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县图书馆

从前，踏实有个姓张的箍桶匠。因为他手艺好，远近闻名。人称“张箍桶”。张箍桶老伴儿死的早，只留下一个丫头相依为命。这个丫头小名儿叫九斤，长得聪明伶俐。十八岁就出脱的像一朵鲜花。 离踏实不远有个韩庄。庄里有一姓石（读旦）的大户人家，老员外名叫石二。他的三娃子②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找下个如意的媳妇。石二早就听说九斤贤惠善良。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想亲自去试探一番。 石二来到张家门上，正好张箍桶外出做工还没回来。只有九斤一个人在家。 石二上前问道：“这可是张箍桶家？”九斤答道：“就是，不知老伯你有啥事？”“我来请他去箍桶。”“你家住哪里？”“我家住西北风。”九斤一听，心中暗想：“西北风是寒的，他是住在韩庄。便笑着说：“老伯您住在韩庄，但不知您的尊姓大名？”“一斗半、二斗半、三斗五升四斗半，这就是我的名字。”九斤心中一算，一斗半、二斗半、三斗五升四斗半，合起是一石二。便说：“噢，您是石二老伯吧！”石二听了，心中暗暗高兴：这丫头果然聪明过人啊！他又说：“你爹回来告诉他，叫他明天早上到我家来箍个桶。”说完就回去了。 晚上，张箍桶回到家，九斤告诉他石二请他去箍桶。张箍桶一听，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去不去。”“为啥不去？人家是不给钱？不管饭？”“给钱又多，吃饭又好，可那人说话就像骆驼拉练子，七拐八弯。听着费劲儿，我不跟他打交道。”“爹，你去吧！他说啥话你要是听不明白，你就借口说忘带一样东西了，回家来取，我给你解释。”张箍桶听了女儿的话，第二天清早就去了。张箍桶来到石二家，石二告诉他：“我要箍一个桶，上无底，圆圈儿,不透风，两个耳子高耸耸。”张箍桶想不起来这叫个啥桶。便说：“噢，箍桶忘了带锯子，我回家去取。”说着一趟子跑回家把情况向九斤一说，九斤说：“他要的是个挑水桶。”张箍桶恍然大悟，拿上锯子就回到石二家。谁知石二又说:“这桶我不急用,你另外给箍一只桶。这只桶是两头底，中间空,十字大街庄当中，人马闹哄哄，上头坐着赵子龙。”张箍桶又傻眼了，说： “还有个刨子没拿来，我回去取一下。”一趟子跑回家，气得直把九斤骂：“我说我不去，你偏要叫我去。他净给我出难题，你叫我咋做？”九斤微微一笑说：“爹，你不要生气，这不算啥难题。他要的是一只养蜜蜂的蜂桶。” 张箍桶一听，拿上刨子又到石二家去了。石二一见张箍桶，又变了话了，他说蜂桶还不急用，急用的是一只早桶，一只中桶还有一只晚桶。张箍桶有气又没办法，只好回家。九斤问明情况说：“他要的是一只又小又浅灶上用的木盆，一只又大又深中午给伙计们送饭用的木桶，还有一只洗脚用的木盆”。张箍桶说：“这一回他要再转了话，我非骂他个老不死的！”他赌气来到石二家，果然石二又变卦了，他说他请张箍桶来不是箍桶的，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商量。接着他把儿女联亲的事说给张箍桶听。张箍桶心想：自己一个贫寒人家，九斤若能嫁到这等富户人家，也算她一世荣幸了。便点头应诺了。过了几天,石二请人牵线，两家正式订了婚。半年之后, 九斤和石三娃成了亲。 九斤进了石家门，上敬公婆，下和妯娌。再加她心灵手巧，针线茶饭样样拿得起放的下，真正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 石二年纪大了，他想把家中掌柜的事交给后人，想来想去，不是嫌老大太老实，就是嫌老二太自私，老三呢，年轻不当事，男人没一个中用的；三个媳妇中，老大媳妇太刁钻，老二媳妇太绵软，只有九斤，才能撑得起石家这个门面。可是其他兄嫂不服气：“她个结婚才两天半的丫头子，能当家立业吗？”石二说：“你们也不用不服气，我现在有一丈四尺布，谁要能用这些布给我做出一件长衫，一铺的一盖的，外加两个枕头一条手帕子，这掌柜的就让谁当。”老大老二媳妇大眼瞪小眼，一丈四尺布咋做也做不出那么多东西来呀！只见九斤从从容容的说：“我来做吧。”三天后，九斤做好了一件长衫，拿给老公公试穿。石二穿上，不长不短，不肥不瘦正合适。老大老二媳妇问：“还有一铺一盖的，两个枕头一条手帕子呢？”九斤说：“全在这儿哩，穿着这长衫子睡，铺的盖的都有了。两个胳膊一弯，不也照样枕着睡觉。衣衫撩起来，当擦脸手帕子还不行？”两个嫂嫂再也没话说了。石二高兴的当众宣布：这家由九斤当了。 九斤当了家，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毫无差错。村里没有人不夸她能干。 石二小名叫“九娃”，他忌讳人家说这个“九”字。九斤从来不说一句带“九”的话。喜得石二逢人便说：“我那三娃媳妇真是好样的。她从来不说一个'九’字。”和他相好的几个老汉不相信，和他打赌，如果九斤说一个’九’字。”他请老汉们喝一顿酒，如果九斤不说一个“九”字，老汉们请他喝半个月酒。这一天，几个老汉趁石二不在家，一人拿着一把子韭菜，提一瓶烧酒，来到石家的门上。其中一个老汉问九斤：“你叫啥名字？ ”九斤说：“我叫十斤少一斤。”老汉们又说：“我们是你公公的好朋友，一人拿一把韭菜提一瓶酒，请你公公九月九到酒馆去喝酒。”刚说完，石二回家了，几个老汉赶紧躲在门外偷听。 九斤对公公说：“今天有四个老汉加一个你的朋友来，他们一人拿着一把扁扁葱，提着一瓶麸子精，请你重阳节到铺子里喝两盅。”老汉们总算服了她，痛痛快快请石二喝了半个月酒。 又有一天，九斤回娘家去了。两个嫂嫂取了块腊肉准备做饭，肉放在案板上，被一只猫叼走了。两个人追到门口，一棒把猫给打死了。这一下可惹下大麻达了。啥麻达？原来这猫的主人是个“母大虫”，泼皮无赖，恶霸乡里。你动她一根草，她能把你的祖宗八代都骂遍。谁也不敢惹她。这会儿母大虫正双手叉腰，站在石家门口破口大骂。石家人有气无法出，石二一面争辩，一面悄悄打发三娃子到九斤娘家把儿媳妇叫回来。九斤急急忙忙跑回来问家里人“母大虫”以前有借过我家东西损坏了没还的事吗？ 家里人想了半天说：“只有一杆灰耙，还是前年借的哩。”“行了！”九斤说着跨出门去，母大虫正骂得起劲。九斤上前平和地说：“你家的猫偷吃了我家的肉，我们把你的猫打死了，赔你一只就行了,你咋尽骂哩？”母大虫跳着脚说：“听你说的轻巧，赔？哼！你们能赔得起吗？”“我们家虽然不富裕，总还赔得起你一只猫。”“好，那我告诉你：我这猫呀，当年宋朝有个大官人出了两千两银子我还没卖给他呢。你现在少说也得拿出两千两银子给我。”“好，我给你赔。不过，还有件事情咱们今天也说清楚了。”“啥事情？”“你前年借我家一杆灰耙，咋不给还来？”“噢呀呀，我还以为啥事情呢！那杆灰耙嘛，早就折掉了，隔天我给你安一个灰耙杆子就行了。”九斤一听，猛地脸一沉说：“听你说的轻松。告诉你，我家那杆灰耙是月亮树上的一根条，唐朝的宰相出了三千两银子还没卖给他呢，你今天得给我赔三千两银子。 母大虫一下子哑巴了，再也没话可说，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从此以后，九斤的名声传遍了远乡近村。人人都知道韩庄有个聪明机智了不起的媳妇。 这一天，有个进京赶考落第而归的秀才，听说九斤的名声心中不服。 扬言：我捂住半个嘴也能把她说个无言以对。他真的用狗皮膏药贴住了半个嘴，来到九斤门上。九斤正在厨房里做饭，秀才一只脚跨进门，另一只脚在门外，说：“听说你聪明的很，我来问你：你知道我现在要出哩，还是要进哩？ ”九斤眼珠一转，挖了一碗面倒在案板上说：“你是客人你先说, 我要做干面③哩，还是要拌拌汤？ ”秀才被问了个张口结舌，支吾半天也无法回答。皱着眉头打岔道：“你丈夫干啥去了？”九斤说：“梁上犁地去了。”秀才一听又来了劲，说：“（房）梁上犁地，不怕牛屎掉到锅里？ ” 九斤真的动了气，说：“牛哪里还能拉下屎来？他的半个尻子④早给膏药贴住了。” ①丫头：瓜州方言：姑娘。 ②娃子：瓜州方言：儿子。 ③干面：瓜州食品，没汤的面条。 ④尻（Gou）子：瓜州方言：屁股。 讲述人：见志国，62岁，踏实乡民间艺人。 搜集整理：陈雨润。 搜集时间：1986年。 流传范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