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南徽县图书馆

首路①栗亭西，尚想凤凰村②。
  季冬③携童稚，辛苦赴蜀门④。
  南登木皮岭，艰险不易论。
  汗流被我体，祁寒⑤为之暄⑥。
  远岫争辅佐⑦，千岩自崩奔⑧。
  始知五岳外，别有他山尊。
  仰干塞大明⑨，俯入裂厚坤⑩。
  再闻虎豹斗，屡跼风水昏。
  高有废阁道，摧折如断辕。
  下有冬青⑪林，石上走长根。
  西崖特秀发⑫，焕如灵芝繁⑬。
  润聚金碧气，清无沙土痕。
  忆观昆仑图，目击玄圃⑭存。
  对此欲何适？默伤垂老⑮魂。
  杜甫于公元759年（唐肃宗乾元二年）10月从秦州出发，大约11月间到达同谷的栗亭。到达同谷后满以为境遇将会改变，但实际上又遇到了更大的困难，诗人从秦州出发时的担忧竟又变成了无可更改的现实。那位邀他来同谷的“佳主人”（《积草岭》：“邑有佳主人，情如已会面。来书语妙绝，远客惊深眷。”）也是个穷儒，给诗人提供的帮助有限。诗人人地生疏，生活更为艰难。有时竟绝粮断炊，一家老小饥饿难忍，诗人只得跟随养猴的老人到深山老林中，拾橡栗、挖黄独充饥。但又因天寒地冻，常空手而归。全家人冻馁成疾，男悲女啼，惨不忍睹。诗人在他向往的“乐土”、“南州”度过了他一生中最为艰难的一个月。在此期间，他把自己的，生活、思想，对在他乡弟妹的怀念，对国事时局的关注，对昏庸腐朽的统治者的谴责，集中地写入《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中，成为千古名篇。另据唐懿宗咸通十年（869）成州刺史赵鸿在同谷石刻中所记，杜甫另有栗亭题诗十韵，惜乎不传。诗人在栗亭及凤凰村住了约一月时间，迫于生活，决定入蜀。成都有几个知己好友，诗人希望到了那里，能够在生活上对他有所帮助。公元759年（唐肃宗乾元二年）12月1日起程赴成都，在陇右入蜀道上写下了《发同谷》、《木皮岭》、《白沙渡》、《泥功山》、《水会渡》等诗篇。
  “首路栗亭西，尚想凤凰村。季冬携童稚，辛苦赴蜀门。”开头四句从道路写起，一方面抒发对凤凰村的怀念，一方面叙述旅程的艰辛，为全诗之本。在同谷虽然生活更为艰难，但凤凰村的秀丽山水，仍使诗人留恋不已。季冬携妻挈子登上艰辛的旅程，实出于无奈。“忡忡去绝境，杳杳更远适。”（《发同谷》）此行如何？诗人实是忧心忡忡。紧接“辛苦赴蜀门“以下二十句，具体描绘木皮岭的险峻雄伟，以及诗人攀登之难。
  “南登木皮岭，艰险不易论。汗流被我体，祁寒为之暄。”以季冬登山汗流被体、祁寒为暄，反衬木皮岭之高峻艰险。“远岫争辅佐，千岩自崩奔。”远眺，俯视，从千岩奔涌，竞相朝拜的壮阔气势，显示出木皮岭的崇高雄奇。“始知五岳外，别有他山尊。”从对比中说明木皮岭之高。这两句除说明木皮岭的高峻外，还包含着深刻的哲理，能启迪读者，作为立身处世的格言。正如前人所说：“岂惟山哉，学问之道亦然。”“仰干塞大明，俯入裂厚坤。再闻虎豹斗，
  屡跼风水昏。”在仰俯之际，目见耳闻中，有声有色地具体描绘木皮岭的壮观。仰看，遮天蔽日；俯视，它深裂厚土。又仿佛听到远处山间虎豹格斗的怒吼，感觉到因此而造成的风骤水激，天色暗淡的不寻常气氛。“高有废阁道，摧折如断辕。下有冬青林，石上走长根。”在一高一下，形象逼真地摹拟状写中，再现了陇蜀道上特有的奇异景象。在这个基础上，诗人进一步集中笔墨，以特写镜头，突出“西崖特秀发”的优美景致：“焕如灵芝繁。润聚金碧气，清无沙土痕。”这样一幅清新超尘的景致展现在诗人面前，宛如昆仑仙境。这样，诗人从远近高低和音响、色彩等各个方面，使木皮岭的雄伟奇特跃然纸上。
  “忆观昆仑图，目击玄圃存。对此欲何适？默伤垂老魂。”这四句诗人以昆仑仙境来比拟木皮岭，面对如此难得的胜境，诗人依恋不舍，暗自伤神，为不得不离开仙境般的木皮岭而感叹、惋惜。
  在这首诗里，诗人暂时忘记了“辛苦赴蜀门”的登山艰辛，以饱满的激情描绘了木皮岭的高峻奇险，歌颂了祖国的壮丽河山。“始知五岳外，别有他山尊。”这正说明山外有山，岳外有岳，不只五岳占尽天下奇胜，在西部地区还有木皮岭呢！

注释： ①首路：启程，即开始上路。 ②凤凰村：即凤凰台下杜甫住过的村子。 ③季冬：冬季的最后一个月。 ④蜀门：即剑门，在剑州（今四川剑阁县）大剑山、小剑山之间，有阁道三十里，形势险要，是入蜀的门户，故称蜀门。 ⑤祁寒：祁，大、盛，祁寒即大寒。 ⑥暄：暖和。 ⑦远岫：远山。辅佐：辅助。这一句是说木皮岭在群山中是最高的，群山对它好像是群臣辅助帝王一样。 ⑧千岩：群山。崩奔：崩倒，投奔。这一句以群山反衬木皮岭的高峻。 ⑨干：犯。大明：指日。 ⑩坤：地。 ⑪冬青：树名，常绿乔木。 ⑫西崖：木皮岭由西北向南延伸，接地坝山西崖。《徽县志》：“地坝山：西南六十里，突兀高峰，云烟万叠，为邑之西南屏障。杜甫诗‘西崖特秀发’是也。”秀发：植物生长茂盛，秀美。 ⑬焕：鲜明。灵芝：菌类植物，传说中的仙草，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⑭玄圃：“昆仑，一名玄圃”。（《神仙传》） ⑮垂老：即老人，诗人自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