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区图书馆

忆红岭水库工程水毁事故
  王敦邦
  由路晓撰写的《红岭水库工程水毁事故纪实》已 载入《酒泉文史资料》第二辑。27年过去了，作为 那次事故的幸存者，我总是经常想起那惊心动魄的 一幕。
  1971年5月，怀茂人民公社党委遵照中共酒泉 县委关于会战红岭水库工程的决定，动员民兵踊跃 参战。当时人民公社是一大二公的形式，要服从全局，对分派的名额一定要完成。怀茂公社共有65名青年报名参加工程会战。当时正是“文革"中期，一 些五类（指当时划分的地、富、反、坏、右）家庭 出身的男性青年较为积极，如王二峰、胡延禄、段 武、张礼、朱富武等人都写了决心书，发出了 “红岭水库建不成，决不下战场"的誓言。他们劳动踏 实，表现出色，被工地团支部初步确定为发展团员 的对象。
  5月4日，会战红岭水库的民兵连出发。公社门 前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标语口号、决心书张帖满 墙。大队民兵连，高举红旗和毛主席语录牌，胸前佩戴着不同样式的毛主席像章，向亲人告别，受到 公社附近数百名社员的夹道欢送。
  怀茂公社属于非受益地区，加之偏僻边远，比 较贫困，所以工程指挥部动员红山民兵连把住房腾 给我们，减轻了我们拉运木材、修建住房的困难。我 们的住房选在一处历年流水的河床上。建国后，经 过逐年兴修水利，红山公社从西山坡上凿涵洞，东 山坡上砌明渠，在峡谷中间筑起了一座东西干渠分 水闸。为使流水集中入闸，又修筑了一堵南北长约 100米开外的拦洪坝。此坝地基与我们的住房水平 一线，虽有1.5米高的拦洪坝，但根本无法拦挡特 大山洪。
  我们怀茂公社民兵连，编为工地第一营的第四 连，张庭辅（金佛寺镇上三截村人）任营长，许永珍任副营长，连长是杨迎春，副连长是郭吉福，笔者为连指导员。
  1971年是个大旱之年，7月份（农历润五月），酒泉泉水片的小麦已经抽穗，早熟品种的穗已出齐， 而沿山一带的小麦有的尚未浇头水，不少夏禾即将 枯死。当地农民都渴望能刮几场热东风，融化祁连 山上的积雪。为防止洪水暴发，冲毁工程，工地指 挥部关闭了红岭渠首的分水闸，一旦有水可输入东 西干渠浇田灌禾,谁知这一措施却为一起重大事故埋下了隐患。当时红岭水库工地上共有全县1570余 人参加会战。从7月6日夜间，祁连山里就下小阵 雨，延至7月9日，工地整个停工，民工就地听令。 当日下午三时许，祁连山上黑云翻滚，电闪雷鸣，暴 雨好似瓢泼，山上洪水倾泄而下，由南向北形成特 大洪峰，水势汹猛，最大流量达180秒立米，当即 把一个2.5吨的羊角碾和一台东75型的链轨式拖 拉机冲走了。造成35名民工（怀茂28名）死亡，并有轻重伤10人，工程器材物资等损失达21万余元 （投入劳动力报酬不计其内）。
  这次洪水，据当地老者说是百年不遇的特大洪 灾，造成的损失是十分惊人的。当时笔者到嘉峪关 市拉运木材刚返回工地，正在房中与银达连队的来 人说话，从门口看到南面有一房子多高的洪水席卷 而来，于是急忙跑出屋外，连声呼喊在另一宿舍里 的民工赶快上山，已有几人跑出。因形势紧迫，我 竟愣住不知所措，结果被银达连队的副连长杨华和 管理员殷积财连推带擦拉上山坡，转身一看，怀茂 连队住人的房子都不见了。细细回想起来，那次重 大事故，既是山洪造成的自然灾害，也有人为因素。 其情况如下：（一）从7月6日开始连续下雨，迫使 工地停工，民工就地休息（不准随便离开工地）。到 7月9日下午三时许，祁连山里突然黑云翻滚，霎时大雨倾盆，几分钟后，院内积水盖膝，紧跟着一人 多高的水头就顺着河床翻滚而下。当时我连民工吃 过饭的仍回宿舍，有的和衣而卧，有的打扑克下象 棋，还有的站在锅台边等着捞面。转瞬间，就被汹 涌而下的洪水连锅带人一齐冲走了。（二）工地通讯 设备很差，没有广播，各营部虽有电话，但线路简 陋，往往中断。工地指挥部距怀茂连驻地约8里之 遥，并在上游河道双叉之处。山洪暴发后，副指挥 陶志清、周志品才跑步通知下游各营连紧急疏散。等 他俩跑到一菅四连时，我们的住地早已被洪水冲得 荡然无存了。（三）因红岭河渠首分水闸关闭，山洪 来势汹猛，东西干渠流淌不畅，很快将渠首拦洪墙 冲毁，而怀茂民工住地位置正在工地下游河床里，山 洪暴发时首当其冲，因此有28名同志被洪流卷走。（四）民兵平时虽受过军事训练，但和正规士兵相比， 缺乏敏锐的警觉性和严格的组织纪律性。在洪水下 来时，有些人不知及时躲避以保全生命，而是返回 宿舍，拿个人的东西，结果被洪水卷走。管理员胡 延禄就是从伙房出来，又返回到办公室收拾帐簿和 现金被洪水吞没的。
  也有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共产党员王庆有，当 看见洪水越过拦洪坝之际，跑进宿舍吼喊其他同志， 倏然墙倒顶塌，他被卷入洪流，先经过50余米长的跌水，又经过很多水闸桥洞（均为石条或石头砌 成），大约漂了 3里远近，忽然发现支渠里斜堵着一 根木头，他抓住木头爬上去，才得以脱险。炊事员 何丰书，见洪水进入伙房，因人多从门里出不及，他 急中生智，脚踩锅台钻出天窗，跳到了山坡上，脚 刚落地，房子就轰然倒塌。管理员胡延禄、炊事员 韩风山，为了保护伙食帐和千余元现金9未能跑出，被洪水卷入干支渠。后据韩风山说，他们在水中撞 到什么抱什么，湾湾转转漂流了约15里，到了红山 公社东面的河床上，流速减缓，他一手拉着胡延禄， 一手去抓崖沿上的一棵小榆树，由于拉力过猛，将 榆树连根拔起，又掉进水里。转瞬间穿过了铁路，洪 水分散，水浅速慢，可是人巳经有气无力，再也爬 不动了。当人们把他送到红山医院抢救苏醒过来后， 才听说胡延禄在距他5米以外的一根方木底下死 了。
  被洪水冲毁的当天，除我由上坝民兵连派人看 管外，其余33人（有3人回家）各自投宿。第二天 （7月1。日），指挥部把我们安置在红山水管所食 宿。酒泉县革委会给我们送来了救济衣裳和铺盖，后 来知道这些衣被都是部队和市民捐助的。
  在清点落实死伤人员后，中共酒泉县委主要领 导带领工作组，深入到有关社队，安抚死亡民工家属。死难者根据家庭生活情况，分别给予500至 1500元的抚恤安置。唯独胡成玉，因为父母残疾，弟 弟幼小，哭闹不休，由当时的县革委会副主任锡林 许诺，将其姐姐招收为工人。
  为了会战红岭水库，怀茂公社28位民工死于洪 水。红山人民公社党委，为了纪念这些同志，以当 地特产麻子石，精心制做了一座石碑，将他们的名 讳镌刻其上。并将部分死难者的遗体，在怀茂乡北 山坡上显明地方，集体安葬，以示纪念，被当地人称“北山公墓“，每逢清明寒食，有的学校还组织师生前往扫塞。
  （王敦邦，怀茂乡黑水沟村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