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区图书馆

做木工活
  采访对象：何维仁（见前）
  采访人：周聪德
  采访日期：2021年1月2日
  采访地点：酒泉鑫隆夕阳红康养中心
  采访人：我们就聊一聊您当木匠的事，我问您说，先说您是哪一年开始做木工活的？当了多少年木匠？
  何维仁：我做木工活早得很了，子承父业，我的老子就是木匠，我是正儿八经从14岁上开始做木工活的，那个时候初中两年制，毕业后就学木匠了。在学木匠之前，拉锯、砍锛这些基本功已经会了。我学木工报的态度有两点，一个是祖传的，不要撂掉了；一个是挨饿的呢，饥荒年饿不死个手艺人。一直到去年才不干了，干了差不多六十多年，今年不做了，去年都还做的呢，给人做老房。
  采访人：说说主要干了些啥活？何维仁：外地木匠萝儿工不做洗盆，做洗盆、水桶、蒸馒头的篦子是一种匠人，修房子专门是修房子的匠人，做老人活的专门是做老人活的。我们甘肃的匠人不一样，只要是个木头活就做。一开始，生产队以农具为主，大车古辘车、犁头、摆楼、木耙等，修旧的，做新的。跟上师傅拉大锯、砍锛。我是有家传呢，一开始划线就跟别的徒弟不一样。那些基本功在正式跟上师傅之前就会。我们年青木匠做农具还有技术改进，比如土地板住了，以前的人用钉耙子耙，容易毁坏苗，也慢，我们用杏木做齿子，做成牲口拉的耙，就快多了。农户家里做家具，多数是盛米面的面柜、米箱。吃食堂时，户里的盛米面的家当都砸掉了，1962年开始，食堂散掉，家里开火吃饭了，推碾上磨，家里盛开粮食了，砸掉的家当又做开了，生方百计钉个箱箱子，做个柜柜子。结婚人家给丫头陪个扣盖箱子，时髦了几年。到了后来修开居民点，真正把匠人就忙得了不得。雕花的四梁八柱老式房子做过一两次，街门楼子做了几家子。时间不长，居民点规划了砖街门。以后，开始做大衣柜、五斗橱、六斗柜，老虎腿，八字腿，这些活老匠人不会做，我们年轻些，外地匠人来做的时候，眼睛一斜一望，就基本偷得来了。兴了几年家具后，又兴简易沙发，没弹簧，汽车废旧内胎打成皮条，左一路子右一路子绷上，装上胡麻荄包住。再后来，家具基本没人做了，我就搞了两年房子装修。大包干后，到工程队做木工。门上有做老人活的给做一下，家乡的人宁等一段时间也要让我做。
  采访人：您确实是那个时代的佼佼者，有文化，木工活啥都会干，一般在哪里干？何维仁：主要在门上干，后来跟工程队干。七十年代初，我到下河清机场干了三年。那时，国家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下河清机场是从海军后勤转成空军后勤的，部队上没有成熟的木工，他们以前是修军舰甲板的，就从地方上招木工，要求年龄不能超过25岁，技术要达到七级、八级，我们清水去了三个木匠，一人带一个排，支跑道模型，指挥楼、气象楼、办公大楼，全部把模支上用水泥打，整整干了三年。
  采访人：老木匠比较讲究，做家具都有固定的尺寸，麻烦您说说您的看法。
  何维仁：有些讲究有科学道理，比如拉锯解板子，木车古辘大头子朝上，小头子朝下，原因是木头密度越来越疏松，拉锯就快一些，如果倒过来，必然越拉越费事。有些讲究来自《木经》，真正一个好木匠要懂《木经》，但见过《木经》的人很少。再不讲究也得把红线黑线弄清楚，尺寸要卡在红线上，学不懂到下面去干活挨不尽的骂，还挣不上钱。比如说修房子，几丈几尺的梁是红线，尺寸要占在红线上，尺寸卡不精准，主人找麻烦，为啥做到黑线上了？不但不给工钱，还让赔木头，这一点相当重要。我为啥在清水木匠行里比较有名气，就是学习过《木经》。我的师傅姓李，比较出名，红黑线分得清，但也不知道《木经》，记的都是死数字，比如说一般门口宽最小二尺一，厢房门都是二尺八，堂屋门、倒座门三尺五，梁一丈三尺五，方桌二尺八、三尺五。研究过《木经》就知道，红线都在七上占，或是七的倍数上，然后前三后三进行调整，比如门口二尺七可以调整为三尺、三尺五可以调整为三尺二。棺材的尺寸也有说法，宽度一般不能超过二尺二，长度“里径五尺八，大小都盛下”。这些讲究都是图个吉利。老乡盖房子喜欢在中檩上包红，扎三根红筷子，缠一本书，钉几个钱，十个木匠九个会弄，但十有八九不知道原因。其实，红布代表封神榜，三根红筷子代表三根箭杆，希望家里出武状元，缠一本书希望家里出文曲星，有的钉七个麻钱，代表北斗七星，有的钉六个，代表南斗六星，也是希望家里出人才。
  采访人：做木工活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社会的发展变化，您当了一辈子木匠，有什么感受？何维仁：社会发展快得很，那个时候没电锯，木头板子全凭搁大锯拉，拉大锯没力气没工夫都不行，工夫不行就跑线了，有的硬木头半天都拉不上一公尺，像沙枣木、榆木慢得很，杨木、松木快些。结疙瘩木头全凭镑砍，手上的工夫不行干不了。当木匠干的既是个技术活，又是力气活。现在不同了，干活容易得很，用的是电锯、电刨子，板子都是现成的，也不用套铆凿眼，扣件一安就行了，干下的活也精细多了。过几年流行一个新样式，过去那些个老式家具早就过时了，家庭装修更加注重美观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