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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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肃州文史·百年巨变访谈录》 图书
唯一号: 292220020220006481
颗粒名称: 我的知青岁月
分类号: K294.23
页数: 9
页码: 109-117
摘要: 王更生回忆插队到西洞镇西洞村当知青的经历。
关键词: 肃州 酒泉 文史资料

内容

我的知青岁月
  采访对象:王更生,生于1951年4月,肃州区人。 肃州区税务局退休干部。
  采访人:李兴华
  采访时间:2020年8月21日
  采访地点:采访人办公室
  采访人:您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从酒泉县一中下乡 插队到西洞镇西洞村的知青,请您谈谈当时的情景。
  王更生:好的。1968年12月2。日,我初中毕业刚 满17岁那年,全国各城市、农村和学校都在大力宣传毛 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广阔天 地大有作为”的号召。那个年代的青年学生,对未来充满 了理想和憧憬,人人都抱着一颗红心,时刻听从党的召唤, 渴望着在广阔天地里有一番作为。不久,我人生第一次胸 戴大红花,参加了县知青办组织的全县欢送知识青年上山 下乡大会。会后,下乡知青坐在一辆大卡车上,经过东街 和南街日寸,街上彩旗飘扬,万众欢声雷动,在被学习、被 致敬的口号声中,我激动地热泪盈眶,一种时代幸运儿的荣耀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在众人的簇拥下,我在酒泉城 坐上了大卡车,来到西洞公社,成了一名插队知青。
  采访人:下乡插队的知青在待遇上能享受哪些优惠政 策?王更生:当年上山下乡到农村后,我们知青的户口也 随人迁到了农村,由城市市民户口变成了地道的农村户口, 我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人民公社社员。如果想从农村返回 城市改变农民身份,在当时的国家政策条件下只有三种可 能:即下乡当农民两年后,一是招工、二是参军、三是推 荐上大学。而要达到这三种目的,就需要在当地农村知青 中排队,由大队革委会,也就是现在的村党支部挑选推荐, 才能招工,亦或是上大学参军。
  采访人:知青插队后,吃住是怎么安排的?是不是和 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王更生:吃住不在一起,参加劳动在一起。我们插队 到农村以后,生产队就将我们3个人安排到了饲养场内, 住的是一间不到10平米的土坯房,房间里有一张旧桌子, 一把椅子,三张铁锹,一杆放牛鞭子。我们在大土炕上睡觉, 用土坯炉子做饭。这就是当时属于知青的专有名称“知识 青年点”。饲养场西边是一排大栅栏饲养房,圈养着生产 队的牛、马、驴、骆驼和羊等各类牲畜。每当到了晚上夜 深时,憩息中听着牲畜此起彼伏的叫声,感觉很凄凉很寂寞。采访人:您在那里当了几年知青?请谈谈您参加生产 劳动的一些情况。
  王更生:好的。我是1968年12月下乡当知青的,直 到1971年6月招工返城,一共两年半时间。对于参加集体 生产劳动,我的印象是特别深刻的。我在城里生活了十七八 年,期间没参加过任何田间劳动,初来乍到,对农村的一切 都感到新鲜好奇。一开始,由于缺乏了解,特别是对田间劳 动不以为然,认为没啥了不起的。然而,一经实际接触,就 领教了它不一般的厉害!记得在第二年夏天割麦子的时候, 当时农村没有现在的机械化收割工具,就是用镰刀一刀一刀 收割。我按照生产队长的安排和社员的指点,用力地挥镰收 割黄橙橙的麦子。不大一会儿,刚开始的冲动热情就被腰酸 腿疼和臂膀胀痛所代替。一趟下来,常常被并排收割麦子的 社员们落下一大截。在后来的几天时间里,更是浑身疼痛, 迈不开腿,弯不倒腰,伸不直臂。挥镰收割时,麦芒刺扎着 手臂,在汗水的浸泡下显出道道血痕,抓麦秆和握镰刀的手 上磨出的血泡破裂,钻心地疼。在酷暑和疼痛的熬煎下,再 也没有了初来乍到的那股浪漫豪情。
  夕阳落山时,我们披着西天的余晖,拖着疲惫不堪的 身体,踉踉跄跄回到了知青点。躺在冰凉的土炕上,一种 如释重负的感觉竟是那样适意舒坦! 一觉醒来已是繁星满 天,这才感到肌肠辘辘,原来是浑身的疼痛掩盖了一天的饥饿。忙又咬牙挣扎着起来,烧水做饭,补充一天劳动消 耗的能量。几天下来,这样的劳动过程使整个人的状态都 发生了变化,胳膊肩膀痛得不敢抬起,也不敢扭转,腰腿 疼得走路时迈不开步。社员说,刚学着劳动的 人都会出现这种状况,过几天就服下来了。
  接下来的农活是把割倒后的麦子捆成麦捆,再把田里 的麦捆装上大车,拉回队里的打麦场上垛起来,抽人进行 打碾。那时候没有拖拉机,打碾全靠马和骡子。早晨起五 更把麦垛上的麦捆摊在场上,让太阳晒一两个小时。社员 们早早吃完了饭,就吆着骡马,拉着石磙子开始打碾。麦 子经反复碾压后,麦粒与麦壳秸秆分离,再用木杈把麦草 拾掉,用推板、挂板、扫帚把麦粒麦衣攒成一堆。打场时 尽管炎热的太阳把人晒得汗流浃背,但人们还是祈盼晴空 万里、骄阳似火的天气,这样才利于麦子的打碾和晾晒。 接着用木锹扬场。扬场时满头、满身的麦芒麦壳,扎的浑身刺痒难耐。脱下的麦粒要装入 毛线编织的大口 袋,搬运到晾晒 场进行晾晒,晾 干后装进麻袋或 者大口袋,送到酒泉县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欢送仪式生产队的粮仓里才算完工。
  在插队当知青的两年半时间里,每年都要干锄草、间苗、 挖水渠等农活。在我插队的这个生产队里,主要种的是小 麦和玉米,再适量种点胡麻、谷子、豌豆、洋芋等秋季作物。 当玉米苗长到十凡公分高的时候,需要松土锄草。锄地一天, 最少也得走十几里的路程,当生产队长发出休息一会儿的 指令时,感到队长是那么亲切可爱。社员们在渠塄上席地 而坐,纷纷掏出自带的劣质烟沫,卷着烟就开始喷云吐雾。 而我此时腰疼得如同裂开似的,就躺下来把腰放在渠圪塄的坡顶上紧紧贴住,上半身和腿分别放在渠圪塄两边的边 坡下,以缓解腰部的疼痛。社员们看见我这种体态笑着说 这叫杠腰,我感觉这样的姿态比锄草时舒服多了。
  当玉米长到十多公分高的时候就要进行间苗,这项农 活全凭人工操作。每个人拿着一把小铲子,蹲在田地里, 一人间两三塄玉米苗。间苗是蹲着边干边向前走,这种动 作我实在受不了,不一会儿腿疼得就坚持不住了。于是就 坐在地上间苗,后来干脆就跪着、爬着十。整个劳动过程是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跪着,一会儿爬着。 就是这样的动态体型,每天也要坚持前行十几里。收工后 腿肚子像被挤压到了一侧,膝盖、臀部、手掌、小臂被地 里的硬土块珞得疼痛不已,不敢触碰,腰痛得不能直立。 身上衣服与泥土混杂,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挖水渠是生产队每年少不了干的一项工程,却给我留 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一天下午天气阴沉,生产队长安排 的劳动任务是在农田里挖一条排水渠。我和社员们来到指 定地点,生产队长告知了排水渠的长、宽和深度,平均分 配好每个人的任务后大家就开始挖渠。当时挖渠用的铁锹 都是方头的,我用的是一把方形的新锹,锹头部分还没有 磨开。社员们用的是同样形状的旧铁锹,个个锹面铮亮, 锹头犹如刀刃般锋利。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一半,手脚快 的社员就已经完成了任务。这时,天又下起小雨,我无法 加快挖渠进度。当天色昏暗接近晚上时,社员们已纷纷把 各自的工段挖好,生产队长喊了声:收工啦!大家就擦净 铁锹一起回家了。而我必须留下继续干活,因为完不成任 务,一是影响水渠的整体排水,二是挣不上当天的工分。 我坚持一锹一锹地挖着,不停地清理着铁锹上的粘土。当 我浑身湿透,手上磨出新的血泡,终于和前面的渠道挖通 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乡村田野的黑夜漆黑沉寂, 四处都是细雨刷刷的声响,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稀 看到眼前的一点距离。这时,一阵惊悸的感觉向我袭来, 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在黑暗中我极力辨别方向,望 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觉得应该是村庄的位置,就 朝着亮光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雨中的田间道路湿 滑泥泞,不一会儿,脚底就粘了一大砣泥难以行走,只好停下来用铁锹把泥铲去再走。走着走着不小心摔倒在泥水 里,浑身上下泥水淋漓,满脸也分不清是雨水、泥水还是 泪水。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村口,到了知青点门 前时,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 上,望着黑沉沉的夜幕,饥饿阴冷、凄凉悲苦的感觉一起 袭来,禁不住泪水奔涌而出。
  在两年半的知青生活中,所有的农活我基本都干过。 除了锄草、间苗、挖水渠,还有好多现在早已绝迹的农活。 到了春天,用木制的榔头把田地里板结的土块敲碎,叫“打 土块”;站在耙上吆喝着牛耙地;扶着木犁吆喝着牛犁地; 把各家各户从厕所、猪圈、鸡圈里起出的粪土运送到田地 里,再用推车分成星罗棋布的小粪堆,然后用铁锹把小粪 堆散开,使农田里有了肥料;春天耕种、嫦草、浇水;夏 秋季节收割、打场、犁地、耙压保墙,挖甜菜、萝卜、土 豆等农作物;到了冬天,平田整地,拉古沙,积肥料,一 年四季没有闲的功夫。
  采访人:听了您经过的这些事,确实感到不容易,吃 了不少苦。请您再聊聊知青当时的生活条件。
  王更生:好的。先说说吃的水。村口有一个大涝池, 当时村里人吃的水全是涝池里的水。现在每当提起当年吃 的涝池水,真不敢想,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因为水长时间 在池里沤,颜色都是绿黄色的。冬春还可以,一到夏秋季节,涝池里的水特别浑浊,到处飘浮着癞蛤蟆胰,要多脏就 有多脏。没办法,因为那里缺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再 说说口粮。当年,我们一块去的三名知青,下乡第一年,国 家免费按月定量提供口粮。记得是每月二十六斤白面,其它 是玉米面或小米等,还有些豆类,合计二十八斤,食用油二 两。由于上学时母亲曾教过一些做饭的简单技能,像做米饭、 蒸馒头、蒸玉米面窝头、擀面条,简单的炒菜等基本能应付, 但对合理安排全月的粮油搭配缺少经验。往往是月初不几天 就把油料消耗完,余下的日子就没油吃了。下乡第二年,就 没有国家给知青的供应粮了,和社员一样按工分多少分口粮。 那个年代,社员们生活的经济来源主要是靠参加农业劳动, 挣工分维持,根据劳动任务的强度决定工分的多少。农村好 劳力劳动一天基本是一个工,一年下来也就是三百至四百多 个工,妇女和老人一年差不多是三百个工分左右。我们知识 青年不是合格劳动力,一年最多也就三百来个工分。下乡当 年,因遇上几十年一次的冰雹灾害,农作物欠收,没完成国 家规定的上缴任务。年底收支核算,一个工分是负的一角四 分钱,还得靠吃国家的返销粮生活。当年农村社员们的生活 状况就是这样。
  采访人:您对插队两年半的知青生活有什么感想?王更生:说实在的,我在农村的几年实际生活中,真 正体会到了那个年代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是怎样的艰辛与不易。当时的农村贫穷落后,社员们普遍具有朴实厚道的 民风习性,也有保守狭隘的特点。同时,我也切身感受到 了农村基层干部的权力威严和行为气势。两年半的知青岁 月虽然短暂,却在我的人生旅途中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 比我此生经历过的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刻骨铭心。至今,我 对两年半艰苦的知青生活不仅从来不后悔,而且时常感到 非常庆幸。庆幸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就经历了这样的艰苦 生活磨练,对于自身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对 于正确地认识社会、认识事业、认识人生都产生了积极的 导向作用。这两年半的生活经历,奠定了我日后人生岁月 的基础,经常影响着我的工作和生活。虽然在后来的人生 历程中,也经历过许多跌宕起伏的困难和挫折、成功与欢 乐,见识了惊心动魄的风险环境和震撼场面,但与那两年 半知青经历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后来当了国家正式 干部,工作生活衣食无忧,对我来说,再难的事情,再大 的困难,再多的坎坷,也只是工作生活过程中的一个小插 曲,有单位、有党组织做后盾,不会影响自己正常的工作 生活状态。只要自己在工作事业上恪守两条原则:一是工 作的敬业精神;二是工作的责任感,做到忠于职守、尽职 尽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承受,什么坎坷不能越过!

知识出处

肃州文史·百年巨变访谈录

《肃州文史·百年巨变访谈录》

出版者:政协酒泉市肃州区委员会

本书包含政事纵览、社会管窥、生活漫忆三个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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