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县图书馆

作者简介：文立冰，男，1969年生于山丹军马三场七队，自幼双上肢残。只有五年学龄，自修中文，89年开始习诗。在《诗林》、《飞天》、《阳关》、《星星诗刊》发表诗作。现为甘肃省作协会员。
  诗二十首
  时光流水
  总会有一些事物要留下来
  与地球同在
  比如种子
  比如血比如利刃比如火山
  都会落地生根
  时光流水
  将会把现在的日子变成历史
  带走轻微的枝节
  直接让我们同高尚和卑微交谈
  千万个日子叠在一起就是一条河
  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时候
  洗亮我们的眼睛
  让我们看见自己的影子
  在历史中复活
  一万年后
  你的名字你的容貌
  都将被我忘去
  惟那段缠绵
  却会源远流长
  （原载《诗林》）
  寺庙
  所有的车辆抵达这里都绕道而行
  所有的战火烧到这里都改换方式
  这是惟一被神灵保佑的地方
  惟一落雪的地方
  在焉支山以
  僧人们手捻经筒放牧神秘
  虔诚的跪拜足以让我深信
  他们信仰的真实可靠
  那些被传颂的格桑花
  其实并没有被我目睹
  对于她们的向往
  困扰了我整整一生
  草地之上
  一群群黑的牛白的羊啃食着
  经文
  这是一些最具典型的牧民
  一朵一朵格桑花便伴随着他们
  从日出到日落
  大风漫过
  沙丘不时变换卧姿
  只有寺庙在白云之上
  闪烁着永世金光
  （原载《阳关》）
  庄稼
  不管是生长在广袤的田野
  还是长在巴掌大的农户
  都有人疼有人爱
  有人为你除去身边的小人
  有人为你流汗
  有人为你哭
  在风中吸取阳光的金色
  在阳光中与风共舞
  你的季节辉煌而富有意义
  而此刻我是多么孤寂
  尘世中的风雨不停地追打我
  还有那虚伪的鄙视的目光
  都让我把真城投向你
  那些劳作的人他们的爱
  是多么朴素多么崇高
  我愿把一生融入厚重的泥土
  以此换回你对我的承诺
  三月
  大雪融化完最后一滴
  大地便开始燃烧
  绿色的火焰
  在每一个有生命的枝头蔓延
  三月，就这样热烈起来
  三月我们去远行
  我们去恋爱
  我们的孩子正在蹒跚学步
  正在课堂学1+1
  念aoe……
  侯鸟是一根火柴
  口衔火种
  朝更北的方向飞去
  （以上作品原载《飞天》）
  乐器
  周围都是水
  一阵一阵的涛声从大地肺腑间
  涌起
  有人用水洗身
  有人饮水解渴
  有人撩水嬉戏
  天地间的鬼斧神工
  一杆竹
  一块石
  一把泥
  都可能是你的前生
  有风贴面而过
  便会亮成一朵民族奇葩
  我思想停靠的彼岸
  灵魂之水流淌的暗管
  有多少柔韧的手触动过你
  有多少炽热的唇煮沸过你
  我愿溶入你的身躯
  化成一滴水
  化做一片秋色
  从大地上走过
  这该是世上最美的音乐吧
  （原载作品集《缪斯的春天》）
  秋天
  一个人老了
  先是头发白了
  胡子也白了
  ——这些山头的草河边的柳
  都可以出来作证；
  最后牙齿也掉光了
  风一个劲往肚里灌
  他的嘴动了又动
  不知要说些什么
  （原载于《星星诗刊》）
  赶青
  三月
  草原上
  羊和青草在赛跑
  青草绿多快
  羊就跑多快
  羊以为自己的脚步
  一定能超过青草
  其实羊跑得再快
  也跑不出青草的手掌心
  耗尽了体力
  羊才明白
  自己掉进了春天的陷井
  走过草原
  来到草原上
  就来到了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
  这里的风不含一粒尘
  这里的空气没有下水道的味道
  这里的马蹄不用钉掌
  这里的牛羊不用穿鞋
  它们都走在柔软的地毯上面
  一边吃草
  一边饮尽花盏里的露水
  两座山丘大地的乳峰
  被一条小河的拉链拉严
  不许春天的密秘泄露
  你看天空清澈的多像卓玛的眼睛
  云朵白的可以扯下一团
  做一床温暖的棉被
  帐蓬外的藏獒一动不动
  把这样的美钉在了画布上面
  不让秋卷走
  生活在草原上
  草原无风
  一如一个人摒气凝神
  草原的怀抱有多大
  天空的胸怀就有多宽广
  青草探出羊群的嘴唇
  蓝天俯下白云的嘴唇
  在对面山坡上亲吻
  多少年了草原就是这么过来的
  还将这么过下去
  一只苍鹰俯冲而下
  让我痛感时间的飞逝
  一只矫兔仓惶而逃
  让我无耐于宁静中的风暴
  雨躺下之后就成了一条河
  天和地被一场雨包裹着
  所有的雨聚在一起
  就是一滴硕大的雨
  断线的珠子散落一地
  站着的雨躺下之后就成了一条河
  不断地挖掘壕沟
  去更低的地方寻找故乡放牧鱼场
  下了几天的雨会变得愤怒
  低诉忧郁
  干草霉变
  种子抓破衣裳它会冲毁一切
  冲垮通向山外的独木桥
  直至把我的呼吸也淹没
  大雁
  因为有一双翅膀就要不停飞翔
  它们努力向南飞去
  不惜旅途劳顿
  它们努力把“人”字写的更为笔直
  天空是它们的黑板
  它们一边抒写一边做着讲解
  即便是细雨连绵的秋夜
  也不曾停止
  是它们的叫声吸引了我
  是它们伸出的钓杆勾住了我
  让我的孤独忽然觉出
  我就是掉队的那一只
  盲人
  世界无情的关闭了大门
  他像一个弃婴
  被生活远远抛在身后
  一根木杖
  是他视力的余光
  不停地敲打着大地的脑门
  一个盲人
  他看不到别人的表情
  也看不到那些
  鄙夷的目光
  所以他的心灵
  远远要比我的明净
  拖拉机响起的时候
  “轰隆隆”在田野随处可听
  三月末四月头
  大地脱去白雪的衣衫
  渐渐露出泥土松软的肌肉
  小草们依次睁开睡眼
  时不时的风卷起尘土向村庄袭来
  拖拉机是春天的雷公
  声嘶力竭地发威同时
  扇起灰尘的翅膀
  离村子很远的地方
  孩子们的读书声
  已被播种进教室
  他们并不知道
  在操场之外
  一场沙尘暴正把春天搬运
  春天曾救活过一棵树
  去年，烧荒的时候
  大片的荒草把火引到了一棵树下
  于是那棵树成了一只火凤凰
  痛苦扭曲，直至流尽最后一滴泪
  今年春天我又来到这棵树下
  满身疮痍的干枝竞奇迹般绽出
  一簇绿意
  我明白
  是春雨洒下的仙丹救活了这棵树
  我要感谢这个春天
  让我又一次获得了新生
  去乡下看日出日落
  鸡埘房舍草垛
  记忆里很温暖
  一抹斜阳头顶红盖头
  像等待我迎入洞房的新娘
  到二十里铺
  天已近傍晚
  一声牛哞叩响落日的门环
  过了那道桥
  一滴血
  就要滴入山脉
  一树昏鸦栖满枝头
  母亲正坐在炕头拧亮灯花
  乡下的日出
  为我梳洗打扮
  春天的玉兰
  写你
  从你的名字入手
  我把你写成一个姑娘
  欣长的手臂
  向我挥动
  白是你的肤色
  玉是你的品质
  兰是你的姓氏
  我在日思夜念
  现在是春天
  你就坐在诗的中央
  大风歌
  大风起兮
  我是一世英雄
  看我：
  长发如针
  衣袂如刀
  其实是
  大风把我当成了一件乐器
  使劲的吹
  那昂扬奋起的曲子
  是否有人
  一代一代往下传
  收获
  父亲抓起一把麦穗一搓
  让风吹去麦壳
  几粒脱去衣衫的粮食
  婴儿般躺在了掌心
  红润饱满无邪
  曾温暖过谁的心窝
  它们中的大多数
  将被日子碾磨成魂
  供养我们的佛身
  极小的一部分留作来年的种子
  被我们收藏一个冬天
  畅想诗史
  驾一叶扁舟
  畅游在历史长河
  沐浴着唐时明月
  一边呷着秦汉陈酿
  一边嚼着明清糕点
  耳边响起魏晋南北朝民歌
  眼前上演一幕幕元曲杂剧
  途经宋金岛屿
  邀来近期现代名人雅士娓娓而谈
  方又回到了今天的诗海星空
  母亲每天都要燃炷香
  母亲每天都要燃上两炷香
  就像每天要做的三顿饭
  成为了日子的必修课
  母亲不是一个信佛的人
  更不知道佛住在哪里
  只是企盼儿女们早出晚归
  母亲年老的时候常常会忘记许
  多事
  但从来没有忘记过要燃上两炷香
  母亲早上燃上一炷香
  是希望儿女们像朝阳一样年轻
  充满活力
  母亲傍晚燃上一炷香
  是希望儿女们梦的小舟不要在
  夜的岛屿上触礁搁浅
  这么多年儿女们能够平安走过
  每一天
  正是因为母亲每天都要上两炷香
  那升腾的烟雾就像绵绵絮语
  在母亲的港湾里缭绕
  母亲所做的这些事情
  远在外地的儿女们并不知道
  （以上作品原载《焉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