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区图书馆

皮定均司令员视察泉湖公社
  王万祥
  1973年8月26日是个星期天，晴朗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当时正值小麦收获打碾季节，酒泉农村到处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当时我任中共酒泉县委副书记，并兼任泉湖公社党委书记、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
  上午11时左右，我接到中共酒泉地委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兰州军区有一位首长今天要到泉湖公社视察粮食储备情况，因是夏收大忙季节,地委要求不要惊动其他人，要我在公社等候,负责陪同并介绍有关情况。
  中午1时左右，我听到公社大院门口传来小汽车的喇叭声，于是急忙跑出来迎接，只见两辆绿色军用吉普车相继开进院内。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是酒泉军分区司令员吴占祥和驾驶员李德福。吴当时兼任中共酒泉地委书记，因此相互比较熟悉。从第二辆车上下来三位军人。前头的一位，约有50多岁，中等身材，体格健壮,腰板挺得很直,脚步掷地有声,一派将领风度。我不禁眼前一亮，这不是兰州军区的皮司令员吗？那些年在兰州参加省委召开的有关会议时，曾多次看到过皮司令坐在主席台上的身影，因此对这位叱咤风云的老将军并不特别陌生。作为一名当过兵的人,我曾经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或从党史，军史资料中看到过有关皮定均将军的很多传奇故事。皮定均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著名战将，在炮火纷飞的年代,出生入死,为党和人民立下过许多赫赫战功。上世纪50年代军队授衔时，原定给他授少将军衔，当毛泽东在总政干部部门呈报的授衔少将名单中看到皮定均的名字时,在他的名下信笔批了6个字：“皮有功,少晋中”,于是他被授予中将军衔。这些传奇故事，使我对皮定均将军素来就怀有深深地敬意,今日能在酒泉泉湖我的家乡见到这位传奇式人物，禁不住心情格外地激动。
  随行的另两位年轻人是皮司令的警卫员和专职司机。
  皮司令满面笑容地向我走过来。听罢吴占祥司令员的介绍后，我上前一步，向皮司令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并同他握手，向他问好。皮司令微笑着说：“我听说过，你叫王万祥，还当过兵。”我立正回答道:“报告司令员，我曾在新疆国防四师11团当过5年兵，那个团的前身是王震司令员的老部队三五九旅718团。”皮司令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说:“好，好，当过兵的人说话办事都很干脆，我很欣赏军人作风。” 我把皮司令一行人让到公社会议室，请他们观看了全公社农田规划鸟瞰图，并介绍了人口、耕地、粮食产量以及集体经济发展等有关情况。吴占祥司令员说:“皮司令今天抽出一点时间是想看一下你们的粮食储备情况，你考虑先看哪里？”还没等我回答，皮司令发话说:“别的地方就不去了，听说你这里最远的沙滩大队是个老先进，就到哪里看看吧！ ”皮司令说话的口气像个本地老熟人,我不禁有些吃惊，老将军生来乍到,怎么就把情况掌握得如此清楚呢？ 吴占祥司令员让皮司令的警卫员上了他的车，让我和皮司令同坐一辆车行走在前面。一路上，皮司令不停地向我询问泉湖的有关情况，农作物布局、农民生活、工副业生产，就连我的家庭生活情况都问到了。我怀着崇敬和激动地心情,一一如实作了回答。皮司令听着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连声说:“不错，很好！” 沙滩大队距公社13公里,一会儿就到了。按照我的引导,两辆小车径直开到了5队的库房院内。这个队共有储备粮3万多斤，有小麦、大豆、玉米等品种，都盛放在木制板仓和红柳编制的粮囤内，库房干净、整洁。皮司令看了很高兴，说:“不错，粮食保管得很好，囤中有粮，心里不慌！ ” 皮司令问我全公社有多少战备粮，我回答:“全公社83个生产队共有储备粮250多万斤，有小麦、玉米、豆类、还有战备饲草1500多万斤。”皮司令听了很高兴，说:“你们干得好，一旦打起仗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全国人民做后盾，军队的后勤供应有保证，我们就不怕老毛子（指当时的前苏联）。” 接着又看了5队的养猪场，全队共有大小猪150多口，个个瞟肥体壮，还有两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猪娃正在活蹦乱跳地抢着吃奶。皮司令说:“这些小东西白白胖胖很可爱。”还询问旁边的女饲养员一天喂儿次，都喂些什么饲料等。当皮司令闻到发酵饲料里有一股酒精味，惊奇地问： “这里头掺酒了吗？ ”我连忙说:“这个生产队有个小酒坊，酒糟是喂猪的好饲料。”皮司令笑着说:“原来如此,怪不得它们吃得白白胖胖，原来是有好东西给它们吃呀！” 从猪场出来,又来到5队的打麦场上。这个队的打麦场占地5亩多,场院四周码满了高大的麦垛，场中间正在打碾，10多头马、骡、驴、牛各自拉着石磙子，由10多名社员赶着在场上转圈子，还有20多名社员在旁边等着抖场、起秸芥。我趁机向皮司令汇报说:“目前的这种打碾方法实在太落后了,从清早5点起来一直忙到天黑还打不上2000个麦捆子，费工费时,弄得人畜都很劳累，我们农村太需要拖拉机、收割机这些现代化农业机械了。”皮司令说:“等着吧，我们的农业迟早会插上现代化的翅膀的。”接着又不无幽默地说:“马、骡、驴、牛一齐上，好一幅现代化陆、海、空立体作战图！ ”我对皮司令的这句话至今记忆犹新,曾在心里琢磨了好长时间。
  皮司令一行又来到4队的打麦场上，看到的是另一幅场景:一台“铁牛55”拖拉机带着镇压器和几对铁磙子，由一名驾驶员开着在场上打碾，一些男女社员坐在场外休息，样子显得很轻松。皮司令问：“用拖拉机一天能打几场？”这个队的妇女队长回答说:“天气情况好的话,一天打两场不费啥事，早早就起场收工回家了。”皮司令高兴地说:“看看,机械化就是厉害吧，毛主席说了，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这话太正确了，要提高农村劳动生产率,还得加快农业现代化的步子啊！” 这时,泉湖公社武装部部长、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蔡青来了，他也是和我在同一部队当过兵的战友。我让蔡青回家告诉他母亲，叫老人家擀些碱面，请皮司令吃顿农家饭。
  沙滩4队有几个鱼池，皮司令从旁边经过时说:“我看今天还有些时间，就在这里钓一会鱼吧！ ”警卫员从车上取下渔具，皮司令就在鱼池边坐下来,神情专注地钓起鱼来。鱼池内有几斤重的草鱼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可皮司令钓了将近三个小时,竟没有一条上钩的，只钓上来几条三指宽的小鲫鱼。皮司令回头问我：“这么多大鱼不上钩，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我没钓过鱼,不知道为啥。皮司令说：“外行了不是？告诉你吧，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你这鱼池里芦苇草很多,水很肥,鱼都是吃饱了的;二是今天天气太热，鱼不揽食。知道了没有啊？”我说知道了。皮司令很得意地眯着眼睛笑了。鱼池边有很多骆驼刺，长得很茂盛。皮司令问我:“你们把这草叫什么？ ”我回答:“叫骆驼刺。”皮司令说:“骆驼吃这种带刺的草不扎嘴，而且长得高大，在沙漠里几天不吃草不喝水，照样能驮东西走长路,也许这种草营养丰富，你们为什么不用它来喂猪呢？ ”我说不知道猪肯吃不肯吃，完了我们可以试验一下。后来经过试验，猪不吃骆驼刺，经请教专家，说是骆驼和猪的胃功能不同。约到下午7点多钟，蔡青来说饭做好了，请首长去吃饭，我就陪同皮司令一行来到了蔡青家。蔡青打水让皮司令等人擦了把脸,把他们请到北上房里落座。蔡青母亲端来碱面和臊子汤,还有一盘粉皮凉拌芹菜、一碟咸韭菜、一碟青椒丝。皮司令用筷子挑起又细又长的面说:“农家饭好,我很久没吃过了。”这顿饭首长们都吃得很惬意，皮司令和吴司令每人吃了一大碗，我和司机、警卫员每人都吃了两大碗。皮司令连声称赞蔡青母亲饭做得很好，几个小菜也很合他的口味,并将老人叫到身边，询问她多大年纪，祝愿她健康长寿。
  那次见面后不久,皮定均将军离开兰州任福州军区司令员。福建面对台湾海峡，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可见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对皮定均将军的信任和重视程度。但令人惋惜的是，1976年7月，皮司令在一次视察战备工作时,因飞机失事不幸遇难。一代将星陨落，全军将士为之悲痛不已。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能够见到皮司令是我此生的一大荣幸，共和国名将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