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讨赖河南干渠水利旧事
采访对象:张栋基,生于1946年2月,上坝镇光辉村人。1966年起,先后任光辉大队会计、上坝公社会计、光辉村委会副主任、村党支部书记。1995年离职,现居家养老。其居住地为讨赖河水利工程南干渠三分干渠流经之地。
采访人:张敏锐
采访时间:2020年9月20日
采访地点:上坝镇光辉村8组采访对象家中
采访人:张书记您好!上世纪六十年代,讨赖河南北干渠水利工程正式开工修建,它的建成,保证了肃州区、嘉峪关市和农垦边湾农场的农业灌溉及生活用水。您是这个水利工程的建设者,能谈谈当年的情况吗?
张栋基:好的。讨赖河南北干渠水利工程从1963年开始动工,连续修建了五年时间。我当年参加的主要是南干渠的修建,这条干渠是从讨赖河的出口开始,一直修建到东洞公社红星大队的五队和上坝公社小沟大队的天罗。
采访人:请谈谈参加讨赖河南干渠水利工程建设的情况。
张栋基:最早修建讨赖河南干渠是在1959年的时候,修的是老口子,那个时候我还小着呢,尕尕的,详细的情况说不上。那一次修渠时,我的大嫂去了。那时候没有什么工程机械,在工地上干的都是力气活,只听说吃不饱饭,从早到晚的感觉就是一个“饿”,那种滋味简直就不能再提了。因为当时正遇上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哪里都没有吃的粮食。到了我们修渠的时候,国家的形势就已经好得多了,最起码是肚子能吃饱了。我记得1963年开始修南干渠的时候,我一直在生产队里当会计。当时,队上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壮年们一批一批的都到工地上干活去了,一个月下来,不仅工分比在家门口挣得多,听说还吃得饱。我那时候年纪小,想法多,觉得一直待在队里面没有啥出息,也想一块儿出去见见世面,美美干一阵子,多挣些工分。我给队里说了几次,都不同意。我就发了牛脾气,固住不干了。队里一商量,就让我到修干渠的工地上领工。我去了以后就是领工连带记工分。我是在讨赖河南干渠“揭明河”那个工程上的时候去的,到了以后,我们干的是“第二工”,“第二工”的工程量比较大。
采访人:什么是“揭明河”?当时为什么要“揭明河”?“第二工”是什么意思?
张栋基:“揭明河”是个俗话,就是把原来架在流水上面的盖板全部挖开揭掉的意思。把那些盖板取掉以后,观察水流时就很直观,水流得也更畅快。讨赖河的出口,也就是人说的渠首那个地方,以前从渠首出来的水都是经过地底下的渠洞流出,再顺着弧形渠往下淌。后来修渠的时候,经过工委会的领导和水利专家反复研究,最终决定把弧形渠改建成梯形渠,改建以后的容水量明显比弧形渠要多,流速也快了很多。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当时,讨赖河工委会把工程项目分了几个阶段,叫讨赖河南干渠“第一工程”和“第二工程”,人们就简称为“第一工”和“第二工”。
采访人:修渠施工需要的人工怎么解决?张栋基:由各公社派工,从各生产队里调,调的都是队里的年轻劳力,全部人力主要是沿山片、洪水片各公社各大队和生产队自己出。修渠是事关家家户户生活的大事,你不愿意去也得去,尤其是男劳动力,就必须要去。除了人工,施工机械、水泥材料啊啥的,这些全都是国家出的钱。
采访人:人去了工地干活了,各生产队的地怎么办?张栋基:那时候实行的是集体生产,家里有个队长管着呢。基本上是一个队派去三、四个劳动力,一个月一换,一年四季轮换着去的呢,不怎么影响生产队的农业生产。
采访人:对劳动力的年龄有没有限制?张栋基:年龄有限制,基本上都是六十岁以下的。
采访人:你们在工地上是怎么住的?张栋基:当时的干渠是分段修的,这一段修好了,就搬到下一段,吃、住、干活基本上都是在河滩里。人住的地方,就是在干渠附近的地面上挖下去一个长长的道子,像个马棚似的,在顶上搁些木头和杂草再摞上些土压住,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了。遇上下雨的时候了,就多摞上些土。铺的盖的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行李,单子下面把麦草铺上,时间一长,铺下的麦草都压成碎末末子了。一间道子里睡几十个人,你睡到门跟前吧,晚上起个夜容易,但睡在里面的人一过来,又把人造作的不行。睡到里面吧,60多米长的个道子,中间走人的过道只有50公分宽,睡觉的时候都是头对着头,走不好,就把睡着的人踩下了。唉,没有别的办法,全凭个人操心的呢。
采访人:在工地上大家又是怎么吃的?张栋基:我们那一伙子总共是30个人,食堂里每天都必须准备30个馒头、60碗米饭。每人每天早上起来给一碗米饭,下午再给一碗米饭,中午给一个馒头。吃饱吃不饱,就这个量,饭量大、饭量小的都一样。
采访人:修渠时你们主要干些什么活?张栋基:我们啥活都干过来了,挖土方,拉石头,和水泥。那时候修渠,用的最多的就是石头,因为没有那么多的钱买水泥,只能使用土办法,就地取材花钱少。我们这片地方,石头多得很,满河滩都是。那时候工地上没有大汽车,全部套的骡子、马车把石头送到工地上,在城上还有个胶车队也拉过石头、水泥。在挖好的渠沟里,先用大块的石头把渠底铺平,然后再把两边的渠沿垒起来。垒石头的时候尽量不要留开缝隙,既要找好坡度斜面,还要找好平面。修渠可是个细致的手艺活,拉来的石头大的大、小的小,方的、圆的、扁的,啥模样的都有,干得时间长、有经验会干活的人,眼睛一瞄,就知道用哪块石头最合适,用手一指,跟着干活的人就赶快把那块石头抱上送过去,等垒好了一看,那些石头好像本来就该在那个地方,你说这手艺绝不绝?大石头铺好以后,再用尕石头把所有的缝隙填平夯实,最后用些沙灰把石头缝缝都溜上,抹得光溜溜的。现在和水泥都用的是搅拌机,以前可没有这东西,全靠人把水泥、碎石子、青沙按比例全部掺好先翻上六遍,“干三三、湿三三”,才能用水和,水都不让用大水,怕水泥淌了,浪费掉了,用的个洒壶在浇。水泥和好后,你一锨我一锨,要经过几个人才能送到用的地方。上下都是些台台,一个台台上站着一个人,你把泥灰撂到这一层台台上,我再把泥灰撂到上一层台台上,就这样一个接一个传的呢。天天干泥水活,指头尖尖一直都开着血口子,手心里也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白天抱上一天石头,到了吃饭的时候,连个碗都端不住。苦是吃了不少,十几公里的水渠,硬是用一块一块的石头铺出来了。
采访人:在当时那种艰苦的环境条件下,人们为什么能够长期不懈地坚持修渠?张栋基:生活在洪水片上的人都清楚,我们这地方,常年没水吃,主要就是缺水,老早以前都是靠天吃饭的呢,水就是老天给的,有水下来了给各个地方分上些。讨赖河工程就把用水的问题解决了,这是个大事情。修好了南干渠以后,又修了个东干渠,假如不修这些引水渠的话,我们这些人,日子过得肯定还不如定西人。
采访人:听说您在工地上还经常唱戏,这是怎么回事?张栋基:我这人爱唱戏,结婚后,我们两口子,还有队里的张斌基,我们三个人那节儿经常在一起唱戏的呢。后来到了南干渠工地上的时候,我大哥在那里负责,见到我们来了很高兴,对我说:“兄弟,你们来得正好,来了以后抽时间还可以给我们唱唱戏,不能把你们的才艺丢掉了。我们一天到晚不能只管干活,也要管好我们的业余生活。我给你们搭台子,你们只管放心唱,给大家提提精神,鼓鼓干劲。”这往后,我们白天干活,到了晚上就开始唱戏,一台戏唱罢到了12点,发给一个馒头,也算是你干活的呢。唱得时间长了,有时候还被请到别的地方去唱,唱完了也就是给你奖励个镜框框。后来,1992年我当村书记的时候,还在村里修了个戏台呢,那个戏台在当时可是全区唯一一个像样些的戏台。
采访人:修建南干渠时,工地上的干部都干些啥?张栋基:那时候的干部和我们一样劳动,遇到麻烦和危险的事情还得往前头冲。当时,我们大哥是讨赖河工委会的书记,他是酒泉本地人,对本地的农业、水利上的事熟得很。那些年,他亲自领着人修建了干渠和支渠的每个地方。我们一伙子到了工地上,就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真正干活也就是一年中天气热的这几个季节。每天早早地,我大哥就先到干活的地段上了,他的脚上穿的是一双胶鞋,走起来叭叽叭叽的。他是走到哪,就干到哪,啥活都干,对工程要求很严格,每天都要实地掌握工程进度,检查施工的质量。几年时间里,虽然不断地轮换上人长期修渠,这一段修好了再搬到下一段接着修,他可是从头至尾一直盯着从讨赖河渠首修到了我们上坝镇小沟大队的天罗村,有十几公里长,可真不容易啊!2005年讨赖河南干渠引水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