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一年的北京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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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艾黎自传》 图书
唯一号: 292420020220001731
颗粒名称: 一九五一年的北京
分类号: K836.125.6
页数: 5
页码: 207-211
摘要: 本文记述了一九五一年新西兰国际友人路易·艾黎在北京的生活与工作的情况。
关键词: 艾黎 北京 生活

内容

1951年新年伊始,我忙着准备从山丹去北京,参加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次“工合”会议。这次取道兰州与往年大不相同,乘坐卡车3天时间就轻而易举地把我们送到了。在兰州有许多参加合作社工作的老培黎学校的毕业生,我们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乘坐飞机去北京,是一次惬意的旅行。航空公司管理得很好,一切都很清洁整齐。我们在西安过夜,在那里又见到了我们的一些年轻人,他们的工作都很忙。兰州和西安看起来比国民党统治时期要繁华得多。经济的稳定、贸易的发展,给城市人民带来了新的繁荣。
  在北京,朋友们来接我,并在大牌坊胡同租了几间房子安排我住下。北京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城里显得比以前明亮,公共建设方面有了许多明显的进步。书店里挤满了人,新的国际书店出售各种外文图书。国营贸易公司生意兴隆,百货商店顾客盈门。我见到周恩来总理,告诉他我们正打算为学校筹办的事。他像往常一样鼓励我们说:“干吧,把事情办起来。就照这样干下去吧!把那些外国技术人员留下来,你要是有办法,就别让他们走了。”
  在燕京大学,我找到一位老朋友拉尔夫·赖普吾。他对人民政府接管以来发生的变化很满意。他说,大学的精神面貌很好,只要他受欢迎,他乐意长期留下。那些不同情政府的西方人士大都走了或正准备走。我到洛克菲勒基金会办的北京协和医学院去诊治皮肤病,发现在新政府管理下一切都很顺当。
  会议讨论了“工合”工作的经费问题和制定将来的培训规划,以适应国家计划的需要。我利用会议间隙时间,到处走访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还阅读了许多新文学作品,观看了一些新的话剧、歌剧和电影。我看到旧社会正在一天天消失,人民正以新的活力和积极性建设新社会。北京有一种新精神,这种新精神已经渗透到人们的意识中,并每时每刻都在扩大人们对它的理解。
  在北京停留期间,我有时间去逛逛东安市场和琉璃厂,偶尔在那里发现一些非常有趣的旧书和文物。我很高兴地看到一本名为《工厂安全》的儿童连环画册。这本简单易读的画册刚好能放在口袋里,而且很便宜。街头的书摊把书租借给年轻读者,只略收一点钱,这种借阅方式流传甚广。
  还有一次,我到公安局去把外事处发给我在北京的居留证延长一个月。国民党时期的地方警察局是个乌七八糟的地方,警察和地方上的歹徒勾结在一起,为自己谋取私利。普通警察在有钱人面前毫无权威。只要你有足够的钞票,甚至可以踢警察一脚,而不受到惩罚。在山丹,警察局长常常把他的“黑狗”放出去,为他攫取餐桌上需要的食品——鸡、蔬菜之类的,都是从各个摊上弄来的,除了咒骂,什么也不给还。如果警察弄不到他主子所喜欢的东西,就要挨打。警察的服装破烂不堪,长满了虱子,毫无士气。但是,这次当我来公安局,穿过悦人的庭院,我看到是下了班的民警正和他们的孩子为春季种花做准备。妇女和孩子们还在不断地进来,从后院传来一阵鼓掌声,那里正在开会。进来一位老人,他原来属于街道上的有闲阶层。有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又匆匆地走了。他的灰长袍在两条腿之间摆动,后脑勺戴着一顶卷边低平顶毡帽。有人向我解释说“他是自愿来尽义务的。”“和许多人一样,他每天都来工作;他们从中获得很大的乐趣。他通知妇女们来开会。还做地方上各种零碎的杂活。”这里有一种友好的集体工作的气氛,很像一个群众活动中心。
  将近3月底的一天晚上,我沿街走去,看到件小事,但是它却反映了人际关系的新精神。两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相撞而摔倒在地上。一个是战士,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另一个看起来像售货员。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旧社会,两人都会因感到有辱尊严而狂怒,将会长时间地对骂不休。那当兵的可能不仅只是大骂,不一会儿还会招来一大群围观的人。事态可能进一步恶化,直至警察赶来裁决为止。但是,现在,那战士向年轻的售货员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碰伤了吗?”那小伙子说:“没事。”那战士又说:“你的车确实没坏吗?”说着便走过去看了看。他发现那自行车没坏才走回来看自己的车子。然后,他们彼此看了看,相互一笑,便蹬上车走了,谁都没有像过去上层人士那样鞠躬作揖。可他们的举止都像文明的成年人,对自己和对别人都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社会是建立在牢固的基础上的。社会不允许一些人“骑”在另一些人的头上。例如,妇女儿童现在才真正被当作人看待了,蒙古人、西藏人和全国其他少数民族同样如此。对于西方人,那就要看他是否要享有特权。如果判断他是一位正常的、不带偏见的规矩人,他就会被接受,并得到他所需要的帮助。否则,他在新中国就会遭到冷落。
  城市的重建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每天都可看到明显的变化。北京饭店的西侧,对着东交民巷的路堤正在植树建成花园。石方工程已完成。那里的花和树在一夜间便移栽好,好似本来就长在那儿一样。从中央电报局出来的那条路,两边繁花似锦,背后是老的大使馆带枪眼的灰墙,很值得一看。
  东交民巷仍像从前一样整齐干净,只是再也没有住满美国、英国和日本等外国士兵的军营了,再也没有穿着满洲靴子的警察站在门口了。我在这春天的日子里漫步街头,周围比北京有史以来的任何时期都更富有生气,不禁想起罗伯特·英格拉姆和约瑟夫·贝利两位老人。他们经历过义和团时期和慈禧太后年代,在某种意义上又是新环境下的先驱者;也可以说是迷惑不解的先驱者,因为他们被无法解释的力量所利用,对某些情况他们并不理解。
  英格拉姆是一位传教的老医生。我是在绥远见到他的,那时他在控制伤寒病传染的消毒站工作。我去的时候他正把难民的衣服送到他修建的蒸气间消毒。我指着来这里服务但一直站在外面的基督教大学的学生问他:“你为什么不让学生们来帮忙?”他说:“嘿!这正是我们未能做到的事情。”说罢他又继续收拾衣服去了。
  在回北京的火车上,我们都看着窗外,快到连绵不断的长城脚下的张家口时,我对他说:“大夫,我是个年轻人,你已经上了年纪,这一生都在差会当医生。你对差会传播的教义有什么想法?”他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想他大概是不愿回答,因此没再追问,最好忘了它算了。我们都凝视着窗外的长城。后来,他慢慢地转身向着我,慢慢地、深思熟虑地说:“我想,至少总有一种为善的力量。”尔后他又沉默无语了。他死得很悲惨,他是住在山里时被土匪杀害的,是被旧社会的病害杀死的;当时这个社会的确已是病入膏肓,对此他看得一清二楚。
  贝利的为人比较激进,他是爱尔兰人,可是他说,他认为当森林被砍伐、水土流失、连年灾荒、人们食不果腹时,传教布道简直就是对上帝的亵渎。他认为信奉上帝的人应该在世界上有所作为。有一次,我去安徽和县时,给他看了莫利斯·辛都斯写的两本关于苏联发展情况的书。
  他阅读了这些书,越读越兴奋。“哎呀,这正是我一生想要做的事!……在那里,一切都那么轻而易举——我真是个老糊涂!”贝利老人为改造旧社会奋斗了40年,身无分文,最后回到了美国。
  在北京每天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都引起我的回忆。抚今思昔,思绪万千。我开始在日记中写下一些往事,其中一部分就成为我的第一本书《有办法》。

知识出处

艾黎自传

《艾黎自传》

出版者:甘肃人民出版社

路易·艾黎是新西兰国际友人,1927年来到中国,在中国工作生活了60年,创办工合运动,为中国的革命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本书是他的自传,内容包括:早年在新西兰、上海年代、抗战中的“工合”运动、山丹:为未来培育人才、新中国成立后的生活与工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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