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区图书馆

在大跃进的年代里
  郭 仪
  1958年5月，中共八届二中全会根据毛泽东主 席的提议，制定出了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 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这次会议还明 确提出了钢铁、粮食、油料等主要工农业生产的具 体奋斗目标。并响亮指出“争取在15年或者在更短 的时间内，在主要工业产品方面赶上和超过英国”。 毛泽东主席在讲话中还特别强调要“破除迷信，解 放思想，发扬敢想、敢说、敢干的创造精神在全 会精神的鼓舞下，全国立即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 大跃进运动。为了实现大跃进的奋斗目标，各行各 业、各条战线都相应提出了各自的战斗口号。
  工业战线的战斗口号是“解放思想搞革新，技 术革命打先锋，宁叫身掉几斤肉，不叫任务差半分“。
  农业战线的战斗口号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 高产，大旱大丰收，无雨大增产交通运输战线则提出“汽车列车化，快跑又多 拉，大、中修不占车日，二保不占车时教育部门提出了 “苦干实干拼命干，一月实现 无盲县"的口号。
  卫生战线的战斗口号是“革命加拼命，实现无 蝇城，苦战40天，四害（苍蝇、蚊子、臭虫、老 鼠）消灭尽”。
  群众文化工作部门则按省文化主管部门下达的 任务提出了 “鼓足干劲加油干，社社（指高级农业 社）建立文化站，人人写诗又作画，跃进歌声冲宵汉"的战斗口号。当时酒泉县文化科只有一个科长 （杨三新未到任）和一个科员（杨延恭）。老杨成天 忙于处理剧团、电影、体育方面和其它日常事务，而 接待外来文艺团体和城乡、工矿群众文化工作方面 的繁重任务就落在县文化馆的肩上。文化馆也只有 7个工作人员，一个女同志管理图书报刊借阅及阅 览室，一个老同志驻守嘉峪关看管文物，一人留在 馆里组织开展文化馆的阵地活动（馆办活动），其余 4人分片包干农村乡、社的群众文化组织的建立，开 展群众业余文化活动，我们没明没黑地战斗在“普 及文化县"的前沿阵地。冯明义包洪水片几处水利 建设工地。高正刚包红山、金佛寺、中截、大庄、清 水、屯升、总寨等洪水片各乡社。张富贵包西峰、西 洞、香庄、冯候、文殊、塔湾等乡社。笔者包花寨、 大铧尖、上三沟、临水、三墩、长城、银达、杨洪等乡社。当时文化馆没有自行车，全靠两条腿（同 志们诙谐地称乘11号车）往返于各自的包干片上。 我们下乡时钢板、铁笔、蜡纸随身带，走到哪里就 把当地的好人好事、生产大跃进情况、群众创作的 诗歌（其实是顺口溜）和组建文化站的动态以及扫 盲识字等方面的跃进成果，刻印成小报形式取名为 《黑板报材料》散发到各乡社。在当时交通不便、宣 传工具奇缺的条件下，这种就地取材就地宣传的办 法，是很受干部群众欢迎的。同时对我们在农事大 忙季节开展文化工作确实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记 得花寨乡党总支副书记杨吉元（已退休），听了我来 他们乡是为了搞文化普及工作时，表现很不耐烦，认 为这个时候搞文化活动是给乡社干部添麻烦，他叫 我到麦收后或农闲时再来。两三天后他看到我印发 的《黑板报材料》上，登着该乡第一农业社《社员 热火朝天灭草荒》、《饲养员劲头十足5区绿肥》的报 导和社主任张玉祥编的诗歌“千斤胡麻万斤菜，油 料种在沟沿外。洋芋本是高产田，亩产万斤不奇 怪他认为这份小报配合了农时季节，鼓舞了社员 干劲，于是杨吉元主动找我，说了些表示支持我开 展工作的话，并交给我一首诗说：“郭同志，这是我 编的几句诗，请你给改一改，能不能在你的油印小 报上用？”我接过一看上面写道：“头研地，拼命干，苦水滩上夺高产。谁说糜谷是低产田？不打千斤非 好汉气又一首：“干完太阳干月亮，干完月亮干星 光。只要抛出破天胆，碱滩变成米粮川我说“这 两首诗敢想，敢干，胆量大，气魄足”以示鼓励。在 一次社主任和乡干部会上，杨吉元还专门安排了文化工作并让我发了言。
  在兴修水利的各个工地上，由于冯明义擅长编 说顺口溜、快板，再加他出色的工作方法，民工们 创作的诗歌源源不断地送到文化馆。我从当年的笔 记本里挑选出这样一首：“水利大军一声吼，地球也 要抖三抖。强迫高山让开路，喝令龙王绕道走”。到 1958年9月人民公社化后，文化馆已收集到群众创 作的诗歌万余首，由高正刚和我编辑，文化科出资 铅印了《酒泉诗歌集》一、二集分发城乡和工矿企 业。
  这一时期大跃进的声势到处都可以听到，看到。 军营、学校、田间地头听到的是“干干干！不怕苦， 拼命干，一天等于二十年”的歌声；墙壁、画廊看到的是大跃进的画面，有画着一口肥猪身上骑 两个人的，有画着一个豇豆两个娃娃抬的，有画着 一个豆荚内睡着五个小孩子的，有的画着一个人身 背一个麦穗……有的乡社还摆下了显示干部、群众 大跃进决心的赛诗擂台。1958年6月的某天，我参加了三墩乡党总支在二墩屯庄摆设的擂台，擂台两 边挂一幅对联：上联“刀山火海敢上敢下”，下联 “千斤万斤能收能打"，横额是“解放思想擂台的 台主是党总支书记高尚德。笫一个上台的是三墩高 级社主任韩应龙，他说：“豁上一条命，亩产夺千斤。 要是放空炮，甘愿当龟孙。”南沟高级社主任张兆基第二个上台，他说：“亩产千斤不稀罕，决心突破双 千关。不是老张夸海口，打麦场上再见面。”还有马 坊、双桥、二墩堡等社的参赛者也都先后登台诵诗。 他们诵诗的内容大都是“苦干”、“拼命”、"向荒滩 要粮"、“令老天下雨"……等敢想、敢说的豪言壮 语。
  1958年6月下旬，中国作家协会和甘肃省文 联，在兰州召开文艺创作经验交流会，省上点名要 酒泉去一名农民作家。根据文化馆平时掌握的情况， 上三沟乡党总支书记冯毓儒擅长编写顺口溜、诗歌， 尤其大跃进以来写诗最多，文化馆买了飞机票让他 去参加会议。据冯毓儒回忆：“那次大会在兰州饭店 举行，参加的200多人，大多数是工、农、兵作家。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交流大跃进以来各地群众性文艺 创作（特别是诗歌创作）经验，并摆设擂台现场赛 诗，著名诗人李季和电影明星赵丹也应邀出席会议。 赛诗会一开始代表们热烈鼓掌欢迎李季诵诗示范，李季同志登上擂台先向代表们一鞠躬，而后操着河 南口音：'……李季献丑了。‘于是高声朗诵道：陇塬群英会金城，风流当数工农兵。
  谁是英雄谁好汉，亮出家当（诗作）自分明。
  一阵掌声之后，天水、平凉、武威等县市的代 表相继登台诵诗，内容大都是颂扬大跃进中工农兵 群众战天斗地、艰苦奋斗的豪言壮语气在这种场合 下谁肯示弱，冯把事先编好的几句带上擂台高声朗 诵道：“酒泉地广荒滩大，人民干劲也不差。勒令荒 滩产粮油，遍地盛开跃进花”。冯毓儒读到这里又显 出了当年农民诗人和苦干家的风彩。
  说老实话，大跃进在文化方面确也有过它的辉 煌，也曾培养造就了 一些文艺人才。1959年元月，中国作家协会甘肃分会和甘肃省文化厅，在天水专区 西礼（西和、礼县全并）县召开“群众文艺创作现 场会酒泉市（地级）派高正刚参加，据高正刚回 忆笔录：“ 会议内容是交流1958年大跃进以来 群众文艺创作的经验；学习参观西礼县群众文艺创 作成果；参加群众摆设的赛诗擂台等。去时我带的 《酒泉诗歌集》二册，参加了全省群众文艺创作展览， 酒泉市送给西礼县锦旗一面，落款中共酒泉市委、酒 泉市人委。
  在参观西礼县柳树沟村时，他们摆设擂台现场赛诗，点将台上点名要酒泉代表赋诗，署名是’柳树沟六老创作组‘，诗曰：’酒泉代表诗意长，写出诗歌盖山岗。今日上台有诗令，请写一篇《颂酒钢》‘。当时我凭年轻脑子活即兴回诗一首：'嘉峪关下建钢城，钢花飞溅化彩虹。酒泉儿女心向党，千年戈壁映日红’。到该县杨家沟参观时，那里的十姐妹创作组摆下的赛诗擂台，也点名要酒泉代表诵诗。 我的诗是：'山青水秀杨家沟，万首诗歌添锦绣。莫道农夫苦荷锄，手握彩笔任风流‘。那次诗会李季也应邀参加，并有诗歌多首，后在《甘肃日报》发表”。
  1959年2月，省文化厅、省美术家协会在庆阳 县西峰镇，召开1958年大跃进以来群众绘画创作西 峰现场会，酒泉市派笔者去参加。临行前，我将文化馆收集的在边湾农场下放锻炼的兰州大学美术系 学员的部分美术作品和民间画匠、群众反映大跃进 的绘画剪纸作品约100余幅带去开会。经过三四天 的长途颠簸，进入庆阳境内，只见公路两侧每隔一 截矗立着的粉壁墙上画着鲜艳的壁画，内容大都与 酒泉城乡墙头画不相上下，不过多了几幅人民群众 战天斗地、开山造田、兴修水利的画幅。每隔两三 里还在公路上搭起五颜六色的各式彩门，横跨公路的横额上写着“欢迎兄弟县（市）美术工作者来我县检查指导；热烈祝贺省美术现场会在我县召开；向 兄弟县市学习，向兄弟县市致敬；美化生活环境，建 设家乡乐园……”在西峰汽车站下车后只见沿街大小店铺和居民的门窗上，都贴满了错落有序的窗花、 剪纸，那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场面，使我们这些 初来者无不啧啧赞美。有人说：“庆阳真不愧为全省 出了名的绘画之乡呀！”参加会议的代表住在西峰镇 原庆阳军区（当地人称老军区）大院里。我和河西 各县市的代表住在一起。会议内容是总结交流大跃 进以来群众的绘画创作经验；学习推广庆阳县人人 作画美化环境的经验。大会会务组按各地带去绘画 作品的多少分配了展览室，河西各县市酒泉的最多， 几乎占了军区大礼堂四壁的一半。甘肃著名画家郝 进贤、裴广铎、董吉泉也参加。会议期间，代表们 参观了雕塑艺人何占鳌和剪纸能手张玉贞领头的七 老太剪纸小组的现场表演，欣赏了陇东道情皮影戏， 参观了董志塬引水工程水利大军制作的巨幅岩壁 画。大会发言时各地代表都介绍了他们组织、培训 工人、农民剪纸、绘画的经验和做法。-天水代表突 出地介绍了北道区火车站一条街绘画长廊和农村地 头壁画碑（与后来的语录墩同）的经验，受到与会 者好评。河西各县市因酒泉参展作品最多，大家推 我发言。说实在的对于绘画我的确一窍不通，有啥经验可介绍。但推辞不过，只好由大家做出决定：发 言以“向兄弟县市学习，表决心为主”。于是我发言 时来了个“敢想、敢说”，表示回去后要把丝绸之路 上的敦煌五墩、鸭儿峡岩壁、黑山岩壁、嘉峪关长 城烽燧和山丹的长城墩台装点成诗的海洋，画的世 界。最后用四句诗作结尾：学习天水赶庆阳，河西儿女心向党。
  彩笔绘出新天地，千里走廊变画廊。
  会后河西各县市的代表都表示满意，说我的发 言很有气魄，尤其“千里走廊变画廊” 一句道出了 群众文化工作者“鼓足干劲大跃进”的劲头和心声。
  （郭仪，原任酒泉市文化馆副馆长，文化馆员，已退休。现任《酒泉文史》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