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区图书馆

肃州钟楼寺拆毁始末
  王兴文
  “僧寺晚钟”，是明清时期的“肃州八景”之一。据该寺铁钟铸文记载，始建于建武（东晋公元317-318）年间。又据民间传说:盛唐时期，该寺就是肃州八大寺庙之一。直到解放初期，钟楼寺仍然是肃州城内保存的比较完整的古建筑群。气势宏伟的钟楼寺，构筑在四层土筑台基上，坐北面南，北高南低;各级之间有条石砌成的台阶相连，高高耸立于酒泉城西北隅。它与毗邻的玉皇阁、武庙、药王庙等古建筑交相辉映，构成一个古建筑群落。殿宇高低错落，飞檐凌空，雕梁画栋;微风徐来，铃声叮当，周围绿树掩映,春天则变成花的海洋；若拾级登临顶层，便可鸟瞰全城，近郊的绿洲村舍、道路山川也尽收眼底，很有一番气势和诗情画意。可以想见，这座完整的古建筑群在明清时期的辉煌与兴盛。
  1955年秋，笔者考入酒泉中学高中一年级学习。当时学校环境优美，管理严格，校风端正，秩序井然。校园中除了“三”字形的教室，“工”字形的食堂，“一”字形的学生宿舍和大礼堂外，留存的古建筑也保存完好,并物尽其用。玉皇阁做教师办公室，武庙是阅览室，药王庙作为化学实验室，还有几座殿堂分别做了物理实验室和文化宫，有的临时作教室使用。当时校园西南面，巍峨壮观的钟楼寺及所属杲园，并不属于酒泉中学。它西靠城墙，北至水渠，南邻西大街，与酒泉中学之间有房舍或围墙隔开。寺庙及园子解放后属酒泉县所有，有几个和尚管理和经营。节假日和庙会时，游客靡集，善男信女烧香拜佛，好不热闹。沿西大街有些土木结构的平房,住着城镇居民。笔者上学期间，也曾多次进钟楼寺观光游览，欣赏彩塑壁画，登高极目远眺，还钻过官煞洞——即大着胆子通过一段人工构筑的曲折、昏暗的狭长甬道。印象最深的是:钟楼寺园子里长满了桃、杏、梨等花果树，成群的麻雀、燕子、鸽子在此觅食，还有喜鹊、瘫鸠、雉鸡鸣叫不绝，可称的上是鸟语花香；西城墙根的银叶杨树林特别茂密，每天傍晚都有成群的乌鸦从四面八方来这里栖息，景象颇为壮观。一进寺院山门有四大天王塑像，体形高大，身披金甲，手持法器，脚踏妖怪，怒目而视，令人望而生畏。二层台上大殿东侧有一小殿，内供一尊与真人大小，面目慈祥，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彩塑，据说是钟楼寺最早主持苏和尚的塑像，他生前化缘集资，扩建寺庙，做了好事，身后理应受到人们的供奉纪念。三层台上东南角挂着一口大铁钟，足有一人多高，中间可供二三人容身，轻轻一敲便嗡嗡作响，最高层有佛祖殿，背后的卧佛殿座南朝北，东西五开间，前廊后插，巨型彩塑卧佛头朝东，脚向西侧卧在泥砌的供桌上，身后还有形体各异、表情生动的十八罗汉彩塑。所有殿宇内悬挂帐幔，廊下有许多巨型木质牌匾，这是善男信女们为还愿而敬献的绰檐和匾额。上面多是诸如“佛光普照”，“普渡众生”、“有求必应”等佛慈语录……总之，那时整个建筑及其中的塑像、壁画、匾额基本上保存完好。作为一名中学生那时对钟楼寺的文化内涵及其社会价值还不甚了解，只觉得古建筑十分雄伟庄严，值得一看，笔者也曾经为酒泉中学校园中有这些古建筑而自豪。
  那时，酒泉地区医院在发展过程中要求占用酒泉中学对面、西大街南侧属于学校的房地产（解放前属国立肃州师范学校的门点），几经交涉，作为交换条件，地区决定把钟楼寺园子划归酒泉中学，钟楼寺则由酒泉中学管理和使用，产权仍归酒泉县所有。但当时是“破除封建迷信”的时代，而普通人难以区分宗教艺术和封建迷信的界限，甚至把古建筑与封建迷信等同起来。酒泉县每年召开“三干会”、“四干会”都有农村干部自带行李，被安排到钟楼寺的僧房及大殿内铺麦草，打地铺住宿。天冷时生火取暖,难免烟熏火燎损坏彩塑及满墙壁画。而上上下下对此不以为然，听之任之。之后，学校泥封了钟楼寺及园子通向西大街的大门，拆除了园子北面沿水渠的围墙，出钱动员住在园子南侧沿街的居民搬迁，还先后在园子西北角修建了砖土木结构的办公室和单身职工宿舍。钟楼寺内仍留有两三位和尚管护。1956年深秋，一个野生动物考察队在河西地区捕获两只雪豹，一匹野马等珍稀动物，暂寄养在钟楼寺内。其时正好叶剑英元帅视察酒泉中学，还曾到寺内参观。1958年上半年，我们高三毕业生有时相约到钟楼寺内复习功课，环境仍然比较清静。
  1958年下半年开始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钟楼寺的和尚还俗回了农村或转行就业。其中有位名叫翟光辉的和尚当了酒泉中学的临时工，仍住在寺内。后来又值大炼钢铁，政府动员干部、群众、学生、市民收交废钢铁，层层下达硬性指标，限期完成任务。此举便殃及钟楼寺，于是，大铁钟被师生拆下，从高台上推落到寺东侧砸碎后交了任务。县上领导在场，表示同意。学校占用僧房办食堂，拆下部分匾额，刨光做了案板。紧接着是三年困难时期，“抢救人命”、“劳逸结合”，酒中领导调换频繁，学校管理混乱，已还俗、娶妻的翟光辉流落新疆，钟楼寺已无专人看.护，闲杂人员随意进出，有的私拆寺庙门窗，木匾充作燃料或他用。许多彩塑佛像被开腔剥肚，折臂断肢,据说是有人为了寻找金银及粮食充饥,……钟楼寺便遭到了巨大的破坏。1962年秋，笔者大学毕业回到酒泉中学任教，所见到的钟楼寺已是满目疮痍了。一、二台东西两侧的陪殿和僧房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天王殿、二台大殿拆改为“新式”门窗，做了食堂和库房。据说原门窗被学校拉到四坝农场用了。幸好最高层的卧佛大殿及释迦牟尼涅槃像尚存。记得文革前学校有位历史老师还带学生到卧佛殿现场上课，但此时的钟楼寺，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呈现出一派破败景象。
  1966年5月，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随着批“三家村”，破“四旧”、彻底砸烂“封、资、修”，“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鼓噪，钟楼寺便走向了它的末日。在酒泉中学校园中早已改建成教学用房的玉皇阁，武庙，药王庙等古建筑尚且遭到狂热的冲击，阅览室（武庙）屋脊上的硫璃砖雕及兽头被砸，上万册图书被付之一炬或送到土纸社化为纸浆；玉皇阁改名“忠字楼”绘上了红日、葵花和海水，搞得不伦不类，面目全非。保留着彩塑、壁画的钟楼寺，自然难逃劫数，遭到了灭顶之灾。这年冬天各地大办“五七干校”，以接纳众多靠边站的干部。酒泉中学停课，师生外出串联，校园一片混乱。酒泉县指示有关部门，调集人员，将钟楼寺残存的古建筑全部拆毁，所得木料，全部运到县五七干校使用，一场文化浩劫使一座颇为壮观的古建筑群从此消失。酒泉中学校园内的玉皇阁、药王庙、武庙等古建筑，作为教学用房，几经维修一直保存到今天。酒泉县还立了“文物保护单位”的标牌。钟楼寺原址残留的残墙断壁，破砖碎瓦及土筑基座，由酒泉中学师生在劳动建校、美化校园过程中逐步清除，直到80年代中期，才清理完毕。80年代初，笔者在酒泉中学办公室，曾有两位老者来办公室找学校领导，自称是佛教协会的负责人（有的老师说：其中一人是酒泉佛教协会会长融照），声称钟楼寺的房地产属佛教协会所有，现在政府有政策，要恢复宗教活动，要与学校商量赔偿和重建事宜。当时校长兼支部书记何立书接待了他们。何立书同志文革前调入酒泉中学任副校长。文革开始时是革委会主任，后来靠边站，直到文革结束又恢复领导职务。他对钟楼寺的拆毁是清楚的。他明确答复:酒泉中学校园中的钟楼寺，还有其他几座古建筑，学校只有使用权，而没有产权，所有权归酒泉县民政部门。钟楼寺经过历次运动和三年困难时期的破坏，年久失修，已残破不堪。十年动乱中，县上有关部门派人将其拆毁，木料全部由他们运走。希望他们有什么要求可与县上有关部门联系。老者默然告退。此后，也再无人向学校提起此事。
  斗转星移，人事沧桑。值得庆幸的是，自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宗教政策逐步落实，在酒泉各级党委和政府的大力支持下，1984年佛教协会在融照法师的主持下，得到了肃州区雄关路北大河桥北端东侧的三亩土地，由社会各界、信教群众捐资捐物《投工出力，建成了砖土木结构的法幢寺,初步满足了广大佛教群众进行佛事活动的需求。90年代，酒泉市政协和市委统战部积极支持佛教协会在北崖头筹建大法幢寺。93年立项征地,95年开工，99年大法幢寺一期建筑建成。期间，融照法师于1994年圆寂坐化，享年80岁。现在，由山门、鼓楼、钟楼、天王殿、配殿、大雄宝殿、卧佛殿、万佛塔、佛祖殿、僧舍、斋房等组成的砖混结构的大法幢寺彷古建筑群拔地而起，使原钟楼群寺的景观得以再现。“揽胜讨赖城显北崖映祁连雪峰，辉耀法幢遍洒金泉度西陲生灵”。大法幢寺已成为肃州区主要的佛事活动中心和重要的旅游景点。
  绝句二首
  荒野
  酒泉硕儒宋纤
  先生隐遁文殊山，肩担道义堪称贤。
  自闭桃源称太古，欲栽大木柱长天。
  吊李白醉卧湖堤像作
  肃州城外酒泉酒，地上应无天上有。
  诗仙挎来饮三斗，醉卧湖堤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