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县图书馆

作者简介：杲立业，1967年生，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现就职于山丹农场学校。曾在《甘肃农垦》、《甘肃教育》、《教学参考》、《张掖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小说、论文60余篇。
  忆父亲（散文）
  农历乙酉十一月二十七日凌晨，慈父病逝，享年五十七岁。
  父亲的音容笑貌和朗朗的话语在昨日还感受的那么真正切切，可今日已被遥遥相隔于两个世界。只叹人生之路，生死无常！父亲带着对人生深深的眷恋和生命的执着走了，默默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深爱的儿孙们，去了一个不可知也不复返的地方。父亲带着对生的留恋，对明天的渴求，对儿孙们的祝福，对家庭的依恋，以及对这个世界融融的爱意走了。看着他那被病魔折磨憔悴的容颜，我们无法把他平日的刚强、幽默和死亡划上等号。儿女们怀着许多的无奈和无法补缺的遗憾在追忆着可亲、可敬的父亲。父亲走了，可我还是无法相信父亲真得离开我们了，因为父亲的气息我依然闻得见，父亲那颤微微的身影依然浮在我的眼前，耳边还依旧听到父亲在喊我的名字。无奈，阴阳两界无法逾越。父亲，儿女们真的好想您，好想再得到您的一次爱抚；好想再给您剪一次指甲、梳一次头、洗一次脚；但这茫茫宇宙、阴阳两界使您和您的亲人们永世难见，留下的只是深深的哀思和无法承受的痛楚，只有那止不住的心泪在无尽的流淌，哀痛的心在颤抖，只有在梦境中再和父亲在一张桌上吃饭，去陪他散步、和他叙旧。
  泪眼中，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好像会变魔法，每周下班回家总能想方设法给我们带来我们爱吃的饼干、点心、核桃等零食。只要父亲回到家，我们兄妹就是父亲的跟屁虫，父亲走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喜欢依偎在父亲怀里撒娇，闻父亲那股烟草的味道，喜欢父亲拿硬硬的胡茬儿扎我娇嫩的脸，让我痒得直笑：喜欢趴在父亲那宽大而温暖的背上，喜欢父亲把我们兄妹扛在肩头象小鸟一样欢呼雀跃，而当我们欢呼雀跃的时候，父亲啊，那可能是你一生最得意的美好时光。吃早点时，我们总要像小鸟一样围在父亲的身边，碗里总能多添块鸡蛋，尤其是从父亲碗里挑到小妹碗里的鸡蛋是最多的。孩童时，我们总爱和父亲到他单位去玩，去看看他办公室里的放大器、扩音器、话筒，怀着好奇的童心问问这个、摸摸那个，直到满足了我的童心，直到逗得我开心才算罢休。八十年代，父亲退职回家务农，我们兄妹都参加了工作，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少了许多，而父亲还是放心不下我们，奔波于我们兄妹工作单位之间，为我们的婚姻、住房、儿女操劳。回想这些往事，父亲呕心沥血把我们扶养长大，而我们又给予了父亲些什么？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儿女们日夜地想念您。
  在父亲久卧病榻的一天午后闲暇的时候，我发现父亲胡须太长了，打算给他修剪胡须，我走到父亲面前，笑着对他说道：“爹，我来给您刮一下胡子吧。”一向是自己亲手剃须的父亲大约是有点意外，我看见父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但他随即尴尬地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又说道：“还是我来吧。”父亲没有再坚持。父亲的胡须多日未修剪了，又长又粗又硬，剃得有些困难，我小心翼翼地生怕伤着了他。突然，父亲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我以为是我不小心弄伤了父亲，却看到了两颗浑圆晶亮的泪珠在父亲的眼眶里打转。父亲的眼球在合着的眼眶里急速地来回移动着，分明是在克制着即将滑落的两滴泪水。我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强压着心头的酸楚给父亲剃完了胡须。父亲脚步蹒跚地走向了卫生间，看着父亲日渐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的拐角处。我的眼睛模糊了，父亲啊，我为您做过些什么，竟然让您如此动情？
  父亲的眼里，儿女们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的骄傲。就在父亲离开我们的前一天，我和他拉家常时，他还自豪地反复说到我们兄妹三人都能考上学有了工作，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但不孝的儿女们无力承诺起父亲那无私宽厚的深爱。儿女们一个个长大了，工作成家了，生活逐渐好转时，父母亲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尝儿女们的孝心，还未来得及在儿女的小院里挥洒完自己的热情与智慧。但那可恶的病魔却无情的先掠走了母亲的生命。母亲走了，一瞬间，我们觉得天塌地陷，生活在了难挨的黑夜中，我们无法从哀痛中自拔，风雨飘摇的家庭哪能经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瘦高清铄的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也好象矮了一大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本来就话少的父亲变得更加沉默了，常常看到父亲孤独地伫立在母亲的遗像前默默地流泪，但自私的儿女们只能抽出少得可怜的一点点时间来陪陪寂寞孤单的父亲说说话，也很少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面对儿女们的疏忽大意，父亲从无怨言，倒是在试图努力做一些以前从未做过的家务活，学会照料自己的生活。在这郁郁寡欢的十年中，我们对父亲的关心照顾太少了，借口总是工作忙。总以为父亲年纪不大，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还多着呢，所以老是忙于工作，父亲则垂垂老矣，病魔缠身。下班回家，还是忙，忙着上网、读书，书是永远也读不完的。而父亲却突然离开了我们，回想往事后悔莫及，心如刀绞。
  大概是母亲的过早去世给父亲的心灵上留下的伤痛太重，没有了老伴的父亲显得那么孤独和寂寞，在母亲去世十年后的今天竟永远的离开了他的亲人们。近几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与一年前相比父亲头上的银丝更多了，蜡黄脸上的斑驳更深了。从去年冬天父亲的病情日益加重，看着日益消瘦的父亲，我们心急如焚，四处寻医问药，虽几经住院，无奈华佗在世，也挽救不了父亲的生命。最终还是抛开了一切牵挂，踏上了不归之路。就在父亲临终前我给换衣服时，看到父亲枯瘦如柴的身体，我的心被撕裂了，任泪水洗刷我。我死死地抱住父亲，多么想从死神那里，把我亲爱的父亲拉回来啊！我，没有回天之力。我突然觉得从脚底到脑袋一下子都麻了，心空荡荡的，止不住号啕大哭。同事和朋友来安慰我，他们说了好一会儿，我却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头盘旋，“爹，你走了，儿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妻子看我这样一声不响，哭得更厉害了。说爹昨天身体挺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怎么也不告诉交待我们几句，来不及看一眼他的亲人就匆匆地走了。父亲，当我跪在您的遗体前，凝视着您苍老消瘦的遗容时，我的心头哽咽了，我用颤抖的手抚摩着您粗糙皴裂水肿的手背，我能感到您枯干的身躯中也起了一阵颤抖，这不是幻觉，您是明白儿子的心意的，对吗？父亲，您走了，也许您想去一个没有苦难的世界，想去一个再没有病痛折磨的世界。您去了一个可以安稳睡上一觉的世界，这一觉您长眠地下，灵魂在天；这一觉您再也听不到儿女的恸哭；这一觉您再也看不见儿女的挽留。父亲，您执着地走了，就像你平时为人处事那样执着地走了。父亲，我抚摸着您的双肩，像抚摸瘦削的驼峰，摊开您干枯的手掌，厚厚的老茧把我刺痛——父亲啊还用什么来证明您辛勤的一生，您花白稀疏的头发，额上的皱纹，都是为儿女操劳的证明，父亲啊我用什么来告慰您在天之灵。父亲，您的人生总是在痛苦中颠簸，从没有哪一天能停泊在宁静的港湾，您的目光总是关心儿女的冷暖，父亲，可您今天竟错误的独自一人远去，使天空从此出现倦意，您付出了一生还没等儿女报答您就走了，您如同一座高山在一夜间消失，您不见那流水淙淙是儿女对您永远的怀恋，您走了便定格了天空一个灰暗的日子，儿女的世界便从此有了一个哀痛的日子，父亲啊，您可在另一个世界里静静谛听？我抑制住辛酸的泪水，轻轻合上您的双眼，我知道您不愿看到儿子流下哀伤的泪水，您嘴角含着微笑欣慰地去往了另一个辛福的国度，那里一定温暖无比，充满了欢乐吧。要不你怎么能如此脚步匆匆？
  父亲，没有了母亲我们心灵的港湾还有投靠的地方，可现在您竟然也狠心的离我们而去，叫无爹无娘的孩子如那飘零的落叶何处可依、何处可靠。
  父亲您离去的脚步为何如此匆忙？父亲您真的走了吗？床头边、餐桌上您那温暖的话语还在我们耳边回荡，您看到儿女们个个成家立业、小有出息的笑容还没有从您嘴角走远，您领着五岁的外孙林楠楠玩耍的身影还在我们眼前浮现，孙女妍楠的大学梦还装点着您未来生命的蓝图。为什么，生命却无情地给您打了一个死结，您不是告诉过我们吗？您还想看到孙子们各个考上大学享享他们的清福，而您却这样匆匆忙忙的走了。融入了您深爱的故乡大地，把生命交给故乡那肥沃的黄土地，把灵魂停靠在您魂牵梦饶故乡大地的小草里。我们相信在另一个世界里您依然会面带笑容祝福您的儿孙们，实现您的梦想。
  父亲，您真的就这么匆忙走了么？就在您悄悄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您不是还在和媳妇、儿子拉家常。您怎么一走就头也不回了呢？您的小孙子楠楠、圆圆、洋洋还在等待您去给他们买零食，还想从您那里争抢好吃的；您的朋友、同学们还在等待您和他们一起打牌、喧谎聊天；您那五个弟弟还盼望着再和您一起睡在老家热炕头上拉家常；您的儿女们还在期盼着去吃您亲手炸制的那甜香可口的油糕；您后半生精心耕作的庄稼地还在等待着您的脚步声：您陪伴一生的小院里依然阳光普照：您的香烟包里还有您的体温；您熟悉的卧室里还有您的气息。您真的就走了吗？
  父亲，您真的走了，永远的走了。缭绕的青烟、哀鸣的唢呐、飘曳的纸幡、悲痛的恸哭让儿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您离开了我们，您再也不会像往日那样，对我们嘘寒问暖了。父亲您走了，您却让牵挂您的儿女们在您的背影里潸然泪下，您却让想念您的孙女在您的遗像前肝肠寸断。从此后，月缺月圆的记忆不属于您；花开花落的声音也唤不醒您；飘雪落雨的日子惊动不了您。您的生命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划上了一个永远的句号。父亲走了。带走了我们无限的思念，直至永远，永远……
  情切切、念悠悠，音容笑貌挥之难去；梦寐神驰，举手投足犹在眼前。清冷凄凄，奈何亲人不得见；心事泪说，只恨生死两茫茫！
  父亲那谦和的仪容，那幽默的谈吐，那刚直的性格，那坚强的风度，那无私的父爱会永远留在我们儿女心中，成为永远不可磨灭的温馨记忆。
  父亲，一路走好，去天国和母亲团聚吧！
  （原载《甘肃农垦》）
  焉支夏季冰溪（散文）
  焉支山“夏季冰溪”，深藏于山丹县城东南祁连山脉焉支峰崇山峻岭所夹峙的幽谷深涧中。青山白云深处，愈显其高远。冰溪以其能在炎炎夏日，以坚冰取食可疗疾祛病而平添了几分古奇和诱人的魅力。“夏季冰溪”为地方人士称道。史书记载：隋大业5年（609年），炀帝西行时登焉支山在此处谒见西域27国使臣，甘、凉州府派仕女歌舞队在路口朝迎。唐代诗人李白曾在此留下“虽居焉支山，莫道朔雪寒”的绝句；古代甘肃文人曾有“旱云飞火燎长天，怪底层冰满涧溪”的题咏。“夏季冰溪”亦列为山丹焉支山著名景观之一，而载誉方志。
  为探其幽秘，去岁处暑后一日，我约几位老师同往寻觅“夏季冰溪”，欲一观究竟。晨起，乘车到焉支山森林公园门口，虑及山路多歧，商定聘请一导游。我们取道直沟，溯溪流而上。一路羊肠小道，或荆棘覆路；或巨石当道；或沟堑难越。我们披榛莽、翻巨石、越溪流，扪葛附藤，攀越而上。渐次，涧溪以成潜流，高山面壁而立，满目青山郁郁葱葱，森木深谷中，以觉天宇狭窄。又行十余里，登高望远，只见重峦叠嶂，松林密布，整个焉支山为葱郁茂密的原始森林所覆盖。山上林海松涛，碧波无际；山下沟壑纵横，清泉淙淙；腹地，獐鹿、獾羊野生动物出没其间；峡谷两侧崇山峭直，奇石岩岩。则前看钟山寺、古亭点缀于层峦碧海、青山叠翠的山林巅峰之中；右观陈家墩，绿树环合，村舍俨然，均与立足处平齐。此时，晓日初升，云兴霞蔚，重雾飘渺，气象万千。看地图标定，这里海拔已过2900余米。放眼沟壑山涧坡地，野草莓酱果粒粒红润，玛瑙般笸笸果实艳红，珍珠似的酸刺果微微泛起红晕，蜘蛛木花头低垂，野刺玫瑰花含娇盛开，悬崖峭壁上盛开的山丹花红艳艳一片。满山谷中或红、或黄、或白、或蓝、或紫之花树迎风摇曳，竞相开放，争奇斗妍。山花烂漫中，好鸟相鸣，似与游人相乐。尽管向导早已接过我的行囊，继续攀高，仍汗水淋漓，气喘如牛。山林雾气弥漫，云雾一过，细雨蒙蒙，全身汗雨湿透，颇添凉意。又行五、六里，导游遥指前不远处，即到“夏季冰溪”。我虽兴奋，脚步已不能加快。远见浓雾细雨中，立崖青翠尖削，其山麓地甚幽爽，殊有佳致。同行二人已捷足先登，指近处冰块大声叫绝，“壮观、伟大，真是人间仙境，真是自然奇迹”。好奇心的驱使，大家争相去看，竟忘了攀历之苦。
  审视“夏季冰溪”，乃一宽约五、六米余，深约一尺余之小溪，溪水从冰块中间蜿蜒流向远方；才临溪边，已觉寒气逼人。站在溪边冰上，竟如空穴来风，冷气外涌，如冰箱乍开。导游说：“冰溪是冬天溪水凝结成冰块，由于此处山高、沟深、树大，常年阳光照射不到，冰块无法完全溶化，所以一年四季坚冰累累，冰凌叠相悬结于溪边草木上”。
  雨还在下，时已正午，我们就冰溪不远处，搭起简易雨棚，用午餐，借酒驱寒、助兴。因想天地造化奇特，“夏季冰溪”诚天然无氟敞口冰箱。其冰之成，乃因沟壑深连地府，一年中此处几为恒温，而外界气温冬春有变，与之相比较温差变化大，因感逸出气流冬温夏凉。初春入夏之际，海拔在3000米之林区，高不胜寒，这时沟里外溢之气犹温，气流骤然遇冷，耗去热量而凝成水，附着于石块、杂草之表面，气流继之不绝，在外界强制环境下，水汽渐凝成薄冰。如此持续累积，则薄冰随物赋形，叠加成为冰块。及夏至后，大地渐萌阴生阳消之势，地气较凉，外界气温增高，则冰块释然，冰溪中惟感有外逸冷气。但群峰凝翠飞碧之焉支，何处无小溪，何处无泉洞，穷其一山，仅有一处“夏季冰溪”，其地质结构如何，何以沟壑中压强差较大，致气流不断外逸，还是神奇待解之谜。
  由于雨阻，再往前探，确实不易，遂决定返回。途中路隘苔滑，雨中下行艰难。一同志已年近六旬，虽手扶杖，还六次摔倒，但他精神矍铄，仍谈笑自若，游兴不减。暮色降临始下山，至家已掌灯时。
  回思一日，颇为艰辛。一行六人，最为我体力难支，攀山一路，脚手并用。跌倒后，满身泥泞。及抵家中，上下台阶，已举步维艰。想潘次耕先生言：“文人达士，多喜言游。游，未易言也；无出尘之胸襟，不能赏会山水；无济胜之肢体，不能搜剔幽秘；无闲旷之岁月，不能称性逍遥……”体会寻觅“夏季冰溪”之一日游，领略斯言，实含至理。
  八月（散文）
  农村的八月红红火火、蓬蓬勃勃、忙忙碌碌，到处充满了欢快的笑脸、丰收的喜悦；最让人振奋精神的是大堆金黄的麦粒，最让人烦恼窝心的是几天连绵的阴雨。八月也是农村最繁忙的季节，一年的生活，就看这一棒槌。所以即使最懒的人，这会儿也要像模像样的干起来；连那些放暑假的学生，也得算半个劳力。当城里的孩子在家长的簇拥下畅游名山大川时，他们得在田野里享受太阳的温柔。
  农村人赶季节像拼命，田地里满眼的金黄转眼功夫变成淡绿的一片，麦地里套种的毛苕子和胡萝卜，只等麦秆刚割到就享受着阳光拼命地疯长起来。村头、村尾的麦场上平添了一个个的麦垛。
  望着这黄绿错纵、如画一样的美景，乡里人会开怀一笑。可谁知道这笑里包含的滋味呢？腰知道，腿知道，浑身的骨节知道，麦田里的青蛙知道，天边的月亮知道……
  瞅一个放晴的日子，早晨喊几个人扒了垛，中午叫了车碾了晒干，下午扬场、装袋，拉回家……然后美滋滋的坐在炕头抽袋烟，舒口气。
  这当然是顺当的，赶上老天不作美。刚铺了场，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会儿使性子般的沉了脸；西北龙首山背后腾起的一大片浓云向晒场扑压过来，平静的小村立刻沸腾起来，整个村子像响鞭炸飞了的麻雀一样，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消停的。家里的人往外跑，田里的人往回赶，大呼小叫，风起烟迷，乱作一团……大雨将至，这时往来奔驰拉田和运粮的车声，旋风般飞速打场的机声，扬场机风扇转动的鸣声和人喊声，整个村子就像掉进了沸腾的锅里。
  一阵狂风吹过，那些密生的芨芨草一次次伏倒又挺起，黑云已经告诉“雨来了”的讯息。所有的人都疯狂了，那些今天没有打场的，也赶紧往场上跑，去帮那些曾经帮过自己关系又不错的朋友；人手多的，男人们开机子推粮，女人们连穗子带麦粒攒成一堆，盖上麦草压好。人手少的，顾头顾不了脚，不知拿木锨还是拿扫帚，只好骂天尤人了，干等着挨雨。
  风更大了，连那碗口粗的白杨树都刮得弯了腰。狂风掠过田野、麦场，到处飘飞着麦草。有些没压紧的尼龙帐篷竟被狂风无情的卷起抛向天空。一阵惊雷在人们的头顶上炸响，震得人头皮子发麻。乱云飞渡，紧接着小豆子大的雨点便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横扫着村落、树木、田野及忘我劳动的人们。这时候，人们的惊叫声、机子的突突声及羊咩牛哞声，都被这翻江倒海的风声、雨声吞没了。一道密密的雨幕遮蔽了远村近树，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
  麦场上，那些因人手少而没有起好的场，正遭受着空前的蹂躏。那些麦粒一见雨便紧粘在场皮子上，变得十分沉重。人们根本推不动，只好一寸一寸的铲，只好一寸一寸的扫。不一会满场都积水，麦子名副其实的泡了汤。一家人个个都像落汤鸡，只好站在豪雨中发呆。望着麦场上的雨水里飘着的麦秆和麦粒，全都傻了眼；当家的铁青着脸皱着眉头，女主人忍不住抹一把脸，那顺着脸颊流下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大雨泼在他们的身上，冰凉冰凉的，带走了他们的体温，带走了他们的希望，很快就哆嗦起来。一家人失魂落魄般地走向家门……
  终于，领回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比起挣工分那年月，确实多多了，可是还贷款、买种子、化肥、农药、水费、电费、孩子的学费、人情往来……都得从这里面出，所剩也不太多了。
  今年的八月即将过去了，农村人巴望着明年的八月。
  （以上作品原载《张掖日报》、《焉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