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区图书馆

黄镇借粮
  龚起云
  五十年代初，我在酒泉专员公署工作。记得是1956年5月的一天，专署收到黄镇从北京发来的一封信（当时黄镇任外交部东欧司司长），内云：1937年4月，红西路军路过祁连山观山口时，曾向观山口附近一家姓万的老乡借过粮食，并且还打了借条，他让酒泉专署调查一下，对这家老乡给予照顾。专署民政科长. 杨凌云立即派张若冰同志协同酒泉县民政科办理此事。
  酒泉易民政科派董永海和张若冰一同前往河西区观山口调查。他们来到观山村找到两三户姓万的人家打问，都说不知道此事。最后，在离脱山口子约七八百米的地方找到一个名叫万长宝的人，这家人独庄独户，庄前屋后长满了杏树、梨树和杨树，看样子是个殷实人家。他们说明了来意，万老汉顾虑重重，总不肯道出真相。经再三解释，万老汉从梁花里取下一个被烟熏得黑黝黝的布包，展开一看是一片已经发了黄的毛头纸，上面用秃毛笔写着一行宇："1937年4月借酒泉观山口万姓老乡家粮食xx "。后面署名黄镇（此借条后装进酒泉专署民政科的档案）。接着,万老汉向他们讲述了十三年前的一段往事。
  那是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农历二、三月间的事。一天夜里狗叫得很厉害，我穿好衣裳正想出去看看，不料有人叫门。我赶紧叫家里的人都躲起来。因为那时候马家队（指马步芳军队） 经常在这一带抢劫财物，抢东西不肖说，最怕的是糟踏女人。我仔细一听叫门人不象是青海口音，便大着胆子问：“你们是干啥的？”外面说：“老乡！你先开开门让我们进去,有活跟你说。” 从那和气的声音中我断定不是坏人，开开门一看，足足有四五十个人。他们穿着各色各样的破烂衣裳，有的背着大刀，有的挂着盒子炮，有的拄着棍，我一看这架势急忙跪下求饶。就在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人立即把我扶起来，很和气地说："老乡！不要怕，我们是红军，是人民的队伍。是救苦救难、解放人民的。”我一听是红军，就想起前一个月保长传下话来，说是要叫老百姓多加防范，防备红军过来杀人放火抢东西。如发现红军就向乡公所报告等。可我眼前说话的红军，和保甲长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我便问：“老总！你们红军不是在高台叫马家队给……”本来我要说“消灭了“，可话到嘴边又没敢往出说。那位扶我的人说：“大伯！我们红军在高台一仗是失了利，吃了大亏，可是我们并没有被马家军消灭，我们人马还很多，要从祁连山经过，到新疆去。现在我们部队在山里缺粮食，向你家借些粮我们就走了。再麻烦你先给我们做顿饭吃。”我一听他们只是要些粮食，吃一顿饭，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只要不抢钱财，不伤人，拿些粮食算不了啥。我就把家里的人叫出来给他们做饭，又把现成的米、面拿出来让他们装满了干粮袋。米、面装完以后，那人又说：“大伯！没有现成的米面，再给些粮食也行。”我又拿出几口袋小麦、青裸，他们每人又装了一干粮袋。这时小米饭也做好了。吃过饭以后那人又说：“大伯！我们拿了你的粮食会给你造成困难，这点钱你收下买点粮食垫补垫补。“说着顺手递过二十个银元来。天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军队。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认识到红军都是好人，真正是救苦救难、解放人民的军队。去年（1949年）9月听说城里来的解放军就是当年的红军，我还专门进城看过一回呢！本来那二十块银元我是不要的，可是那人非叫我收下不可，并且还说：“多拿你的粮食我给你打个借条，等我们将来胜利了一定还给你。”我找来一片纸和一支秃毛笔，他就写下了这个条子。
  万老汉讲完这段往事后，十分感慨地说：“共产党说话真是板上钉钉子——牢实得很哟！十三个年头过去了，那么点小事，我们早就忘了，人家身在北京还记着我们呢！"最后他要求张若冰同志在给黄镇回信汇报调查情况时，代他向黄镇同志问好。
  为了使文章首尾相顾、让读者了解这桩轶事的前因后果，笔者还要交代几句；1937年1至3月，红西路军在高台、临泽相继失利后，余部一千多人从临泽的梨园口撤进祁连山。得势一时的马家队紧追不舍，红军将士边打边退，经过两天两夜的艰苦行军，甩掉了敌人，于3月13日到达肃南境内的石窝山。14日在石窝山召开了师以上干部会议，做出了化整为零，分散活动，从祁连山西进新疆的决定。分散以后，各路红军爬冰卧雪，翻山越岭，战士们忍饥耐寒，许多人在饥寒交迫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黄镇（当时的职务不详）率领的40多人，经过十几天的艰难困苦，于四月初到达酒泉观山口，这才有黄镇借粮一段历史轶事。
  事情调查清楚以后，专署领导和县上研究，免去万家1950年一年的农业税，照顾给白平布200尺，发给人民币一百万元（相当于现在的一百元）。
  （南野修改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