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县图书馆

清代嘉庆年间，瓜州双塔堡地方有一小有名气的财主叫潘大有，六十几岁年纪，膝下生有一男四女。儿女们相继长大成人后，儿子守家操业不说,四个女儿先后分别嫁给了舞文弄墨的文人曾文山；经商开店的商人马志辉；统领兵卒的千总李超贵和土中刨食的农民白兴虎这四个社会地位不同，贫富程度悬殊的人。 刚满七十岁的那年腊月初十，潘大有大摆酒席，邀请四方高朋嘉宾和所有亲戚邻友们前来参加他的七十华诞祝寿活动。 祝寿活动既隆重又体面。各种名堂在主东人主持下都按照既定程序一一进行着，其中最主要的一项不用说，便是七碟子八碗上桌，猜拳行令吃喝了。 四个女儿女婿来的最早。他们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虽然各不相同，但好赖都是潘氏门里的女婿，因此都被安排到了同一个席桌上。 四个女婿虽然都坐到了一块儿，但各自的心态却不相同：大女婿曾文山自恃文墨高深，向以文豪自居，一贯清高孤傲，自命不凡，从不把种地为生的四挑担白兴虎放到眼里；二女婿马志辉仗着自己钱多财广，同样是个势利眼，根本就不瞭四挑担；三女婿李超贵更是盛气凌人目中无人，向来就没把小挑担当作亲戚来看待；四女婿白兴虎虽然被几个挑担看不起，但他秉性耿直，一贯表现得不卑不亢，从不与有钱有势的人来往。 傲气十足的几个大挑担一看四挑担土里土气的那副穷酸样子，鼻子里直打哼哼，并不时地发出冷笑。他们三人早就同流合污。这次来参加岳父大人的祝寿活动之前，便想好了一条奸计，要借这次岳父家吃席饮酒之际, 准备把四挑担那这穷小子美美地灌一顿，以便让他在众人面前好好出出丑, 丢一丢他的人。 狼吞虎咽的吃喝了一阵子后，大挑担曾文山便向紧挨他坐的二挑担马志辉和三挑担李超贵挤了下眼睛，假惺惺地向四挑担白兴虎说道：“哎！四挑担，今个咱四个连襟好不容易都坐到了一起，就让咱几个畅畅快快好好喝一阵子。一来嘛为老岳父的七十大寿表一下祝贺之意，二来嘛咱几个亲戚已有好些年头未见过面了，今个既然都到一块儿了，那就让咱们借酒助兴，开怀畅饮，好好喧一阵子，不知四挑担你意下如何？”四挑担白兴虎不冷不热地问道：“既然你已经说出口了，我也就不好再说啥了。但不知这酒究竟咋个喝法，愿听听你的高见。”他的话音刚落，二挑担马志辉接着说：“就按照老规矩来吧，三拳两胜一咣当，谁输谁喝！我看先从大挑担开始，轮流坐庄，这么价来吧。”大挑担曾文山听罢，并未推辞。于是，自觉当起了第一轮通关。就这样，他通你应，酒过十巡，不论是当通关也好，当应关也罢，四挑担白兴虎都因拳高酒量大，谁也赢不过他，非但毫无一点醉意，反倒越战越勇了。弄得其他几个挑担只有招架之功，丝毫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了。于是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土里土气的穷小子还有这么一手功夫，如不改变一下喝法，非让他撩倒不行！其他几个挑担他望着你，你望着他，一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还是大挑担曾文山老谋深算、鬼点子多，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搜点子：对诗饮酒。据他所知，四挑担白兴虎文墨不多，在座的哪个不比他强？用这办法对付他，非把他灌死不可！到了他人事不省的那阵子，才有好戏看呢！如果不信，事实作证。 当他把这个办法说出来后，其他两个挑担高兴得直拍巴掌，唯有四挑担白兴虎一时朦胧不解。于是发问：这对诗饮酒咋个对法，酒又咋个喝法？大挑担曾文山摆出一副满有知识的样子，作了番解释：“哎！四挑担你连这个都不懂吗？好，且听在下给你详详细细说一遍。听着，是这么回事：比方说，我说’秋月’，你就应对’春风’；我出对’平沙茫茫照明月’，你就应对’巍巍高山着素装’。就这样来对，谁若对不上来就喝三大碗罚酒。若对上了就算是个平手，各喝一碗酒。你先出对我来应对。”四挑担白兴虎冷冰冰地说:“你是文人水平比我高，那就由你先出对吧,本人认输，等下喝你的罚酒就是了。”大挑担曾文山摆出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说，谅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没这个才能。好，那就由我出对：盖世奇才是文豪，满腹学问谁不晓？传世妙章出吾笔，哪点不如种田佬？四挑担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分明是冲他来的，狗日的故意欺辱人呢。好，你听着，老子也回你一首： 之乎者也不离口，除了秃笔无所有。 连篇臭文颂主子，卖乖讨好像条狗。 出乎大挑担曾文山预料，四挑担白兴虎竟对的他哑口无言，虽然有气，但还是勉强喝了一大碗赔酒。他抹了下嘴巴，忙向二挑担马志辉吩咐：“老马，你来对，一定要把他的气焰压下去，看他还有啥屁可放？”马志辉傲气十足地瞟了一眼小挑担白兴虎，满不在乎地说：“好，我来对你这个王八蛋！”听着:不扶犁头就弄耙，蹲下就同牛说话。 面朝黄土似狗爬，谁像你如此度生涯？四挑担气得鼻子里哼了几声立刻来了个针锋相对：你虽有钱无廉耻，层层剥皮谁不知？手提簸箕怀揣纸，离开农民就吃屎。 二挑担马志辉尽管能说会道，本想借饮酒之际美美地挖苦讥讽一下这个土包子，没想到没占上啥便宜，反倒让上四挑担这兔崽子羞辱了一顿，还得把这一大碗赔酒喝下去，气得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三挑担李超贵见状深深为二挑担马志辉打抱不平，认为四挑担也欺人太甚了,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于是他破口大骂后便接着出对： 跃马挺枪戍边关，天下百姓始得安。 不是老子守疆土，哪有你蠢猪庄稼汉？ 四挑担岀身虽然是个农民，社会地位低下卑微，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三挑担李超贵话音刚落，他便连讽带刺地进行了有力的反击： 东征西讨为谁战，纵有家室不能犯。 体无完肤有谁怜，落得尸骨撂荒滩。 真没想到，身为功名显赫的堂堂千总，竟被一个泥腿子臭农民挖苦成这般情状，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气得他又捶桌子又砸碗，扑上去刚要动手打人时，却被大挑担曾文山挡住了。一看这阵势，老奸巨猾的大挑担赶忙打搭起了圆场：“哎！他三姨夫，俗话说’人不与狗斗，切莫与他一个种地的一般见识，我看这对诗饮酒就此作罢吧！干脆咱每人喝两碗酒就结束了，你们同意不？ ”二挑担马志辉来了个借坡下驴，赶忙附和道：“咳！这酒喝的没意思极了，除了没占上啥便宜，反倒着了一肚子骚毛子气，我看就依他大姨夫的意见办吧！”三挑担李超贵虽然不服气，但也觉得这样下去，肯定没啥好结果的，因此，既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只是默不作声地双手抱着个低垂的脑袋在那儿生闷气。 四挑担白兴虎却极力表反对。他怒气冲冲地大声说：“你们一会儿来轮流做庄划着喝，一会儿又用对诗饮酒的鬼办法来日弄人，喝来喝去，没喝个胜负来。不行，不能就此罢手，非要喝出个结果来不行！”其他三个挑担觉得：不论用哪种方式来喝酒，都不是白兴虎这小子的对手。除没把他灌醉撂倒，反倒让他赢了拳不消说，还让他借助酒风逐个儿臭骂羞辱挖苦了一顿，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了，二十四个划不着！于是异口同声说：“算了，算了，就按照他大姨夫的意思办吧，每人喝过两碗酒就收摊子吧！”待到都喝罢两碗酒后，还不到抽半袋烟的工夫，除了白兴虎四挑担还直愣愣地走转着外，其他三个挑担有的醉得不省人事连话都不会说了。有的爬在桌子上胡说着梦话，有的又吐又拉弄了一地……看着这几个丑态毕露醉鬼的熊样子，四挑担白兴虎走到大挑担曾文山跟前推了他一把说：“起来起来，快点起来，这酒我还没喝足呢！你不是很有文采吗？再来一阵对诗饮酒如何？ ”岂料，大挑担曾文山摇了摇头，呻唤了一声后，再啥反应也没有了。 四挑担明知大挑担不能再对诗了，但他还是大声说:“你不岀对，那好,那就让我来一首即兴诗吧！”想整人的先垮台醉如死猪真活该。如若不服请再来管你早早进棺材。 诗念完后，他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笑的是那样的开心，惬意而又坦然。 搜集整理：毛天彩。 搜集时间：2008年。 流传范围：瓜州一带。 作者简介：毛天彩，1943年10月生，曾当过小学老师，乡镇民政助理。1985年以来在《阳关》《北方作家》《酒泉日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歌词多篇。2011年散文《难忘的一天》荣获中国散文学会举办的第八届“中华颂”全国文艺作品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