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德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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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山丹县六十年文学作品集》 图书
唯一号: 292420020220001826
颗粒名称: 王洪德作品
分类号: I267
页数: 9
页码: 184-192
摘要: 本文记述山丹县王洪德作品,其中介绍了散文《大黄沟神韵》、《静静的马营河》、《诗情画意焉支山》、《尘封的油坊》等。
关键词: 山丹县 王洪德 散文

内容

作者简介:王洪德,笔名秋池,1962年6月生于山丹县大马营乡,现任中共甘州区委常委、组织部长,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省诗词学会会员、张掖市诗词学会理事、《山丹史话》副主编,在省、市文学刊物上发表散文、诗词作品百余篇(首),代表作有《诗情画意焉支山》(散文)、《大黄沟神韵》(散文)、《钟山寺遇雨晚晴》(七律)。
  大黄沟神韵(散文)
  在人们的印象中,西部风光一定是雄关落照,大漠孤烟,天山飞雪,胡笳悲鸣;是苍茫无边的戈壁,一望无际的沙漠。然而,谁能料想,就在这地处走廊蜂腰、甘凉咽喉的山丹境内,竟有一处被誉为高原绿宝石的著名风景区一—大黄沟。
  大黄沟位于闻名遐迩的山丹马场境内,在山丹县城东南一百公里处,系祁连山北麓西大河流域上游一条南北走向的狭长沟谷,因盛产名贵中药——大黄而得名。这里风光旖旎、气候宜人,是大西北不可多得的旅游观光胜地,它曾使多少来往过客赞不绝口,留恋忘返;也曾使多少文人雅士顿首慨叹,振臂抒怀。
  这里有看不尽的青山绿水,望不断的白云蓝天,听不厌的鸟语虫鸣,赏不够的异兽珍禽。这里虽没有一山飞峙的嵯峨雄奇,但它那层峦叠嶂,嶙峋起伏,林海苍茫的气势,也足以使人们为之惊叹。每当人们欣赏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卷,解读壮怀激烈的边塞诗歌时,无不对这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精美绝伦而扼腕赞叹,无不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而感慨万千。
  大黄沟的风光阴晴各异,晨昏有别,四时不同。
  大黄沟的春天是静谧的。初春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向大地,冰雪开始融化,百草从此发芽,松柏舒展身躯,清澈的溪流蜿蜒于山谷间,叮咚作响,宛如仙女弹奏古琴。山雀欢快地扇动着羽翼,冲向蓝天。旱獭探头探脑地钻出洞穴,贪婪地吮吸着第一珠甘露,沉醉于春的气息。雄鹰盘旋在山巅旷野之上,觊觎草丛中若隐若现的猎物,展示矫健的身姿。整个山谷洋溢着盎然春意。
  夏季是大黄沟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且不说有林涛喧危石、晚帐上孤烟的清幽,有栈道环山去、飞禽伴客游的惬意,有苍劲挺拔的片片云杉,青翠欲滴的丛丛灌木,密密匝匝的奇花异草,随处可见的紫藓青苔,单就那似蛟龙蜿蜒、如玉带环绕、不舍昼夜、奔流不息的空谷飞瀑,就足以使人心旷神怡。飞流湍急,奔腾而下,涛声阵阵,此起彼伏。这涛声汇集了百音之精华,凝聚了万籁之灵气,为夏日的大黄沟增添了无穷魅力。
  在那峭壁之上,密林之中,牧人吹奏叶笛,那悠扬的旋律伴着涛声,和着水韵,袅袅娜娜,丝丝缕缕,不绝于耳,为空旷的山野凭添了几分野趣,几分幽静。这声音如同天籁,沁人心脾,使人疲惫顿消,身心俱爽。翻鞍上马,纵辔抖缰,穿行于山岭峡谷之间,信步在草地花丛之上,倍感潇洒与浪漫。
  大黄沟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刚刚还是骄阳似火,热浪袭人,虫鸟绝迹;霎时间又乌云密布,遮天蔽日,雨脚如麻。经过雨水的擦拭清洗,林木越发葱郁,草叶愈加鲜亮,空气更清新了,世界更透明了。与其说雨下在天地间,不如说雨沁入人的心田。眼中愈来愈青葱,心境愈来愈清澈。静静地坐在草地上,静静听那松林的飒飒声响,静静听那山溪的流水潺潺,像是在倾听恋人娓娓动听的诉说,颇有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意境。此时此刻,心绪会极其平静,像完全融化在山光水影之中,是那样恬静、淡雅。
  举目望去,各色帐篷点缀于松林草地之间,显得格外耀眼。信手掀开牧人的帐房,盘腿坐在暖烘烘的炉火旁,风雨中的丝丝凉意顿时散去。好客的主人热情地端上了酥油奶茶、青稞美酒,品茗酌酒,不亦乐乎。
  大黄沟的秋是多姿的。秋霜掠过,山林便变得五彩缤纷,夕晖晚照,霜叶流丹,层林如染,真是满山云锦,如烁彩霞,恰似浓妆艳抹的村姑穿上了色彩斑斓的花裙,满目灿烂,美不胜收,与九寨沟胜境相比也毫不逊色。秋天象征着收获,孕育着希望,昭示着未来。漫山遍野的果实缀满枝头,在秋风中摇曳,好似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大黄沟的冬是冷峻的。飘飞的白雪纷纷扬扬,撒落在山岭草地上,这里便成了一片银色的世界。玉树琼枝,玲珑剔透,银妆素裹,分外妖娆。几片红叶傲立于落满白雪的枝头,红白相间,显得格外醒目。黄昏时分,几声寒鸦,划破了山谷的寂静。一弯新月,静静地照耀着大黄沟的山山水水。
  我曾经领略和体验过庐山烟雨的迷蒙,黄山云海的深邃,泰山日出的磅礴,钱塘潮涌的壮观,西湖泛舟的惬意,也曾聆听和感受过井冈蝉鸣的空灵,巴山夜雨的缠绵,九寨飞瀑的鸣响,但最让我梦牵魂萦的还是对大黄沟山水的那份钟情和依恋。大黄沟的山虽然没有泰山的巍峨,华山的险峻,峨眉的隽秀,青城的幽深,但它拥有祁连山独特的阳刚之气;大黄沟的水虽然没有阳春天池的妩媚,初夏漓江的清澈,深秋九寨的多彩,隆冬万泉的袅娜,但它拥有西部溪水的阴柔之美。
  初到大黄沟,我为这里的山水所陶醉,也为牧马人的真诚所感动,禁不住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千岩如削霭如浮,万木葱茏碧水流。雨落幽林朝似夏,云兴静壑暮成秋。红绡帐里歌方罢,绿玉杯中酒未休。莫负天公奇造化,涛声荡尽古今愁”。
  静静的马营河(散文)
  那是一条被古人称为弱水的河流。她从祁连雪山姗姗而来,穿越大马营草原,又以远行者的姿态跟随黑河的步履,向大漠戈壁走去。她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恣意汪洋,在千百年的时光里,就像一位勤劳而又慈祥的母亲,静静地滋养着山丹,滋润着这方热土,哺育着每一个走近她的孩子。
  静静的马营河,她的胸怀间却涌动着火一样的激情。在她如歌的涛声里,我听不见城市心跳的声音,在她永不停歇的流淌中,我寻不见那些遗落在岁月深处的故事,我只听到拓荒者的足音从远古传来又向未知的远方传去,而祖祖辈辈生息在马营河畔的人们对故土、对家园的那份情怀,正如高高的焉支山一样,任岁月风化了流年,深沉不改。
  晨风吹散了历史的烟尘,吹散了丝绸之路上的动人传说,却带不走那山那水那人与生俱来的洒脱与刚毅。是谁,还在如血的夕阳里讲述着那些马帮驼队的传说;又是谁,在劲烈的西风中把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描述成一段段杯中的传奇?每一片云彩都在低诉世事变迁的无常,每一朵浪花都在轻唱岁月流逝的沧桑,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次寒来暑往,多少个日月轮回,多少次悲欢离合,都已随风而逝……霍去病征战匈奴已经成为渺茫的记忆,隋炀帝西巡焉支也已定格成历史画卷上的一抹辉煌,蹒跚远行的马帮驼队,不知去了西域的哪一个国度不再归来,只有那些从丝竹管弦、歌舞升平的年月里飞走的鸟雀们,已早早地栖息在了寻常百姓家的屋檐。日月无语,星辰无语,高山无语,大地无语,那些披星戴月、踏遍风霜,如今安眠于地下的祖先们,亦无语……沉默啊,就这样沉默百年、千年,只有马营河水年复一年地从这片土地上蜿蜒而过,并将自强不屈的血液一同注入了那沧桑的肌体,于无言中见证着刹那与永恒。也许,正是这种生生不息的力量造就了人类一重又一重的历史,也造就了世间一程又一程的人生吧?
  我常常被一些东西深深地感动着——那执着地行进在繁华闹市的僧侣对身旁的灯红酒绿熟视无睹的表情;那优雅地行走在山间小路上美丽清纯的焉支少女羞涩的面容;那顶着烈日、挥着锄镰,耕作在黄土地上的农人们弓一样的身躯;还有那背着简单行囊,风餐露宿、走南闯北的汉子们盛满希望的眼睛……在尘世的汪洋与心灵的天空之间,他们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方向,维护着自己的操守,以自己特有的方式理解着生活,感受着生活,实践着生活,感悟着生活。我想,他们是幸福的,因为是马营河给予了他们生命,哺育了他们的生活,陶冶了他们的情操。是他们,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种涵义,也让我看到了关于理想关于追求最为朴素、纯真的诠释。于是,在那些纷繁浮躁的日子里,我又会以一种别样的心情深切地想念起静静的马营河,如同仰慕一位睿智的长者。我会不由自主地去靠近她,让自己在世俗的烟波里屡受碰撞的心灵在她的面前得到医治,得到洗涤,得到净化,得到升华。
  如果说雪山给了河流形体,那么河流则赋予山脉灵魂。山因水而壮美,水以山而灵动。山水之间有一种天然的默契,这是大自然的造化。有人喜欢晨晖,有人喜欢晚霞,有人喜欢月夜,有人喜欢黎明,而我恰恰喜欢夕阳,因为它灿烂如血,明快而深沉。夕阳染红了山峰,映红了河面,此时的马营河如诗如画亦如乐,荡漾着万种风情。静坐河边,心情就像流水一样恬淡。河水一如往常,鸟啼、虫鸣、风声一同奏响,再听那水声,顷刻间多出了几许雄浑、几许苍凉、几许厚重、几许铿锵,竟像一曲气势磅礴的生命的交响。
  有人向你走来,有人离你而去,有人用一生守护你,有人在异乡的灯火里淡忘了你……而我,多么希望终生守侯在你的身旁,让日夜奔流的河水时刻涤荡着我的心灵,使我的情感如水般清澈,让我的胸怀如河流般坦荡。我即便远离也还会回来的,因为我曾在这里写下对人生、对梦想最初的感动,埋藏下涉世之初所有的脆弱与刚强。我愿沉醉在马营河的涛声里不再醒来,因为——我的魂就在美丽的马营河畔!
  诗情画意焉支山(散文)
  焉支山是一部书。她承载着山丹厚重的历史,印记着山丹灿烂的文化。既有烽火狼烟、刀光剑影、旌旗猎猎、战马嘶鸣的慷慨豪迈,又有河清海晏、雪月风花、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舒心惬意!她以时为经,以事为纬,章节分明,文通理顺,既古朴雄厚,又典雅清新。她曾历经风霜雪雨的千淘万漉,也曾跨越乱云飞度的蹉跎岁月;她是用如椽巨笔书写的浩瀚历史,是借金锄银犁开拓的灿烂现实;她曾在逆流中搏击,在低谷中攀升,也曾在艰难中跋涉,在坎坷中前进,终究汇聚了忠肝义胆,铸就了民族精魂。山丹为她而骄傲,因她而自豪。
  汉代骠骑大将军霍去病驰骋河西,大败匈奴于焉支山,使其北遁蒙古高原,自此不敢南下,从而发出“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千古悲唱。隋炀帝杨广于大业五年西巡焉支山麓,接见西域二十七国王公使节,尽显中原大国之浩荡神威,使西域王公献地数千里,实现了“不动兵车,混一戎夏”的愿望。唐明皇李隆基在封禅东岳泰山、北岳恒山之后,又认定焉支山“积高之势,四面千里”,在天宝十三年封焉支山神为宁济公,命太子少保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建宁济公祠于焉支山南麓。明嘉靖三十二年刑部郎中陈棐视察河西兵防时,在峡口石壁上题写“锁控金川”,至今清晰可辨。清代重臣左宗棠出巡河西,即兴咏赋;民国元老于右任途经焉支,青史留名。西路军将领陈昌浩、徐向前,曾在焉支山中治病疗伤,休养生息;著名外国友人艾黎、何克,也在焉支山下兴办学校,培育新人。毛泽东亲自批准修筑山马公路,造福山丹人民,载入史册;赵紫阳曾经视察千年皇家马场,骑乘山丹良骥,马以人名。这里既让文人雅士魂牵梦绕,也使黎民百姓一往情深。每逢农历六月初六,四方游人,蜂拥而至,朝山揽胜,访古探幽,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历代骚人墨客,多有佳作传世,使之遐迩闻名。现代贤达彦俊,经常相约登临,每每留连忘返!其实,百姓就是一部书。他们见证着历史,记录着现实,变化映在眼里,感受藏在心底,胜过文字,超越碑石,如雕似镌,抹之不去。
  焉支山是一幅画。或浓墨重彩,气势磅礴;或清新亮丽,婀娜多姿。或空谷清幽,满目苍翠;或层林尽染,飞霜澄明;或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或阳光明媚,芳草萋萋,均可入画。微风过处,万物萌生,百草发芽,牧马山岭,春光临摹工笔佳作;雾漫苍山,云涌深谷,烟雨飘渺,一派朦胧,夏日浓染水墨珍品;山泉汩汩,溪水淙淙,霜叶流丹,色彩斑斓,秋日彩绘妙笔丹青;万树凌霜,松柏独翠,群峰覆雪,玉洁冰清,冬日素描山水写意。而或石上清泉,松间明月,古寺朝晖,芳林落照,皆是画中精品。至若麋鹿立于丹崖之上,早獭藏身丛林之中;雄鹰在空中盘旋,野兔于山巅奔跑;雉鸡在草地徜徉,雪狐于月下蹀躞,尽可挥毫泼墨,随意涂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焉支四季皆佳景,春夏秋冬各不同;意境常随时令改,阴晴雨雪画图中。”其实,现实就是一幅画。瓦屋俨然,阡陌纵横,良田千顷,麦浪滚滚;高楼林立,铁塔凌空,星罗棋布,车水马龙,远胜精心绘制的画图。目睹如此美景,谁不心旌振荡?我们盛情拥抱美丽如画的锦绣河山,真诚感谢西部开发的传神妙笔,由衷钦佩指点江山的时代巨人,是他们将山川描绘得春光无限,将现实嬗变得五彩缤纷。
  焉支山是一首诗。既有千古悲唱,又有盛世之音;既有坚定乐观,也有慷慨豪迈。王维《焉支行》“拔剑已断天骄臂,归鞍共饮月氏头”,让人感受到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杜审言《赠苏绾书记》“红粉楼中应计日,燕支山下莫经年”,又让人品味到眷恋和怅惘并存的复杂心情。李白《幽州胡马客歌》“虽居焉支山,不道朔雪寒。妇女马上笑,颜如赪玉盘。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使人感觉到扬鞭催马的轻松浪漫。清徐思靖《题焉支要津》“焉支山下水平桥,无数皇华过使轺。百丈彩虹萦雪练,千重翠黛暗春樵。孤城落照旌旗静,古道垂杨画角调。自为太平添景色,筹边岂藉霍嫖姚”,又令人体会到太平盛世的美好光景。时代造就英雄,盛世孕育华章。在改革开放和西部大开放浪潮的推动下,这座历史名山正焕发着勃勃生机,以崭新的容颜迎接四海宾朋。现代诗人袁第锐先生有诗赞曰:“野草茸茸簇簇花,苍松翠柏绿无涯。焉支山是神仙窟,到此游人不忆家”。生活就是一首诗。生活中的坎坎坷坷就是诗词中的平平仄仄,不讲究抑扬顿挫诗词就显得平淡无奇,不经历艰难曲折就无法感悟人生真谛。我们要像作诗一样对待人生,严谨而又执着;要像吟诵一样享受生活,轻松而又快乐。
  焉支山是一支歌。这支歌时而委婉凄约,时而高亢雄浑;时而舒缓悠远,时而雷霆万钧。暖风吹拂,鸟雀啁啾,滴水叮咚,拉开了春天柔曼的序曲。山泉流淌,松涛阵阵,雷鸣空谷,弹奏出夏日优美的乐章。蛙鸣清泉,鸟啼幽林,雨落深涧,构成了秋日和谐的旋律。瑞雪飘零,寒鸦眠树,万籁俱寂,四野悄无声息,一切复归于自然之宁静,颇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人生也是一支歌。有愉悦时的高昂轰鸣,也有忧伤时的低沉哀婉,有得意时的激情豪迈,也有失落时的郁郁寡欢。要始终把握好人生的基本音符,使其顺应时代的主旋律,生命之歌才会铿锵有力,激越雄浑。
  焉支山是永远没有终结的煌熠史书,是永远欣赏不够的五彩画卷,是永远咏赋不完的豪迈诗篇,是永远演奏不止的激情乐章,她和天地并存,与日月同辉!
  尘封的油坊(散文)
  每当油菜花凋叶落、籽粒饱满时,便将其收割打碾,送到油坊榨油。
  油坊大多建在近水的地方,与水磨为邻,以借其力,故而常在小河边、磨坊旁。油坊是一座高大的建筑,与周围低矮的房舍形成明显的反差,就像掺和在羊群中的骆驼,显得格外笨拙。墙体是用黄土夯筑的,犹如城墙一般,经过风雨的侵蚀,斑斑驳驳,恰似一位老人饱经风霜的肌肤,粗糙而又疏松。远远望去,码放整齐的石垛在屋顶上突起,好像牧区草原上的玛尼堆,显示出一种古朴和苍凉。石垛垒在木制栅栏内,它的大小决定着油坊的生产规模。
  进得油坊,便见一根巨木贯通屋宇,又粗又长,这就是油坊的主要构件--油梁。它在榨油时充当杠杆,而堆码在油梁一端直达屋顶的石垛就是附加于其上的千钧砝码。榨油时,先将油梁的一端借助人力和辘轳缓慢升起,再将包装好的菜饼一层一层码好,下抵油井,上至油梁,然后开始下放油梁,这时全部重量都集中到了菜饼上。菜饼难耐千钧重力,在油梁下呻吟,挤出缕缕清流,缓缓流淌到光滑的油井里,也流进庄稼人干涸了一年的心田里。
  在油梁需要抬升的一端,拴上一根绵长的钢丝绳,穿过固定在屋顶的滑轮,然后缠绕在地下的辘轳之上,构成油梁起降的动力系统。由于油梁十分粗笨,所以起油梁是榨油时最苦的活计。每一组至少需要八个小伙子,喊着号子,手脚并用,才能使辘轳吃力地转动。随着辘轳的旋转,钢丝绳就牵动油梁缓慢地上升,好像懒汉在起床。一个升降过程下来那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个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活象《三国演义》中遭遇劲敌手持青龙偃月刀大战数十回合后满面赤红的关公。这时,便将辘轳加以固定,也可在油梁之上垒上一些活动的石头,增加压力,行话叫加“石牛儿”。待稍事休息后,再进行下一轮的升降。反复循环,直至菜饼中的油脂榨干为止。
  榨油一般要经过筛、炒、磨、蒸等几道环节,最后才能进入压榨的阶段。将一袋袋油菜子用筛子除去杂质,再倒进大锅炒煸,待到颜色焦黄时取出。炒籽的关键是掌握火候,文火最好,烈火容易炒焦,因此首选柴火。炒好的菜籽运送到附近的磨坊里磨一遍,再放进蒸笼里去熏蒸,就变成了糊状的黑油。将黑油加水拌匀,装进用芨芨草编织的草圈内,等待压榨。每隔一层夹一些芨芨草,人工夯实,就形成了一块一块的菜饼。所有环节都由“油博士”统一指挥。“油博士”是油坊的主人,恐怕是没有文凭的最早的“博士”。他赤膊上阵,浑身都是油渍,那肌肤就象熟透了的烤鸭,油亮油亮的,我相信就连他的心里也浸透了那芳香的液汁,不然他怎么对庄稼人那样上心。他利索地协调着各路人马,所有的人都有秩序地忙碌着,那架势好似战场上调兵谴将的将军,威风凛凛而又指挥自如。
  在榨油期间,队长也格外大方,派人从油井里舀出几瓢新榨的清油,倒进大锅,炸出黄亮黄亮香喷喷的油饼,犒赏那些精疲力竭的小伙子。在那个一年之中很少动荤腥的年代,吃油饼该是一种怎样的享受。若赶上机会,吃上一口,立即就香到了脑子里。有时将馍馍剥成碎块,放到油锅里煎炸一会儿,吃起来脆香脆香的。再就是将炒面拌好,浇上一勺子滚烫的清油,一把一把捏成纺锤状的块子,有滋有味地吃将起来,那口感简直无法形容。有时队长一高兴,宰上一猪半羊,美美地吃上一顿手抓份子肉,将比过年还过瘾,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奢侈后的不安。
  经过几天的忙碌和辛苦,一袋袋油菜就变成了一桶桶香气扑鼻的清油,然后装上吱呀作响的牛车打轿回府。这时,饲养室门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拎着坛坛罐罐前来分清油的人。他们仿佛渴疯了的牦牛见到池塘一般,眼睛里射出一道道攫取的光。根据队长的点名,清油便顺着油漏子,淌进各家各户的油瓶。记得一次我提了油瓶去分清油,不知等了多久才轮到。好不容易灌上,路过沙沟时却不慎脚下一绊,咣啷一声,瓶碎油泼,满满一瓶清油让我听了响声,结果使全家的饭锅整整干了一年。为此我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包产到户后,我家的油缸里装满了清油,那颗愧疚已久的心才得到稍许抚慰。
  几十年过去了,古老的油坊已成为一个尘封已久的梦幻,渐渐地模糊了,但那段尴尬的岁月,却似渗进了灵魂深处,难以从记忆中抹去。
  远逝的水磨(散文)
  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焉支山深处、马营河上游,还有十几座磨坊栖落在潺潺溪流上,迎着山风,披着晚霞,犹如苗族山寨的风雨桥,显得古朴而又苍凉。
  水磨,考其历史当与水车同庚,发明于东汉时期。它经受了千百年的风雨砥砺,渐渐失去了昔日的光华,呈现出龙钟老态,最终成为岁月中恍恍惚惚的记忆。
  磨坊多为全木结构,依水而建。先筑一道堤坝,拦截水流。在堤坝上留两道出水口,用草帘作为闸阀随时启闭,用以调节水量。当需要磨盘加快旋转时就关闭副出水口而开启主出水口,需要放慢旋转速度时则正好相反。水流通过主出水口顺着斜置于坝后的木槽倾泻而下,打转磨坊下水平放置的叶轮,再通过竖轴带动磨盘旋转,这就是水磨的动力系统。磨坊内除了磨盘外,还有箩面用的箩儿。箩儿安装在箩柜内,有一木制把柄伸出柜外,与脚踏板相连接,中间立一根木柱,通过双脚一上一下的作用,使箩柄碰撞在中间直立的木桩上,带动箩儿有节奏地在水平方向上来回运动,就能把雪白的面粉一次次筛选出来。
  由于以前交通不便,推磨可不是一件小事。先要用毛驴把粮食驮到磨坊,然后随时向磨主打听推磨的具体时间。因河流来水量的大小难以把握,磨主预计的时间很不准确,有时往往要等上一两天。那时我们家人口多,每次要加工四五口袋粮食,自家牲口不够,便要借别人家的毛驴,让人很伤脑筋。好不容易借够了,搭磨的时间又变了,等于前功尽弃。遇到夏秋季节还好,最怕三九天推磨。寒风刺骨,滴水成冰,水磨的旋转速度明显下降,四五口袋粮食要熬上一两天时间,睡不成觉,吃不上饭,别提有多难受,现在想起来都还头疼。
  搭磨是很紧张的一件事,当上一家的粮食磨到最后一遍时,就要准备将自家的粮食倒在磨盘上,倒早了会掺进前一家的麸子,倒迟了就会使磨盘空转,因此要眼疾手快,倒得恰倒好处。
  箩面很单调,将经过磨盘碾磨的粮食成为粉末状时,就要倒进箩儿,进行筛选。随着双脚一上一下的运动,耳旁便响起“咣啷咣啷”的撞击声,面粉就陆续筛进箩柜,感觉差不多时,再将麸子送向磨台,周而复始,乏味得令人窒息。
  唯一有趣的是遇到来磨坊唱曲儿的人。那些人,手持三弦,随地一坐,边弹边唱,十分投入。弹唱的曲子多是一些民间小调,如《拉骆驼》、《盼王哥》等等,或低沉婉约,或流畅欢快,弹唱者的表情也随着曲调情节的发展而不停地变化着。唱者如痴如醉,听者津津有味。临走时,多少给点面粉算是报酬,从不讨价还价。
  推磨终了,要给磨主交“磨课”,也即加工费。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由磨主亲自从箩柜里挖出最好的面粉,留下适量的才罢。根据所磨粮食的多少,留得恰到好处,不会多也不会少。待收拾停妥,从磨坊走出时,衣衫如雪,须发皆白,活脱脱一个精心化妆过的圣诞老人,此刻只能相视而笑,到家后再慢慢“卸妆”。
  记得水磨多以家族姓氏命名,仅马营河上游就有王家磨、屈家磨、车家磨、封家磨等等。说明那些水磨自古就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后来才收归集体所有。
  旋转了千百年的水磨虽然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但它却一直在我的心灵深处转动。
  (以上作品原载《甘肃日报》、《丝绸之路》)

知识出处

山丹县六十年文学作品集

《山丹县六十年文学作品集》

出版者:作家出版社

本书收录了萧滋云、梁琛世、王继德、林茂森、周春林、郭勇、张淞、崔多奇、周多星、罗新辉等多人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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