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区图书馆

放羊娃
  采访对象：赵正汉（见前）
  采访人：周聪德
  采访日期：2020年10月24日
  采访地点：春光养老院
  采访人：您当了一辈子农民，最熟悉印象最深的劳动 是什么？
  赵正汉：我从8岁放羊，放了6年多羊，到14岁不 让放了，开始参加生产队劳动，地上啥活都干过，修过水 库，挖过煤，印象最深的还是放羊。
  采访人：那您把当年放羊的情况讲一下。
  赵正汉：那时候我还小，家里一直养着一伙子羊，大 致有四五十个，那是解放前后。我是1940年出生的人，8 岁还是解放前，我就开始放羊了。我也不认识是谁的部队， 碰上叼羊呢，穿黄衣的一跟一个拉拉串串地过来，我们就吓 得忙忙的呢，羊赶上钻都没处钻了，跑不急的话，羊就被抓 走了。有时候忙了把羊赶到家里塞到圈里或后院里塞掉，若 塞不掉，人家看见了跟上来买，一个羊只给你掏上一个鸡儿放羊娃的钱，人家就说是买得呢，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人都 说是国民党的败兵过来了，害怕得不得了。这种情景只有个 一两年，再往后就没有这号人了。到1955年建了合作社， 羊做了价归了公，我就不放羊了，开始在生产队参加劳动。
  采访人：您小时候放羊在什么地方，滩里还是山里？ 放羊累不累？你把放羊的过程说一下。
  赵正汉：山里也放的呢，滩里也放的呢，庄稼收拾掉 地上也放的呢。那时候，差一点叫狼吃掉。那时候的狼多 得不得了，不说是狼吃羊了，人都被狼吃掉呢。跟我一起 放羊的一个大姑娘，16岁，听说是从东面子雇来的，家 里穷得没办法，送给我们队一家放羊，那家子比较有钱些。 姑娘给他家放羊，结果叫狼吃掉了。那是八九月份，粮食 都收割掉了，羊都在地上放，吃树叶子，羊回了家圈下， 驴没有回来，打了野了，主人让她去找驴，结果驴也没有找回来，一个晚上人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发现狼在他 家园子里，他家附近有个树园子，狼把那个丫头啃成个连 架骨了，光剩骨头了，那场面残忍得很。就为这事，那家 的老爷子被判了两年刑，按说要偿命呢！那时候放羊苦得 很，起早贪黑，长日子放短假，短日子放长假。长日子放 短假就是早上起来给上一点吃的，就把羊赶上出去，到中 午一点左右赶上回家，赶头回来跑都跑不动了，肚子就饿 的。走滩里放大约有个一二十里路，回来吃上些，饿忙了 狠狠地吃上一顿，肚子就难受的。就是饥一顿，饱一顿， 有多少吃多少。下午再放到天快黑了回来。我们四五个放 羊的都是半大子娃娃，把羊伙在一起挡，领上几个狗，拿 上些馍馍，人要少吃，就给狗一路给，不跟了给上些喂一 下，就又跟上了。狗撵狼呢，没有狗不行，我们的狗城得很， 狼也害怕呢。一到后晌，狗就早早跑回了，把羊落到后面。 这时，狼就追上来了，有的狼恶得很，放羊的娃娃手里提 着二楞棒，狼扑上来把羊整下吃羊，放羊娃谁顾谁的羊， 谁护谁的羊。狼把羊按倒，肚子倒掉吃，我们棒挈（qie） 上不敢跟前扑，就拾上个石头打。石头扔过去，狼朝后退 一下，人一佝腰拾石头，狼就又扑过来吃羊，残酷得很。 有时老远里看见来了狼，赶紧把羊聚收在一起，人站在羊 群一转儿守护，不能让狼钻进羊群，如果钻进羊群就没治 了，羊就遭殃了。狼可恶得很，有个姑娘家里比较穷，抱个小娃娃坐在地埂上晒太阳的呢，狼到跟前没发现，我们 几个放羊娃大喊“狼来了”，姑娘不知我们喊谁，东张西 望远处看，狼扑过去一嘴就从她怀里把娃娃叼走了。
  采访人：羊作价归公之后你再放过羊没有？赵正汉：此后，羊作价归公交给了生产队，大约有一 两百只，放羊就挨不上我了，有年龄大些的劳动力放的呢， 我就参加劳动。自从修了铁路，狼少了，狼吃羊的事也少 了。大集体管理不好，这里弄掉八个，那里弄掉十个，一 群羊数量没怎么增加。再后来，在大包干的前几年，生产 队的羊分给了社员，有的户分三五个，有的户多些，分上 十个八个。几个羊放起划不来，农户就自发联合起来放， 你跟谁的关系好，就给谁代，一年掏上几个钱。没人放也 没人愿意给代的，就便宜些也罢把羊卖掉了。我家分了十 几个羊，养了几年养得没过场了，也就处理掉了。处理掉 专门种地，地种的还不错，翻了个身，日子越过越好了。
  采访人：你觉得过去放羊和现在放羊有什么不同？赵正汉：现在好了，没人放羊了，养羊的都是圈养，不 去上山进滩受罪了。山也封掉了，滩里也不让放了，也没人 放了，国家提倡保护植被。我们那时候放羊，怕人抢，怕狼吃， 提心吊胆，冬天饥寒交迫，夏天脸上晒得个黑蛋蛋，跟现在 没法比。现在的娃娃都在荫凉房子里上学，没有放羊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