只瓷碗就这样高高在上。婚嫁时,提醒晚辈要珍惜劳动。喜庆时,更忘不了“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碗是他们的兄弟,碗是他们的父母,碗是他们的艺术。人们用顶碗表现出对故土的爱恋,用舞步演绎出对大山的情怀。碗碟中有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舞步中有对来年丰收的向往,音乐把他们的心声倾诉,鼓点把他们的日子敲响,表达了民乐人民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传承之惑
  随着时代的变迁,传统社火正在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尴尬困境,民乐顶碗舞也面临着传承与消失的现状。一方面,在当代影视音响等新科技和流行文娱形式的猛烈冲击之下,年轻人对顶碗舞的了解越来越少,参与者也越来越少;另外一方面,一些颇有造诣的顶碗舞艺人因年事已高逐步退出舞台,有的相继谢世,有些绝技难以得到传承,传统舞步和乐曲亟待挖掘保护。同时受市场等因素制约,传统顶碗舞很难在市场竞争中找到自身发展的优势,加上当地地方经济不发达,学艺人员缺乏,目前,会跳传统顶碗舞者已不多,传承链已经濒临断裂。面对这种状况,张掖市及民乐县文化部门近年来开始不遗余力地进行保护和整理工作。
  民乐县文化局负责人告诉记者,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民乐县委、县政府对顶碗舞进行了抢救性的挖掘保护,先后开展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1993年聘请省市音乐专家对顶碗舞口传音乐重新进行谱曲、配乐和录制;1997年对民乐顶碗舞表演者进行培训学习,并举办汇报表演;2002年县政府拨专款用于民乐顶碗舞的挖掘整理;2005年4月,成立民乐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领导小组;2005年10月建立民乐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组成民乐顶碗舞普查工作小组;2006年县政府拨专款10000元用于民乐顶碗舞的收集、挖掘、整理工作;2006-2007年
  用两年时间把顶碗舞各类资料进行挖掘、收集和整理并制作相关音像资料;2008年整理普查资料,编写民乐顶碗舞舞蹈教程。“2009年我们将建立顶碗舞传承保护中心,民乐县中小学开展顶碗舞试点教学;2010年民乐顶碗舞将在全县范围普及,并组织专业表演者远赴省内外演出。”张掖市文化局有关负责人认为,“随着保护和传承工作的升级,在不久的将来,民乐顶碗舞必将重放光彩,为传播河西传统民族、民间文化发挥作用。
  走进民乐
  闵琦
  今日民乐县就是西汉张掖郡辖九县之一的氐池县,古迹众多,甘青古道即由此经过,霍去病在河西建筑的第一座屯兵城——八卦营古城也在这里。
  再一次走小路穿越草原,再一次奔驰在蓝天白云之间,再一次享受夏日里凉风的吹拂,上午因上游水库与下游荒漠的遐想带来的不快被一扫而光。
  进入民乐的第一个去处是八卦营古城和八卦营古墓群。八卦营古城与汉代以前月氏人先建、匈奴人续用的永固城相距不远,它们都坐落在民乐县南童子坝河边,扼守着甘青古道的大斗拔谷(今称“扁都口”)和西北去甘州、东北去山丹的要道,城的东南就是大马营草滩,其军事意义显而易见。
  从军马场三场西行不远就进入民乐,驱车向西,须臾即到八卦营城下。古城历经2100年,至今清晰可辨,倾圮的城垣虽不高大却还完整,北郊有汉代墓群,这里埋葬着数不清的汉代将士。登上土岗四望,古墓累累,黄草萋萋,据说墓群规模之大为河西之最。
  八卦营再往西就到永固城。“永固城”是清康熙以后才有的名字,春秋战国时期,这里是月氏人的东城,“东城”之谓是与“西城”相对,“西城”就是原来的昭武城,在今日的临泽鸭暖,两城以黑水为界,分别管辖黑河两岸的月氏人。后来匈奴人赶走了月氏人,月氏人的王城变成了匈奴王城(老上单于在此住过),焉支山下的大草滩也成了匈奴人的牧场。西晋永和十年(354),前凉在此置汉阳县以守牧场,所以山丹马场又叫“汉阳牧场”。此地有泉两眼,一名赤泉,一名乌泉,北凉时,改汉阳为“赤泉”,北魏、西魏时又叫“赤城”,北周、隋时,合称“赤乌”。因此地位于大斗拔谷北口,城又名“大斗城”,唐代为守大斗拔谷,曾在此置军7500人,马2400匹,由名将哥舒翰担任军副使。
  永固城被永固村包围着,城垣残破,南北长1600米,东西宽约1300米,夯筑而成,基厚8-10米,高9米,墙外有壕。城内一道土墙将古城一分为二,当地老乡据此管这座城叫“算盘城”。从村中主街向北走可见一座覆钵式塔,是古城中唯一残留建筑,何时所建,无从考证。
  由永固城西行2公里是童子河,溯河而上9公里在马营墩右转3公里就上了227国道,此国道是在甘青古道上修筑的,这条联通张掖与西宁(古西平、青唐)的古道从祁连山的大斗拔谷中穿过,大斗拔谷又叫“扁都口”,古道因此又叫“扁都口道”。这条道属于南北朝以来的青海道(丝路南道)的祁连山分道中的一条支道。前121年霍去病第一次西征、张骞出使西域、晋代高僧法显西去印度取经、609年隋炀帝率40万大军征服吐谷浑后前往焉支山均行经此谷此道。
  沿着227国道上山,一直走到甘青省界。进谷两公里即见古坟,人称“娘娘坟”,据说是随隋炀帝征西的皇姐乐平公主杨丽华的墓。609年,乐平公主随军穿越大斗拔谷时,遇大风雪,“士卒冻死大半”,杨丽华亦染病不起,病死谷中。坟很大,似曾被盗,但坟之真假不得而知。
  扁都口内奇峰耸立,怪石嶙峋,苍鹰啸天,凉风送爽,走在谷内,浮想联翩。
  出得谷来,顺227国道返回张掖,途中顺道去了东灰山文化遗址,这处遗址距今4000年,早于月氏、乌孙时期,属于铜石并用时代,应该是古羌人的文化。一道深深的沟内两侧是数米深的堆积,遗址地面,随手可以拾到古人用过的新、旧石器,我随手捡到一片石刀,上面竟然还有钻孔;几个彩陶的杯盖,颇似今日口杯上的盖子。
  飘荡在小堵麻河的白云
  肖成年
  太阳刚冒出山尖尖,羊们已仰着头向小堵麻河滩行进。此时的日头像红纸剪出来的,没有太烈的光焰,色彩却很热烈。日头在羊身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光,那光由红向黄,再向纯白,最后才向刺眼的白一寸寸地过渡。走在羊群前边的我,不时地回过身去,扬起一柄枣木鞭杆,准确地敲打在那些走得太快的羊角上,羊角被敲得叮当作响。而另一名放羊佬彪哥,则在后面吼叫着掉队的羊只。走在羊群前边的羊大多是善于奔跑的,只有匹夫之勇;边上的羊只,则是有些小聪明或者调皮捣蛋的,稍有机会就溜进路边的庄稼地。彪哥顺手拣起路上的一块石头或者土块,那块石头或者土块便伴着彪哥嘴中的一个语气词不偏不倚地砸在羊身上。羊一边做出向后跑的姿势,一边还往嘴中扯着豆秧子……就这样前堵后撵,几百只羊保持着一个群的姿势,缓缓地向小堵麻河滩涌去。到了小堵麻河滩,羊只四散开,整个河滩是它们辽阔的餐桌。羊群毫无章法地布在小堵麻河滩,像河滩的一块块白色的石头,而天上的云朵卷来卷去,白白的,反倒像是羊群。
  小堵麻河的水,像从祁连山鼻孔里擤出的鼻涕,时有时无。数年前,夏天的小堵麻河滩野水恣意汪洋,挟着泥沙的水顺着沟沟岔岔向下游流来。野水大的时候,就一直向更下的下游流去,一直流到远处的戈壁滩中。那流水的姿势有点像逃避淫威的姑娘,实在跑不动也就委身于河滩,找不着踪影了。流过野水的河滩便长满了羊胡子、冰草、梭梭柴……那时的羊只,是幸福的羊只。后来,小堵麻河的上游建了一座水库,这片河滩就很难受到河水的浸润,河滩上的植物主要靠老天挤下几滴同情的眼泪。河滩越来越干燥,干得卵石要冒出烟来,但羊群一如既往地在这片河滩上啃啊啃。他们在啃什么呢?他们能啃到什么呢?看着羊只百无聊赖地游走在河滩上,毫无目的地寻觅着一切可以咀嚼的东西,我时常想。
  刚到小堵麻河滩时,反刍了一夜的羊只饿极了,速度极快地在河滩南北穿梭。通常情况下,我和彪哥——两个放羊佬分在河滩两岸,或蹲或坐在高处,像两只兀立不动的鹰。太阳更高时,河滩的温度把人烤得连汗都流不出来了。羊们低了头,挤成一堆,各自在对方身体遮蔽出来的一点阴凉中,抵挡太阳光芒的箭矢。此时,披着毡袄的彪哥,像只点头的鸽子,晃着晃着就睡着了。这时,不用担心羊会离开人的视线,奔向远处的庄稼地。就是八抬大轿也抬不去,彪哥常说。蜥蜴们也从沙砾或者沙土中伸出头来,先是东张西望,确信没什么危险便大摇大摆地爬出洞来——其实有一只枣木鞭杆正百无聊赖地等着它呢。我用鞭杆一下按住惊慌失措的蜥蜴,挣脱不了的蜥蜴一用劲,把自己的尾巴留给了鞭杆兀自跑了,被弃的尾巴跳出老高,好长时间尾巴似乎还活着,蹦跳的高度越来越低,渐至无声无息。
  小堵麻河牧羊的日子里,惊心动魄的是看两只羝羊打架。每年,羊群都要生出好多小羊羔,有公有母。母羔要担起生儿育女的重任,而另一半的公羔,等待它们的是被劁的命运。羊们被圈在一起,由兽医和另外几个人对当年的羊羔子进行一番评品,几经争执,将所选定的两只公羊羔隔到另一个圈中,劁羔子行动就开始了。兽医右手执一柄锋利的刀片,那刀片背厚刃薄,酷似一把剃头刀,或者就是一把剃头刀。协助抓羊的人随手一把抓住一只羊羔,掀开尾巴,看是母羔便放到了另一个隔开的圈,是公羔便交由兽医。兽医把公羔放在左腿上,用手在羊肚下面摸,一会儿便在羊肚子上用刀子划一下,又一挤,两个圆圆的新鲜的肉蛋便在手中。用细麻丝一扎,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刀口处揉搓一下,放下羊羔,用手往羊背上一拍,公羔叫声凄婉,叉着腿向前走去,眼里还闪着泪光。本应成为羝羊的公羔,被劁后就成为羯羊了。侥幸没被断了命根的黑耳子和黑眼窝羝羊,便在母羊和羯羊占大多数的羊群中,有点鹤立鸡群的架势,体格格外大,皮毛也顺溜,连走路都是雄赳赳的样子。两只羝羊常常为了某只发情母羊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黑耳子和黑眼窝两只羝羊用双蹄刨着河滩的沙土,刨起的尘土像河滩冒出的烟。然后,相向后退着,像有人指挥一样,又都突然向前飞奔,“啪”的一声,四角碰撞出火星;两只羝羊又迅疾地向后退去,又相约向前冲去,又是“啪”的一声……四只羊角相撞后有一段滞留时间,那时间刚开始短,之后越来越长,渐至像胶着到一起了。两只羝羊常常撞得血流满面,我担心他们撞死对方,便立在他们的中间,扬起手中的鞭子恫吓着两只羝羊。两只羝羊偏过身去,目光绕过我的身体仇恨地望着对方,一副不善罢甘休的样子。彪哥哈哈大笑。
  黑耳子和黑眼窝羝羊的架打完了。羊们啃草的声音,羊蹄挪动的声音,偶尔的羊叫声,让寂静的河滩更寂静。低头吃草的羊们,不时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我也迷茫地看着羊。彪哥掏出鹰膀子制成的水烟锅,装上黄绒绒的烟丝,用火柴点了枯芨芨当火引子,咝咝地吸,很陶醉的样子。一本没了封皮的小人书让我翻得再不愿去翻,就百无聊赖地瞅天上的云彩,望着远得不能再远的山峰出神。或者把手中的鞭杆枪一样举起,瞄着一朵疾驶的云彩,或者一只旋在空中不动的鹰,假想鞭杆是枪,正从里面射出一梭又一梭的子弹。那子弹射不着云彩,也射不着鹰,反倒射倒了自己——游戏之后,更无聊。
  黑耳子和黑眼窝羝羊终于缓过劲来了,各自向喜爱的母羊发起进攻。两只羝羊如遇到喜爱的同一母羊时,还会四脚蹬地,怒目相向,好在母羊发情的时间大体一致,总有一方会做出让步去向另外的母羊示爱。羝羊先是围着母羊转,挑逗母羊,不一会儿两只前蹄就搭在母羊身上。整个夏天,小堵麻河都被一股骚味笼罩着。阿彪也该娶媳妇了吧?我突然想。
  入冬降下的第一场雪,把小堵麻河滩盖得严严实实。羊们用蹄子刨开积雪,从石缝中找草吃。冬天的雪一层接一层压在了河滩上,羊们吃草越来越困难。直到最后,用再大力气也刨不出草根,就索性不刨了。羊的主人把夏天割下的埂草,絮絮地给羊喂。春天来了,但积雪尚未融化;雪融化了,但草还没长出来。一些羸弱的母羊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疲乏得连走路的气力都没了。冬春两季,日子短,羊们不回村庄,我们也不回去,带着干粮就着雪吃。母羊看着我们蠕动的嘴,嘴唇也上上下下地张合着,眼神里透出些哀求的光。阿彪把嚼碎的馍放在手中,伸给母羊吃。我也学着阿彪的样子,把馍嚼碎了喂羊。被喂了馍的羊眼含温柔,用舌头舔着我的手背,舌头滑滑的湿润。被喂了干粮的羊只挤在我们身边,直着眼看着我们上下蠕动的嘴唇,还有手中的干粮。这个春天,我母亲逢人便说,这个娃子今年个猛地长开了,饭量大得很,干粮都烙不起。我背过身捂着嘴笑了。
  真正的冬天到了,西北风在小堵麻河滩凄惨的叫声,争先恐后开始下羔的母羊的叫声,两股声音拧成的鞭子抽着我和彪哥的心。看看羊的屁股和走路的姿势,彪哥就知道哪只母羊要当妈妈了。他把那些母羊另隔开,叮嘱饲养员要小心,要给这些羊喂一些碾开的豆料。也有疏忽的时候,一些羊就把羊羔生在小堵麻河滩上。那是只瘦弱的母羊,那只瘦弱的母羊在快要回家时有了生羔的迹象。但那只母羊太瘦弱了,生羔时连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母羊痛苦地呻吟着,仰起的嘴巴似乎想要扯一下我们的裤管。彪哥抓起两把雪在手上粗粗地擦着,让我按紧羊身子。大冷的天,他脱去右边的袖管,跪下去将右手伸进羊的身体……一只漂亮的羊羔,一只黑眼圈的羊羔终于被他拉了出来。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笼堆了羊群,向着我们共同的村庄走去。那只瘦小的羊羔,正血糊糊地卧在他的怀里,从他的领口处伸出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惊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太阳的光线正回射在它的眸子中。
  民乐·扁都口
  王新军
  大约是1992年的秋天,我去过一次民乐。那是由《阳关》杂志组织的一次采风笔会,时任总编的赵叔铭先生亲自带队,一辆45座的大轿车拉着三十多号人,出酒泉,过甘州,不觉间就到了民乐地界。路窄不说,坑洼也多.我们就那样一路颠簸着,进了祁连山,去了宝瓶河牧场。停留两日后,又南出祁连去了青海祁连县的阿柔草原。直到2009年秋天,一张当时在阿柔大寺前的合影照片才由酒泉文联秘书长董酒堂先生转给我。一张泛黄的旧照,拿在手上细细端详,斯时已去,年华已为岁月所浸染,旧事旧人,已多不可寻觅。那时候我本年少,不免轻狂,加之偶有诗文见诸报刊,一路上少不得放歌纵酒,因而上车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晕晕乎乎的。后来我对民乐的印象,隐约只有一个,那就是秋天的民乐几乎所有的道路两侧都是卖紫皮大蒜的。不用细问,那时候的大蒜肯定相当便宜。除此之外,那一次民乐之行留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基本是空白。
  民乐,东去玉门900里,想是会有机会再一走的。
  今年7月中旬,刚刚结束了为期4个月的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习,从北京回来整个人尚在鞍马劳顿之中,我就接到民乐县文联主席王振武先生的电话,邀我前往民乐参加一个为时3天的采风活动,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的民乐之行。
  民乐是个很有趣的县名,它与青海省的民和县、甘肃省另一个以“民”字开头的县——民勤县,恰呈三角形耸立在西部大地的中腰部位。民勤,民和,民乐,这三个形容词在过渡为名词的过程中,其间有着怎样的承接关系?蕴含了哪些历史事件?与哪些人的命运产生过关联?这些疑问我一时无法弄清楚,但我坚信它们的存在。
  21日中午在张掖火车站下了火车,随后被接站的师傅接上,下午4点到达民乐县城。民乐大街上正进行管道施工,一片忙乱的样子。车到民乐宾馆,王振武先生和散文作家孟澄海已经在那里迎候。入住后才知道,被一同邀请来的还有邵振国、张弛、阎强国、王忠民、汪泉等多位陇上文坛名家。张掖的田瞳、岳西平、韩润东和柯英也来了。而山丹的梁积林因为单位有事,一时脱不开身。
  事实上我对民乐怀有兴趣久矣,确切地说,这兴趣源于另一个地名的存在,那就是扁都口。这是一条险山要隘的名字,“扁都口”这三个字,很可能来自某个少数民族语言的音译。就是这条峡谷,使东西绵延几千里的祁连山在它的中部有了一个天然的南北通道,因此也必然地被历代兵家争夺。汉代霍去病讨伐匈奴的第一次西征;五凉时期北凉沮渠蒙逊和南凉秃发氏的数次交战;唐代大将杜宾客大战吐蕃;成吉思汗派大军攻取西宁;清康熙年间青海蒙古厄鲁特部入侵祁连山南部大草滩;近现代史上的几次陕甘回民暴动;尕司令马仲英河湟兵败,又于民国21年出山;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一野一兵团解放河西、挺进新疆……走的都是这条道。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晋代高僧法显西去取经、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均经此峡入甘。总之,扁都口在古时中国西北部实在是太有名了,它与太多的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它像一个神出鬼没的侠客,自由地穿梭在历史、传说和典故之中。
  拿到采风日程安排表一看,活动的主会场竟然就设在扁都口,心下便猛然间美不滋儿地释然了。这样的远地,自己舟车不便,来一次,真的不容易。
  晚饭后我独自一人沿着县城主街东去,绕过广场,闲散地转了一圈。夜空中星斗闪烁,店铺多数已经关张,街道上偶有行人。虽然是盛夏,在这里却体会不到酷暑。这个山下的县城并不算小,据说,在城里居住着4万多人口之中的近三分之一都是在校学生。我的印象中,民乐一中是相当有名的。在街上挂出的榜单上面,民乐一中今年高考赫然有两名学子考入了清华。这在偏远的河西走廊的一所县中,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吧。席间听说到一个民乐当地的风俗——孩子小学毕业,家里是一定要摆酒请客的。娃娃小学毕业,按过去的说法相当于乡试中了秀才。中了秀才,基本就算是个文化人了。此种风俗,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弥漫在民乐的崇文之风。
  扁都口在县城东南28公里处,活动开幕式由县上在县城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文艺演出。节目以本地人为主,也请了几个市里的歌手,其中的皮影和顶碗,都是民乐独有的民间传统文化活动,别有一番趣味。开幕式结束后,就餐便在附近的帐篷里开始。高山草原自然是以羊肉为主,手抓、烤肉、黄焖、爆炒,还有血肠啥的,花样很多,另外又配了本地菜点和小吃,宴会便丰盛得无可比拟。虽非饕餮之徒,但我素来喜好羊肉,加上有了足够的奶茶佐酒,痛快淅沥自然不必细说。
  饭后便入扁都口,前往古称“大斗拔谷”、现名“扁都口”的祁连山唯一南北大峡谷。峡口两侧,巨峰对峙,直插云端。车子在林立的峭壁间行进,南来一水,从中奔流,舒张之间,路转峰回,真一处天设的险障、地造的要隘。所谓的鬼斧神工,也不过如此吧。更有石佛生于崖上,石落数层而佛像印迹却清晰依然。便在此处,山更陡,谷更狭,流更急,仿佛人之咽喉,真正的“一夫荷戈,千军束手”之地。全长28公里的峡谷我们没有全部走完,但最为险要的地段,我们一来一回走了两次。
  现在的扁都大峡谷,已经看不出是一处昔日的兵戈之地了。7月里的她山清水秀,两侧绿色的群山之间,一群群牛羊恬然地吃着青草,帐篷前的牧羊狗,看见远来的生人,吠叫几声后又若无其事地趴在了地上……
  一个未了之心愿,终于就这样轻松地了了。这一道长峡谷地,引得多少人前来吟咏凭吊啊!他们当中,我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我知道,我留在峡谷里的背影,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沉醉的沮渠蒙逊
  汪泉
  一
  假如人真的有前世,那么我的前世是谁呢?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他的前世,那么,我宁愿选择沮渠蒙逊。
  行走在去扁都口的路上,我想起1700年前的沮渠蒙逊。我看到1700年后的仲夏,扁都口内外一片金黄,油菜花遮掩了曾经的土地的颜色,但是没有掩盖住那位将军的脚步。他骑着高大的山丹骏马,抑或是白色的,抑或是黑色的,抑或是红色的,但绝对不是杂色的;他的坐骑必然是纯色的。他定然换过很多的坐骑,祁连山或者焉支山的四季的颜色,就是沮渠蒙逊各色坐骑的颜色。
  二
  到了民乐,需得喝酒。喝酒不是因为今朝有酒,而是因为这里1700多年前的主人——沮渠蒙逊。
  六月的傍晚时分,我们翻过大坂山岭,穿过扁都口,经过无垠的黄金地带,已经酒意十足。在经过门源不远的一个村子时,一位叫尕佳的藏族汉子,穿着藏袍,也要搭便车到民乐,我们爽快答应,一路聊着兴致勃勃的牛羊马的话题,来到了民乐的酒桌上,好客的主人已经喝了一场,等着我们喝第二场。
  ——战就战,不战则退,来将不战不退,是何用意?
  在这个古战场上,酒风遗存着旧时的彪悍。
  通名报姓之后,来将煞是热情,大战两百回合,不分胜负。当晚直喝得耳熟面热,次日晨从各自的房间钻出来,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们再战!”
  当年,沮渠蒙逊还不是将军的时候,也和眼下的主人一样,天天坐在祁连山下的帐篷里,左右拥戴着贴心的哥们,天天吆五喝六,直喝得弟兄们东倒西歪在金黄色的油菜花地里,而他却望着河西大地上风起云涌的李嵩、段业、吕光等等不凡之辈的影子,隐身在这油菜花地里,暂作长醉不醒之态。时间一长,人们便对这个“酒徒”不再提防,毕竟是一个善饮者而已,诸多的首领纷纷送来酒肉,供其长醉,免得节外生枝。
  难怪史书上说沮渠蒙逊:“善饮滑稽。”在酒场上,善饮的人是必然是将领,如果这个将领还会“滑稽”,那必然是酒场上的常胜将军,那么这样的人派在战场上,又得如何?可想而知!
  从中午开始,民乐的善饮者们开始和我们来客再摆战场,着力厮杀到了很晚。直到次日醒来,原来昨夜酣战的两人滚在一张床上。
  三
  扁都口,这个逼仄的峡谷。峡谷两边的山顶上还耸立着烽火台,我想,这定然是沮渠蒙逊当年将醉不醉,躺在油菜花地里,早就预谋好了的,等到烽烟四起的时候,这个滑稽的沮渠蒙逊已经将工事修毕启用,妄自尊大的吕光上躺在凉州的核桃树下喝着花酒,一半江山已经被他和段业夺得。继而,沮渠蒙逊滑稽而行,正如高超的北方划拳一样,快拳出手,将男成和段业置于脚下,沉醉不醒,自己已然成了河西王了。
  如果379年农历五月初的天气格外热些,那么,其时的民乐山丹一带已经是油菜花开的时候了,大地一片金黄,和眼下的民乐一样,满地扯开了金黄色的绸缎,鸟儿在菜花地里嬉戏翻飞,精致的鸟巢内安睡着花纹别样的火蛋鸟的六枚发光的蛋;菜花上面的蜜蜂嗡嗡绕着8字,将那蜜一样的花香一缕一缕采撷到了他们在峡谷中的家里;兔子正是肥美的时候,勤快些的牧人家里飘出一段一段的兔子炒鸡的香味来;好酒的匈奴卢水胡人在青青的牧场上吆五喝六,看似平静而美丽的河西大地上突然发生了一件令沮渠蒙逊吃惊的消息,后凉国主吕光将沮渠蒙逊的两位叔叔残忍杀戮,这个令人悲伤而愤怒的消息传到了沮渠蒙逊的耳朵里,他已经知道该干什么了。沮渠蒙逊率领着家族万人,身着白色丧服,浩浩荡荡行走在送葬的路上,一路上,长长的白色队伍将一片金黄切割成了两块,看来,在此情势之下,这块美丽的黄金蛋糕对于沮渠蒙逊而言,他是非分不可了。
  他们在祁连山下埋葬一个人,同时,又在为另一个人打下了墓穴,这个人就是吕光。沮渠蒙逊站在满目青翠的草甸上,对众部下说:“吕王昏耄,荒虐无道,岂可不上继先祖安时之志,使二父有恨黄泉。”(《晋书·沮渠蒙逊载记》)一声吆喝,惊飞了在巢中孵蛋的群鸟,一场战争的狼烟在油菜花地里点燃,并迅速地燃烧到了沿着祁连山到凉州的烽火台上——起兵后凉!
  杀死临松守军将领,占领了如今油菜花和草原交织的民乐、皇城、山丹,在我们登临的焉支山(当年的金山)下啸聚万人,但等后凉吕光兵马到来;虽然暂时被后凉兵马所逼,潜入了扁都口峡谷中,此时,山中的卢水胡人已经为将士们煮好了羊肉,马奶子酒坛已经为他们打开,只要驻守峡谷的三五十个守兵,滚下几个牛大的石头,后凉的兵马面对这高可接天的石峡,只有宽可过鹰的缝隙,哪里还有胆量前行!他们只好望峡兴叹,悄然退兵。
  在扁都口的草地上,我们接着划拳猜令,一如当年的沮渠蒙逊和他的兄弟们一样。瓦蓝的天上三朵云过来连成一片,三五颗硕大的雨点在我们的酒碗中,也砸在沮渠蒙逊的酒碗中。
  四
  从兰州西行,过西固、红古、平安,便到了乐都。乐都正是当年南凉的国都,如今的高楼大厦完全替换了古都的影子,但是,沿着湟水西行,至湟源、门源,即可看到祁连山上的冰川在丽日下闪烁着白光。
  407年九月,南凉王秃发傉檀接到后凉吕光的求救信,他便率兵沿着祁连山南麓前行,要接应后凉,对秃发傉檀而言,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扁都口,他知道经过那里,等他的就是沮渠蒙逊,等于羊入狼口,他可没有那胆量,于是,他来到了另外一个峡谷口。
  在这菜油花凋落的季节,秃发傉檀率领五万大军,站在这里,向一个牧人问询穿过祁连山的峡口,和我们眼前的这个牧人一样,目光中没有惊惧,很镇静地回答:翻过老虎口,只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祁连山北,骑上快马,一个半时辰即到。
  而我们走过的五月,祁连山南恰似一匹扯开了的黄金布帛,崭新的,没有半点旧痕。在这块布帛之上的山腰地段是绿润润的草地,再上面是赤裸裸的山石,山石之上便是白花花的雪山冰川。
  南凉王秃发傉檀来到这里的时候,天气渐凉,但是,对于老虎口,他有一点点惧怕,他怕的是在山上等他的是不是沮渠蒙逊?他在老巢民乐,还是在皇城的油菜花地里?秃发傉檀的判断被这满天的油菜花香彻底扰乱了!果然,翻过山去,沮渠蒙逊已经在山北摆好了战场,一场厮杀,两场厮杀,秃发傉檀均败。
  沮渠蒙逊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反杀过去,在秋草衰荒,鹰飞兔藏的季节,穿过漫长的峡谷,从湟源杀到乐都,最终杀到了秃发傉檀的家门口——乐都,掳掠了王子为人质,秃发傉檀只得求和,沮渠蒙逊不是得理不让人的将军,他见好就收,他吃饱了秃发傉檀的羊肉,喝足了美酒,一路上听着湟源花儿,逍遥出了扁都口,回到了张掖。
  冬天来了,生活在祁连山两侧的山民们和五凉的国王们一样,不言战事,秋收冬藏,吃了一个冬天的羊肉,喝了一个冬天的美酒,等到天还没有完全暖过来,秃发傉檀却悄悄再次翻过祁连山,来到了北凉的土地上,这次,沮渠蒙逊正吃得马肥膘壮,似乎在这个春天,他等待着收获一个又一个的王爷们!
  他撵着秃发傉檀,翻过祁连山,一路逼到了老巢乐都!毕竟是酒场的高手,他还是放了秃发傉檀一马,只是将太守秃发惧延做了人质,以示警告。
  一如眼下坐在酒场里的善饮者,他们的身子和臂膀随着猜拳行令起起伏伏,身手着力,声音高亢,充满杀机;如果在当年,他们必然是将军手下的善战者;一拳紧逼着一拳,拳拳相逼,一招胜过一招,招招领先,对方几无还手之力,拳术低下者,一两个回合便败于来将手下,凶险得紧呐!而真正赢了对方,却又不一定非要对方一人喝酒,诸多的人伸出手来,谈笑中共同担当了!
  五
  从祁连山往东,到山丹越过窟窿峡,再过老虎谷,这里便是祁连山南端的永登了,就在沮渠蒙逊再次战败秃发傉檀后的次年三月,他沿着这条线路,欣赏着沿途的原始风光,悄然来到了西秦的土地上,一夜之间占领了西秦光武(今兰州永登),西秦王急调乞伏、折斐二将军从苑川(今兰州榆中)出发,阻挡沮渠蒙逊,结果还是被生擒的生擒,丧命的丧命。兰州金城关一带尽皆归附。
  沮渠蒙逊回去的路正是我们要回去的路,只是方向正好相反而已,如果正是秋天,一路上杨树的叶子已经变得金黄,这正是他喜欢的颜色,只是当年的这种颜色在脚下,而如今在天上而已,让他也抬头仰望的金黄色正在向天下昭示着一个统一河西的国主的皇威!平安驿、岔口驿、塔崖驿、铜罐驿、金羌驿、武胜驿、黑松驿等各个驿站都为这位国主备好了上好的酒肉,在觥筹交错中,各地人心归附,他们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豪放简约的人!
  在此后的十年中,沮渠蒙逊恣意饮酒行军,恣肆祁连南北,摆平了敦煌这个当时的西凉,拿下了后凉,灭了西秦,统一了整个河西地区、兰州地区、青海沿祁连山一带,还有甘肃临夏地区!
  当年中国的西北便在他的掌股之上了。
  四十年的兵戈戎马生涯,如今想来,沮渠蒙逊必然累到了极致,其实,因为他的“滑稽”,他却是极其轻松的,在烈酒驱使下,他时时处于亢奋当中,同时,不断地爆出黄段子,让将士们随他滑稽幽默。在他的人生当中,烈酒是他最得意的参军,也是他最隐蔽的外衣,当他醉酒当歌、恣意寻乐的时候,烈酒让他心生了多少战事的灵感,从而成就了他一生的霸业。
  眼下,酒场上的民乐“将士”也是如此,他们谈笑风生,不时抖漏出一些令人捧腹的趣事,想来,在这片金黄的背景下,他们简直是生活在世外桃源了。
  九之酒
  杨先
  一
  在儿时的记忆中,“九”便是一个神秘而有趣的数字。
  冬至一大早,坐在热炕上,吃完香喷喷、滑溜溜的“至子面”,祖母就掰着我的小手指,叫我背“九九歌”:一九二九,关门闭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五九六九,冰上行走……我口里在背,心里却想,大人们真怪,记数字为什么不“一十”、“二十”地记,偏偏要“一九”、“二九”地记,九有什么好呢?
  稍长入学,数学老师教“九九口诀表”,他一边轻念口诀,一边在黑板上悬着的毛算盘上演示。待他将口诀表完整地推演一遍,我见算盘上一至九的算盘珠竟依次倒了个,心中好生蹊跷!这时,我才觉得“九”这个数字的非同寻常。我对数学的兴趣便由此开始。
  及至后来,看《西游记》,知道唐僧师徒要经过“九九八十一”劫数,方成正果,差一难也不行,得让老鼋从背上掀下通天河扑腾去;学地理,知道太阳系曾有“九大行星”之说,多一颗也没有,拿月球凑成“十”的数仅仅是我无视科学的窃想;学历史,知道远古时我国划分为“九州”,不多也不少,如果强说“十州”抑或“八州”,那就等着挨砖拍……
  “九”还是一个至尊至伟的数呢。《易·文言传》中说:乾玄用九,乃见天则;《楚辞·九辨》序里说: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管子·五行》甚至说:天道以九制。“九”是如此的尊贵,别说小百姓,就连那些达官显贵们,也只有顶礼膜拜眼羡的份儿,以致在中国古代与帝王有关的事物便与九有关,一般的人只有膜拜的。帝王称“九五之尊”;皇帝周围要设“九卿”;朝廷命官设“九品中正”;京师置九门;天安门城楼面阔九间,深九间;中国紫禁城及皇家园林、行宫的大门,装饰“九路钉”,每扇门的门钉纵横各九个……这种状况在清代尤甚,蒙古各部王公每年向皇帝进献白马八匹,白驼一匹,叫做“九白之贡”;宫廷年节大宴,包括水果、蜜饯、点心,一共九十九个品种;皇帝过生日,要举行盛大的娱乐活动,要有“九九”八十一种节目,名为“九九大庆会”。
  瞧瞧这九,积淀五千年,纵横一万里,一路走来,长城内外,大河上下,龙吟云萃,牛气冲天——真是个牛九啊。
  二
  与九一样,我关于酒的记忆依然萌始于儿时。
  那时的农村生活清苦,家里只能在春节时买酒待客。就着简单菜肴,父亲和三两知己碰杯猜拳。几杯酒下肚,他们黝黑的脸膛红润起来,呆滞的眼神活泛起来,窝在心里的快乐也给释放出来。
  这时,他们往往要唱酒曲喝酒,接应不上者,比划出错者,罚喝一杯酒。看着他们在热炕头仰俯顿挫不亦乐乎,我就诧异于酒的神奇魅力:它竟能使面带菜色的人们神采飞扬!
  上初中读《醉翁亭记》,身在课堂,但心已骛八极。那些优美的文字一下子长出羽翅,负我到滁州琅琊山,一睹滁州人随同欧阳太守游山玩水宴乐的场景。欧阳太守怡然自乐,酿泉为酒,捕鱼为宴,忘记人世间的荣辱得失,更忘记自己酒量不行,结果“饮少辄醉”。周围欢笑声此起彼伏,人们起坐喧哗,而他却“颓然乎其间”,欲起而不能了。“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与民同乐,已是达到大丈夫苦苦追求的标高,即便醉酒衣冠不整仪态尽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快乐的大境界啊!
  后来与李白在唐诗里邂逅,我又喜欢上了这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诗仙豪放不羁,放浪形骸,“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他高兴时饮酒,“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失意时亦然,“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秀口一吐,化作了令后人艳羡赞绝不断的半个盛唐,是天性令他的诗歌闪烁着伟岸的人性光芒,还是佳酿让他骨子里都渗透着天真和光明?
  那么,这种能叫人忘却人世的痛苦忧愁和烦恼、引领人在自由的时空中尽情翱翔的精灵,是经哪双纤纤妙手酿造的呢?我在古籍中追根寻源之时,发现这样一则故事。仪狄经过一番艰苦探索,酿出的酒味道很好,于是敬献给夏禹。夏禹品尝之后,觉得这美味东西太具诱惑力了,后世一定会有因为饮酒无度而误国的君王。于是他下令禁止人们酿酒。
  这样的字眼,让我不免吃了一吓。看来,在原始共产主义社会也会遭遇不民主。自古以来因酒误国者凤毛麟角,以其他方式误国者却俯拾皆是。都是人不好,与酒有什么相干?没了酒,“书圣”王羲之哪能一挥而就《兰亭序》?没了酒,“诗仙”李白哪能斗酒诗百篇?没了酒,“画圣”吴道子作画哪能“吴带当风”?圣贤们因醉酒而获得艺术的自由状态,从而留下神鬼皆惊的文化珍品,没了酒,中国的文艺殿堂岂能光焰万丈?没了酒,中国的文化史岂不薄了许多?与九的威仪棣棣相比,酒神的精灵就这么活泼万端。
  三
  九,至高至尊。酒,耀古烁今。九之酒——九粮液呢?
  我的眼前每每晃动着这般的镜头。千年古道上,尽铺华丽的丝绸;飞天们衣袂飘飘,撒下一路花朵;一队木制的驼车正缓缓行来,为首者白发红颜,那是酒神仪狄;每辆车上都载有硕大的酒坛,装的正是九粮液!驭车者个个科头跣足,美髯及地。他们穿大漠,涉长河,迎晨曦,送落日,向“不是祁连山头雪,错把甘州当江南”的“金张掖”进发,按冥冥之中的约定,将几千年前的醇香,将几千年前的清冽,将几千年前的酒魂,安全而准时地送达……于是,一朵用九种粮食缔造的酒中奇葩,迎着大漠雄风,便烈烈地绽放在张掖四千年农耕历史的背景中。
  我总想看看现实中那些用九种粮食酿造琼浆玉液的滨河人。你想啊,高粱主香浓,大米主清爽,小麦主烈性,糯米主绵甜,豌豆、黑米调和口感,绿豆、黄米、沙米增其特立独行的醇厚……九粮之精华在他们的引领下,在黑暗的炼狱里潜心苦修,用七彩虹汲来皑皑祁连山之雪水,不吵不闹,不愠不火,彼此取长补短,兼收并蓄,集心智于一点,掘潜能于极致,经历天上人间生生死死九个轮回,出关之时,让自己孕育的地下之花灿烂夺目,在挑剔的舌头们面前一博惊艳。他们定然是上苍身边的艺术家,想想,要是换作我这毛手毛脚的人,别说将这九谷的精华打造成人间珍品,能不能拿捏出点口感不错的醋,还很难说。人和人不一样啊。
  有了这样的壶中物,在大西北的国风里,在照亮大漠黑夜的篝火旁,戍边的将士们就可穿越时空隧道,抱来这九之酒豪饮,酒酣胸坦之际,他们弹剑而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醉啊醉。有了这样的美酒,仁人志士浪迹天涯上下求索时,就可化北斗七星为勺,盛来九粮琥珀光,举杯邀明月,对酒当歌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醉啊醉……
  前些日子,我在兰州也醉啊醉过一次。和几位朋友吃晚饭,有人叫来了九粮液,并向我介绍道:“知道不?钓鱼台国宾馆喝的酒呢!”我听得一怔,啧啧,居然还是黄封,想不到都坐上梁山前几把交椅了!好酒自然不会放过,想象着九之酒的前世今生,结果沉浸在九粮液的江湖里,喝醉了。那时只觉得自己这小蛐蛐原本是一条大虫,便抱着话筒大唱《好汉歌》。一曲未终,耳缝里听得朋友们笑我喝醉,便改口给他们赋诗,以证明自家的酒量不比欧阳太守差:
  天空醉了,星星醒着
  大地醉了,灯光醒着
  兰州醉了,黄河醒着
  好汉醉了,思想醒着
  友人们听了拊掌大笑:这厮醉了也蛮潇洒的嘛!
  瞧,灌下九之酒这醍醐,让我扔掉了尘嚣强加给的各色包袱,着着实实忘忧了一回,性情了一回,涅槃了一回。
  改变民乐旧山河
  吴保刚
  “背负重托上民乐,为民请命不歇脚;十库百塘千里渠,重新安排旧山河。”这是赵国祯对韩正卿在民乐工作八年的诗句概括。
  民乐,古来有之,已有千年历史。它背靠祁连山,面对河西走廊,是个严寒艰苦又贫穷的地方。“大跃进”后的“三年困难时期”,河西饿死不少老百姓,民乐也饿死不少人。1972年10月14日韩正卿乘火车来到民乐,眼见的是地域广阔,高寒冷冻,旱痕满眼,人穷民苦。虽然是秋季,已与一千四百公里外的陇南武都完全不同,不穿毛衣难以御寒。然而祁连山的皑皑白雪和日夜不停的发达的河西千里铁路和公路却给他以挑战的追求和希望:有千里雪山就不愁解不了干旱,有千里飞驰的火车就不愁货不畅流!他一头扎进县上正在召开的四级干部会议,听取大家的发言,开始认识民乐的过去和现状。会议最后他作为一县之长不得不讲话,主要内容是:学习大寨,下定决心,苦干实干,彻底改变民乐的生产面貌,让人民过上好日子。早在武都赴民乐时他就立下了“三蛋”决心:为了彻底改变民乐的面貌,下定了要干好就当“铁蛋”,干不好赶快“滚蛋”,干死了不怕“完蛋”的决心,以“三蛋”精神鞭策自己,义无反顾地到民乐工作。三年困难时毛泽东主席有一次曾说过“民乐民不乐!”我韩正卿作为共产党的一员,应该让民乐的人民乐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人民群众改变生产条件,战胜干旱、贫穷积弊。决心已定,随后将家属从武都搬到民乐,找了一个落脚的房子,让老婆孩子住下,就铁下心在民乐苦干实干。当时是“文革”后期,中央的口号是“批林整风”,它就是当时工作的“纲”,韩正卿在口头上也不得不讲“批林整风”这类“突出政治”的话,但他心底里最现实的还是彻底改变民乐的生产条件,进而改善民生,让民乐人民吃饱肚子,过上稳定的好日子。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了解,认为要改变民乐的面貌,就要高举农业学大寨的旗帜,大搞农田基本建设;而农田基本建设中为首的是解决水的问题。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因此在“四干会”吹风的基础上,经县委常委会多次认真讨论,他亲自担任规划组长,抓了全县改变面貌的长远和近期规划,从县到社到大队即现在的乡、村、社层层制订规划,目标是建设“十库、百塘、千里渠”和好水渠、好条田、好林带、好道路、好居民点的五好新农村,彻底改变民乐背靠祁连山却少水地,农民和县城居民吃水都困难的局面。大政方针已定,目标已明确,韩正卿又像在东江时一样率领县委一班人和广大干部群众一头扎进以水为主以五好为目标的大业中去了。他雨天一身泥,
  风天一身土,风风火火,不停地宣传规划和目标,又不停地抓重点抓先进典型,不停地督促检查,不停地苦干实干。他是县委书记,是指挥员,关键时刻又是冲锋在前,苦干实干的实干家、战斗员。有时为了民乐人民的大业甚至发急生火,严厉批评一些领导和干部的拖拉作风,引起一些干部的不满。八年过去,原计划在祁连山伸进民乐的十个山口修十座水库,他在任时已建成六座,建成渠道两百多万米,增加水地面积34万亩(现已达到百万亩),全县当时十八万人,每人平均有一亩多水地。水库、水渠、条田、道路、林带逐渐配套,连在一起,也彻底解决了县城冬天靠背冰吃水的困难。据文史资料记载从两千年前当地农民就抓水利,到韩正卿到职时账面上有十多万亩水浇地,实际上遇到干旱年能浇上水的不到万亩。而他率领的一班人八年就增加了34万亩,这不能不说是民乐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新景象新巨变。他以身作则,凡苦活重活脏活,自己首先干在前边。他要求全县干部齐动员,每人给水渠建设送一方石头,他先将石头送去;每人给六坝为中心的北滩垦区送一架子车肥料,他先背起背斗拾粪送去一车底粪。多数干部对他苦干实干、雷厉风行的作风很赞扬很支持,也有人说他是“强迫命令”,向上级告状,他心中有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一笑置之。民乐日照时间长,宜水果、大蒜生长,他鼓励当地群众种植紫皮大蒜,使民乐成为紫皮蒜基地之一。他利用开会之机从东北延吉引进苹果梨幼苗,建立起数万亩苹果梨基地,全县年产苹果梨几百万斤,质优可口,远销各地。
  韩正卿说到做到,绝不食言。至今民乐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一次甘肃省委主管农业的书记、省军区司令员、老红军张忠到民乐检查指导工作。县上在向张汇报工作时谈了不少韩苦干实干的事,韩不在县城,张说他要见本人。县上说韩在双树寺水库工地。张驱车赶到水库工地指挥部仍不见本人,工地办公室的人说韩在水坝底下的洞子里,张说让人叫他上来。张等了半小时韩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张见他面目黑红,浑身泥土,棉衣破旧,两肩棉花外露,哪里像个县委书记,倒像个劳改犯人。张便开玩笑地说:“你什么时候从监狱里出来?”韩忙解释我没有坐过牢。惹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张问:“工地上有无需要省上帮助解决的问题?”韩答:“有!最需要的是钢材和水泥!为了解决水泥我们土法上马办了水泥厂,但钢材需省上支援。”张问:“缺多少?”韩答:“先解决80吨。”“还要什么?”韩说水库是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现在靠农民打夯的土办法,进度慢,力度不够,若有链带式推土机和多功能拖拉机压碾最好,能否给我们两台?“还要什么?”“再拔些流动资金。”“多少?”“80万元。”张让秘书一一记下,答应解决。夸奖说:“看来你们的困难不少,但有你这样的好班长,有民乐人民改天换地的愚公精神,我看什么困难也挡不住的。”张司令员握住韩的手说:“你也要劳逸结合,累坏了身体也不行。”韩答:“不会,请首长放心。”返程路上张对韩赞不绝口:“我们党就是需要韩正卿这样实干苦干的好干部,人民需要这样的好公仆,韩不愧是焦裕禄式的县委书记,是好样的干部!”七十年代后期中央组织部组织局局长和一位处长到民乐考察基层组织情况,与县上基层干部群众座谈,听汇报,访民众,看成果,亲眼见到民乐田成条、渠成网、路成线、林成行,民乐发生很大变化,群众提起韩正卿赞不绝口,十分高兴。考察组的同志很受感染,说韩正卿是一位称职的县委书记,全国两千多个县,不要说所有的县委书记都干得这样出色,只要有两三百个韩正卿这样的县委书记做车头来带动,中国广大农村的贫困面貌就不难改变!韩正卿是真正焦裕禄式的县委书记!
  2009年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八卷本300多万字的《韩正卿日记·民乐卷》,真实记述了他在民乐八年的思考和行踪。老子曰:“上善若水,厚德载物。”韩愈说:“事休而诽行,德高而毁来”。韩正卿不怕路人抹黑,不怕诬陷,一心为民的忘我行动令人振奋。他在日记中说:“民乐的干部、群众忠厚诚实,吃苦耐劳,德品优良,豁达通情,始终如一跟共产党走,坚定不移走社会主义道路,对我八年来的全力支持、爱护、谅解,我永世难忘,深表衷心的感谢。”日记说:“自我从1980年9月离开民乐之后,民乐县的各及领导班子和干部群众真是前赴后继,一届接着一届干,届届都干得很好,年年都有发展。”韩正卿还说,他发现2002年县委、县政府做出向他学习的决定,并在县委大院树立了“学习韩正卿精神”的红底金字大牌,上书“创业为先,民生为本,苦干为乐,清廉为荣”,他当时即向省委反映此举不当,让撤掉。2006年县上请他为巨石刻的“民乐”二字剪彩,他去后见牌还立着,他再次让撤掉,县上领导一笑置之,说“谁也不敢惹民乐老百姓的骂”,不敢拆除。为此他再次建议省上督促拆除学习他的标志。他说一切成就都是在党的领导下由人民群众创造的,我只起了一点点作用。他的这种虚怀若谷的无我精神也是十分难能宝贵的。
  民乐油菜花
  王文扬
  西北腹地、祁连山下,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叫民乐。每年七、八月之际,那里油菜花飘香,金黄色铺满了大地,绵延几十里,纵横上万亩。放眼望去,一望无际,整齐划一,宛若黄色的海洋,又像是天然的画布。初看似中国山水画水墨写意,妙趣横生,再看又灿若现代油画,规则和不规则的金黄、湛蓝的天、纯粹的白云,似镶嵌的一样,栩栩如生,美如世外仙境,蔚为大观。
  民乐油菜花的声名这几年在旅游界颇为醒目,更是吸引了众多摄影人蜂拥而至。其实,民乐种植油菜花并不是这几年的事情,由于坐落在祁连山下,对面是雪山,隔壁是青海,一条山谷叫扁都口连接着甘青两省,气候偏冷,种植油菜便成了这里的上佳选择。纵是油菜花波澜壮阔,也仅是农家种植的作物而已。“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油菜在农人的眼中只是生活的一个部分,或许是他们习惯了这种自然的大美,又美若平静,仿佛这种大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或者种植油菜的真实目的在于丰衣足食,花朵只是个样子,收获才是幸福。所以扁都口的美就像这里的土地,灿烂却不炫耀,大气因为稳重,美得安安静静,美在心安理得。
  出民乐县城沿国道向南前行,便可以看到渐次盛开的油菜花了,先是一块一块错落种植,再往前便是一片一片井然有序了。道路两旁是排列整齐、挺拔高耸的白杨树,白杨无疑是这块土地忠诚的卫士,犹如仪仗队列,让人肃然起敬,又像是这里好客的人民,以最隆重和虔诚的姿势迎接着八方来客。开阔的土地、笔直的道路、高耸的白杨、盛大的油菜花演出,让人来到这里就不由得怦然心动,继而又会平静得无忧无虑,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沐浴着高原的风和阳光,心灵会陡然宁静,就像被旁边纯净的雪山之水清洗了一般,人会变得单纯和自然。浑然一体的油菜花就镶嵌在天地之间,天空的湛蓝和透彻,云朵的洁白和干净,油菜花的金黄和灿烂在善良的土地上散发着芬芳,那是一部大地之歌,那是一幅壮美的画卷,宛若天工,又胜过天工,其实是勤劳的人们劳动的成果。村庄就坐落在油菜花海的中间,时而升起的炊烟这时也婀娜多姿,轻盈地飘舞在这片硕大的金黄色上面,放眼望去犹若仙境,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如醉如痴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这时你不能不感慨田野的伟大。在城市的钢筋和水泥中包裹得久了,出来透透气,原来生活是这样的美丽。在灿烂绚丽壮美的油菜花海面前,人的心会悄悄长大,城市的轮廓会渐渐变小,抱怨的声音会越来越少,幸福的味道就在周围弥漫。
  再往南走,行至扁都口,一副对联豁然呈现在眼前,“河西千年扁都口,天下第一油菜花”。往周围看,一望无际的金黄色一直绵延至远处的山脚下,大山连接着蓝天,蓝天连接金黄色的花海,让人难以分辨是蓝天包裹了黄花,还是黄花包裹了蓝天,这时的花和天已经成为一个整体,给人一种幻觉的美丽。扁都口,史称大斗拔谷,地势险要,路出山中,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峭壁林立,峡谷深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曾有过许多凄美的传说。汉武帝时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万骑穿大斗拔谷,在焉支山一带与匈奴激战,军队自大斗拔谷出,受大风阻挡不能前行,将士砍伐山中松柏堵住风口,于是在这里留下了神秘的黑风洞风景。隋炀帝再率军士出大斗拔谷征战匈奴,虽是盛夏时节,却遇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将士冻馁者过半,隋炀帝的姐姐不堪忍受突然而至的寒冷侵袭,感染风寒,终因医治无效葬于扁都口西山坡上,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娘娘坟”遗址。英雄的足迹和美人的泪珠在这里交织,过去的硝烟已逝,今天的炊烟袅袅升起,英雄和美人走过的土地如今是一幅壮美的画卷。
  扁都口的美,美在不知不觉,美在天地之间。祁连山麓,黑河水域,油菜花盛开在群山之间。对面是雪山,近在咫尺,周围是花海,一望无际。盛夏时节万亩油菜花争香斗艳,它不是大自然的杰作,却仿佛大自然的笑脸。高原,小城,村庄,花海,那是一幅醉人的图画,蓝天,雪山,金黄色中包裹着花香,那是大自然和谐的乐章。置身于这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海,清香不请自来,时而看见蝴蝶飞舞,时而又是蜜蜂穿梭其间,田地里劳作的妇女脸上荡漾着丰收的喜悦,行驶在乡村道路上的出租车歌唱着幸福的生活。大美就是这样随便,伫立在我们的身边。
  民乐者,人民安居乐业是也。民乐油菜花亦如民乐的地名一样,简单,朴素,宁静,安详,又在朴素中渗透着大气,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的美一目了然。这是一种智慧的美,安静的美,劳动的美,幸福的美,这是我们生活当中的美。
  民乐油菜花,人与自然美的天下。
  七月的天空下
  苏黎
  七月的祁连山下,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用铺天盖地这个词形容,一点都不为之过。
  这金黄,映得高高的祁连雪山都像喝了蜜一样,醉意朦胧,醉眼看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祁连山那不是醉呀,那是想俯身,就像英雄抱得美人归一样,祁连山想抱住七月的油菜花呢;更像是祁连山胸前佩戴的一块黄玉,温润而沁人心脾。
  八百里芳香,勾人的魂呢。就连天空中翱翔的老鹰,都久久盘旋不愿意前行。
  那细密的花朵,只有指甲盖大小,水汪汪,油亮亮,肌肤细嫩,你看着,都不舍得用手去触碰她,只想用唇去轻轻地吻一吻。
  这么碎的朵儿装扮出如此之大的盛典,需用多少朵花呀,微风在那里一一细数。
  到处是嗡嗡的蜜蜂,它们正忙着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你看它们一个个饱满的身体,显得笨重而吃力,但它们还是尽其所有地采蜜,也正是它们吃苦耐劳的本性,才能酿造出人间甜美的蜜糖。其实,我们的生活,又何尝不像蜜蜂在采蜜呢?我们每个人,就像一只蜜蜂,为了生计,一睁开眼,就不辞劳苦,东奔西走,忙个不停。虽然我们的付出有汗水,也有泪水,有艰辛也有甜蜜,终归收获的都是甜蜜。
  在这块黑土地上,油菜花是主角,别的花也不示弱,和主角竞相绽放。
  你看,在油菜花地的沟沟垴垴里,那一束束粉红色的妹妹花,正在开放,妹妹花和油菜花相比,虽然少得可怜,但她们毫不逊色,像一面面彩色的小旗子一样,摇旗呐喊,不错过自己的花期。
  还有,一簇簇扎毛花,像一个个披散着金发的小孩一样,我随手折了几枝,给它辫了两条小辫子,还真像个洋娃娃。
  狗尾巴草,正在结籽,宽阔的叶片上,卧着一只小青虫,正一点点地蠕动着肥胖的身体,显得吃力而缓慢。
  还有打碗花,猪耳叶,苦菜花,白刺花等这些野花,都毫不逊色,在七月的天空下,和油菜花争奇斗艳呢。
  地上的蚂蚁,像细细的针脚,在缝补着大地。
  小河里流淌着一股清澈的水,这是从扁都口里流出的,是冰雪融化而成,它们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涉过了多少道坎,不辞艰辛,来到这里,只为滋润这一片土地上的万物。
  午后的太阳,刚刚从一堆积雨云里爬出,像是高高悬挂在蛛网上的大蜘蛛,肚腹光亮而透明,正吐着千丝万缕的蛛线。蛛线裹着芳香,被阵阵清风挟带着,一路向西而去。
  看哪,阳光下的祁连雪山,像万马奔腾,马蹄扬起的浮尘,正向空中升腾,声声马嘶,划过油菜花地的上空。
  七月,站在一个年份的中间,站在星星坡的分水岭上。
  七月在左顾右盼,后面是花团锦簇的春天,前面是果实累累的秋天,向前迈进一步是成熟,向后退回一步是青春。成熟和青
  春,都是让人向往的季节。
  七月,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是春天的花走在秋天的路上。
  请驻足,请回首,请把祁连山下七月的大地尽收眼底。当你有烦心事的时候,就拿出来一小朵,让那暖人的金黄熨帖你。
  海潮湖
  苏黎
  海潮湖位于民乐县城南十五公里外的祁连山里,是利用山谷两岸挺拔的山峰这一优势,在山谷口筑起一道人工大坝,将山里流入谷口的雪水截流,蓄积而成。
  初听海潮两字,你会以为与大海有关,与潮汐有关。来到这里才知道,名字叫海潮,其实没有海,也没有潮,只是人们给它起了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也或许,北方的人太向往大海了,但大海对于居住在如此偏远的我们来说,又是如此渺茫,所以就起了海潮这个名。
  虽然这里没有海和潮,也没有大海的辽阔,更没有大海的深邃,但这个海潮湖却有着大海的蔚蓝,大海的灵气。
  到了海潮大坝底下,抬头望去,坝高山更高,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之势。一股湖水,以不可抵挡的气势从坝底一侧闸洞里轰轰隆隆喷涌而出,然后顺着渠道驰骋,就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冲出了栅栏,奔腾而去,留下串串蹄音。
  车子七拐八弯地绕着山路向上爬,好一阵子才到堤坝上。一下车,秋风裹着森林里清爽的空气和湖水芳醇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凉爽。朋友叹着息说,要是盛夏就好了,天就不会这等冷了,这里海拔高,现在的气温,相当于山外面初冬的气温了。
  深秋有深秋的好处,你看这碧绿的湖水,收揽了多少过往的白云。据说,海水会随季节的变化而变色,春天是清澈的,夏天是湛蓝的,秋天是碧绿的。我虽然没有看见过大海的湛蓝,但我看到过大海秋天的碧绿,和这里的水是一样的绿。我看到过大海里的白云,但是没有看到过这映在湖水里的那些高山和松柏的倒影。皑皑白雪的祁连山顶,在周边墨绿色的衬托下,还真像冰山浮出绿海的一角。它在水里的倒影,像佩戴在湖心里的一块汉白玉。
  秋风是马良手里的那支神笔,给海潮湖四周的群山绘制了各种色彩。那金黄色的是灌木丛,叶子黄透了会一片片飞落,落进海潮湖的怀抱,就像一片片飘然而至的小舟,泊在湖的心中;那昕红色的是熟透了的酸刺果,活像一堆堆燃烧得通红的火焰;墨绿色的是原始的万年青松,看上去层峦叠嶂,风吹过,波浪起伏,发出阵阵松涛。海潮湖,是群山怀里的一块明镜,照着天上的流云,也照着我三千米高的好心情。
  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你可以看到夏天的白云,秋天的黄叶,冬天的冰雪,春天的清澈。都说,一花一世界,我要说,一湖一世界,这里汇集着塞北一个年份的四个好季节。
  在塞北的大戈壁上,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有这样一个拥有青山、绿水、雪峰的好风景吧!
  我正陶醉在这佳境中不能自拔时,忽然间,雪峰似乎沿着小河向我移来,越来越近,再仔细一看,才看清是雪峰上的白云在飘动,白云正从雪峰向四周漫延而来,像是天空给大地拉上了一层帷幄。
  雾继续向我们飘来,弥漫在湖水上空,空气越来越潮湿,接着大雾笼罩了整个湖面。我仿佛置身于蒙蒙细雨的江南泽国,请闭上双眼,你会错把塞北当水乡。
  山路险峻,山雨欲来,我们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海潮湖。
  海潮湖,河西大地上的一块明镜,照戈壁滩上的日出日落,也照丝绸古道上的驼铃声声。
  扁都口的村庄记忆
  佚名
  扁都口走完,我们的视界立刻从祁连山中解放出来,丰沃平广的张掖盆地,披上无边的雪锦,村落、林木、溪流、牲畜、行人、炊烟……一一地进入人类社会的再临,我们出了扁都口才算有了“自己的家乡”,穷绝荒地的祁连山里,真有把人退回千里的凄凉!——范长江《中国的西北角》
  炒面庄的记忆
  汽车出了扁都口,一路撒欢,炒面庄突然从路旁闪了出来。
  一位站在自家庄廓门口的妇女,生怕回答不好我们的提问,就唤出了“掌柜的”。
  “掌柜的”张多贵今年67岁,身板硬朗。他说,解放前的炒面庄土匪横行。住在这里的人家不过十来户,春天种点地,赶紧跑到山里躲起来,秋天收割麦子的时候得四处留神,跟做贼差不多。
  1936年元月中旬,范长江先生走出扁都口时心情振奋。他写道:
  扁都口走完,我们的视界立刻从祁连山中解放出来,丰沃平广的张掖盆地,披上无边的雪锦,村落、林木、溪流、牲畜、行人、炊烟……一一地进入人类社会的再临,我们出了扁都口才算有了“自己的家乡”,穷绝荒地的祁连山里,真有把人退回千里的凄凉!
  然而,眼前的炒面庄破败不堪,范长江进入“人类社会”的喜悦,遭残酷的现实当头棒喝。年轻的记者写下了眼中的场景:“此间男女小孩十九无裤,成年妇女大多单裤。”——需知,当时正是寒冬腊月。
  张多贵的记忆里,炒面庄里的生活艰难。“穷得很,小时候吃不饱饭。我们这一辈的人念过书的人很少。”
  张多贵讲不清炒面庄的历史,他推荐我们去找村子里的一位“知识分子”了解情况。
  好在老汉对村子的名字做出了解释:“你看,这里的土质不行,打墙的土料和炒面差不多,黏性不够,这才叫炒面庄嘛。”
  张多贵是一队的,村子里的那个“知识分子”在三队。
  汽车上路。
  炒面庄,这个甘肃民乐县的村庄毗邻青海祁连县,早已旧貌换新颜。
  一座座宽阔的农家小院,隐伏在秋天的麦浪深处。宁张公路两旁,炒面庄的村人开了好几间洗车铺。
  一家洗车铺的女主人听说找高景月,马上陪我们去。“他啥都知道哩。”她说。
  站在马路边,她仰脸朝麦地深处呼喊。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步伐稳健,不慌不忙地向我们走来。
  握手。寒暄。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我们炒面庄属于民乐县南丰乡,现在总共有两百户人家,人口三四千人吧。”高景月的介绍吓了我们一大跳:当年只有二三十户的小村子,能发展得这么快?
  “那是当然,现在社会稳定嘛。”70多岁的高景月,看问题的角度的确不凡,眼光很高。老人说,他1956年从本村小学毕业,当过村里的计分员。1958年,他成了公社脱产干部,吃的是皇粮。后来,高景月还在其他地方当过民政和政法干事。上世纪六十年代,他退职回到村里,历任村大队长、革委会主任等职。
  说高景月先生是炒面庄的活字典,并非谬夸。就是这位老人家,同样找不到关于范长江先生的任何记忆。分手的时候,老人用土音浓重的方言,对我们讲了一句话。大伙儿猜了半天,终于找出了答案。这句话是——“我儿子在安哥拉!”
  历史的变迁,时代的发展,在今天的中国随处都可以找到例证。然而,这种变化和发展,最终要落实到每一个家庭和每一个人。
  “我儿子在安哥拉!”一句话,拉近了祁连和世界的距离,证明了中国社会的发展。
  扁都口的历史深度
  我们回溯扁都口。
  1949年9月1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司令员兼政委王震,率领二军从西宁启程,正是从这里挥师进入新疆。
  再往前,无论元明清,都在这条隘道留下了足以影响中国时局的巨大印痕。
  在藏语中意为“交通要道”的扁都口,还有另一个在历史上熠熠生辉的名字——“大斗拔谷”。这源自唐开元年间,唐皇将置赤家军改为大斗军,并令金吾将军林宾客固守此地。
  而在两汉时期,关于扁都口的记载就见于史册。
  滔滔扁都口沟的河水,诉说着历史的风云际会。峡内历代残存的边墙烽燧,仍然保持警惕的姿态。就像可以纵览历史变迁的一扇窗口,扁都口沉默地表达着时间的深度。
  只有松柏榆柳,山花野草,铺满参天群峰,林立峭壁,景观幽绝,实在是一处好风景。
  当年的范长江先生在扁都口走了整整一天,在这“长八十里,绝无人家”的地方,“只有几个常回到青海做棉花生意的,是我们所见唯一行人。”
  范长江先生因为感时忧世,无心领略扁都峡的美景,寂寞的心情读文可感。
  而我们希望汽车再开得慢些再慢些,这样可以细品这条打通祁连南北两路的厚重的文化之路,可以细赏这风景独具的西部景观。
  原因是,换了人间。
  民乐古镇
  王秉德 田瞳
  临松
  临松郡故址,在今民乐县南古城,以郡西南有临松山而得名。临松山一名青松山,又名马蹄山,当地乡民俗称平顶山。临松郡因是北凉王朝沮渠蒙逊的故乡而著称于世。
  临松建郡始于前凉张天锡,后凉吕光置中田护军镇之。隆安元年(367年)北凉沮渠蒙逊攻克临松,杀中田护军马邃及临松令井祥,屯兵金山。北凉玄始三年(414年)蒙逊为临松太守。后魏以临松郡,下隶和平、安平二县,后撤郡为县,后周将三县并入张掖。
  明正统年间,修筑城垣,因地处甘州之南,命名南古城。明嘉靖二十八年重建,清顺治元年(1644年)置南古城营,设守备1员,马守兵180名,属洪水营兼辖,控制通南山之小堵麻口、大堵麻口、酥油口、小野口、大野口、正南沟口、小尾麻龙口诸隘口。乾隆二十九年修筑廒房。咸丰、道光年间又建福德宫、三官庙。光绪十九年(1893年)重筑城,周长2里,墙高2.4丈,东开一门,有瓮城,南开门,城门上方有“悠然见南山”匾额。今存部分残垣,庙宇楼阁尽皆被毁,唯存明代宣德铁钟一口,藏于南古乡城东小学。有历史学家认为,今之南古城即前凉临松郡、临松县故址。
  南古城隆教寺,一说初建于北魏,又传宋徽宗敕建。明正统年间,由临松山马蹄寺佛窟移铜佛三尊,铜罗汉十八尊。铜像栩栩如生,造型精美。殿宇庄严,名由敕饧。康熙五十三年曾重修。清人许士梁《南古城隆教寺》诗云:
  鸿飞二郭凿书岩,旋毁经函聚法函。
  铜像岂真西域创,金人自昔有三缄。
  民乐县南古镇地处民乐县西端,距县城30公里,南北长38公里,东西宽11公里,海拔2192米,总面积270.33平方公里。现共有28个行政村,153个村民小组,6399户,26001人,总耕地面积91009亩,人均3.5亩。南与肃南县马蹄乡毗邻,西与张掖市甘州区安阳乡接壤,三县(区)交界,交通便利,集贸活跃,镇政府驻地商贾云集,形成了民乐县第二贸易城镇。
  南古镇历史悠久,已经有2100多年的历史。史称“临松郡”,曾是北凉王沮渠蒙逊的出生地和发祥地。境内有柳家山烽燧、景会寺遗址、上花园戏台遗址、岔家堡遗址、宣德古钟等。
  沮渠蒙逊:(公元386~433年),匈奴族;临松卢水人(今甘肃张掖)。十六国时期北凉国的建立者,北凉太祖武宣王,在位时间从公元401~433年为期三十三年,终年六十六岁。
  永固
  今民乐永固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历史上河西发生的许多重大事件都与此处相关。
  永固城地处祁连山北麓,焉支山西侧,为东西交通要冲。它南控大斗拔谷隘口,是河西走廊南通唐蕃古道的捷径,乃古代丝绸之路重镇,向为兵家必争之地。
  据史料记载,永固城旧址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当时居住在河西一带的月氏民族曾在这里建起月氏东城,统辖黑河以东及湟中地区的月氏部落。
  西汉初期,匈奴赶走月氏,将月氏东城建为单于王城,供老上单于巡幸时居住。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率骑兵出大斗拔谷突袭单于王城,将匈奴逐出河西。
  历史的巨步跨过几百年后,到东晋永和十年(354年),前凉王张祚在此置汉阳县,以守牧地。东晋隆和元年(362年),前凉张玄靓又在此置祁连郡,管辖汉阳、祁连二县。后随着朝代的更迭,此处又多次改变名称,北凉时叫赤泉,北魏时称赤城戍,西魏则谓之赤城,北周又改为赤泉,隋朝时名为赤乌镇。
  隋大业五年(609年),隋炀帝西巡,六月癸卯(初八日)经大斗拔谷,遭遇大雪,成为一个有名的历史事件,这就是史料记载的“山路隘险,鱼贯而出,风雨晦冥,与从官相失,士卒冻死者大半”。那次隋炀帝出大斗拔谷到达河西的第一站便是赤乌镇。
  唐朝初年,在此处建立军事据点,名为赤水守捉城,唐神龙二年(706年)扩编为赤水军,移驻凉州,这里仍为赤水军的一个守捉。唐开元十六年(728年),唐朝军队大败经大斗拔谷来犯的吐蕃于祁连城下。这年,赤水军守捉改名为大斗军,有守兵7500人,马2400匹,可见规模之大。
  宋代,甘州回鹘曾把这里作为临时都城。明朝末年,李自成部将贺锦破甘州,而后经这里进扁都口到青海境内,围攻西宁。
  到了清代康熙十年(1671年),因青海屡有叛乱发生,这里地势更显重要,便大力修筑城池,定名永固,自然是永远坚固之意了。清廷在此处设置永固城协,派驻副总兵,辖甘州城守营、山丹营、洪水营、大马营、黑城营、梨园营、硖口营、南古城营、马营墩营、定羌庙泛等各营泛。雍正年间共有守兵4439名,马1348匹,其中直辖永固协标营有兵962名,战马328匹。
  清同治年间,陕甘等地回民起义反清,在永固城一带多次发生战斗。青海回、藏民义军也出山攻大马营,与永固协副将扎拉芬会战于高峰寺土山下。
  据《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在公元前989年西巡时曾到过“焉居、禺知之平”,禺知即月氏。若从那时算起,永固古城已在张掖大地上经历了三千年历史风烟。
  大斗拔谷
  田瞳
  遥远的大西北,河西走廊南侧,巍峨的祁连山由东向西绵延千里,成为甘肃、青海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大山阻隔之下,南北间一条横穿群山的百里峡谷,打通了悬于祁连群峰两侧的甘青两省,其地理位置可想是何等显要了。
  那条峡谷,便是大西北有名的大斗拔谷。
  这是一条奇特的山谷。它自南向北,在两山夹峙之下左冲右突,顽强地支撑起百余里行程,硬是以惊人的魄力穿过层峦叠嶂的大山,开辟出一条连通河西走廊和青海高原的天然通道。
  有了这条天然通道,数千年来,这儿便成了连接大山南北的咽喉之地。
  两千多年前,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为解除匈奴对西汉的威胁,打通西域通道,派遣侍郎张骞出使西域。张骞带领百余人从长安出发,经陇西,过黄河,沿着祁连山南麓西行,而后经大斗拔谷穿越祁连山,进入河西走廊。谁知,没走多远就在焉支山下被匈奴俘获,被困河西,为奴十年方寻机逃脱,前往西域。
  张骞出使西域17年后,汉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西征匈奴,又沿着张骞走过的路线出大斗拔谷,突然出现在匈奴人面前,把匈奴右贤王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举攻占了离大斗拔谷只有20里的单于城,由此打开了驱逐匈奴的胜利之门。
  这是历史上最早的有关大斗拔谷的记载。两千多年之前的大斗拔谷,是人迹罕至的山野荒谷,峡谷里自然没有路,乱石挡道,虎狼啸谷,可想穿越那百里山峡有何等的艰难。
  大斗拔谷蜿蜒于群山之间,崎岖险峻,海拔高达3700多米,气温落差大,天气变幻无常,时有六月飞雪。而在这条天然的通途上,千年以来总也断不了兵马的印迹,相继演绎出了多少悲壮奇绝的历史故事!
  隋时,青海的少数民族吐谷浑利用大斗拔谷通道,频频越过祁连山袭掠河西,从而引发了隋炀帝对吐谷浑的战争。隋大业五年,隋炀帝亲率40万大军远征青海,大破吐谷浑。而后,为炫耀隋朝的国威,打通丝绸之路,便由青海经大斗拔谷穿越祁连山来到河西走廊,在焉支山下会见西域27国的君主使臣,召开了历史上有名的“万国会议”。那次隋炀帝过大斗拔谷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时值夏季六月,峡谷内却风雪骤起,奇寒难挡,身着夏衣的将士们遭遇了一场无法抵御的巨大灾难。《隋书》和《资治通鉴》均载:“六月大雪,士卒冻死大半。”想想看,那是四十万大军啊,该是何等的惨状!
  历史的巨步跨到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九年九月,中国历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其时中国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大举西进,解放大西北。西北野战军前部步兵第五师为截击由乌鞘岭西逃之敌,也经由大斗拔谷长驱直入横穿祁连山。不巧的是,过大墚时竟也碰到了一千多年前隋炀帝同样的遭遇,漫天风雪封锁峡谷,真乃大自然的奇观啊!有许多解放军战士在奇寒中倒下,长眠在大斗拔谷内,留下了战争史上极为悲壮的一页。西北野战军穿过祁连山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国民党15旅,顺利解放了民乐城。
  那一页页惊天动地的历史画面都已翻过去了,成为传说中的久远故事。今天,从河西走廊通往青海西宁的227国道已顺利穿越祁连山这条有名的大峡谷,古来险峻的荒谷危途变成了畅通无阻的现代化交通大道。这是当年的张骞、隋炀帝和匈奴人绝不会想到的奇迹。
  古时的大斗拔谷,今已更名为扁都口。古人更想不到的是,古时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斗拔谷,今日已成为河西一处令远近游人所向往的风景名胜之地。
  金秋八月,地处祁连山下的民乐县文联邀请河西走廊的作家诗人们在扁都口风景区举办文学活动,我终于亲眼看到了这个千古奇绝的大斗拔谷。
  正是油菜花盛开的诗意季节。未到山口之前,就听大家谈论,扁都口的油菜花久负盛名。来到扁都口,但见山前远远近近一片耀眼的金黄,好壮观的金色花海!一位诗人随口就念出两句诗来:“果然是自古扁都口,千年油菜花!”
  这是前人传下来的诗句。“自古扁都口,千年油菜花!”我默诵着前人的诗句,脑海里不禁涌现出大斗拔谷狼烟滚滚的久远历史。古时,历朝历代在军事防御上对大斗拔谷皆极为重视,唐朝时在此置大斗军,扼守隘口,防止吐蕃北上。到了清代,又将山口的防务移到谷中,设察汗俄博营,康熙年间还在俄博营北山腰树立界碑,上书“甘州府俄博营”,并增派戎兵500名屯扎于离此不远处的大马营,扼守扁都口要隘。
  今天,我站在扁都口前的山头上纵目四望,昔日的战乱痕迹已荡然无存,只见一条平展宽阔的柏油公路昂首挺进山谷,向逶迤的群山深处延伸而去。而山谷前满山坡全是盛开的油菜花。旅游部门还特意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一片片白色帐篷点缀在油菜花丛里,荡漾出不尽的诗情画意。在这样灿烂的美景前,很难想象出张骞和他的随从由深谷中蹒跚而来的情景,更无从想象隋炀帝的40万大军在山谷内冒着漫谷飞雪艰难跋涉的悲壮场面。
  啊,古老的大斗拔谷!两千年的历史烽烟早已散尽,但那些关于大斗拔谷的一串串惊心动魄的悲烈故事却永载史册,将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险关要隘扁都口
  才秀
  “扁都口”为藏语“扁麻多”,意为金露梅。在绵延起伏的祁连山中段,有一条长约30公里的山峡通道,拦腰切断祁连山、贯通甘、青两省,它就是被古人称为“大斗拔谷”的险关要隘扁都口。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南路便由此从青海过河西,入西域。
  这里海拔3500多米,地势险要,山势峻峨,自汉唐以来,扁都口一直是羌、匈奴、突厥、回纥、吐谷浑、吐蕃等民族相互联系和出入甘青之间的重要通道。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数万精兵出陇西,过浩门水(今青海大通河),经大斗拔谷(今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深入匈奴驻地千余里,大败浑邪王,河西从此归汉朝版图。东晋时期、僧人法显由靖远经兰州、西宁,穿越扁都口到张掖。隋大业五年(609年)三月,隋炀帝西征吐谷浑,六月,进入扁都口,天气突变,大雪纷飞,在暴风雪袭击下,“士卒冻死大半”,此事,在《隋书·炀帝纪》中有记述。唐朝时,因此地理位置险要,置“赤水守捉”,设官兵驻扼要隘,保护西域通道。元宝元年,河西节度使王垂遣哥舒翰为大斗军副使,防守有功,晋升为左卫郎军。清代,在扁都口设察汉峨博营,康熙四年,在峨博营树立界碑:“甘州府峨博营”。同治十三年,又依山筑城,后毁。在冷兵器时代,山河之险,关隘之固,就是天然屏障,扁都口在地理上的显要,从这些史志的记述中可见一斑。
  一九四九年九月中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一部也是从青海扁都口,一夜疾驰,似天兵天将一般突然出现在民乐县炒面庄的国民党守军面前,一举解放了民乐而挺进张掖。
  扁都口峡谷深长,两侧奇峰耸立,峭壁突兀,怪石森然,凝望时,令人遐想无穷:有的似山神俯首,有的似佛陀静坐,有的似观音临世,有的似圣人沉思,有的似苍鹰啸天,有的似猛狮怒吼……一个个山头望过去,处处情态惟肖,富有天然神韵,给游客平添无穷发现的乐趣。沿着227国道穿谷而过,时而盘旋往复冲上峰顶,时而回折万转扑入峡谷。平坦处,路傍山溪蜿蜒而行,溪旁青草芊芊,牛羊悠悠,不时有骑着骏马的牧人吆喝几声粗犷的牧歌,在幽静的峡谷间久久回荡。险峻处,峰回路转,险象环生,一个个急弯让人惊悸不宁。待尘埃落定,心中释然,冷汗化为笑语,惊叹变为赞叹,欢娱之声在山峰之间萦绕不绝。
  夏季走进扁都口,一股凉爽的风顿时驱走炎热,登高望远,远处雪峰雄峙,近处层峦叠嶂,山间绿草如茵,色彩斑斓的野花星星点点播散在绿草之中,迎风摇曳。十万顷油菜遍布祁连山下,眼望处,到处流光溢彩,到处金黄耀眼,再加上悠悠白云,黛翠青山、隐隐雪峰,构成一卷绝美的天然图画,爱好摄影的朋友,不用刻意取景,随意按下快门,都是最美的风景照。回族作家张承志路过扁都口,为这里的风光惊叹不已,毫不夸张地说:以身体为支点,旋转三百六十度,摄下的就是一幅画卷。
  风声传递着遥远的回想,流水诉说着千秋往事,望扁都口走一走,会成为一个人永远的怀念。
  主要景点:
  1、洋尕峡石佛爷:在扁都口甘青公路235公里处石桥东侧,一块光洁的石壁上清晰地雕刻着一组佛像,生态端庄安详,下方有藏文标记。因通公路,石壁的岩面脱了一层又一层,而佛像依然清晰如故,甚为神奇。如今,已经有人化缘在此建起寺庙,供香客朝拜。
  2、黑风洞:在石佛崖旁侧半山腰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传说当年霍去病率兵征讨匈奴,经过扁都口,黑风突起,峡谷昏暗,难以前行,霍去病登高一看,只见黑风从一个山洞滚滚而出,有妖魔作祟,霍将军观看四周,除了一山松林,再无任何东西可用来填洞,于是,下令兵士砍树填洞,一天一夜之间,千万棵松树柏树填塞进山洞,堵住黑风,汉军得以顺利出关。
  3、诸葛碑:从佛光度假村前行1公里,峡谷两旁奇峰罗列,怪石突兀,千姿百态,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高耸山崖之上的一块长方体山石,从山谷望上去,酷似石碑,当地人称“诸葛碑”。其貌似诸葛孔明正襟危坐,临峡抚琴,镇定自若。“诸葛碑”对面隔河相望的是石佛崖,是扁都口的咽喉,有“一夫荷戈,千军束手”之称。
  4、娘娘坟:隋炀帝西征吐谷浑,六月,进入扁都口,天气突变,大雪纷飞,在暴风雪袭击下,“士卒冻死大半”,传说是隋炀帝的姐姐“乐平公主”杨丽华随行,突遇奇寒,身染重疾,病死峡谷中,葬于此地。至今,峡谷2公里处,仍有一庞大的土坟,人称“娘娘坟”。1995年,“娘娘坟”被盗,文物人员现场查看,只有一具枯尸,别无任何葬器,因而无从考证,仍然是一个谜。
  5、清代郝道遵的《大斗拔谷》尽现扁都口自然和人文风光:“扁都隘口气萧萧,鱼贯行来溪嶂深。喑叱段公风烈烈,凄迷隋帝雨淋淋。巢车好上龙山望,毳幕休教鹿坞侵。艳说凯歌劳卫国,皇华摇曳碧云岑。”
  赵燕翼的民乐情结
  陈浦
  燕翼先生不仅是著名的文学创作一级作家,而且是我省一位颇有声望的党外知识分子。他于1977年担任政协甘肃省第四届委员会常委,1980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后任民盟甘肃省副主委。1983年至1993年连续当选为甘肃省第六、七、八届人大常委会委员,1993年被推举担任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
  那是1990年7月24日,燕翼以省人大常委的身份视察高台、临泽、民乐三县移民安置情况结束后,从山丹乘公共汽车到武威。途中上来几个歹徒,以摆弄扑克牌为骗术,引诱乘客赌钱。与燕翼邻座的刘化职工保咏松所带150元现金,转眼之间即被倾囊洗空。年过花甲的燕翼忍无可忍,挺身而起,严词制止,险遭不测。车到武威,即提请当地有关部门严厉打击此类“车匪路霸”。
  这是燕翼多年视察活动中的一个“插曲”。为了取得充分的“发言权”,他每年都争取深入基层调查研究。除个别几次与省人大常委会其他同志同车出访外,凡由他单独进行活动时,都谢绝派车,乘坐公共汽车。
  类似的“惊险”和“奇遇”,燕翼遇到过好多次。
  在武威长城乡,燕翼骑骆驼深入腾格里沙漠腹地,探查邓马营湖自然资源状况。驼队返回已是傍晚,夜行迷路,当翻越一道陡峭的沙梁时,燕翼从驼背上摔下来,一直滚到沙沟底下。所幸绵绵细沙,身体损伤不大。
  1983年夏,燕翼到天祝抓喜秀龙草原驻队调查畜牧业发展状况。8月1日搭乘一辆拉运鲜奶的东风卡车,前往石桩沟夏季牧场察看放牧点的牧民生活。半道上差一点在一处险峻的山坡上翻了车。事后有人告诉他,司机是个“半瓶子”,您能从红疙瘩坡上捡回一条老命,真是万幸!
  1985年秋天,燕翼在民乐视察时,听到当地小煤窑生产条件恶劣的反映,便亲自下到个体矿井实地察看。他当天的日记是这样记载的:
  ……由窑工持昏黄油灯领路,摸索入煤洞,陡峻、曲折、狭窄、阴湿、黑暗、滑泞;高处尚可弓腰半立,低窄处只能爬行,其苦不堪言状!后来只好如猴子一般四肢着地,始完成了一次探险。出洞后只觉双腿如患了小儿麻痹,已不是自己的了。满头汗水淋淋,连气都喘不上来……
  哦!一个瘦高个的老头儿,一位知名的人大代表,一位著述等身的名作家——就这样,以他特有的执拗和率真,似乎什么“身份”也没有,出行坐公共汽车,住宿在农民炕头,轮流吃乡村“派饭”……要是在二三十年前,这是极平常的事。但时至今日,却被看作“怪异”行为,往往使所到之处的干部群众感到不可理解,以致猜测这老头是否负有特殊“侦察”任务?然而,住上几天,老头儿便成了干部群众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这样,便有了燕翼先生《河西三县移民安置情况视察报告》、《河西四县视察报告》、《加强河西水资源保护的建议》、《新时期天祝县文艺发展状况考察报告》等一篇又一篇内容翔实、见地精辟、风格清新的视察、考察报告,受到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1985年8月,燕翼深入河西农村,与农民同吃同住,作了两个多月时间的调查研究。返回后即向省人大常委会提交了《河西农村调查研究汇报》。当时的省人大常委会主任李登瀛同志在批语中称赞:
  ……燕翼同志已是年届花甲的人了,且身体并不很好,能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和农民同吃同住,这对现在我们干部的作风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应利用他这个行动做点文章,借以对广大干部进行改进作风的教育。
  报告由省人大转报省委后,时任省委书记的李子奇同志按报告中提出的问题,又逐段做出批示,然后指示省委办公厅转发各地州市“对这类问题要进行检查,并认真纠正。否则,将造成严重地脱离群众。”省委办公厅印发此件时,又加了长长的按语。按语最后一段说:
  省委认为,像赵燕翼同志这样真正深入农村,直接向群众作调查的做法,应大力提倡。……希望各地、各部门的负责同志牢固树立领导就是服务的思想,亲自到群众中去,吃透下情,实实在在地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不断提高领导水平……
  担任全国政协委员后,燕翼先生使命感更强,视点更高了。1997年3月,在由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主持的八省区全国政协委员扶贫工作座谈会上,燕翼先生作了《关于解决甘肃贫困问题的两点建议》的专题发言。又如他和另外几位委员联名提出的“祁连山水源涵养森林生态工程”和“引洮灌溉水利枢纽工程”两大建议已引起中央和国务院的高度重视,部分工程项目已经在实施或启动中。
  燕翼先生始终关注着千里河西走廊的发展。如同他的作品总有着千里祁连山的影子一样,从生态环境治理到农民脱贫致富,从资源有效利用到争取建设项目,燕翼总是利用一切机会和力所能及的力量,竭智尽虑,奔走呼吁。即便是故地普通百姓到省城找他办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他也无微不至,乐此不疲。
  民乐县炒面庄史发英是燕翼下乡视察结识的农民。曾数次来兰为女儿治疗心脏病,都是燕翼联系医院、拜托医生。燕翼常云:“托我办事,那完全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友情和信任关系,我当然也乐于为他效劳。”
  小麦飘香五千年
  王文元
  最新的研究成果再次确认,甘肃民乐东灰山遗址出土的小麦,是目前中国境内最早的炭化小麦标本。其年代范围大致在距今4500年到5000年。日前,北京大学考古系李水城、北京大学环境学院莫多闻两位先生,在《考古与文物》中发表了他们的研究结果。
  民乐东灰山位于河西走廊中部民乐县城以北约75公里的地方,那里是民乐县六坝乡西北的2.5公里处的一个荒滩。这是一个由灰沙堆积而成的椭圆形土丘,海拔1770米,当地人称之为灰山子。
  东灰山遗址在1958年发现,后来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从上个世纪60年代至今,先后有数支文物考察队在此进行过考察,除采集到一些文化遗物外,也发现了小麦遗存。
  据介绍,东灰山所采集的麦粒基本完整饱满,颗粒有大有小,呈椭圆状,小麦的各个部位清晰易辨。除了小麦以外,考古专家还在这个地方发现了炭化的大麦、黑麦、高粱、稷、粟等籽粒。
  根据多次出土的小麦籽粒,人们将东灰山的小麦分成三种类型,第一种大粒型,这在当时属于普通栽培小麦中大穗大粒型;第二种,普通小麦,这是当时栽培最为广泛的小麦品种;第三种小粒型,可以推断为密穗小麦中的小粒型。
  曾经两次在东灰山进行过考察的中国遗传研究所的专家,对东灰山遗址出土的炭化小麦标本进行了研究认为,东灰山小麦粒籽,不论是形态大小,大部分像现在普通栽培的小麦,部分像农家中的密穗小麦。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的孔昭宸先生,曾经对东灰山遗址的孢粉和炭化小麦进行研究后认为,东灰山小麦是普通小麦,农田就在遗址附近。
  为了进一步确定这些小麦的属性。李水城先生于2001年5月,曾委托以色列魏兹曼科学研究院的结构生物学系的斯迪夫·威纳教授,将几粒炭化小麦带往以色列,请那里的古植物学家帮助鉴定。以色列魏兹曼科学研究院的植物学家莫德恰依·基斯列夫教授对这些小麦进行了鉴定,认为这些炭化麦粒很像球粒小麦属性的籽粒。球粒小麦主要在今天的印度和巴基斯坦一带种植,据说在印度已经5000年了。
  北京大学考古系李水城、北京大学环境学院莫多闻两位先生,发表在《考古与文物》上的论文《东灰山遗址炭化小麦年代考》中认为,东灰山遗址的重要性不仅是一处基本保存完好的青铜时代早期氏族公共墓地,而且在这里发现了一批远古时期的粮食作物,这是目前已知同时期的古遗址中罕见的。
  根据东灰山的炭化作物籽粒,专家们认为,种植农业在东灰山先民经济类型中占相当大的比重,粮食作物是其主要的食物来源。河西走廊是中国最早的农业发源地之一。
  往事:期待打开的秘密宝库
  对于民乐县六坝乡的人来说,东灰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海拔不高,缺乏水分,无法耕种。如果不是众多的专家学者,在此进行考古发掘,东灰山将和河西走廊地区众多的小山一样,还要默默地等候千年。
  作为祁连山的山前冲积扇,民乐县的土壤发育良好,再加之气候干燥,雨水稀少,但是由于祁连山丰富的冰雪融水为这里的灌溉农业提供了丰富的水资源。至今仍然以大蒜、小麦等作物闻名。
  1958年9月,甘肃省博物馆在民乐进行了一次文物普查,人们在普查六坝乡的时候发现了东灰山和西灰山两处古代文化遗存。
  一座光秃秃的山丘,周围稀疏地生长着骆驼刺、苦豆子等耐旱的作物,不时有羊群从这里走过。每天日出日落时分都能看见牧羊人孤单寂寞的身影。
  没有人能够想得到,在4000多年前这里的繁华胜景。那时候,东灰山的降水量非常丰富,达到300毫米到400毫米,相当于现在两三倍,有了充足的水资源,先民们在田地里种植着成片的小麦,身穿兽皮的村民经常在村庄和农田之间来回奔忙。
  村子里的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来自海南岛和辽东的贝壳,在这里成为村民抢手的畅销货,不时有商队穿过村子,迎着太阳走向遥远的西方。这些商队从遥远的地方带回来了各种各样的青铜制品,以及小麦籽种。同时将东灰山村民们制作陶器的技术传到了远方。
  同4000年前相比,今天的东灰山就是一个死去的村镇。我们只能找到一些简单的资料来说明这个地方。
  民乐东灰山位于河西走廊中部民乐县城以北约75公里的地方,那里是民乐县六坝乡西北的2.5公里处的一个荒滩。这是一个由灰沙累积而成的椭圆形土丘,海拔1770米,当地人称之为灰山子。土丘的走向大致呈东北——西南方向,灰堆中心高处周围地表5.6米,整个遗址总面积约24000平方米,在土丘的西侧有一季节性河道。遗址东侧的地势比较平坦,过去曾经被辟为农田,由于干旱缺水,最后变成了荒田。
  东灰山遗址在1958年发现后,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从上个世纪60年代至今,先后有数支文物考察队在此进行过考察,除采集到一些文化遗物外,也发现了粮食作物的遗存。
  先后有6支考察队对东灰山遗址进行过考察,从1975年至今中科院遗传研究所、张掖地区文化处、北京大学考古系、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学考古系等考察队先后在东灰山进行过大量的考古发掘。
  尤其是1987年,吉林大学北方考古研究室会同省考古研究所的专家在民乐县东灰山进行考古发掘为揭开东灰山面纱提供了有力的依据。此次共出土文物600多件,经科学探测研究,证明东灰山为四坝文化村落遗址。
  今天我们可以这样说,这次发掘收获是空前的。不仅发现了小麦等作物的炭化标本,而且发现了16件青铜器。过去人们研究往往集中在炭化小麦上,没有对东灰山出土的青铜给予足够的重视。
  东灰山的青铜器是截然不同于中原地区的青铜器,因为它们中的大部分是铜砷二元合金制品,而且这些青铜器均是经过锻造加工的,其中有些还是热锻之后经过了冷锻加工。完全与中国其他文化和地方的青铜器不同。
  在世界冶金史上,青铜时代之前存在一个冶炼和使用砷铜的时代。公元三千年前,砷铜制品在西亚、南欧、北非等地比较普遍地使用。民乐东灰山的砷铜在我国尚属首次发现。
  1998年,民乐东灰山考古发掘报告出版了,它给人们详细介绍东灰山发掘成果的同时,也将大量深层次的问题留给了人们。
  东灰山:将丝绸之路开通提前两千年
  丝绸之路,是汉唐时期形成的经由长安、穿越河西走廊和塔里木盆地,通过中亚,或南下印度,或西往伊朗、直达地中海东岸的一条连接欧亚大陆的交通要道。
  在过去人们普遍认为,丝绸之路由汉代著名人物张骞所开通,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张骞“凿空”西域。张骞出使西域,发生于公元前138年。
  实际上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丝绸之路的开通,要远远早于张骞出使西域。最近几十年来的考古发现已经说明了一点,远古时期,海运难以畅通,中国和西亚、北非的交往,新疆与内地之间的往来,只有依靠陆地交通。
  在东灰山出土的文物中,给人们留下了许多破译丝绸之路起源的钥匙。印度球粒小麦的影子,西亚北非大量使用的砷铜,产自海南岛、辽东的贝壳;日晒的土坯砖,类似于今天新疆居民使用的土坯砖,也是中国最早的土砖等等,让人们联想翩翩。
  在张骞正式开通丝绸之路以前,我们的先民们就已经在这条路上相互往来,尚处在蒙昧状态中的先民,迈开他们的双腿,东奔西走,互通有无。
  事实上,位于河西走廊的四坝文化,是中国当时分布最西的以农业为主的古文化,它就顺理成章地最早接受西来的文化技术。
  甘肃这块历史悠久的土地,成为东西方文化率先的会合处,散发出东西方文化最初接触的火花,照亮了朦胧初现的丝绸之路。许多专家依据东灰山和其他地方发掘的成果认为,至少在四千年前,丝绸之路就已经开通了。
  人间仙境——扁都口
  唐国增
  扁都口,这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我不止一次地来这里采访、拍摄、探秘、游玩。每次来到这里,我都被这里迷人的风光所陶醉,被这里厚重的历史文化所感动。
  与扁都口密不可分的,是我国西部的著名高大山系——祁连山。祁连山名源自古代匈奴语,“祁连”是“天”的意思,祁连山因此而得名“天山”;又因位于河西走廊以南,又称南山,有“万宝山”的美誉。唐代诗人李白有诗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首诗中所指的“天山”就是祁连山。祁连山区属半干旱地带,这里水草丰茂,适宜畜牧。古时为戎、羌、乌孙、月氏、匈奴占据,公元前121年春天,汉武帝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精骑一万人,出临洮,过焉支山大破匈奴后,始将祁连山及河西走廊纳入汉王朝版图,匈奴人留下了“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的哀歌。由于受高原寒冷气候的影响,祁连山在海拔4200米以上的高山地带,终年积雪,形成的冰川达2859条,总面积1972.5平方公里。祁连山的冰雪融水是河西人民赖以生存的命脉和主要水源,浇灌出了甘肃河西走廊和内蒙古的片片绿洲。
  扁都口便是雄伟高大、重嶂叠峦、凌空万仞的祁连山的一个著名的峡谷,呈南北走向,距甘肃省民乐县城东南28公里,古称大斗拔谷。南通青海省祁连县俄博堡,北达甘肃省民乐县炒面庄,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南路便由此从青海入甘肃入西域。这条全长28公里的大峡谷,地势险要,山势峻峨,历史上曾是南下河湟、北达甘凉的重要通道,扼甘青咽喉,也是走廊南端的险障关隘,是拦腰切断祁连山的峡口,连通甘、青两省的隘道。峡谷内一水中流的是滔滔的扁都口河,是内陆河流域黑河水系的常年性河流,发源于祁连山俄博岭北坡,源头东起冷龙岭,西至卡登山,沿途汇集了东沟、羊胸子河、小石碑河、二道沟、大羊尕河、牧户沟等大小20多条河流,顺峡谷蜿蜒而下。
  险关要隘扼甘青
  在古代,扁都口曾被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要隘,海拔大都在3500—4500米之间。从三关岭至俄博岭,叠嶂无穷,地形险要,是河西走廊南部天造地设的门户。峡长28公里,最宽处不足200米,狭窄处仅15米。上个世纪50年代,为了加强走廊腹地与青海的联系,经详细勘查,在扁都峡内劈山扩路,改线架桥,重修了张青公路,现改为国道227线。当你行驶在国道上,两侧山势陡峭,群峰参天,奇峰耸立,峭壁突兀,怪石森然。有的地方道路盘旋百折冲上峰顶,有的地方俯冲万转扑入峡谷,一个又一个的急弯叫人惊悸不宁。平坦处,山溪蜿蜒而行,如一条银链嵌镶山间,溪旁青草茫茫,牛羊悠悠,牧歌阵阵,炊烟袅袅。险峻处,怪石悬崖,峻峰狰狞。清人陶保廉《辛卯侍行记》载:“贯祁连之中,盛夏积雪,当春不芳,鸟道环崖,载容一轨。途径深涧,流急石多。夏秋
  骑步均艰。严冬堕指裂肤。”清人梁份所著《秦边纪略》载:“扁都口昔之夷王,欲假途北甘肃,出师青海,率由于此,其为要道由来久矣!”“今则披山通道,出入扁都口者,马相接肩摩矣”!
  从扁都沟口到俄博岭,有20多处险要地段和沟口,由于是险关要隘,成为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历史上的许多朝代都曾在扁都口及其附近修筑营盘,设置关卡,派兵防守,如土牛城营盘、台子坡营盘、西双营盘、东双营盘、大墩营盘、俄博营盘和关卡等,至今遗迹犹存。
  在山陡谷狭,隘险流急的拐弯处峡口内,有一块大石碑,本地人称为“诸葛石”,是在造山运动中被掀起的由各种颜色胶结而成的砾岩,酷似石碑。与“诸葛碑”隔河相望的是石佛寺,这是一个依山建在刻有石佛的崖壁上的佛寺,走进寺门,在对面石崖上有几尊石刻佛像,惟妙惟肖,雕功传神精湛。关于这个石佛,民间传说认为,在现有石佛的平整崖壁上,过去曾覆盖着一层平整的崖壁,上面也曾有佛像,后来崖壁脱落后,露出了现在的这一块有石佛的平整崖壁,还有一部分佛像仍旧覆盖在没有脱落的崖壁下面,就是现在还能够清楚地看到,构成佛像的线条延伸到了上一层的崖壁下面,这几尊佛像并非人工雕刻,是天然形成的,并且,在这一块崖壁下面还有佛像,层层崖壁下面都有。这一民间传说,为石佛寺增添了几多神秘,前来朝拜的人们络绎不绝。此处便是扁都峡谷的咽喉,险要异常,也是“一夫荷戈、千军束手”之地。
  扁都口峡谷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地段,据历史记载,丝绸之路的南线,是从今天的西安开始,经天水、秦安、陇西、临洮、兰州,沿湟水谷地西进,经民和、西宁、大通、俄博、扁都口峡谷到甘州,后与现在的西丝绸之路相汇合。
  由于扁都口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自汉代开始,许多大事件都经过或发生在这里,每当我来到这里,一幕幕历史话剧仿佛又在眼前上演。
  那是在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奉命率万骑从陇西浩浩荡荡出发,经青海河湟,沿浩门水(今大通河),从这里穿过,进入河西走廊,与匈奴激战于焉支山下,大获全胜,将河西走廊纳入到了汉朝版图。
  在东晋安帝庆安三年(399年),僧人法显拖着疲惫的身躯,由长安出发,经兰州、乐都、大通、门源,翻越眼前的这座祁连山,从这里到张掖,前往西域至天竺(印度)取经。
  在唐初,置赤水守护,旋置大斗军,隶武威郡,扼守隘口,防止吐谷浑、吐蕃北上,保护西域通道。唐贞观七年(634年)契苾何力曾一度驻守。唐玄宗开元十四年(726年),吐蕃悉诺罗兵出这里,攻取甘州。十六年(728年),金吾将军杜宾客与吐蕃激战于祁连山下,获大胜。天宝间,河西节度使王倕,遣哥舒翰在这里任大斗军副使,以防守有功,晋升为左朗将。
  在宋宝庆三年(1227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军通过这里,占领青海北部地区。
  在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农民起义军李自成部将贺锦攻占了甘州以后,率大军又从这里穿越,进军西宁。
  在清康熙年间,青海厄鲁特部(蒙古族)怀阿尔赖从这里出发,侵占大马营滩,被王进宝击溃。同治年间回民数次起义,均出入这里与清军交战。康熙四年(1665年)在俄博营北山腰树立界碑,文曰“甘州府俄博营”。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增兵500名于大马营,在这里扼守。《清史稿·兵志》载:“甘肃提督统辖提标五营,兼辖永固城守协、节制西宁四镇,提标左营、右营、前营、后营、永固城守协、甘州城守营、梨园营、洪水营、南古城营、山丹营、峡口营、大马营、察汉俄博营。”
  在光绪八年(1882年),法国人窦脱勒依深入这里,现场勘测,绘制地图。
  在民国十八年(1929年),马仲英部由这里出山,甘凉卫戍司令部步兵连长任元奎力竭战死。
  在民国二十年(1931年),马步芳由这里出山,与张掖的马仲英部激战于三堡之南,马仲英败走新疆。
  在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上海大公报记者范长江考察西北,从西宁经过这里,到达张掖采访。
  在1949年9月,王震将军率部队由青海经过这里,9月17日解放了民乐,送来了红色政权,继而挺进走廊腹地,解放新疆。
  六月飞雪冻死人
  历史的长河中,在扁都口还发生过“六月飞雪冻死人”的事件。那是在隋大业五年,隋炀帝西巡,率众从长安出发,经武功,过扶风,到陇西,再至狄道,然后出临津关,过黄河,再经长宁谷,过星岭,于春末到达金山。隋军以40万兵力,对吐谷浑10万人进行了战略包围。在八宝河一带举行大会战,隋军大败吐谷浑,取得了全面胜利。为了炫耀隋朝的国威,加强与西域各国的联系,隋炀帝便于农历六月初八出大斗拔谷,带着后妃妻妾,宫娥彩女,在众多侍从和护卫人员的簇拥下,穿越祁连山,经永固到达张掖,在燕支山召开了盛况空前的万国博览会。隋炀帝的这一次远行,虽然战争胜利了,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在扁都口遇到了六月飞雪的恶劣天气,冻死了不少官兵随从,损失极其惨重。据《隋书·炀帝记》记载:“大业五年三月,驾西……六月,经大斗拔谷,山路隘险,鱼贯而出,风霰晦冥,与从官司相失,士卒冻死大半,马驴死者十八
  九。”在祁连山中的扁都口气候多变,高山气候非常明显,六月下雪司空见惯。在大斗拔谷,即便是夏天,有时天阴,凛风劲吹,也会雨雪交加。清代陶保廉在《辛卯侍行记》有如下的记载:“扁都口贯祁连之中,鸟道环崖,载容一轨……骑步均艰。”大斗拔谷内两山对峙,道路险阻,隋炀帝所带的只是他的行辕和警卫部队,队伍庞杂,因此队伍拉得很长,他们穿的是单衣。在峡谷中,突然遇到雨雪风寒,稍一阻滞,困在了山中,一部分人当天未能出山,有的当场冻死,有的得重病死去。
  民乐二章
  柯英
  炒面庄:大地的花床
  蓝天。白云。青山。雪峰。
  扁都口前,红瓦粉壁的炒面庄,端坐在金黄金黄的油菜花铺就的花床上。遍地流光,四野溢彩,我眯着眼睛,缓缓地,一点点张开,由近及远,任目光恣肆地奔腾起伏,也掠不尽这铺天盖地的美色。
  金色的花床,把阳光映衬得亮亮的,鲜鲜的,整个天地间像暧昧的新房,而又是辽阔的,纯净的,让你无法产生任何非分之想。强光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强烈的野味,说不上芬芳,也算不上沁心,怪怪的,野野的,能一直钻到人的心里去。我孩子气地想,是花草出汗了吧?这样想着,先自己笑了。我对着路边一株油菜花笑着,遍野的油菜花都笑了。灿烂的笑,无声地传递到远方,更远方,天地举起辽阔的笑脸。
  油菜花,明艳照人的芳姿,放野质朴的体香,正应了“招蜂引蝶”的俗语,蜜蜂、蝴蝶们成群结队的,嘤嘤嗡嗡,翩翩跹跹,在这大地的花床上,享受着无限的幸福,也把这幸福传递着、包围着一个村庄。
  炒面庄是祁连山前一个地处高原之上的村庄,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也因而一听便让人记住。多年前我听说这个村名的时候,一直以为这儿盛产“炒面”而得名——旧时岁月里,西北人的炒面如同今天的方便面一样——把面粉炒熟,即冲即吃,是行旅、支差之人方便携带的食物。后来听朋友讲,它的得名并非如此,而是因本地土质松软如同炒面,不易板结而得名。炒面庄系山地,靠天吃饭,今年雨水充沛,油菜长得格外泼辣,丰收已成定局。此时,金黄的油菜花整个包裹了村庄,那些房屋只露出一顶顶红瓦,我这个喜欢摄影的人,被这天然的构图陶醉着,感动着。盛大的美汇于一时一地,而心里往往又是空白的,任何语言的表述反而显得多余,我和朋友只是默默地走着,感受着,偶尔开几句玩笑,冲淡美的压迫。
  这大地的盛大花床!
  让蓝天、白云、青山、鸟雀、蜜蜂、蝴蝶和人无比滋润的花床!
  让诗意生活河流般流淌的花床!
  在祁连山前,在八月,在祁连山隆起的高原的一角,炒面庄美的狂野,美的大气,美的浏亮,你只要稍稍看上一眼,留给你心灵的将会是翻江倒海的潮汐。
  被幸福包裹着的村庄,被幸福渲染着的祁连山,用最写实的笔法、最简单明了的色彩,勾勒出了一幅最壮丽的人间画图。我曾在一首题为《民乐》的诗里写过这样的句子:“民乐,高坐在祁连山抬着的花轿上/十万米长的油菜铺开花床/雪山捧出千峰万壑的银两作嫁妆/辽阔的高原羞色满怀/十万只蜜蜂幸福歌唱”。
  扁都口:缄默的历史
  扁都口是拦腰剖开祁连山的一道口子,地理上叫狭谷。进入扁都口后,我屏住呼吸,不敢高声语笑,唯恐惊醒睡着的匈奴和跟随隋炀帝冻死的可怜将士。
  扁都口凝重的群峰始终缄默着,像一个城府很深的人,封存着凝重的历史。看到那些犬牙交错的山峰,我就有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我不是地舆学家,也不是风水先生,仅仅凭第六感觉,总觉得这里的山势的确凶险无比,每个山头山石裸露,青筋突兀,极像山神鬼怪般狰狞;狭窄处,整个山挤得歪歪斜斜,危石耸空,摇摇欲坠,我想不通亿万年前的造山运动如何造就了如此可怖的裂隙?
  风,不停地吹着的风,阴森冷冽,穿峡透谷,苍莽的群峰,一脸无辜,空荡荡的山峡中了无人烟,可我不由地想起苍茫的历史,灵魂深处总有千军万马奔突呐喊,历史的浮云始终在心头笼着。狭长的山谷里,历史疼痛的尖叫已经渗进每一寸土地,即便青天白日,如果一人独自穿行在这条狭谷,我准会头皮发麻,骨骼发冷。
  扁都口,史称大斗拔口,没有人考证过它的得名,估计是从匈奴语中借用而来的。公元前一世纪时,匈奴曾在这片天空下建立过与西汉政权抗衡的王庭,他们的牧场就在祁连山脚下。你可以在任何一段介绍扁都口的文字中都会看到这样一段史话: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征讨匈奴时,从大斗拔口穿过,万骑之师一举直捣匈奴驻地,驱匈奴于万里之外,将河西走廊纳入汉朝版图,游牧为生的匈奴失却肥美的牧场,仰天长歌:“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这已是2100多前的史事了,今天来看,祁连山前原本宽广的牧场依然清晰可辨,只不过大都改造成良田而已。历史的面目模糊不清,只能由后人来推断了。隋大业五年(609年),隋炀帝西巡的历史倒真实多了,他从长安出发,经宝鸡、秦安、陇西,过青海民和、乐都、大同、俄博,出扁都口,恰逢六月飞雪,《资治通鉴》云:“士卒冻死者大半”,“马驴死者十八九”,“后宫妃主或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海拔3500米的扁都口,四季飞雪是寻常之事,天气一旦阴晦,一片云遮住峡谷,立马雨雪交加。我为数多不多的几次过扁都口,都遇到过这样的天气。一年5月,从扁都口穿过,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劲风猛吹,雪花硬如砂粒般打在车窗上,人坐在车内冻得瑟瑟发抖,我和同行者还说,隋炀帝士卒六月冻死应该是可信的,如果我们也是步行,三十里峡谷就是葬身之地了。峡谷中有一硕大土坟,上面荒草萋萋,当地人叫公主坟,一次陪电视台记者拍片子,民乐宣传部一位朋友陪同,对我们说,这里隋炀帝姐姐杨丽华之墓。《周书·皇后传》说,炀帝的亲姐姐乐平公主、北周宣帝宇文云的天元皇后杨丽华也“殂于河西”。传闻大约是从这来的。
  只要走进扁都口,我都是悬着心仰望两旁的山石,低头看路下的河谷,压在心里的那些历史文字仿佛满山的野草,疯长出一片苍凉的意味;每一个山峰都暮气沉沉沉,显得茫然无措的样子,助长着我内心的压抑。四十里狭谷走得漫长而又压抑,车行一个多小时,在我的心里仿佛穿行千年之久。山峰遮掩了一切,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线苍白的天空和赤裸裸的山石。视野的狭窄,总让一个人的内心仓皇不安,尽管你心骛八极,但难以视通万里,人在狭谷,身不由己。
  穿行在狭长幽深的扁都口,那些历史总是让人不经意地想起。千年不止的阴风一直呼呼地刮,哪怕是晴天丽日,峡谷中也是风吹不止。而俯仰之间,一种比天气更彻骨的冷直抵我的内心。我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情绪,只是冷。
  回望俄博岭
  张秉伟
  夏日的七月,踏着麦浪由张掖市沿227国道南行,过民乐县城关镇至南丰乡地界,便不由自主地会被那满地遍坡的油菜花所惊诧,麦田成为金黄色地毯中的一抹点缀。逾往南行油菜花更艳更鲜。那黄的让人惊叹,绿又恰到好处,大有“满野尽带黄金甲”之感。远处的山峰在灿烂的阳光下蔚然生辉,雪线以上是祁连山经年不化的积雪冰川,绵延婉转犹如一条酣睡的巨龙。座座青山,有了黄的衬托,绿的点缀,白色羊群与毡房坐落其间,山腰上清晰可见的松林,在皑皑白雪的笼罩下,宛如眉黛的曲线合着淡如朝晖的金黄,织就出一幅曲美的风景画。
  经民乐县城南行约莫22公里便可抵达此行的第一站:扁都口北入口——炒面庄村。对于炒面庄村的称谓,各有说辞,但其炒面吃起来确有风味,常令人有回味悠长之感。扁都口古称大斗拔谷,其海拔在2600多米,南通青海省祁连县峨堡乡,北达甘肃省民乐县炒面庄村,是甘青两省的重要通道。
  扁都口峡谷长28公里,宽约10余米至百米不等,险隘深邃。峡谷两侧奇峰耸立,峭壁突兀,叠嶂无穷。走进扁都口,登高望远,远处雪峰雄峙,近处层峦叠嶂,山间绿草如碧,色彩斑斓的野花星星点点播撒在绿草之中,迎风摇曳;谷坡石峰间或一青松傲然挺立。227国道穿谷而过,时而盘旋百折直上峰顶,时而俯冲万转跌入峡谷。平坦处,山溪蜿蜒而行,如一条银链嵌镶山间,溪旁青草连连,牛羊或食或卧。险峻处,怪石森然,悬崖陡峭,苍鹰冲天羚羊跳跃,道道急弯叫人惊悸不宁。待峰回路转,心中释然,冷汗化作笑语,惊叹变为赞叹,欢悦之声在山峰间萦绕不绝,大山也被感染得发出阵阵回声。撒落在山涧溪旁的座座白色的毡房,宛如撒落在草原上的颗颗明珠,濯濯生辉。朝晖夕照,景色万千,呈现出一派安详和顺大度雄浑的西部风光。
  那涓涓的溪流顺沟、随岔,汇聚其间,聚溪成河,谓之——童子坝河。扁都口向东过童子坝河可达全国闻名的山丹军马场。童子坝河穿扁都口峡谷顺势北下,河如其名,雄壮中透着几份秀气。当你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犹如甘露,那甜的让人难忘,冷得令人彻骨。
  扁都口自汉唐以来,一直是西部羌、匈奴、突厥、回纥、吐谷浑、吐蕃等民族相互联系和出入甘青之间的重要通道。东晋时期、僧人法显由靖远经兰州、西宁,穿越扁都到张掖,自然山谷也与佛有了缘,多了几份灵性。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沿浩门水(今青海大通河),经大斗拔谷(今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深入匈奴驻地千余里,大败浑邪王,河西从此归汉朝版图,建功立业的铁蹄渐行渐远,但那份豪迈与悲壮却时而在谷口上空回荡。隋炀帝大业五年(609年)三月,隋炀帝西征吐谷浑。六月,隋炀帝“经大斗拔谷,山路狭隘,鱼贯而出,风霰晦暝,与从官相失,士卒冻死大半。”同治四年(1865年)三月十五日,青海大通回民出扁都口,攻陷马营墩。同治十二年(1873年)二月,陕西起义回民白彦虎部进军扁都口,左宗棠命建威将军杨世俊率五营兵截去,白部失败,经山丹西进甘州……历史如逝去的画卷,被无语的画匠卷起又展开,似乎在反复把玩。而此时冷峻的峭壁,凝重的谷风,湍急的流水,已然荡尽了历史的尘埃!确然不见了腥风血雨,不见了刀光剑影,不见了呻吟呐喊,剩下的只有平静,只有扁都口悄然飘逝的默默无语与那浑厚的民风。
  说起扁都口,有两起传闻不得不说。一是离谷口两公里许有一规模较大的古墓,谓之“娘娘坟”。据考证这位“娘娘”与隋炀帝有关。另一个则是峡口内一块大石碑,本地人称为“诸葛碑”。事实上并非其碑,而是在造山运动中被掀起的由各种颜色胶结而成的山岩,岩石呈长方体,酷似石碑。诸葛亮从未到过此处,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进扁都口沿国道蜿蜒而进,很快便会到石佛崖。石佛崖是因此地石崖处显现观音佛像而闻名,并建有石佛庙,果真应了“深山有灵寺”的禅语。此地山陡谷狭,隘险流急,是扁都峡谷的咽喉,也是“一夫荷戈,千军束手”之地。
  经立石头(峡谷名)、过羊胸子(地名)往上,峡谷渐阔,草场地势渐缓,仿佛蓝天白云擎手可及。座座山峰犹如高原牧民的脊梁驮着赖以生存的苍天;袅袅炊烟倾诉着大自然的宁静;朵朵野花灿烂了岁月的寂寞。
  随着坡势渐陡,227国道直上峰顶。汽车的马达声渐重,我们知道,就要翻越俄博岭大坂。车行至坡顶。一蓝底白字的标识牌甚是显眼,上书“俄博垭口3680米”。停车眺望,有一种扁都口动魄,俄博岭惊心的感觉。大坂北坡,227国道顺势直插峡谷,山间小溪顺坡而下,两侧山峰在云涛雾海间时隐时现,既让人感怀凌云壮志,又让人神往旖旎美景。大坂南麓,国道沿峰峦蜿蜒曲折,渐达俄博岭山下的一小镇。该镇是青海省祁连县俄博乡所在地,其名亦为俄博镇。小镇人口不多,约莫在3000多人,但地理位置极其险要,东去可抵门源县到达西宁,西往可通祁连县政府所在地——宝瓶河镇。
  驱车进入俄博镇。酸奶、酥油茶、开锅羊肉、青稞酒……原汁原味的藏乡风味和着美妙的歌声让人沉醉。此时向南远眺,即为俄博大草滩,颇负盛名的宝瓶河由东向西流去,直穿宝瓶河镇,这条河流也是祁连人民的母亲河。蓝天下的白云时而像哈达在山峰间荡漾悠闲。千回百转的河流像母亲的柔肠,缠绕在草原上滋润着牧区生活。抬眼眺望雪山、白云浑然一体,蓝天、碧草相映生辉,山坡上的牛羊咀嚼着白云、咀嚼着日子、咀嚼着沧桑,更有那些驱赶着牛羊的牧人,仰望长空信口便是花儿曲,歌声低沉、豪放,震得漫滩遍野的山花笑弯了腰,牛羊抬起了头。向西而去,便可见祁连县闻名的阿柔大寺,那悠远的钟声合着虔诚佛音,慰藉着藏乡的同胞,也守护着俄博岭上牧人的平安。
  俄博岭,举目让人震撼;临顶让人心惊;回望让人长叹,既给人以“水送山迎入,一望一灿然”的亲切,又给人以“水作琴中听,山疑画里看”的愉悦。
  唐太宗李世民手下的凉州都督李大亮后来是这样评价的:“至于隋室,早得伊吾,兼统鄯善,且既得之后,劳费日甚,虚内致外,竟损无益。”
  李大都督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大唐贞观天子也碰到了类似的难题,英明神武的贞观天子也有并不英明的时候。当然,那是后来了,后来的事以后再说。
  走进扁都口
  阎世德
  不管车子向东还是向西,似乎永远也逃离不出色彩的包围:正在扬穗的小麦,泛着稚嫩的青绿,憨憨的,似乎对着初升的太阳好奇。而这青绿,也仅仅是大片金黄的补丁或者过度,乃或者一种铺垫,于是,望不到边际的油菜,肆意爆开着金黄的花朵,尽情铺洒着令人眩晕的金黄。这金黄让阳光有了色彩,蒙蒙的,书写一种难以表述的意境,实在有一种想抓在手里细查的质感。而天,因为晚上的雨水,似乎被擦洗得澄明晶亮,蓝蓝的,不深也不浅,但洁净得让人肃然起敬,洁净得如同我的生命新生一般鲜润。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才知道眼前的美景竟如此魔力地紧摄了我的灵魂,致使我都不敢大口地呼气。在这个环境,在这个时段,我的心突然变得坦然而宁静,好像回到了寻找已久的家园。有风吹来,卷着浓浓泥土的腥味,一种久违的感觉,温馨地在周身游荡。
  车子驶向半山腰,站在这个高度,远处的金黄已经变得朦胧,不远处的油菜花,又诗意而具体成特写的镜头扑在眼帘,让心在实实虚虚中嬗变金黄的概念。我已经无暇顾及我的同行者,独独来到一个山坡处,静静坐了下去。
  这里已经是海拔3500多米,但脚下的草甸子厚实而软和。在很小的面积里,我看到了久违的狗尾巴草、烟呱呱、车前子、榭角等植物的影子,这些不同类型的植物,亲密地挤在一起,点缀成这天然的地毯。披着金黄的土地,浑圆、丰满地延伸在山的脚下,而山,突兀得有些惊奇,惊奇得犬牙交错,似乎有些狰狞地显露险峻,千里一线的祁连山脉,在这里好像被人拦腰一刀斩开,露出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似乎所有下车的游客,都在惊呼声中情不自禁,贪婪地猎获眼前的美景。
  扁都口,这个被古人称为“大斗拔谷”的险关要隘,就这样美丽地呈现在眼前,热情收纳了我的灵魂,成为我心灵皈依的天堂。
  扁都口峡谷长28公里,宽约10余米,险隘深邃。南通祁连县城峨堡,北达甘肃民乐炒面庄,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丝绸之路南路由此从青海入甘肃。眼前的美景,让我不自觉回想这些历史。一种交叉纵横的厚重和苍凉,随着身下的湿气,慢慢弥漫。我问身边围上来的同伴:知道这里的油菜花为什么这么灿烂吗?知道这里景色为什么这么美丽吗?
  我知道我的问题有些牵强,但我无法自已心底流溢的情感。我说,元狩二年(公元前121)的夏天,19岁的霍去病已经在军中大显神威,就在永固城(民乐),霍去病率部斩杀匈奴三万余人,俘虏匈奴王爷五人。迫使匈奴人通过扁都口向青海逃亡。死伤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河流,老人孩子妇女一步一回头通过扁都口逃亡,一个民族的消亡就此翻开惨痛的一页,“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的悲歌响彻天宇,而身后,是霍去病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在讲述的过程中,却把自己按进了无法解脱的境地。我说,油菜花之所以开得如此灿烂,是因为这片土地浸透了鲜血,说不上就在我坐的地下,就有一个无助而死的灵魂在沉睡……
  有这种感觉,似乎不能埋怨我的多愁善感。毕竟,我是站在2000多年的历史之上来看眼前的一切。我是用2000多年的沧桑来解读眼前的胜景:
  白云轻抚山峦翠,
  沃野千里鎏金黄。
  胜景难掩白骨寒,
  千年兵戈声呜咽。
  美丽的东西往往诞生于痛苦的土壤,幸福的向往和追求很容易让人忘记自己,人类的伟大和渺小,总是相伴而行,神圣与亵渎,就在弹指之间。
  山如蛟龙拦腰断,
  水却随形蜿蜒去。
  依险居关也枉然,
  悲歌千年为谁听?
  大爱大悲情,大悲剧。一个民族恰如一个人,因爱,衍伸出谁也无法掌控的结局,然而历史就由此而前行。我们在传承美好的同时,更需要传承这种悲歌。看到眼前的胜景而联想不该发生的一切,也是一种享受和升华。
  同伴的热情,让我很快从这种思绪中挣脱出来,但我仍然无法自已,照了几张合影之后,我干脆脱了鞋子,赤脚行走,走到一处高地,又盘腿而坐。
  逐渐升高的太阳,已经扫去所有的雾气,蓝天似乎被融化了一般富有动感,几朵飘来的云团,像独具匠心的点缀,让一切都鲜活了起来。各种各样的野花,在阳光下展露笑脸。而油菜地的金黄,再也不能左右太阳的阳光,反倒是强烈的阳光,使眼前的金黄失去许多的鲜润,变得真实起来。高原的风,似乎不经意间徐徐而至,深吸一口,油菜花的香味直入心扉:绵长、醇厚,如润滑的甘露,让人为之一动。感觉,一种奇妙的感觉,迫使我迎风大口吸气,花香似乎点燃了我的情绪,这种情绪在我的体内左冲右突,却不能奔涌而出,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冲动让我情不自禁,突然间,伊丽莎白写给勃朗宁的《葡萄牙十四行诗》中一些句子,飞速地在眼前流淌:
  我喊道:“再说一遍:你爱我!”
  谁会嫌星星太多,哪怕颗颗都在天上运行?
  谁嫌花太多,哪怕朵朵都为春天加冕?
  说你爱我,你爱我,你爱我,把银钟
  敲个不停!——亲爱的,只是别忘这一点:
  也要用沉默来爱我,用你的心灵。
  这些词句,竟能如此完美地和我此时的心境吻合,真是让我感动不已。是的,我爱你,眼前的一切:油菜花,山峦,草地,蓝天、白云,摄入眼帘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种情感让我不能忘怀,都能让我感到幸福,温馨。因为爱,竟然能让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我坚信,这些词句,就是眼前的胜景对我的呼唤,我将由此而变得幸福、平静。
  扁都口的雾
  周诚
  雾是山之灵,雾是山之魂。当我今年夏季去民乐扁都口的时候,那里的雾却让我久久驻足,产生了深深的眷恋。
  在西北,雾是罕见的,而在甘肃的大部分地域,雾更是难得一见。
  今年夏季,我去民乐县扁都口那天,晴空万里,夏日炎炎。我们顶着烈日,在瓦蓝的天空下,驱车从民乐县城向东南方向的祁连山腹地行驶,距民乐县城大约28公里处便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的“大斗拔谷”——扁都口。这里,神奇的祁连雪峰下孕育出一片美丽的草原。我们还没来得及欣赏这迷人的风光,不远处的山谷里便突然雾海澎湃,气势惊人。先是冰凉冰凉的风迎面扑来,飕飕地从大山脚下刮过来,从峡谷深处冲出来。紧接着,雾的浪涛翻滚着奔涌着扑过来,吞噬了整个草原,山的轮廓、树、牛羊由远及近迅速地隐去了它们的身影,天地间被大雾包裹得严严实实。浓雾中的雨,忽而瓢泼一般,忽而如丝如缕,细小得让人无法看到,只能用肌肤和呼吸去感受。沐浴着潮湿而凉爽的雾气,攀上扁都口东边半山腰的休闲度假村,居高临下,雨中赏雾,一幅奇妙无穷的草原雾海图便尽收眼底。忽上忽下、或浓或薄的云雾中,不时会现出洁白肥壮的羊只,黑色的牦牛踏着牧歌在浓雾中缓缓移步。当纱一样轻柔的雾从山尖、草地、树梢、牛羊和人身上掠过时,一切都变得潮乎乎湿漉漉的,眼下的草原更显青翠,焕发着勃勃生机。
  由扁都口向南延伸而去的峡谷就是有名的扁都峡,是河西走廊南下河湟的重要通道,也是走廊南山天设地造的险关隘口。进入峡谷,这里的雾变化无常,忽浓忽淡。浓时雾海滔天,波浪壮阔,不禁让人联想到汉代霍去病第一次率兵西征、隋炀帝40万大军征服吐谷浑后在焉支山会见27国使臣途经此地时的阵阵战鼓声,五凉时期北凉沮渠蒙逊和南凉秃发的几次交战时的刀戈碰撞声,唐朝大将杜宾客大战吐蕃、成吉思汗派兵攻取西宁、明末闯王李自成部将贺锦攻青海率兵取道这里时的万马嘶鸣,让人感受到当年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时卷起的遮天蔽日的滚滚尘埃。
  淡时轻盈灵动,绰约迷人,让人依稀见得1949年9月1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一野一兵团从青海进入扁都口,一夜疾驰,似天兵天将一般突然出现在炒面庄的国民党守军面前,一举解放了民乐、张掖,然后挺进新疆的英武雄姿。
  沿着扁都口峡谷里的227国道缓缓穿谷而行,险隘深邃,两山夹峙,群峰参天。偶尔露出雾幔的山峰两侧,峭壁林立,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叠峰逶迤,云雾缭绕,似进入仙境。平坦处,山溪蜿蜒而下,如一条银链镶嵌在山间,满山青草翠绿,点点牛羊悠悠。险峻处,峻峰狰狞,一个又一个的急转弯叫人惊悸不宁。由南向北,一水中流,潺潺而过。行走在平整的柏油路上,透过蒙蒙雨雾,看到半山腰断断续续古丝绸之路的残迹犹存,使人不由感发出思古之幽情。
  大雾弥漫,能见度极差。峡谷内一片死寂,异常清冷,只有山壑中漫溢着的云雾才是鲜活的。那些在丛林、草地、天空中“歌唱”的艺术精灵们,早已回到各自的“别墅”歇息,耐心地等待雾雨的过去。山陡谷狭,隘险流急的拐弯处,与“诸葛碑”隔河相望的扁都口石佛寺,在大雾中依然坚守着这方神山圣水。走进寺门,但见对面石崖上几尊石刻佛像,惟妙惟肖,雕功传神精湛。紧贴石崖孤零零一座寺房里,摆放着一只香炉,几束绢花,一帧活佛照片。几炷香,才燃到一半,给这寂寥山谷平添了一丝神秘。此处便是扁都峡谷的咽喉,险要异常,确是处“一夫荷戈,千军束手”之地。
  离谷口2公里处,是扁都峡较宽阔的一段。这里有一小山沟,俗称娘娘坟沟,内有一很大的古墓,人称“娘娘坟”。《周书·皇后传》云:是隋炀帝西巡时,随行乐平公主,即文帝之女、隋炀帝亲姐、北周宣帝宇文赞的天元皇后杨丽华,殂于河西。由于雾大雨急,路难行,便就地安葬。到了山顶,海拔3682米的俄博岭垭口已有了几分寒冷。疾风中,阵阵雾涛狂泻而下,沉沉地灌进山谷,厚厚的雾水又在峡谷中翻滚奔腾。风停的间隙,一缕缕云雾在山腰飘曳的样子,倒似仙女的白裙带。一朵朵恋着山的淡淡的云,生了根似的在山顶来回徘徊盘绕。远处的山峰,白雪皑皑,云雾缠绕,与天际连成一片。六月的扁都峡内下雪并非危言耸听,本是平常之事。
  返回扁都口,大雾依旧,但这里比峡谷内暖和了许多,清爽宜人。山坡上悠然自得的牛羊,依旧在雾水青草中踏歌而牧,一座座白色的毡房依然镶嵌在色彩斑斓的野花丛中,风中飘溢着手抓羊肉的清香,休闲度假的人们,照旧享受着大自然恩赐的万千景致。
  民乐的油菜花
  赵光龙
  我见到的油菜花,是开在厚实绵软的祁连山脚下的草地上。它让天上雄鹰的眼睛闪光,它让草原狼的心情欢畅,它燃亮了牧人和动物的眼睛,染灿了路过生灵的心情。
  这是高原上一种无与伦比的金色召唤。
  在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没有哪一种花朵能比它们更热情奔放,开出一眼望不到边的金灿,在草原上璀璨骄傲的蔚然成阵成片,是最能撩拨人和动物心弦的花朵了。你如果身临其境。你血管里的血液也会和蜜蜂、蝴蝶一起飞扬,在花的海洋里飞溅起金黄色的浪花。
  牧人在五月把油籽撒入松软的土地里,在牛和人走过的身影后面生根萌芽,在勤劳的汗珠中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在草原上抽枝拔节,在阳光雨露中从下往上伸展它们的柔润小手,盛开出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民乐的油菜花,其实是开在牧人的心里,是开在草原的手心里的花呀。
  民乐的花朵有无数个色别,它们就像是人和动物们的四季一样,冬天有雪花和干枝梅,春天有马莲花、山楂花和杨树花,夏天有油菜花、羊羔花、狼毒花和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秋天有格桑花和雪莲花。
  我一到草原,见到花朵就会产生幻觉,仿佛它们都是我的知己,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花,似乎在喃喃私语地对我说话。它们周围的山石树木、小河流水仿佛也都一下子活了起来,一片片生机。山坡上的格桑花和平滩上的油菜花仿佛更黄了,皂角花和山丹花仿佛更红了,风吹鸟鸣,牛欢马叫,到处都洋溢着无限的生机,如果你把眼前的一切联系在一起,你的脑子里就汇成花的大欢畅的不消失的印象了。
  人的一生最多百年,动物的一生也就短短几年或十几年,草原上的花朵开一次谢一次,如果你能亲自到草原上来看看一年四季的花开花谢,你就不得不产生感叹和惊奇。本来花开花谢是很正常的事,大家不过也觉得是司空见惯的一件小事,但是在这样一种环境,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一大片金黄色的小花,有这样一种花的清香,我就觉得不寻常。河流、松树、雪山、草原、各色野花、惊慌注视着你的野生动物组成的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看到了你会有怎样的心情?反正我是爱上了这里的夏天和开在这里的油菜花了,从今天开始我把开在民乐的各种花朵当成了自己最知心的朋友。
  在我的思维中,花朵永远是开在最美的季节里的一个个神话,你要到草原上一走,就会发现那是儿时种下的幻想,这里的草原一年四季都开有各种各样的野花,今天我发现大片大片的金黄就是我的一个神话,只要一年还分为四季,只要还有草原人类与大地,动物与生物,这地方就永远都有不解的情结,不消失的爱,我们的心灵在百花面前就有永远不老的生命力的心跳。
  扁都口行纪
  鞠勤
  七月,中国的西部,民乐扁都口,风光旖旎,花事正浓,游人如织。
  许是前几天降雨的缘故,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周末我们一行靠近扁都口的时候,这里的风光堪比桂林、张家界,行色里透着几许独特的魅力。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迎着清晨灿烂的阳光,车子行驶在227国道,车过民乐县城,有油菜花大片出现的地方,公路边三三两两停靠的车子旁边,便有了观看油菜花,欣赏这里风光的人们。这里远山叠翠,绿绿的青稞相伴下的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一直延伸到了山脚下。
  我们的车子,在国道线上缓慢行驶,车上的人们也是移步换景,走上一段就要下车来或将山水聚焦入镜,或极目远方,先睹为快。宽广的田地里闪现出了早已种就,用油菜花呈现的“2012甘肃民乐”字样和笑迎宾客的脸庞。因为有民乐的同学接应,快到扁都口时,到汽车自驾营地合影,然后上观景台极目远眺。那扑入眼帘的“扁都口”三字最为夺目,接着在那绿色青稞地内用油菜花做成的“金色田园,魅力民乐”字样与拼音是最为显眼的了。
  “河西千年扁都口,天下第一油菜花”,极目望去,在扁都口生态旅游区山坡上,山秀草绿,牛羊遍野,奔跑在绿色山坳里的一只只山羊和牦牛,犹如一幅绿色油画中的点点繁星。丝丝凉风袭来,油菜花显得更加鲜艳夺目。草地、帐篷、油菜花、成群的牛羊,为扁都口生态旅游区描绘出了一幅绝美的彩色画卷。平旷处,松树连片,茂林成荫,山风吹来,松涛阵阵。目之所及,那大地上绿绿的青稞、金黄色的油菜花相互交辉,为这大地泼下了浓墨重彩,引得游人急聚长焦,将这美好的瞬间记忆。
  扁都口,古称“大斗拔谷”,是祁连山唯一的南北大峡谷,峡口两侧是巨峰。曾被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要隘,这里南通青海省祁连县峨堡镇,北达甘肃民乐炒面庄,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商衢通行的重要通道之一。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南路便由此从青海入甘肃通西域。
  这里,自汉唐以来,一直是西部羌人、匈奴、突厥、回纥、吐谷浑、吐蕃等民族相互联系和出入甘青之间的重要通道。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沿浩门水(今青海大通河),经大斗拔谷(今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深入匈奴驻地千余里,大败浑邪王,河西从此归汉朝版图。传说东晋时期、僧人法显由靖远经兰州、西宁,穿越扁都口到张掖。隋炀帝大业五年(609年)三月,隋炀帝西征吐谷浑。六月,隋炀帝“经大斗拔谷,山路狭隘,鱼贯而出,风霰晦暝,与从官相失,士卒冻死大半。”连他心爱的姐姐杨丽华也香消玉殒在这里,令世人一咏三叹。
  这里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因而也记录了一曲解放战争的故事,一九四九年九月中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一部从青海进入扁都口,一夜疾驰,似天兵天将突然出现在炒面庄的国民党守军面前,一举解放了民乐而挺进张掖。
  趁中午饭还没有做好之时,同学们相约,又向油菜花和草原深处走去。那里,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简直如画家刚刚涂上了黄色颜料,是那样新鲜,那样艳丽。这时给人的感觉绝不是用金黄色能表达了的,那是一种浩瀚、壮观、自信。看着这自然的造化,赏心悦目,一望无际。再看空旷的草原,绿草的心瓣里还含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些黄的、紫的、红的,知名的、不知名的花竞相绽放。鸟语声、虫鸣声,此起彼伏。那近处的山,在太阳映照下的显得翠绿,太阳光没有照得到的山峦则又呈青黛色。这里美极了,人去花还在,鸟鸣心更悠。就连油菜花地垄旁那成箱成箱放飞的养蜂人的脸上,露出的都是甜蜜和美满。
  水是生命之源,秀美、巍峨的扁都口河的河水哗哗流淌,成为了这里自然生态的一座保护神。水为自然生态环境助力,自然生态因水有了灵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扁都口神秘、隽丽的自然景象,成为河西走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成为祁连山水源涵养的重要渠道。
  走进扁都口,峡谷两侧奇峰耸立,峭壁突兀,怪石森然,叠嶂无穷。远远望去,影影绰绰的群山山顶千年积雪,像是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在阳光下,远山就像洗过一样,青翠欲滴,绵延不绝,好像出浴的美人。
  两岸的山峰有的像宝塔,有的像老翁,有的像树林,有的像野马。山浪峰涛,层层叠叠。227国道穿谷而过,时而盘旋百折冲上峰顶,时而俯冲万转扑入峡谷。平坦处,山溪蜿蜒而行,如一条银链嵌镶山间,溪旁青草连连,牛羊悠悠,不时有裹着羊皮大衣的牧人哼唱着粗犷而豪放的牧歌。险峻处,怪石悬崖,峻峰狰狞,鹰击长空,羚羊出没,一个又一个的急弯叫人惊悸不宁。待峰回路转,心中释然,冷汗化为笑语,惊叹变为赞叹,长吼一声其回音又在深谷萦绕不绝,荡漾开去。
  山坡上悠然自得的牛羊使人感到了生活的平静。撒落在山涧溪旁的一座座白色的毡房,宛如碧波荡漾的大海中的点点渔帆,朝晖夕照,景色万千,呈现出一派安详和顺大度雄浑的西部风光。
  这里在绝美风光的映衬下,隐藏着风景名胜石佛寺、黑风洞、娘娘坟、诸葛碑等,每一处胜景又都演绎着一个动人的故事。如果说祁连山就如一条蛟龙,扁都口就是镶嵌在龙体上的一颗明珠;如果将大自然当作一件漂亮的霓裳,扁都口就是这件羽衣上绝美的一笔。
  这里是观赏油菜花风光的胜地,这里是摄影家、自驾游、露营者的天堂。天下优美风景尽管数不胜数,可这里的油菜花则是独一无二的。不信你瞧,下午时分我们就碰到了一行前来观赏扁都口风景的香港、台湾的游客。
  一天下来,在扁都口生态自然风景区内,享受着油菜花盛开的宽广和浓厚,沉浸在自然的大美之中,让人们乐以忘忧,不知所返。那悠然自得的牛羊使人们摆脱了都市繁忙的生活,寻找到了一份大自然的宁静和谐。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人往往就是这样,近在眼前的美景不去享受,常常舍近求远,到头来身心不见得愉悦。人生有时也是如此,错过了十五夜的月亮,得等到下月才能看到。可是,如果错过了今年这美丽的风景,那就只能等待明年了。
  身虽去而心永在
  ——谨以此文作别我可爱的家乡
  滕开岩
  2011年9月20日,换届之事尘埃落定,终于要离开民乐了。
  两个多月为去留而忧心,那几日,反而平静了下来。20日晚上和新加坡投资商见了面,21日参加了香港慈善机构对6所农村学校的捐建活动,22日参加了全省学校安全工作电视电话会议。23日一大早就收拾行囊、收拾心情回到了家里,然后向朋友们发了告别的信息。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随后而来的回信,却让我试图坚强的心瞬间崩溃,泪流满面!那些祝福的话,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早有准备,但当离别的时候真正来临时,却有一种浓浓的不舍之情涌上心头。“我不想说再见,相见时难别亦难。”这首歌的旋律是那么清晰地萦绕在耳际,久久不散!五年时光匆匆而过,作为一届政府组成人员,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我无怨无悔!而作为民乐的孩子,我却难以坦然地面对亲朋好友,难以开口说再见。
  民乐是我的父母之邦。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阳光明媚,田园飘香。
  2006年11月28日,雪后初晴,寒气袭人,大地银装素裹,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民乐。作为民乐人,我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回到故乡,同时,又为能够有机会报效家乡而信心满满。虽然我知道,官路崎岖,任重道远,但我只能义无反顾地朝前走。而这个寒冷的冬天,对于我来讲注定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无论是寒冷的气候还是陌生的工作环境都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我该怎样去履行自己的职责?我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周围的人们?当一个又一个会议接踵而至,一件又一件难事堆在面前,一场又一场应酬应接不暇时,我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是“责任重于泰山”?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曾经记得有这样一个小故事:一位母亲养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卖伞的,小女儿是卖瓜的。下雨天的时候,母亲发愁小女儿的西瓜卖不了可怎么办?晴天的时候,又会发愁大女儿的雨伞卖不了怎么办。过去我对母亲这种矛盾无不及。下雨了为农业生产而高兴,又为耽误了建设工期而发愁;下雪了,为来年能有个好收成而欣慰,却为鳏寡孤独贫困家庭要挨冻而揪心;集中办学前,为家长和孩子们千方百计托关系进城上学不能享受均衡教育而苦恼,集中办学后,又为日益严峻的学校和学生安全而担忧;医改前,为“看病难,看病贵”而忧虑,医改后,又为政策不能及时落实到位而烦恼!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孔子说:在其位,谋其政。我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无愧于心,不求造福一方,但求不因自己的决策失误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我时刻提醒自己,为官一
  时,做人一世。在位之时,不在于你干了什么?而在于你心中有没有黎民百姓,有没有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二
  不禁想起了几年前的民乐。
  过去,我很少回一趟老家,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印象也很模糊。总的感觉是村子都很破旧,没有几户像样的人家,特别是村里的路,坑坑洼洼,一遇上雨天,村里就进不去了,弄得外来的人很狼狈,家里也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一副烟熏火燎的模样。特别是上厕所那简直就是一种痛苦,落后的生活方式和卫生习惯成为农村生活的鲜明写照。村里的学校、卫生室也很破烂,都是一副勉强过日子的光景。其实,全县都是这种情况,记得第一次下乡到某个村子,有位领导说:“这哪里是什么新农村?分明是乱岗子!”
  农村是这样,县城也是灰头土脸,财政捉襟见肘,基础设施严重滞后,经济社会各项事业都很不景气,伴随着群众需求的不断增强,各类矛盾和问题也是层出不穷,与周边各县相比有许多更加紧迫的问题需要去着力解决。
  适逢“十一五”时期,国家加大了对西部欠发达地区的政策扶持力度,五年来,地方各级党政组织带领全县人民埋头苦干,争项目、调结构、建机制、拓市场,使城乡面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成为民乐历史上一段重要的发展期。回望今天的民乐,条条马路通向南北西东,幢幢新楼林立城市乡村,每一所学校都是一所美丽的花园,每一个卫生院都是一个温暖的家。遍及乡村的农家书屋飘逸着淡淡的书香,就连过去让人望而生畏的农家后院,如今也发生着革命性的变化……
  这些变化就像润物无声的春雨一样,在悄无声息中默默地洗涤着一切污秽,滋养着成长的力量。虽然每一个成功的背后、每一次进步的过程,都少不了坎坎坷坷,少不了辛酸挣扎,但看到事情最终有了一个好的结局,心里也就释然了。我为能够亲身参与并见证家乡的伟大变革而倍感欣慰,这是我莫大的福气!虽然在时代进步的潮流中,这五年最终会浓缩为一个小小的时点,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必将成为一个越来越重的惊叹号!值得永远铭记。
  三
  民乐人历来给人以豪爽大气、勤劳善良、崇文尚礼、老实本分的形象。
  《东乐县志》有一条人物词条,对我印象很深:
  马禄林,慷慨好义,有侠士风,宣统二年,于县城东关外路旁,拾得汇票千金,不知失者姓名,当即张贴广告。继闻系直隶商人,因失票忧虑成疾,命在旦夕,遂招其人给之。直商感其义,愿以半数奉赠,不受。制“轻财重义”匾额,以志感谢云。
  这是一段历史佳话,更是前人给我们做出的榜样。诸如此类的美谈,在民乐人中比比皆是,成为我们仰望敬慕的对象。《创修民乐县志》说民乐“一家有事,百家助之;一人遇难,众人救之;亲爱互助,精诚团结;义高俗美,至宝至贵,百世行之而不变,不亦宜乎!”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多么友爱的乡亲啊!我们的老书记韩正卿也说:“民乐的干部群众忠厚诚实,吃苦耐劳,德品优良,豁达通情。”信哉斯言!我们的父辈们无不是这样做的,也是这样教育我们的。这些闪耀着人性光辉的字眼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民乐精神得以延续至今,并被主流社会所认可在基础所在。
  可是,如今的民乐人在外面口碑却并不怎么好!争讼不止,纠纷不断,缠访闹访成为危害社会稳定的一大毒瘤。当今社会,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各类矛盾异常复杂,百姓诉求日益高涨,出现纷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怎样调和矛盾平息纠纷却体现着一地的民风和习气。而今民乐被外地人视为“民风刁野”之地,不愿与我们打交道,这是市场经济条件下逐利思想结成的恶果,也是我们不重视道德教育的后果。如果我们不能正视这一问题,在教育人民、弘扬传统文化、匡正社会道义方面不下力气,我们社会的进步就无从谈起,社会发展的成果也迟早会被消磨。
  社会道德缺失,不是我们自己堕落的理由和借口,我们必须自律,才能要求他律,进而带动社会风气的根本好转。
  仰望历史的天空,有多少平凡而伟大的先贤,他们的言行应该被我们重新认识;检视我们身边平凡的人们,有多少良行善举被我们所漠视。我们并不缺榜样,我们也不缺“本善”之性,缺的只是正义的引导和全社会的行动。民乐迫切呼唤诚信的回归,迫切需要重塑质朴敦厚的新形象。
  曾国藩说:“风俗之转移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一二人之心向善,则众人与之俱善,众人所趋,势之所归,虽有大力莫之能御善乎。”此中充满了劝人向善的循循教诲,肯定了善的莫大作用。古人说:君子的德行就像风,而小人的德行像草,风吹过后草会随风而动。也就是说,好的风俗可以从少数人做起,逐步扩大,推广至全社会。这其实就是道德养成的马太效应,道德的力量越大,社会风气就越好,社会就越进步。我对于民乐风气的转变,有着热切的期盼,希望我们的决策者和管理者对此危害性有一个深刻的认识,下猛药,治顽疾。人人都以主人翁的精神来为民乐建设添砖加瓦,而有思想有知识有经历的人们,更应有所担当,负起必要的社会责任,拿出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为我们的家乡找不足、找差距,只有戳到痛处、揭开浓疤,才能引起“疗救”的注意。
  四
  我是一个能力水平都很有限的人,但我把自己最好的五年奉献给了家乡,也把自己最大的心血倾注到了民乐这块热土。我为自己有生之年,能够脚踏实地地为家乡出一份力而感到无比荣幸和自豪。换届意味着一个阶段的结束,另一个阶段的开始,一代又一代的人来了又去了,付出了也得到了,但地方发展的潮流却永不停息。相对于时间长河而言,我们每个人都是过客,只是来的时间、去的地点不同而已。所以对于去留这样的问题,我们不可太执迷。
  有人问我为什么选择走,我说,我要换一种生活环境,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以为,人不可以在一条道上跑到底,他需要必要的变轨,让他的生命重新焕发出生机和活力。庄子说:“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命之所无奈何。”我已经经历了“为人民服务”的艰辛,体味了官场五味,又何惜那虚无的功名?所以我宁愿选择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龟,快乐地“曳尾于涂中”。
  我是个很木讷的人,对于人情世故欠缺很多,加上有一点自视清高,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式,所以当我在多少个暗夜里彷徨,孤独地煎熬时,也错失了很多与人交往的乐趣。即使是这样,仍然有许多人宽厚地待我,用他们的善心给我关照、给我力量,扶持我走过那些并不平坦的路程。太多的人给了我太多的爱,而我无以回报!只能真诚地说一声:“谢谢!”祝亲朋们心有所想愿有所达!
  临别之际,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有心香一瓣,用赤诚之火点燃,为三千里家乡祝福,为二十四万乡亲祈福,愿民乐人民安居乐业,愿民乐大地硕果累累!
  到民乐观赏油菜花
  于茜
  眼下正是观赏油菜花的大好时期。7月22日下午,雨过天晴,天气非常凉爽,我们一行8人驱车到民乐县祁连山前盛产油菜的的扁都口一带游玩。
  这个地区属于民乐县南丰乡,耕地面积广阔,是一个以种植油菜和大麦为主的乡镇。因其位于祁连山山前,有一部分土地属于山地,油菜花开放的时候,大片的油菜花高低起伏,绵延无穷,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油菜花简直就像是金黄色的花海,非常壮观。有些地方成片的油菜花当中夹杂着一块块碧绿色的大麦,远远望去,这些金黄色与碧绿色的田块镶嵌在颜色更为丰富的群山之上,与山顶的云层相呼应,更像是一幅幅美丽的图画。
  油菜花不光好看,更有一股浓郁的芳香。徜徉在油菜花海中,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香味。因为其香,到这儿观光的游客都忍不住要贴近一朵朵小小的油菜花仔细地品味。油菜花的香不同于玫瑰花等的香,是一种浓浓的、非常纯朴而又纯正的香。因此,不管在这花海中呆上多久,你都不会觉得有香气刺鼻的那种感觉,都会觉得这种香非常地道,非常舒服。
  正是因为这花香,吸引了许多的蜜蜂来,在这片花海中辛勤地劳作,既酿出了香甜的菜花蜂蜜,同时也传播了花粉,促成了每年的油菜大丰收。一路上我们就见到了许多养蜂场。正是这小小的蜜蜂,使我联想到了油菜这种作物形成了多少产业,又养活了多少人。农民在地里种植油菜,在一开始长出油菜叶子的时候,那嫩嫩的油菜叶便是餐桌上的一道美餐。当油菜开花的时候,蜂农便将养蜂场开到油菜地边上,勤劳的蜜蜂们在这里酿出许多香甜的蜂蜜。而大片的油菜花作为当地一道著名的风景线,吸引了许多人来这里观光、消费,拉动了这里经济的发展。油菜成熟以后,农民将油菜籽买到榨油厂,榨油厂又将油菜籽生产成各种各样产品。在煤油没有广泛应用的时候,许多地方还点清油灯,而今天菜籽油的用途主要是食用。现在的菜籽油品种有很多,有普通油、色拉油等,品种不一,味道不一、口感也不一,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生活。今天菜籽油的加工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以前是将油菜籽炒熟炒热以后,利用机械压榨的形式出油,现在的加工形式产生了质的飞跃。在民乐工业园区建有一家现代化的榨油厂,依靠高温萃取的形式产油,不同的温度段产出不同的产品,出油率高了,产品质量也提高了,而且品种也非常丰富。
  小小的油菜籽,使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而小小的油菜花,也竟然让我浮想联翩,竟然写了这么多!
  扁都口的油菜花
  绽放的莲
  身居江南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本在江南是收获季节的八月,而却在西北的扁都口,金灿灿的油菜花正开得绝艳。
  八月初的一天,我坐上了去往扁都口的车,从甘肃省的民乐县城出发,沿着通往青海省的227国道前行,约莫行驶25公里左右,就到了甘肃省和青海省的交界处——扁都口。扁都口及其峡谷全长28公里,在民乐县城东南28公里处的祁连山中,呈南北走向,古称大斗拔谷,汉朝的霍去病西征时就从大斗拔谷出来,在民乐县的永固城驻扎。
  而在沿途的公路两旁就能够看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远远望去,公路两旁几十里的田野里,呈现出一派金黄,除了黄得耀眼的油菜花外,间或有一点墨绿的麦田点缀其中,像是在金黄色的油菜花地毯上陪衬的几片绿叶,看惯了江南接近收割的八月,猛不丁置身于这片金黄色的海洋里,带给我的视觉冲击难以赘述,全身所有的兴奋全被眼前的金黄色点燃,比起江西婺源的油菜花来说,那里的规模与此相比无疑是凤毛麟角,站在扁都口的制高点向下眺望,几十万亩的油菜花尽收眼底,在西北空阔的地域里生长着的油菜花,全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小家碧玉,她如大地母亲精心培育出来的大家闺秀一样,大气而不失娇媚,沉稳而不失活力,使人看上一眼就会爱恋上她。
  站在扁都口的草坡上,没膝的野草柔软地踩在脚下,那黄色的野菊花、白色的苜蓿花、红色的桃红花、紫色的马兰花竞先绽放在草坡上,几只调皮的蚂蚱正嗡嗡地展开五颜六色的翅膀扑愣愣地自在玩耍着,全然不顾我这个外侵的家伙的到来。黄色、蓝色、褐色的蝴蝶们扇动着美丽的翅膀从我身上飞过,落在我胸前用油菜花编织的花环上,也许是贪恋上我身上的香水味道,竟迟迟不肯飞去,在我身边翩然嬉闹着。此景此情,所有的烦恼和疲累在此刻消减,除了那颗欢快而又愉悦的心外,剩下的就是尽情释放了。先是在草地里打几个滚,再对着山口啊啊啊地大叫上几声,然后扔掉背包,像鸟儿一样展开双臂飞翔、像兔子一样撒开腿儿狂奔,喊累了,奔乏了,躺在温柔的草坡上仰望蓝天,西北的天蓝得晃人的眼,洁白的云儿追逐着草坡上放牧着的羊群、牦牛,此时就传来牧羊人悠扬的歌声,粗犷的声音和豪迈的神情下,一张被太阳炙烤成红黑色的脸出现在眼前。
  走近扁都口风景区,热情好客的当地人和身穿藏族服装的少女会迎接你进入他们的帐篷,献一条洁白的哈达,唱一曲劝酒歌,一碗青稞酒就端到了你的眼前,对于我这个滴酒不沾的人来说,一碗60度的至少二三两的青稞酒双手虔诚地端在面前,怎么好意思断然拒绝?硬着头皮,皱着眉头喝下的哪是辛辣的青稞酒呀?分明就是当地人的热情和朴实。看着你喝下敬献的酒,少女又捧出当地的酥油茶、麦仁粥、蒸羊血、油果子、手抓羊肉、牛肉以及用青稞面做成的搓鱼子、用麦粉做成的揪面片,直到面前的桌子摆放不下了才罢休,唯恐远方的客人在她的地盘上饿着。
  我醉了,醉在这一碗香辣的青稞酒里;我醉了,醉在这一片金黄的油菜花里,我醉了,醉在这温柔的大草坡上,我醉了,情愿嫁给那个赶着羊群、牛群的西北汉子,住在这满目灿烂的油菜花间,过没有尔虞我诈、自由自在的日子。
  不想离开这一片金黄,是因为它带给我久违的安详,没有离开就开始想念,是因为扁都口是世外的人间天堂!当你在江南酷热的八月度日如年的时候,请你来西北的扁都口享受清凉;当你在都市的人群中索然无味的时候,请你来西北的扁都口看这片圣洁的金黄。
  穿越祁连山
  佚名
  几乎从第一次见到祁连山我就产生了穿越它的念头,不仅因为那直插云天的皑皑雪峰、云绕雾缭的神秘面纱、茂密的森林和丰饶的牧场,还在于伟岸雄浑的祁连山有可以穿越的天然孔道。汉代名将霍去病曾带精锐骑兵,穿越祁连山,突袭匈奴,夺得河西,使汉王朝“设四郡,据两关”,翻开千里走廊新的一页。隋时,青海境内吐谷浑壮大,骚扰中原,隋炀帝御驾亲征,穿越祁连山击败吐谷浑,使青海首次纳入中原王朝版图。霍去病与隋炀帝在穿越祁连山时,都曾利用祁连山中长达40公里的天然峡谷扁都口。此处至今还留有屯军遗址。这条古道现已修建为从西宁至张掖的227国道。甲申年盛夏,我们便沿此道穿越了祁连山。
  那天天气晴朗,天色瓦蓝瓦蓝,只有几缕鸡毛般的浮云在天空游弋。尽管时值酷暑,可在海拔2000多米的高原却丝毫感觉不到炎热。车一开出西宁,一阵清凉的风便迎面吹来。沿着白杨夹峙的227国道,我们来到祁连山南麓大通土族自治县的一个小镇吃饭休息。饭店老板是土族人,会讲汉语。在聊天中我们得知,这一带居民以土族为主,还有回族、藏族、撒拉族和蒙古族,绝大多数务农或放牧。
  告别小镇,伟岸磅礴的祁连山已高耸眼前。高原气候多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有大团乌云覆盖山巅,谷口上空更是浓云密布,谷口外的坡地上盛开着大片的油菜花,形成强烈反差,更给祁连山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古语云:“无水不成路。”古今道路大多沿着河谷修筑,穿越祁连山的国道也不例外,沿着大通河直插祁连山腹地。大通河是祁连山众多的冰川雪峰融化、汇纳多条淙淙细流而成的一条大河,也是黄河上游较大的支流。河水泛着白沫咆哮湍急,在两山夹峙的山谷间奔腾而下。
  说是国道,却是河石路,可能刚暴发过山洪,不时有塌方和冲毁的地段。车小心翼翼地在山谷间爬行,头顶便是嶙峋的山崖和突兀的巨石,有时几乎紧擦着车窗掠过,憋压得人透不过气,只听得车轮在河石路上的摩擦声。糟糕的是愈向山谷深处行进,天色便愈昏暗,气温也骤然下降,转瞬之间,又下起雨,雨点足有铜钱大小,击得沙石土路上的浮尘扑扑冒烟,车顶也砰砰直响,一股浓浓的土腥味钻进窗内,四周全被雨幕笼罩。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河谷,开始翻越海拔超过4000米的大坂。强劲的山风吹过,风雨渐渐小下来,公路却像一条残缺不整的飘带在山坡上缠绕,大团的乌云从四周疾驰而过,车一会儿钻进云里,一会儿又钻出来,简直像腾云驾雾。
  穿过长长的隧道,远方高耸的雪山白雪皑皑,雪线分明,那才真正是祁连山的主峰,全是海拔四五千米的雄浑大山。在雪峰与我们刚刚穿越的大坂山之间,竟然有宽达10余公里的川道。大通河水九曲回肠,从云雪深处流来,像一条明晃晃的玉带,蜿蜒在这祁连山腹地,两岸是大片正怒放着的油菜花,在阳光之下,分外耀眼,浮光耀金,连扑面而来的阵阵山风中都满含菜花香味。起伏的丘陵地带种着青稞,在山风中起伏,像是为金黄的菜花镶上了青色的花边。再往上便是延绵不绝的草场,盛夏正是牧草旺盛时节,放眼远眺,整个天地之间,无一处裸露的土地,无一处裸露的岩石,金黄的油菜花、油绿的青稞、白云般流动的羊群、黑色的牦牛、矫健的骏马和星罗棋布的牧民帐篷,构成一幅壮观无比的祁连山画卷。
  驰离川道,车又开始爬坡,一座座雪峰逼耸眼前。公路盘旋而上,要翻越祁连山主峰了!这段路正在改建,沿途都在施工,看模样、服装,是藏族民工,有不少是妇女。虽是说盛夏,但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山施工,寒暖不定,她们还穿着皮袍,头上都戴着毡帽,与男人一样搬运沙石,看上去十分劳累辛苦。正感叹间,天色阴暗下来,透过车窗,前面山巅笼罩着大团乌云,正有股股雨云落下。不好,肯定非雨即雪!我们的心又悬起来,车内的温度也骤然降低。突然,车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车窗上也结了层冰,我们心里都“咯噔”一下,司机赶紧打开暖气融化。再看四周已是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天地间一片混沌,只见几个放羊的藏族妇女在路上躲避。这时,车顶又被什么砸得砰砰直响,透过车窗看,竟下起了冰雹,足有核桃大小,砸在车上又跳起来,转瞬之间路上便积上了冰雪,车轮碾上去“咯咯”作响,几乎每一声都让人提心吊胆。
  祁连山属青藏高原,气候恶劣,变化无常。据说,当年隋炀帝御驾亲征,率40万大军,连营300余里,穿越途中突降暴雪,冻死不少士兵,其中包括隋炀帝胞姐乐平公主。想想当时没有公路,没有任何现代交通工具,几十万大军粮草辎重、武器装备、各种供养全靠马载人扛,如此陡峭的山岭,接济不上,再突遇暴雪,气温骤降,冻饿而死完全是有可能的。即使今日,坐在车上,倘若熄火,荒山野岭,几十里路没有人烟,也相当危险,还真让人后怕!
  幸亏,在高山疾风吹动之下,那团雪云处于移动状态,我们终于钻出雪云,头顶有蓝天绽露,车也开始走下坡路了。看路标在峨堡县境,我们终于越过祁连山主峰分水岭,接下来的峡谷便是扁都口了。果真,公路伴着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峡谷,伴着一河奔腾不息的雪水,一直往下行走。沿途黑黝黝的山崖、布满河谷的巨石、寸草不生的裸岩,间或还有一两户牧民的黑色帐篷都一掠而过,甚而,在稍显开阔的河谷,还残存着一圈巨石垒起的古堡,我猜测那便是当年霍去病带军突袭匈奴的遗迹。转过最后一道山弯时,豁然一亮,呈现在眼前的竟是广阔得没有边际的原野,金色的麦浪铺满大地,一望无垠,晚霞正在西天燃烧,夕阳迸出万道霞光,尽情铺洒在正在收获的大地上。路标显示这儿属民乐县,距张掖市60公里,是河西走廊最开阔、雪水流量最大、牧场最辽阔、土地最肥沃也最富庶的地方——“金张掖”。
  回首祁连山,那白雪皑皑的雪峰正展示着伟岸的剪影,在晚霞夕阳中熠熠生辉。
  山明水秀姚寨村
  紫藤杖
  在地势广袤的河西走廊中部,张掖市南有一个农林牧生态圈,那就是闻名遐迩的民乐县。我没有读过《县志》,但我知道几十年来民乐、山丹两县多次合并,其原因恐怕还是经济关联性太强的缘故。
  如果从空中俯瞰这条充溢着胡笳、驼铃、戈壁、芨芨草的,由南北大山夹峙而成的天然走廊,那重丘起伏迤逦千里的磅礴气势,那西出阳关莽莽苍苍的历史演绎,曾经给人带来无限遐思……其中在祁连山北麓那片浓郁的黄褐色中间嵌镶一块翠绿,它便是山明水秀的姚寨村。
  姚寨村位于民乐县东南45华里,属永固镇管辖。村子有百十户人家,绿树浓荫,窗明几净,且一式是明清建筑的青砖瓦房。村前有条蜿蜒的石板小路,路穿过突兀的土丘,豁然间展开几千平方米的坡地,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由地下温泉汇聚而成的宽2米深不过1米的小溪曲曲弯弯绕过这片芳草地。记得那年盛夏,我从永固镇来到这里马上被眼前江南水乡般的景色迷住了!草地上是三一群、五一簇的村民。他们在采撷药草和地木耳,有人用手捧起了一条3寸长的小鱼,几个人围过去看了看,又小心翼翼放回溪里。因为按习俗他们是不吃鱼的。陪我来姚寨村工作的是镇长秘书小夏。小夏就是本村的人,他在山丹县农大毕业后分配到镇政府当民政协理员,他文笔好,不久就让镇长遴选为主管,当政府办秘书。他的散文我读过,才气横溢,犹如高山大峒、沙漠平野。借工作机会,我想进一步了解这个朴实的西北农民的儿子。
  所谓工作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为即将开展的“四清”运动作准备。工作组7人,由县委组织部的档案科科长带队,到村后就分工查访重点户。
  傍晚,小夏揽着我去他家吃“派饭”。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走进这个平平常常的农户……夏家连接着村里的打麦场,土坯筑就的影壁墙后边竟然是一个背倚山岩的矩形四合院,院子有三进,第一进放置农具,第三进是粮库,夏家住在第二进。从狼牙飞喙的建筑样式中,可以推测这里原是村子的祠堂。小夏告诉我,他父亲是村里的保管员,搬过来十几年了,屋子很大,又靠着祁连山,一到晚上光点房前院后的七八盏灯就得费半个时辰。小时候,他长的高,就自告奋勇把点灯的活儿包了!一天,他在学校惹了祸被“留校检查”。这下可热闹了,黑黢黢的大院子里不见一丝光亮,稍有响动便幻为风声鹤唳。当他回家时,发现父亲还在村里开会,而妈妈和三个弟妹蜷缩在西厢房里不敢出门。这件小事也反映出山民生活的艰辛。我在姚寨村工作一周,临行前夜,小夏突然把我叫到家去。他神秘兮兮地说,待会儿让你大吃一惊!我跟他进了平时待客的第三进院,只见他用一串丁丁作响的钥匙打开东首屋门。他捻亮了马灯,嗨,眼前简直是一个书画收藏馆。隶草篆楷加上山水画侍女图,一时间真以为时空倒转,自己又来到都市的历史博物馆。这时,小夏如数家珍般向我介绍着这一帧帧字画的由来,他说,这姚寨村建村人原是清乾隆年间被谪的封疆大吏。这些东西全是土改后保存在祠堂的姚地主的财产。耳濡目染,长期熏陶,这也许是小夏文采过人的原因所在吧?
  韶华似水,匆匆就是几十年。因为工作关系,打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姚寨村,只是间或同小夏有书信往来。早听说村子里安上了电灯,家家都有了电视机;而小夏本人早已是省作协会员,在张掖地区一个文史部门任职。不料,2003年10月25日惊悉甘肃省张掖市民乐、山丹县之间先后发生6.1级、5.8级地震,而震中就在我年轻时邂逅的姚寨村。震区情况不明,从电视上能看见星罗棋布的帐篷和连绵的山峦。也许损失较大,但张掖市委李书记的话给了我很大慰藉,他说,在党中央和省市委的领导和全国人民的支援下,山丹、民乐两县人民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用一年的时间在地震的废墟上建成一批新型的康居村!
  我想,明天的姚寨村会更加美好。
  海潮神韵
  王建雄
  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离开繁华的都市,经过一片葱绿的村庄,终于到达了向往已久的民乐海潮坝水库。海潮坝水库位于民乐县城以西23公里的海潮坝河上,是我省第一座砼面板堆石坝,是一座以灌溉为主,兼顾防洪、发电的不完全年调节水库。据史料记载,像巨龙一样蜿蜒跳动的海潮坝河,始建造于汉代,古人称之为虎喇河。这样的称呼很可能是模仿山洪暴发时所发出的哗啦巨响之声而命名的。早在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的一天,天公发怒,海潮坝山上雷霆大作,山洪暴发,来势迅猛,冲毁河堤,甘肃道输德会同东乐县丞李永熙亲赴河畔查看水情,只见山上松林如海、松涛如潮,况且人们本来就厌恶虎喇河这个名称,于是就借题发挥,将虎喇河改名为海潮坝河。海潮坝河发源于祁连山主脊线上海拔4500多米的肖不德克岭东麓,沟脑海拔5027米,是民乐县境内最高峰。河水北流至窑沟出山口,口内主河道长约22公里,山口外流域面积约150平方公里。人工建造的海潮坝水库,犹如天上瑶池降落人间,明明亮亮地镶嵌在高山峡谷间,蓝天白云、雪峰森林倒映水中,山水一色,清澈碧透,如梦似幻。游人置身其间,恍若步入超凡脱俗的理想境界。该水库大坝长197米,高57米,总库容735万立方米,于1996年12月竣工投入使用,是甘肃第一家混凝土面板堆石坝水库,灌溉着顺化、丰乐、洪水、六坝4个乡镇27个自然村的10.3万亩耕地,堪称是民乐县河西人民心目中的一条母亲河。秀丽迷人的海潮坝,不愧是森林的海洋,野生动物的家园,自然资源极其丰富。满山遍野的青海云杉、祁连圆柏等树木面积达1100多公顷,高山柳、金露梅、锦鸡儿、花楸等灌木达3000多公顷。
  这天,正好是微雨初晴,那碧波万顷的海潮坝水库在朝阳的映照下好似一泓玻璃琼浆在轻轻荡漾,金光点点,微波粼粼。看远处,水天一色;看天边,云卷云舒。水面巨浪排空,卷起千堆雪,令人心旷神怡。在坝基脚下仰望,阶梯似天梯一般高,没入云霄,忽然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怀着崇敬的心情向上攀登,没上去一半,已是大口喘气,可是舒坦极了。于是我一步两个台阶奋力向上攀登。终于登上了坝顶。“啊——”我惊呼了起来。那蓝蓝的水被夹在松树苍郁的石山之间,在坝后灰黄的高山上,山顶是耀眼的雪峰。再看那蓝色的倒影,恰似一幅旷世绝伦的山水画;蓝的底色使得青翠的石山更青,白云更白,雪峰更加亮丽,似一颗巨大的钻石镶嵌在两山之间,光芒四射。太阳的倒影给整幅画增添了神秘的色彩,使它更加迷人。片刻后我们沿西山脚下的一条小路慢行,进入山谷深处,潺潺的流水声四处回荡,不时有啾啾的鸟鸣声,分外悦耳,似乎进入了“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源,尽管这里只有青松挺直。奔涌的河流冲击着紫红色的大岩石,溅起雪白的浪花,如同滚滚的琼浆,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我双手捧起那清凉的山水,用舌尖蘸了一下,细细品尝,甜甜的,凉凉的。真想与之融为一体,化云朵登天,随溪入海,或滋养草木,或灌溉家园,或在天地间净化灵魂。淌过淙淙的河水,我们攀登东边的大山。爬到半山腰时,那西山上的松林如绿毯般展现在我眼底。在山底望时,它像一坨墨洇,可置身林外,登高远眺,才发现它是如此雄浑、壮观。
  正如从小学课本中的句子欣赏过波澜壮阔的大海,游玩过水平如镜的西湖一样,但私下里一直以为汹涌的大海太霸道了,清亮的西湖太娇媚了,总觉得缺少点儿什么?及至到了海潮坝水库我才蓦然明白,洒脱!对,是洒脱!你瞧,这细雨中的海潮坝水库,水面呈淡绿色,如春天的少女穿着淡淡的绿裙向我娉婷地走来,那粼粼的微波是少女裙袂上闪闪的珍珠;雨后的海潮坝水库,又换上了深绿色的夏装,那便是初沐的少妇,静静地歇息在青山碧水之中,那份柔美令人心襟荡漾。“水光敛滟晴方好”那是正午烈日下的海潮坝水库,正午的太阳如火一般炙烤着大地,那深蓝的水波,却用温柔的手抚摸着我的面颊,让我感受到海的气息,爱的神韵。
  海潮坝水库,你是民乐的男子汉,沉稳而沧桑的外表下有着深沉而博大的胸怀,博古通今的风韵里,孕育着无私无畏的耿直的个性。我多么想沉睡在你的柔波里,长眠于此,我多么想吻着你,走进你,细细品味!用心倾听,用心观察,用心思索,用心鉴赏,用笔把你其中的无穷魅力写出来。
  扁都口一瞥
  龙巧玲
  我们是从军马场开车过来的,老李说要让我们看最美的油菜花。老李是农场主任,长年来往马场。是表妹介绍我们相识,老李做向导,带我们出来野游。
  直到没有路,车停在一道土坡,我们下车。一种新奇的冷峻,一种旷世的空远,一下攫取了内心。前方辽阔,身后险峻,站在高坡上,就是站在河西的屋檐,三千米的高远,凝滞了时空。最美的油菜花溢出了山丹边界,是民乐最亮的看点。铺天的苍茫,盖地的流金,天空荒旷,远山浮动。正是热闹季节,大小的车辆,散落的游人,人迹小到一粒微尘,车辆是一只只蠕动的甲虫。
  油菜花染黄了七月,染黄了已然苍暮的青春。花开是生命最美丽的绽放,撩动血液里残留的激情,在旷野里尽情欢闹。拍照。拨开齐胸高的油菜,小心进入,忽然一片白光闪出来,我以为又是人随手扔的垃圾袋,便伸手去捡。手触到那白色,却吃了一惊,不是塑料,是硕大的一株蘑菇,张着伞,隐在枝叶间,像朵偷渡下凡的云。几个人合力把蘑菇挖出来,伞柄的粗,要满手才握得住。海云和寅儿争相托着云朵照相。老赵在前面举着相机喊:“拿过来,蘑菇拿过来。”寅儿便拿过去,两人叽叽咕咕,咯咯笑着,擎着蘑菇,对着镜头摆弄不停,对我喊道:“站着,莫动。”便站着,看他们头对头摁下相机。而后让我走开,又指挥海云说,“过去站着,莫动。”照完了,让我们去看相片。相片里的蘑菇已巨大如伞,人靠着伞柄,头顶着伞盖,伞盖上的天空,是一片乌拉拉的云。惊异他们的想象,原来是把蘑菇置在镜头前方对准远处人物景色,合成一张油菜花背景人在蘑菇巨伞下的照片。回去给同事朋友看,都惊异不已这巨大的蘑菇。
  人总是有贪婪之心,便四处再寻。满野里都是油菜花,即使里面藏着蘑菇,也犹如大海捞针,何处去寻?反倒糟蹋了庄稼,遂作罢。只在野地里翻寻。这一株只是偶然,或者它等在那里就是要和我们相遇,因此别无第二,当然不会再有。倒是一簇一簇的“马蜂泡”貌似丁丁菇,一团一团,随处都是。海云认得,对寅儿说,砸它,砸一下就粉了。果然,那菌团轰然四散,粉末飞扬,真像被捅的马蜂窝。成熟了的,褐灰色,粉末也是褐灰,黏到裤脚和鞋上,紧紧贴着。怪不得到处是它的子孙,每打破一个孢体,便有无数个孢子飞溅,以土为岸,生根落户。
  不自觉到了一片花海。白的是格桑花,粉的是粉团花,又有名字叫狼毒花。寅儿听了窃笑,附我耳边说,这花像你。我不解,他又说,狼毒妈。后来便以这称谓取笑,若我对他严厉些,他便称我“狼毒妈”。更多的是蜜黄形似铃铛的花,我不知道名字,海云也认得,还会那花儿的一种游戏。那花儿倒垂钟铃,花瓣张开,四瓣翻卷,花蕊翘翘的,微微颤动,很引逗。海云彩下两朵,给寅儿一朵,从颈处勾着花冠,两颗铃铛便缠在一起,互相拉扯使劲,看谁将谁勾脱。寅儿不得窍,三两下就被海云勾脱,再采一朵,再勾。这一定是海云小时候的游戏,她的童年里有花,有马蜂泡,我却没有。蒲公英的灯笼,见风就窜,把我们的头发也当做黑土地。那些紫的、红的花儿,叫不上名字,矮矮的小小的,恣肆汪洋地开着,风动时,交头接耳,抓耳挠腮,像一群淘气的幼儿。
  不远处,一座败破的房屋。老李说,曾经是马场连队的一个看护点,人早已搬走,不过春耕秋收时来看看。面对鲜有人迹的荒旷,这份清冷和寂寥,也只好是看风景的人一看,若长年在此,没有特殊的使命,断不能坚守。
  这是草原最肥硕的时候。铺展到天尽头的油菜花,深不可测,色彩的浓郁简直是上了油彩,地势的起伏,让这幅巨大的油画有了漂浮的动感,天地相连苍茫处,这浓郁的金黄好像是从天空淌下来的。如果把远山当作一轴,背依的祁连山就是另一轴,底色的金黄点缀些小块大麦的青,使画面不失呆板。如果可以调色,用以光的七彩,这轴画又会是怎样的锦绣繁华?我疑心,一定有神,不然谁能打开大地的卷轴?
  油菜花里碾出的两道车辙,没进油菜花深处,好像通往另一时空的轨道。谁来过?谁去过?如若流淌的不是油菜花,是青草的汁液,那汁液里滚动的,就是如花的牛羊。是“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我不自禁说道:“这里就是扁都口?就是霍去病大破匈奴的入口?”老李指着甘青公路边一座山峰说:“是的。从那个山嘴,沿着山势有条路,通到焉支山。当年霍去病就是从这里偷袭抄了匈奴的老巢。”我呆呆叹气道:“匈奴太不小心,这么重要的关隘,怎么就没人把手?他不知道汉人是最善算计乘虚而入的?”……哦,如果时空倒回一千多年前,匈奴把这条漏洞堵住了,就不会留下一首《匈奴歌》哀哀败去,不会消亡得片甲不留。大汉江山的版图扩张消亡了一个马背名族,是歌?还是泣?遥远的贝加尔湖,是匈奴的最后一滴眼泪。
  车开到甘青公路,两座山峰相对处。山体因为贴地的苔藓而呈深褐色。山似乎都是独立的,异峰突起,好像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是从天空拈来的。一座一座,孤独着。坡度很陡,我试图攀爬,想站在三千米的山峰一舒心胸。攀到山腰,便觉力不从心,畏惧而怯懦,没了勇气。无奈抓一把黄土,投向扁都口深处。……再深处就是青海了。青海,那弥漫着花儿忧伤的远方,洁白的牛羊毡房……除了风呼呼如马蹄声响,来往车辆呼啸,远处野营队伍的狂欢在风里撕扯纠缠,混在一处倒像是厮杀。这边关要隘有过多少厮杀?飞散过多少魂魄?如果真有那么一种力量,能和灵魂通话,谁在这里守候?谁在对我耳语?
  一杯黄土,掩埋了一切。
  拂落忧伤,回到油菜花丛,回到灿烂的人世间。时间只是相对长短的瞬间,在弯曲的空间里旋转,没有永远,只是彼与此的相对。风景,是生活里的另一个人群,一生的路上,所有的遇见都是风景,一晃而过,一笑而谢,只有内心,是能够坚守的家园。若风景也是宿命,今生不遇见,定是来世注定的孽债。那么扁都口,便是又一个孤独的坚守者,千年的风雨不过弹指春秋,对于你,世界已然安静,任何喧闹都置若罔闻,只等待下一个遇见。
  怀念费寨
  党龙
  多年以来,对费寨的怀念像是一根长长的线,牵着我在民乐县城与费寨间游走。因方言的缘故,也因幼时着迷于水泊梁山的故事,便固执地认为应该叫水寨,只是多年后在问过当地朋友后,才知道原来该叫费寨,不想一错竟是数十年。
  那是一个离民乐县城七八里地的小村庄,静静地依着并不高峻丰腴的土山,宽阔的河道里躺满了圆圆的石子,一段一段的崖头,高高低低的田地,金黄的菜花,嗡嗡的蜜蜂,搅裹着我的快乐,凝在童年的记忆里,挥抹不去。
  是在一场雪后走进费寨的。咯吱咯吱的驴车缓缓地行走于混沌的天地间,让人辨不清方向。十四五岁的我安分地躲在大棉被底下,仰望着碧蓝的天际,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散开。一场雪,洗净了天空的铅灰,像是被雀儿几声叫醒了,在雪的映衬下,透明而晶莹的蓝。大地被雪盖了起来,茫茫一片,只是一路上崖头露出片片土黄,一块一块地甩开,成了一条斑驳的长围巾。
  满眼的土黄雪白交杂着,听着一路的鸟叫,不知不觉就到了。一片挺直的杨树林,每棵树都顶着一个或几个硕大的鸟窝,像是排列整齐的哨兵。呆头呆脑的乌鸦冷冷地在树上扫视着进寨的人,许久,呱——的一声,扭头就走了,只剩下那单调的声音在空气中涌动。爬上一个高高的陡坡,便算是进寨了,灰头灰脑的房后便是高低起伏的土山,白嘟嘟的,蓝天,白山,土墙,鸡鸣,狗叫,动中有静,一幅天然的田园写意画。
  整个村庄猫在了雪中,一地素白。通往涝池的道像是花枝儿,从几个居民点蔓延到了主干上,每一条枝丫上零星地点缀着冰花。下雪天,水依然得挑,只是比往日多了几份辛苦。出门时挑起空桶,沿着踩开的路儿走,虽被踩开了路,不会太湿脚,但雪瓷实了很多,先挑水的人洋洋洒洒地溜了一路水,也早已冻结成了冰,特别滑,得小心翼翼地迈步,上涝池的高坡到进涝池更得小心,不留神,便会嗞溜一下,滑个四脚朝天,引来大家哈哈大笑。亦步亦趋地靠近冰面,惊惊颤颤地走上冰面,冰面的中间地方,早有人砸开了个窟窿,不大,水勺刚放得进,天冷,结着薄薄的一层冰,轻敲开,勺里混着冰花便舀起了一勺水。一勺,一勺,冰水混杂的声响,在沉寂的四周放大开来,和谐而悦耳。慢慢地来,慢慢地走,一趟水,竟挑得一头的汗,被风一吹,便成了冰珠儿。
  “叭——叭——叭”的几声,缩在炕上的我便一下子来了精气神儿,我知道那是八零、六一在用火枪叫我了。八零是八零年出生的,六一是在他爷爷六十一岁时出生的,两个很有趣的名字,也是一对不安分的兄弟。叭叭的火枪是他们用自行车链条节、车辐条、破车胎皮条做的,很精致的那种枪型。把火柴头塞进螺丝帽做的枪管里,用车辐条做的枪栓在车胎皮力的作用下,准确无误地插入了螺帽,激烈的撞击发出诱人的声响,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玩具。
  穿着军绿色的中山装的他们,戴着棉帽站在雪地里等着,八零一旁衣服侧面的大口袋撑得鼓鼓的,另一面兜边则耷拉着,不很齐整,像是挂彩的伤兵。六一的帽檐耷着,是那种仿军帽,很大,几乎装进了他的整个脑袋。他们说去滑冰,捧着几块木板拼成了冰车。几块稍大的钉在一起,左右各是两块小板,下面一排钉子帽朝下稍钉了几下,减少了滑行时的阻力,用两根木棍拄地便可以滑行了。我惊讶于他们的创造能力,我是从未有过如此的能力自娱自乐的。不能动斧头,不能动刀,不能玩火,不能玩水,不能不打招呼外出,必须按时回家,所有的不能为我戴上了一条条的镣铐,在这里,远离了父母,远离了所有的不能,我可以跟他们爬上高高的大树去掏鸟窝,躺在山顶看云而淋一身的雨,因下山时跑动而从高高的山坡上滚下来,在干涸的河道里用石头打野兔,在下雪天到涝池里划冰车……他们推着坐在冰车上的我,在瓷实的雪地上划行,经过村道,到涝池的冰面上划冰车。冰车划过,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两条深痕,卷起的冰屑混在风中,生硬地打在脸上,木木的,只有我们的笑声随着冰车打着转儿,在空荡荡的涝池上空回旋,不时夹杂着一两声乌鸦单调的叫声。划累了,八零掏出鼓鼓的兜里藏着的陀螺,猴一样地窜到涝池外的杨树上折一根树棍,用小刀把树棍的梢子上锯一道槽,把长长的鞭线牢牢绑在上面,在冰面上就抽起了陀螺,日头随着陀螺的旋转,眨眼就转到了西山沟。
  童年的日子,陀螺般转去了,多年后,再问起儿时的玩伴,巧手的八零当了木匠,后来失去了一只眼睛,顽皮的六一为生计远走了他乡,而我再也没有机会去费寨看看了,他们是否还记得当年的费寨,那个飘浮着我们欢乐的费寨,载满了一个异乡孩子梦想的费寨!
  记忆民乐
  何正功
  今年七月二十一日的那天,我和家人在朋友的邀约下,坐车前往邻县的油菜花胜地游览,那是甘肃河西走廊民乐县一个叫作扁都口的地方。
  前一天夜晚的滂沱大雨,可谓势如破竹,洗净了夏日油腻的地面,弄晴了炎热弥漫的天幕,仿佛一本刚刚出炉的新书,布展在人的眼前。焕然清澈的早晨,出行的车辆越来越多,和悦的空气,给旅行的大小脚步填注了少有的激情。在车轮的遣使中,向往胜地的心儿像秃鹰盘桓高空,随机捕捉目标。从沿途的车窗里,就能了解人们欣然的准备,一路上的寒暄,其实是在为嗷嗷待哺秀色的风情打埋伏。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过后,驾车的朋友愣地说:“前面的黄色,就是油菜花。”
  其实,我们看见了,就在路旁的地里,溢出黄色的植物,路基不低,远处的黄连片而来,车速慢下来的时候,我们的眼睛里耸起大片的油菜。我的喉咙里痒痒的,一种久违的伤痛或者爱随即而来,我的童年在恍惚中走来,而且是从一条布满石砾和油菜花的山路上而来。
  我们所驻足的是民乐县洪水乡跻身甘青227国道线的十字路口,从这里算起,油菜的影子开始浮现。
  于是,油菜大片大片地葱茏起来,越演越烈,朝着四面八方涌动,特别是向着雄伟壮观的祁连山北麓簇拥上去,像无数渺小的柴禾被邀去装点大山的巍巍情势。即使大山的半腰间,也似乎泛着清晰浓烈的油菜花,在早晨最明丽的阳光中发出金子的韵光。甘青227国道公路在油菜花东西夹击的地里,来往的车辆故意放慢着速度,让车窗里的人尽情地眺望。
  看,山麓的油菜地里焕发着精美的图案:
  2012,这是农民精心种植的一组数字,与旁边带笑的脸形图案分明在说:欢迎你,远方的客人,这里是油菜的故乡,请你赏个够。
  再看,那四个字是什么,原来也是农民精心种植的油菜字——甘肃民乐。鲜活生动,植根泥土。
  由于地形的缘故,我们处在公路的下坡地带,无法瞭望远处的大景,于是有人喊:上到前面,扁都口的坡上,能看到好多景致!
  在缓缓上坡的当中,我们正前方著名的军事要地扁都口开始呈现:离我们有一公里之遥,山,离奇地拔高,左右把持,东西对峙,青松和石头熔铸在一起的巨大屏障,像把沉重的铡刀横在前面,云雾在铡刀上试来试去。一条布带样的公路小心翼翼地伸进铡刀的刃下,顺其而流的汽车好似钻进咽喉的一粒燕麦。呼呼叫嚣的山风仿佛提醒山势的巍峨,而丝丝缕缕的山草冰冷地颤抖着。我们的身上俨然掠过着大片大片的湿气,十分舒适,但听说早晚要御寒。
  难怪从古到今人人屈指叫绝的名字——扁都口,听起来是那么富有惊险感,扁、都、口三个字,字字有意,个个含气,形象地表达了这里地形的狭窄、关键、唯一。其实,这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绝地。大景所吓,心怵情悸,懵懂之余,偏偏挤出一首绝句来:
  风出峡口转,
  水流至此寒。
  巍峨枕三山,
  过关魄已瘫。
  无数游客啧啧称叹,纷纷举起相机,把自己置身于壮观的隘口之间,留下静美的记忆大观。
  如果说甘肃与青海两省之间有着无数的互通渠道,那么,扁都口便是最微乎其微的栈道,它将巍峨的山系细胞通过祁连山的经脉融汇在一起,然后一以肠之势结秦晋之好,缔姻缘之恋。君不知这里的曾经,但相信会预感这里的未来。
  扁都口之南的青海不知有多少优美的风情,人们在此引颈眺望,看那钻入沟谷的车流,想必已经会为明天的远游而预设远谋。
  民乐油菜花的繁盛,在扁都口的入口处算是打上了句号,因为,这里是两省接壤之所,翻过山即便是有,也算是青海的了。但不管怎地,这里的油菜花似乎长势风起云涌,将关口的狭长地带统统抹上了金黄的釉彩,让人多添一层深邃的遐想,多质疑一些神奇的渺茫。正是基于此,这里正在打造一个游览的硬件体系——修建油菜观景台、矗立旅游标志,建造宿营宾馆、布设远景瞭望哨卡等等,目的是给游客提供一个方便、舒心、细腻、扩大、综合的览胜环境。
  其实,真正的壮阔景观是一览无余的千顷油菜地,那是需站在观景台之上,得屏息凝神无限长望的,向着山脚以下东边的无穷大的地方。
  老远,翻滚的白云下面,是勾画了的群山,不管是东村的,还是南乡的,群山的蓝色像一条蔓延的绣边,把无边无际的黄地毯圈了起来。微风弄拂之际,一张金黄的旌旗仿佛跃跃欲试,从地上晃动起来,那就是朴素的油菜花。谁在缭绕大旗,谁在隐隐吹号,使得油菜统一地杏黄,统一地盛开,统一地遍地而来,像庞大的军队,正演习一场大战的厮杀。它们周围间或一轮的大麦地似乎趔趄着,给这位伟大的脚步挪开席地,让它们覆盖这沟沟坎坎满身泥气的土地。举目遍地,回首如堵,若不是周围群山的阻拦,油菜的蔓延之势绝对不置可否,它们翻山越岭,它们钻沟爬坡,它们占据每一处土壤的空隙。如此寥廓的风景,触动着,感染着,刷洗着,置换着,难免引起诗的情思:
  从播耧里种下的确实是籽
  但长成的分明是色彩
  依泥土不能挥洒笔汁
  但开不败的竟然是画图
  于是,我相信,在天地之间
  纵然有挖掘不完的瑰丽
  ……
  在浩渺的油菜大海里,荡漾着一溜溜碧绿的白杨树,然而更掩映着一簇一簇干净整洁的民房,那是被雨水浣洗得发光的民房。粉红的砖瓦屋脊、暖意袅袅的烟囱、狗吠鸡鸣的村庄,为巨大的油菜胜地所包裹,又为柔和的锦缎所掩饰,几乎不能识别这里是怎样的面孔,唯有一束束道路伸向村庄,把人居与油菜地的界限模糊地划分开来,其实,房前屋后的油菜长势尤其剧烈,如入无人之境。
  民乐是一个山地与平原交汇,祁连山贯穿东西而雄踞为南屏的地方,靠近南面的地貌之所以如锦缎般鲜黄,是因为这里气候凉爽,土壤荒薄,春润不足,秋季雨水丰盈,最能适宜油菜的生长,因而,多年来形成了“富黄不富绿”的生态特征。岂不知在耕种农作物的同时,成就了蔚为壮观的旖旎风光,使得大自然的生息之力焕发出撩人的风情景致,于是,这里的青山、黄花两大美景巨大地反衬出来,给广袤的原野平添出一幅波澜壮阔的胜景。
  正如民乐人把“扁都口”三个字镌刻在碧绿的山体上一样,他们渴望自己的家乡越变越美,我们也真诚祝福这块地方富有魅力、创造、开拓,让可爱的祁连山把精美的画图奉献给更多的人,分享甘甜,无极无数。
  大民乐
  周步
  我对民乐的印象非常淡薄,原因是对民乐的知之甚少。民乐是离山丹最近的一个县份。但事实是,我至今没有正儿八经的去过一趟民乐。二十年前,应一个朋友之约,我们一同去了马蹄寺。汽车途径民乐,印象中,民乐县城比山丹县城更小,且更陋旧。马蹄寺在肃南,肃南在民乐之南。肃南是张掖市人口最少的一个县,地盘却最大,这是我最近才弄明白的事情。
  但我绝不敢因此而轻视民乐。我压根儿也没有、也不敢轻视过民乐。对于民乐,我甚至有一种骨子里的敬畏和敬仰。
  因为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和潜意识里,民乐是一个武术之乡。
  那是我上中学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正赶上武术热。《少林寺》、《霍元甲》等电影、电视剧的热播,无疑促进了这种热潮的蓬勃。我们学校里有很多同学都喜欢上了武术,有的还胡乱练了几手。我记得到了下午和晚上的时候,我们宿舍的几个同学便在大通铺上练起了“鲤鱼打挺”,别说,有的同学还练得像模像样了。我身子沉,骨骼硬,没有武术细胞,就练不好。但我有一把子力气,这在班里也是一哥。有一天下午,我从宿舍到食堂去,三班的一个从县城转到我们学校来的据说是有些功夫也很是
  狂妄的同学在我前面泼了一盆水(这里必须说明,他确实不是有意的),我年少气盛,觉得不可忍,就和他干了起来。结果是我并没有吃亏。那个同学他能轻而易举地从宿舍的房顶上跳下来,这是很多同学望而生畏。愣子的不怕横的,无知者无畏,我那次属于侥幸取胜。所以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人有时候还是需要一股子勇气和胆气的。对那个同学,我打心底里还是暗暗佩服他。
  在那个时候,在我们乡间,便有家境阔绰的人家请来师傅教孩子习武。
  请来的据说就是民乐的武术师傅。
  民乐的武术在河西走廊是相当有名气的。
  这是我对民乐最初的敬佩和敬畏。
  民乐人习武由来已久矣。民乐人为什么喜欢习武呢?我没有和他人探讨过这个问题。我的臆想是,一:出于自卫和反抗。二:军人和武人之后。其实军人就是武人。民乐是紧挨祁连山最靠近青海的一个县城,有好多地方比如扁都口等,就是中原王朝和西北诸民族兵家必争之地和军事关隘要道。霍去病就是从此处进入河西走廊。汉初,河西走廊是匈奴浑邪王的驻牧地,民乐永固就是浑邪王王城所在地。东汉之后,因为大马营草原的日益重要和扁都口等地军事要冲的关键性,这里几乎成了历朝历代永久性的一处屯兵之地。清代名将王进宝就在此地长期率军驻扎,并于此大败青海蒙古厄鲁特部首领怀阿尔赖。大约是出于防守和自卫吧,民乐永固一带的人们便有了习武的风俗。那些军人和将士,就是他们的师傅或先祖。紧挨民乐的山丹县霍城乡,也有习武的爱好和风俗,大概与同一理。
  这是我对民乐最初的认识和感知。但真正让我钦佩民乐的,远远不止这些。
  我钦佩民乐人的抱团精神和民乐学子的苦学精神。
  还有就是民乐人的热诚厚道和包容胸襟。
  早就听说过民乐人出门很抱团,却无缘感受。前年冬天,我的一个好友在青海包了些工程,因为工程是我给他联系的,所以他就告诉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他到民乐的一个村子里去找瓦工。价钱谈好了,临出发的时候,因为一些其他原因,人员得分两批出发。朋友的意思是先走一批,晚两天再走一批。但那个村子里的工匠们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同时出发,同时撤回。朋友暗地里给一些人许诺加钱他们也不干。还有在更早的时候,我听说其他一些地方,如果一个民乐人有难,其他民乐人都会出手相帮,这使亲眼目睹这个情景的我的同乡自愧弗如。民乐人,他们不会把心眼使在同胞身上。
  民乐在张掖不是一个人口最多的县份,但民乐中学却是张掖市最大的一所中学。这所学校仅仅高三的学生就有三千多人,这在甘肃也实属罕见。在民乐中学,有全省乃至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民乐的经济在张掖市并不算最好,办学条件更是一般,但为什么那么多的学子不远千里来此求学呢?就这个问题,我曾向山丹教育界的一些朋友多次询问过,他们一致的回答是:勤苦学风,严抓厉管。民乐是甘肃高考状元县之一。民乐中学已成为民乐的一个品牌,也是张掖和甘肃的一个教育品牌。
  ——我忽然想起那个叫韩正卿的民乐县委书记。这位公仆的大公无私和呕心沥血,是否与此有关呢。
  民乐是我的近邻,但说来惭愧,我至今没有一个非常熟识和交往很久的民乐朋友。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我对民乐人的喜好和友善,一如不妨碍民乐人对我的喜好和友善。屈指算来,于今四十多年的岁月里,北京的一位张姓朋友和民乐文联的王振武先生大概是与我有些“交往”的民乐朋友了。张先生热诚、厚道,通过一位北京朋友的介绍和我认识后,他就主动打来电话邀请我去参加凤凰卫视在北京的一个节目录制现场。他自称是在京民乐人的聚焦中心。王振武先生我早就读过他的文章,很好,很厚重,但未曾谋面。近期的“交往”是民乐文联建了一个QQ群,于是便有了网上聊天的机会。这个QQ群交流很活跃,大家无拘无束,畅所欲言,且都是与文化有关的事情。记得有一次,振武在网上传了一张民乐永固某地喇嘛塔的照片,我询问,振武热心地告诉我始末。今年春节回家,我邀请振武来山丹一叙,振武朗声大笑,同时热情地邀我去民乐相聚。说如果我到民乐,他当导游,陪我去看看那个我挺感兴趣的矗立在当年匈奴王城当中的清代喇嘛塔……
  这些,也许都是平常生活中极其平常的一些细枝末节,但有些地方、有些人却做不到。而这些细枝末节恰恰就是一个地方经济和文化发展的核心竞争力。这些核心竞争力同时也使我时时感受到民乐的民风淳朴之大自然、开拓进取之大提升、团结向上之大发展、视野开阔之大胸襟……

知识出处

民乐印象

《民乐印象》

出版者:敦煌文艺出版社

本书主要包括散文卷、诗歌卷等内容。包括视野的盛宴、《祁连风》赏析、海潮河·火蛋鸟、心碑——民乐八年、风吹民乐、扁都口、永固镇、金花节等多首散文和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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