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城市和学校
采访对象:刘惠清,生于1943年12月,肃州区人。1964年3月当小学教师至退休。
采访人:刘永丰采访时间:2017年10月12日采访地点:阳光小区采访人:请您谈谈小时候对酒泉城的印象。
刘惠清:我从小到老,一直都在酒泉城里生活学习工作,对这个古老的城市有特殊的感情。我家最早住在邮电街下面的吉祥巷。在我的记忆中,当时除了大街上靠近鼓楼的地方路比较好走,别的街巷都是土路,一下雨就变成泥泞路,好多路段没办法走人,居民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水。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是破破烂烂的土墙土院子,做饭的时候满屋满院子都是烟熏火燎的气味。到了冬天,各家各户自己想办法煨热炕,一到黄昏,城里到处都烟雾缭绕。秋天城里的老杨树落叶时,城里人都抢着扫树叶,家里的小孩子放学以后要赶快提上筐和秃扫帚,到城外的路边树沟扫枯枝败叶和干草。到了星期天,还要早早起来到城外去拾粪,这些都是在为煨炕做准备,不然,就没有热炕睡。那时候没有电,一到天黑,除了四大街卖东西的地方有亮光外,全城都黑咕隆咚的,胆小的人,夜里不敢出门,怕遇上坏人。
百年前的酒泉城一角采访人:当时的学校是个啥样子?刘惠清:我在共和街上小学的时候,教室很破烂,许多桌凳都开着缝,窗子没有玻璃。那时候,春天的沙尘暴特别频繁,遇到这种天气,外面天昏地暗,教室里面到处都是刺鼻的尘土。冬天取暖是在教室的前面和后面用土坯盘个泥墩子,在里面留个洞,在下面担几根短铁条当炉齿,然后再把柴和煤兜在洞里燃烧。这种炉子,放学时就灭了,第二天早晨,挨到谁值日就要起个大早从家里带上柴到学校生炉子,小一些的孩子非得家里大人去才行。那时候因为穿得少,感到冬天比现在冷,常常都是放学回到家,手冻得解不开衣服扣子。夏天,城市的绿化很差,除了四大街的那些老杨树,别的树很少见,学校的操场四周没有一棵树,师生在室外活动时没有一点荫凉。当时,每学期的学费也就几块钱,学生的书包里除了薄薄的课本、作业本和铅笔盒,没有别的东西。一个作业本就几分钱,所以每个学生的书包都很轻。在吃的方面,能顿顿有饭吃就不错了,五十年代有一年,我家里断粮了,母亲只好向别人要了一点麸皮,捏成菜团子蒸熟当饭吃。
采访人:请您谈谈在酒泉中学读书时的见闻。
刘惠清:1958年我考上了酒泉中学。在开校前的那个假期就通知我们到校,组织我们这些新生到学校的小操场砸矿石,砸碎的铁矿石堆得像小山一样。到9月份开校分班以后,每个班负责一个炼钢炉,炉子有一人多高,都挨个摆在操场边上,白天晚上轮流值守,劳动都安排在上课之余和夜晚。同学们热情很高,干劲很大,夜以继日地在大炼钢铁。钢没有炼出来,铁疙瘩倒是炼了不少。到了第二年天冷时,老师组织我们到农村挖干渠,新干渠有两米多深,我们足足干了两个月时间。住的都是席子(芨芨草编的)棚,吃的最多的是玉米面糊糊加馒头。上课时就在露天地里,每人的屁股下坐半个土坯,同学们都把课本放在膝盖上,老师讲课的黑板挂在树上。每天早晨上两节课,下午都去挖干渠。回到学校上课时,每周都有劳动课,最不好干的是起厕所,那时候的厕所都是旱厕,因为人多,冬天大小便堆积如山,砍都砍不动,粪末子乱溅,夏天苍蝇成群,臭气熏天。就这样,同学们也都不偷奸耍滑,干起活来一个比一个卖力。到初三时,学生要参加中考,学校安排的劳动减少了。当时学校里有电灯,每度电四毛五,没有老师的批准是不能随便用的。
采访人:谈谈您在工读小学遇到过的事。
刘惠清:由于我的家庭比较困难,初中毕业以后就辍学了。当时,小学的正常班额限制在45人,由于学校少,老师也少,好多少年儿童进不了学校,有些生活特别困难的上不起学。在这种情况下,城关镇就在现在市二中的西南方向办了一所工读小学。1964年3月,我被安排到工读小学去教书,学校招的老师有十几个。这个学校与人民街小学相隔不远,桌椅板凳是群众捐助的,有条桌、账桌等,总之各种各样的都有,凳子也是大小高矮不一,与正规学校相差很远。就这样,小学和初中还是满员。学校烧的煤块我们自己拓,教室的墙根朽了我们自己拓土坯维修。到工读学校读书的孩子,家里的经济条件都不太好,在我的印象中,学校招的学生年龄相差比较大,我的班里有岁数刚够就上学的,也有十几岁才上一年级的。学校的女生多,像初中班有一个女学生都结婚怀孕了还在上初一。有一对小兄弟,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没有正式工作,生活特别困难,他们俩都在我的班里,冬天那么冷,他们还穿的是破烂的单衣单鞋。像这样的情况每个班都有,老师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自己家里的衣服和鞋子送给他们。1969年7月,各方面条件好了,上面就把这所学校撤掉,把学生分流到了别的学校。
采访人:请您谈谈在南关小学时的经历。
刘惠清:1970年,我在南关小学教书时,正是中苏关系最紧张的时期,美国和苏联都有了原子弹。这时候,城乡各地都在挖防空洞。学校把老师编成组,不上课的时候都在南关小学的操场下面挖防空洞,前后挖了一年多。有时候,防空警报一响,离家远一些的老师就集中在防空洞里躲一两个小时。我在南关小学待了十年,那时候老师都要挨着下乡。一次,我下乡支农到了总寨单闸,住在一家农户。他们这里用水要到远处去拉,水有苦味,做成饭也是苦的。这家的主妇带着两个孩子,丈夫在煤矿上背煤。她们一家三口和我睡在一个炕上,炕上只有席子,没有毡和单子。晚上,成群的老鼠跳到炕上吱吱吱乱窜,吓得我不敢入睡,但主人却习以为常。那时候,学校的劳动特别多,几乎每周都要劳动三天,除了经常帮附近的大队和生产队干农活,再就是参加公益劳动。有一段时间,老师们组织学生到南石滩拾石头,据说是用来修水库。石头分成好几种,每天每个学生拾多少方都有任务,完不成不能回家。
采访人:请您谈谈在东关二校时的情况。
刘惠清:东关二校,它的前身是长城小学,而长城小学的前身是回民小学,这个学校解放前就有。解放后,教育教学条件随着我们国家各方面的发展在逐步改善。以前,只要是老师,不分学科,学校排的课程几乎什么都有。我刚到东关二校时,既是班主任,又是语文、数学课的老师,几乎把这个班的所有课程都包了。改革开放后,学校逐渐有了专业老师,语文、数学等课程都按老师的专业安排。应试教育刚开始,老师们都在搞题海战术,自己在钢板上刻蜡纸编印各种试卷,学校里的一台手推式油印机争不过来,几天就要换一个油网子。老师们成天都在推着油印机印卷子,学生们成天都有做不完的题。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学校拆除平房,建起了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