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成作品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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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山丹县六十年文学作品集》 图书
唯一号: 292420020220001824
颗粒名称: 赵文成作品
分类号: I267
页数: 9
页码: 170-178
摘要: 本文记述山丹县赵文成作品,其中介绍了散文《老宅断想》、《绿色和残酷的对话》、《清明的味道》、《秋音》、《小树林遗址断想》等。
关键词: 山丹县 赵文成 散文

内容

作者简介:赵文成,1973年12月生,汉语言文学、行政管理学专业双本科学历,现在山丹县委办公室工作。
  老宅断想(散文)
  乡下住宅是一座普通的农家院落,土的色调和实用的风格使它没有可供挖掘的建筑文化。土木平脊的几间平房在流动加剧的当代社会见证了四代人的生活轨迹,不能不说是一座老宅。
  老宅傍山对园、渠绕园护,是荒漠中一个绿点。疲惫蜗居在高楼的一角,岁月的淡痕常在不经意间携着老宅钻进心里激活冷冻的悠思。
  儿时,三代十几口人住在村中的一棵百年老树下,用一口大锅吃饭,每顿饭都是一首交响曲的演绎。经过爷爷和父亲坚持不懈地争取,终于得到村北郊方圆三亩的一块弃地。那年,全家人和泥制坯,挥汗如雨,翻年麦苗抽穗时,两院土坯房便硬生生地立在荒地上。往后的十多年,三代人植杨柳果树,挖草阀围墙护园,这个曾是弃婴积聚的地方变得春花秋果,绿树成荫。也就是那十几年,爷爷和奶奶先后走完了一个普通中国农民的一生,叔叔成婚,姑姑出嫁,父母过早衰老,我们姐弟在老宅举行了取妻出嫁的仪式后在城市的一个小户口薄上填上自己的名字,老宅由生命的襁褓演变为我们静心养性的港湾。
  偶而回到老宅,坐在庭院一角的铁砧上,仿佛看到爷爷得知奶奶身患绝症时手中无声滑落的铁锤。漫步宅后果园,满目墨绿的杏林、恣肆的苜蓿、高耸的白杨、如盖的垂柳,雪青布衣的奶奶手扶树苗拭汗扬锨的一幕如于昨日。睡在老宅的热炕上,耳边响起儿时父亲的鼾声和“黑虎”整夜在窗外对父亲的抗议,想起后来“黑虎”在一场瘟疫中无声出走,最后在村外的荒野中悄然离去。水窖已变成自来水调控室和天然冰箱,六年前,顽皮的小儿俯身取食井壁上的西红柿时不慎落井,在菜篮的帮助下,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翻滚傻傻地蹲在五米深的井底,这场虚惊使父母面如土色,最后把平安归功于九泉之下爷爷奶奶的保佑。
  在我们的动员下,父母终于走进城市,只在春种秋收灌水庙会时回老宅小住,老宅沦为粮食生产和忆苦教育的基地。
  今年晚春时节,村里重建被毁的古迹,全家回乡住了几日,在暖暖的土炕上吃艾草和擀的凉面和榆钱饭,在庭院添植了几株月季和芍药。静立宅侧山顶放眼山村,净而高的天,朴实本色的地,桃红杏白,梨花如雪,岁月的记忆夹着青草气息的清风穿体而过,转眼便随着变幻的浮云从老宅头顶飘过,淡淡隐没于无形。
  绿色和残酷的对话(散文)
  北山一段狭长的草原露出春的颜色,我吹着悠扬的牧笛,随着悠闲的羊群在草地上游荡。羊儿残酷地消灭着早春嫩绿的草尖,盘旋的苍鹰俯冲而下,一只活蹦乱跳的白兔顷刻变成美味野餐。空旷的原野中,我突然听到绿色与残酷的对话。
  一
  绿色的声音平和而诱人:我是生命的代名词,是生机与活力的象征,是绿荫场上的旋律,是星球上空飘扬的旗帜;生命以我为原料发育成长,万物因我而精神焕发,年轻人的欢歌笑语中我无处不在,老人深邃的目光也以我为主色;竞技场上我是规则,星球舞台上我是方向;我荡漾于教堂佛寺的钟声,流淌在音乐厅小提琴手跳动的指间,憩息于美术馆大师们的笔下;我生春花又育秋果,我万花竞放又和泥生春。我,世界的起因、世界的过程、世界的目的、世界的现在、世界的将来、世界的意义??
  残酷的声音仿佛来自星外空间,深刻而富穿透力:我并不自诩,我无处不在。星球是七彩的,而你绿色只是七彩飘带的一小部分。其实,星球本无色,因我的存在才有色。既便到处充满绿色,那也是残酷的绿色。当你骄傲如日中天时,我让夏天的骄阳把你烤得失色,让秋的枯萎把你变得发黄,最后用冬的利剑押你沉睡冷宫。我知道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于是,我命令春风把你唤醒,让你忘却悲苦,放声歌唱。我让你受尽折磨,体验雨打花残的失落、感受春愁独眠的闺怨、遍尝霸桥折柳的伤神,而你,总是孽缘深重,悟不透色相虚无的禅机。我是实在,而你只是我的影子。我用佛的眼光怜悯地看着你,在我的天书中,你徒然在千万年间重复着生生死死的劫难。至于绿荫场上,啊哈!你难道听不见黑色法官的黑哨在上空萦绕;至于这个星球,你难道没看到远方沙漠上空的和平鸽已被强权的核弹惊吓得无树可栖。只有通过我,你才能在星球舞台上实现你自己,只有靠我的力量,你才能在时空交换和万物生息中找到你自己??
  二
  绿色和残酷的争辩由大而小,渐隐于神秘的苍穹,我没有抓住表达的机会。羊群排泄的粪便被无意的流水无声消融于解冻的土地,饱食的苍鹰集中全力射向食草的硕鼠,微冷的春风荡漾于原野,奏成一曲无声的、沁人心脾的、无法言传的天乐。我,似乎幻化成一只羔羊,秋的衰草和冬的飞蓬是我的春天,青青春草是我节日的狂欢,在我身边响起的,是四季风的铃声和万物的欢笑,我偶然看见残酷,它是绿色的一一绿色的残酷。
  清明的味道(散文)
  西北内陆的小县城,春总是姗姗来迟,清明节并未如期落下断肠的细雨,倒是料峭的春风吹乱了我毫无生机的头发,扬沙弥漫,耳畔响起唢呐亦庄亦谐、亦悲亦喜的倾诉,那是哀乐。在这个小城,唢呐还没有吹响民歌和雅乐。孤独穿越滚滚人流,刚过而立之年的我,淡淡记起几个去世的同学。
  林君是我的中学同桌,父亲是个貂皮贩子,她因此是那个年代全班第一个穿皮鞋的女孩子。她是漂亮的,画黛眉,鹅蛋脸,白晰的皮肤,黑而长的秀发,高挑的个子。她是活泼的,皓齿轻启,集体活动笑语盈盈,能歌善舞。她又是内秀的,能写一手不错的文章,时时静坐书桌,手托双腮,沉醉于书的世界。同桌三年,我们话不多不少,保持一种距离的美感。可惜,她的逻辑思维始终没有捅破那层跨越龙门的簿纸,理化考试老是不及格。我上了一所毕业后能够吃到皇粮的学校,她继续重读。毕业时,她送给我一个硬皮本,上面似乎抄录了一首内容严肃的诗。
  三年后,我重返母校教书,她的家离学校不远,我们在校门口不期而遇。当时,我们刚刚成年,她热情主动地招呼,而我的脸红了一下,只模糊记的,她为我的窘迫抿嘴而笑。再后来,我陆续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事,她的父亲很有钱,自己漂亮又通达事体,自然成为农村上流社会追逐的目标。先有一个暴发户上门提亲被拒绝,又有一个村委会主任的儿子托人说媒,也被拒绝,最终说定要嫁给一个汽车司机。这个小伙子我是认识的,吃苦、精明、能干,父母都是实在人,我想,她一定会自然而然过上一种平静而又不断提高的生活,对她而言,这是应得的福份。
  残缺是人生的本质。那些看似理所当然的结局常常会被偶然的不幸折断奋飞的双翼,留下平凡而又欲哭无泪的遗恨。她的对象似乎听到了什么,始终没有履行订婚下聘这道农村婚姻的关键程序,开始有人传言,她得了一种慢性病。在一个春雪静落的下午,我第一次来到她家叶绿花红而安静的小院,她很麻利地和面、炒菜,话很多,一直笑着,我没有问、她也没有提病和婚姻的话题。半月后的一个下午,我从学生手中接过她送给我的毛衣,而她已躺在远方大城市的一所大医院洁白的病床上。
  深秋的一个早晨,我在校门口又一次见到她,秋风阵阵,日色昏昏,一件深红的风衣、一条米黄的丝巾,衬出一张充满笑意而苍白的脸,我和她都知道,她得了一种血液类的无法治愈的病。我们又长了几岁,自然而成人化地交谈,她第一次谈及生死,我第一次在她美丽微笑的脸上看到两行热泪。
  得知她的死是一个阴冷灰暗的冬晨,刚刚走出教室,学校的校长——我们的中学老师就跑来告诉我她的死讯,说是刚从市医院回来就埋在北山沟岔。在农村,未婚女子是死无安身之所的,无婆家祖坟可葬,同宗祖坟也不准入内,时间又不能超过一天,殓入一个黑漆小棺,埋在匆匆开挖的小坑,阴魂孤独飘荡在无助的荒原。后来我知道,就在她死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市医院附近的小旅馆埋头准备第二天的考试,她已不能说话,明亮美丽的眸子滚出晶莹剔透的泪珠,阡陌纵横在苍白的脸上,诉说着对生的眷恋和死的恐惧。
  冬夜漫天飞雪,炉火暖暖,对窗独坐,感慨天妒红颜、色相虚幻和生命的渺小。涉世之初,我失去一个美丽飘渺而亲切的同学。环顾街旁林立的服饰店,我想,如果林君活着,以她的风采,定能在这座小城做出不俗的业绩。
  二
  白君是中专同班的一个女同学,个不高,眼睛很大,皮肤很白,是一个自费生,父亲好像是乡镇的领导。她成天笑着,对谁都很友善,同行往来的人很快多起来。她的闪光缘于一个深夏周日的下午,学校旁边是一片未被文明吞噬的深而大的芦苇塘,间有渔池莆田,点缀垂柳白杨,她和班里的几个同学在其中散步,我们的睡梦被楼下她的尖叫赶跑,原来,他们苇塘漫步的雅兴被几个混混搅乱,同行的男同学正与人撕打,她跑回学校求救,那是全班男生凝聚力和战斗力的一次充分展示,我们握着工地上的钢筋和木棍、提着红砖跑进苇塘,救下鼻青脸肿的同学,给几个混混留下烙着正义标签的疤痕。她因此扬名,我们班因此出名,她更爱笑了,朋友更多了。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如期而至,金黄的圆月把慈祥和梦幻渲泄在校园静谧的小路,树影斑驳,和风摇曳。那天,我们班没有组织集体活动,她乘月骑车回家看望城郊的父母。一个醉酒的司机带着她过早与人生平凡的幸福擦肩而过,她被拖出百十米,内心喷发的恐惧让路旁高楼内的生者打开了窗户。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医院的太平室,苍白的脸看不出任何伤痕,一个女同学不小心按了她的腹部,血便从鼻眼口耳中涌了出来,同班女生哭成一片,几个要好的男同学也涕泣涟涟,难以自制。我们坐着灵车缓缓驶过城市繁华的大街,每到一个路口,肇事者就下车、跪地、烧纸,引来行人驻足观看。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城郊枣林中,我们用铁锨和她告别。后来,肇事者请我们去一个很高档的酒楼吃饭,班主任无心卷入这场使人心碎的纠纷,带我们在茫然中回到学校。我们在岁月的河流中走出校门,走向社会,继续游荡于时光的爱河。
  毕业后相约去看班主任,“要是那次我组织一次晚会,或许……”,班主任黯然伤神,时隔十年仍不能释怀。从那以后,他不再带班。我们猝不及防地失去一个尚未深交的同学,没有痛苦,没有忧伤,留下的只是模糊而遥远的记忆,如偶经风雨之后的花园,幽发对无名落花的怜悯,惊讶于曾经的红嫣。
  三
  在一个电话中得知靳君的死讯,那时他已去了很久。死得很简单,也很无奈。学生考试名列前茅,没有结婚自然没有孩子的他一时兴起,带孩子们到河边游玩。这是一条母亲河,从遥远的雪域冰川走来,千万年间喜怒不测地拍打着高山、峡谷和平原,一个孩子没入漩涡,来不及多想的靳君投水救人,一天后,在下游河床宽处找到了两具精光的尸体。
  生前的靳君腼腆内秀,脸红红的,眼睛大大的,属于一见女同学脸就红的那种农村男孩。同学几年,我们只是泛泛如水之交,毕业前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几个平时很沉默的农村子弟相约来到城郊的沙枣林,沙枣林很大,淡绿的树叶,粗糙的树皮,无序散漫的野草,鸟鸣叶动的静寂中,我们感到点点的伤感和哀愁,过早结束学业,过早步入社会,在我们心头亮着的仿佛是一盏黯淡闪烁而又孱弱的灯。我们都知道,我们将要从事的是一种清苦的职业。靳君话不多,说的几句早已忘记。
  靳君死后凄凉。他在一所偏远的山村学校教书,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性情恬淡,不喜交往和攀援,没有一个同学去送他。死后的一段日子,他没有得死神应有的宁静,学生家长和他老年丧子的父母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靳君得到口头追记的处分,算是盖棺定论,他才从生者的视野中消失。
  在传闻中,我们失去平凡而真实的靳君。有时我傻傻地想,如果真有冥界,那请主宰的地藏王菩萨履行诺言,挡住地狱黑暗的门,让靳君这样真实卑弱的灵魂超度于界河之上,重返芸芸众生,他这一类是我们人的脊梁。
  四
  工作、结婚、生子,转眼间我和可爱的同学翻过了人生三道山梁。两年前的一个下午,同事告诉我有一个姓高的外地同学三次打电话找我,找了一本号码簿查来电区号,一查便想到高君。他是班里的围棋高手,年轻气盛,固执深刻,交人挑剔,追求志趣相投,坚持宁精勿滥。来电话之后的第三天是一个周末,小雨淅淅沥沥,我赶回乡下看望双亲,传呼接二连三地响,匆匆赶回县城已是下午,出租车里的同县同学催我换衣拿包,说是高君今天死了,明天就要下葬。在沉闷中我们上路,谁都在大脑的芯片上搜寻着同学时代的记忆碎片。高君的家在数百里之外,一路询问,午夜到达。木棺已做好,因族人反对入院行祭,就停放在街面。高君是独子,父亲长年在外工作,全家都是吃公饭的,早已在阶层分化的农村拉大了与乡党的距离,平时婚丧嫁娶出丁不够,高君又很年轻的死去,里里外外帮忙的只有几个邻居和同宗的老人。他的妻子已很憔悴,见了初次相识的我们只能以泪洗面,刚会说话的孩子告诉我们说:爸爸睡着了。我们和他失神的父亲交谈,得知高君死得很简单,妻子刚刚调入城市工作,又听到自己高级职称审批的可靠消息,兴奋中酒后驾车驶向迎面飞来的汽车,当场亡命黄泉。
  我们在高君家的那天的夜里遇到了难题。成家的人死后是要人守灵的,而高君年轻又死于非命,为他守灵是人所忌讳的。仅有的几个帮工早已散去,年迈的老父无力求助,高君的妻子出奇地向我们提出要求。我们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在沉默中选择了一种模棱两可的方式陪伴高君。在灵堂旁边的一辆卡车车箱里,我们打扑克、聊天,回忆同学时代的轶闻趣事,直至东方出现曙光。那天夜里,高君的妻子长跪灵前,哽咽嘤嗡的低泣不时把我们拉到情感的边缘。也是在那天夜里,我第一次见到红色的奠帐,那是高君的妻子亲笔在一张红色的洒金宣纸上写下的一个“念”字,那条挽帐至今还在我眼前晃动。
  第二天我们回得很早,因为我们已听到和感觉到,高君的父亲为高君夫妻在城市的住宅投了不少钱,年轻儿媳的生活去向、家庭财产的分割、幼子的抚养、老人的赡养这些普通而深刻难断的家事已经与孔方兄这个怪物纠缠在一起,成为邻里乡亲猜测的话题,成为娘家婆家矛盾的焦点,成为宗族亲戚关注的热点,成为一个千肠百转、绕不开又必须尽快了结的人生难题。我们选择了逃避。高君的丧事是我们毕业后聚集人数最多的一次,回家途中,我们相约一家酒楼,开怀痛饮。
  五
  我的这几位同学生何其短,死何其速,他们不是凡夫朝圣仰视的灵山,也不是泽及万民的江河,他们生前平淡美丽如蛱蝶,死后玩弄生者于无形,使我们猛然醒目,似乎看清了世俗红尘的另一面。徜徉于小城小街,游走于行色匆匆的人流,我起了湿湿的、淡淡的忧伤。在时代的洪流中,我们都是一片绿叶、一朵小花,经雨露滋润,随流光在地母中生有,随缘皈依地母而化无,只以一瞬的光亮回报太阳神博大的普照……
  迎面摇来一个醉汉,怀着天真自得的笑,浪漫隐于红尘儿女的生命之河。
  我闻到了清明的味道。
  秋音(散文)
  四季分明的西北小县,秋悄然而至。这个浩渺穹宇中如烟点、酒滴的地方便响起生命的秋音之律。
  校门光荣榜前的私语叹息,功成名就的老校友合影拍照的咔嚓笑语,共庆中举锦上添花的酒歌鞭炮在小城共鸣……这是秋音的主旋律。耕耘必然有收获,收获之秋总有排鹤冲霄的晴空,也少不了缠绵凄苦的秋雨。在秋音中,每个红尘儿女体会着、欣赏着、感喟着天份、机遇、胆略、气度等无言以对的音符绝无雷同的奇妙组合。
  秋晨润肤如清潭,人、车习惯地流向大楼、工地、田野和公园,轻轻地奏响秋音的序曲。秋阳烧人如烈酒,机声隆隆的工地、热浪弥漫的田地麦场,如雨的汗水奏响秋的强音。秋夜风凉可彻骨,无眠的秋夜算计着支出与收获,在忧喜交集中筹划着个人的进退、子女的学费、嫁妆、聘礼、……凄婉清扬的小提琴与厚重悠远的大提琴展开如胶似漆的对话。
  放步城乡,袒胸露乳、蓬头垢面的农夫吼着粗犷原始的民歌,羽翼轻扬、音容娇好的少女唱着时尚前卫的歌谣,全幅武装、严实稳重的老者敲响古典雄浑的编钟,衣着怪诞的艺术家演绎着异化的天乐……霎那间,这个古老的小县超越了时空,凝固了文化之旅的前世今生,把迷惘求索的对天之问用铜管钟鼓猛的一击巨响射向遥远的苍穹。
  物我两忘的秋松写下有声的休止。梁山泊和祝英台在秋杨的黄绿斑斓间展示着生命的虚妄与真实、凄美与绚丽、悲愤与抗争。五色层染的山村流淌着田园溪流的欢悦,高楼林立的城镇拉响了现代文明的汽笛,荣生与枯死、对抗与和谐、闲庭漫步的田园牧歌与奔腾不息的工业浪潮此起彼伏,如涌动的黄河之水在壶口瀑布倾泻着、咆哮着,奏出了人生、民族、历史、文明的高潮。
  经过青春的骚动和如火的追求,秋删去身上的枝枝叶叶,裸露出真实的骨骼。农家恬静的小院、金黄灿烂的山坡上散步的羊群、若隐若现似真亦幻的万家笑语、夕阳西下天高影疏的园林小道,弥散着田园交响、良宵月夜、秋日的私语……
  在西北一个普通的小县,我们一群长成大人的孩子用心聆听秋音。我们故做深沉地倾诉着中秋成熟的感慨。对我们而言,秋是无言的圣人,是一座我们身入其中永远无法超越的高山,我们只能希翼以一闪的灵光捕捉秋音巨篇中的一个音符,用这个灵音敲醒我们欲睡的心志和浮躁迷乱的神经,明暗、成败、得失、忧喜、轮回都在秋音博大的包容中淡去、淡去……
  小树林遗址断想(散文)
  树林不大,方圆不过百余亩,而且早已消失,仅从遍布三尺见方长几根杂草的树坑才可看出——这里曾是一片长满大树的小树林。
  在父辈的记忆中,儿时这里曾是一片杂草遍布的荒原。步入成年,村里的几代男女因山开沟,种沙枣白杨,试种苹果山杏数百棵,十年辛苦成就了一个小小的集体林场,村子一跃成为全县林业发展排头兵,小树林留给前辈们收获的烙印和集体劳动的喜悦。
  在我的记忆中,儿时小树林中已开通了一条通向外部世界的公路。那时家里没有电视,小树林初春的杏花、初夏的毛杏、盛夏的青苹果、深秋金黄发亮的沙枣,还有树梢的惊险、草地的欢笑伴我和同伴们走过童年。到了中学,这里成了集体游玩、雅致读书的好去处,树梢挽手在林间公路上架起的绿色长廊,浓荫匝地、密不见日的林间草地,质朴迷人、十里飘香的沙枣花留给我们永远无法找回的世界。记得有一次周末放学回家,自行车坏了,刚进小树林骤遭大雨,我和几个同学不觉凄冷,漫步林间胜似晴日畅游,年老的“班车”司机看见我们浑身淋湿的狼狈模样顿起恻隐之心,停车招呼免费上车,结果被一口拒绝,现在想来,那也是如今高度物质化年代无法追回的一幕。
  后来,到异地读书,为生存和欲望拼搏,小树林便再没有深入,只是坐着回家的车穿林而过,见小树林的次数一年年少了。随着气候的干旱和用水量的增加,小树林枯死的树一年年多了。随着家庭果园的迅速发展,小树林的管理也松了,由村委会直接经营到承包经营,承包期由五年到三年、一年,终至无人问津。小树林头顶先是开了小窟窿,很快通体开疮,成为贪小利者猎取的对象和困难人家薪柴的来源。林中草场逐渐苍白而至干枯,林木由偷砍而至明伐。终于在上个世纪的某一天,诞生三十余年的小树林被村民大会判处死刑,村中老小人均四五棵,四五天之内地面活物荡然无存,十天之内斩草除根,树根无影无踪,据我所知,时至今日,村里还没有一名根雕爱好者。小树林终于消失。
  再后来,勤劳的村民在荒芜的林地上开出几块农田,没有想到的是,曾经林木繁茂的地方竟是一块薄地,小麦和油菜总是长势不旺。黑色的公路、苍白的土地,无青山怪石陪衬,无珍稀动物栖居,无陕北民歌和青海“花儿”在上空缭绕,更无玩童在地面玩耍。青年一代很有出息,不是上学进城工作,就是东进西出淘金。很小的娃儿早被寄于光宗耀祖的重望,拘束于早期教育的光盘、书本和课本。来往林间公路的车多了,漂亮了,也快了,坐在车里的村民几代,怀里揣的已是七彩而深不可测的梦想。小树林沦落为免费挖沙取土和埋葬亲人的荒郊,最终被遗忘而成一处遗址。
  如今,小树林又被人提起,曾经欣欣向荣的小树林似乎凝固成村子历史上一个消失的文明,问鼎小村领导层的各种力量都拿小树林遗址开刀,施政纲领中都承诺要在遗址上重现昔日繁华,小树林遗址又被推上乡村发展和民主政治的舞台。
  而我,一个倦飞的游子,每当从小树林遗址经过,世事兴替、人与自然、文明与回归、和谐与对抗、人力和天意、存在与虚无、偶然与必然、这些永恒而又无法用考古解答的话题,都如潮水般奔涌心头,久久不能隐去。
  小树林遗址啊,你最终告诉我的该是什么呢?
  (以上作品原载《张掖日报》、《焉支山》)

知识出处

山丹县六十年文学作品集

《山丹县六十年文学作品集》

出版者:作家出版社

本书收录了萧滋云、梁琛世、王继德、林茂森、周春林、郭勇、张淞、崔多奇、周多星、罗新辉等多人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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