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朝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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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徽县文史资料》 图书
唯一号: 291820020220000057
颗粒名称: 入朝那年
分类号: K827
页数: 9
页码: 74-82
摘要: 本文记述了徽县入朝那年革命人物的事迹。
关键词: 传记 人物 革命

内容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败美国野心狼。”说来惹你笑话,我参加志愿军,去了一回朝鲜却没有见一个“美国佬”,也没有打什么仗,英雄一回。但是,入朝所见所闻,亲身体会到的一些中朝人民之间的友情,可以供你“一壶浊酒,付之笑谈”。
  国门如铁
  1952年秋天,我们十九兵团文化教员大队,以补充部队文化教员的缺额而入朝,在丹东驻了一个来月。丹东那时叫安东,在鸭绿江边,与朝鲜新义州隔江相望。江中间有一座铁桥横跨两岸,旁边一座被炸毁了的铁桥,半躺在江水中,在我方岸边放着一节一节“桥架”零件。每隔大约50米就会看见一门高射炮,指向南边天空。为了掩护,高射炮只见炮筒,炮身被掩埋在地堡里,一排排巍立在鸭绿江边。
  我们到时,丹东市区已整修一新,只有一处街边可以看见被炸塌的残垣,燎黑的断壁,我想可能是专门留下让后人瞻仰“美国狼”,摧残朝鲜领土的证据。另外有一条叫做“毛泽东路”的街道,宽阔笔直,道上铺着黄沙,街道两边高铺林立,有几处书店,我们几个逛街的同志好奇地想进去买几本书看看,一翻才发现尽是俄文书籍。里面翻书的也都是一些红头发,蓝眼睛,上身穿着蓝色军装,下身穿黄裤子的军人。联系江边林立的高炮,我们才知道那是苏联炮兵部队,他们的任务是保卫中国领空,并不参加地面战斗。
  我们“文化教员”大队在丹东休整了有一个月,主要任务是学习防空知识和简单的朝语。白天看戏,晚上部队放电影。一天,我们几个人去鸭绿江边洗衣服,远远看见南边天空并排飞来三架美机,快接近江边时,一阵炮声响过,一颗炮弹正中中间那架飞机,飞机冒出一股黑烟,一头栽到江水中,其余两架掉头就跑,钻入云中。初来乍到就欣赏到这样一幅“美景”,我们都很兴奋。远方的青山和碧绿的江水,夹杂着那股黑烟,渐渐地消失在蓝天白云之中。
  这样过了几天,守卫之战又一次上演。有一天晚上,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正准备就寝,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打雷的声音,紧接着天空一片通红,十几道探照灯柱,指向夜空来回搜寻,一串串炮弹射向夜空,顿时,炮声、飞机爆炸声响成一片,战斗持续了有半个钟头,夜空恢复平静。第二天一打听,才知道敌机根本就没沾边,有两架被打掉,其余的把炸弹乱扔到江边野地就窜逃了。
  不可一世的美国空军,到1952年以后已凶神不再。那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已入驻朝鲜。就在我们入朝不久,美国佬已经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低空扫射和轰炸,只远远地扔几颗炸弹就飞回营地。后来志愿军也并不怕它,每人扎一个防空圈,用稻草扎一个圈,一转圈插上青枫树叶,平常像背草帽一样背上,一看敌机来马上戴在头上往路边一蹴,美国飞行员也看不着。晚上还给送弹药物资的汽车箱子上插满了松枝,敌机照明弹掉下来,虽然照得地上连掉一根针都能看到,但当飞贼跳到灯下时(在上空隔着探照灯看不见),军队已趁着灯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硝烟下的课堂
  五次战役结束后,交战双方都没有占多少便宜,便开始在板门店进行停战谈判(先在开城),美国人想在谈判桌上占中朝方面的便宜,于是,在当时便出现边谈边打,谈了又打,打了又谈的局面,双方在上甘岭一带展开了拉锯战。
  战争期间,志愿军从战壕上下来,一边休整,一边学习。当时,有一个部队出了一个精英人物叫郝建华,他发明了一种适合成人学习的“速成识字法”,此法可帮助战士能在三个月之内识得两千多个汉字。之后,又有一个叫常青的战士发明了“速成写作法”。教成之后在战士中开展“我写我”(自己写自己参军前的生活和受过的苦,参军后打仗训练什么的)和“向外传”(写自己以外的人或事)等活动,促使好多战士很快达到了小学文化程度。我就是在入朝前半年时间,在部队教官的教导下,学习的速成识字法及速成写作法。
  入了朝,下到连队,我由一个战士级别的学员,一下子成了连队排级干部的“文化教员”。
  要说部队学文化,不得不说一说在高纬度严寒地区我们发明的“火烧式教室”。从外面看,没什么名堂,一片茅草屋棚,里面看可讲究的很!先在地上(一般在树林旁)挖一个长方形大约五尺深的坑,然后修平(修有讲台),再在挖好的地面上挖一些烟道,在烟道上面棚上土坯,又从讲台后北山墙的烟道处做几个像手掌似的出烟口(出烟口大约长三米)伸到外面,为了隐蔽,烟道不能直接伸到外面,而是要分出去。这样,在南面山墙下坑中烧火,烟顺着炕道循环回转,然后从北面烟口出去,课堂内既暖和,又出烟不大,烟没过树梢便消失,敌机在天空也看不见,很安全。地下整好后,便在坑沿边上支柱架梁,在柱子中间开立窗子,糊上白纸。这样,一个既里亮堂,又暖和的教室便做成了。当时,教室里没有课桌,战士们就把自己的膝盖当课桌,凳子是用一截圆木(一尺长)在上面钉一块小木板做成。一个连都修有一到两个这样的教室,每个教室可坐一百多人。
  上课前,战士们先唱一段革命歌曲,由值班排长整队向教员行礼,课中由执行官喊起立踏步,课间安排休息活动三分钟。
  部队在连队除修有集防空、取暖、学习于一体的教室外,在每个团还修有礼堂一个。礼堂的结构和连队教室一样,不同的是更大,更漂亮(可容纳一两百人开会),没有烟道。窗子上都安有玻璃,主席台两旁挂有宫灯,墙壁用白粉处理过。
  志愿军文化学习活动大张旗鼓准备了多半年,我们全卯足了干劲,正当每天热火朝天教学员识字写作,干的起劲的时候,上面一声令下,停止学习,奔赴前线挖坑道。据说美国鬼子要登陆朝鲜东海岸,东海岸美舰的尖尖都看见了,于是,一场紧锣密鼓,向文化大山进攻的战役,一夜之间熄了火。我们长途行军二百多里,到前线挖坑道。坑道一般从这面山入口,另一面山出口。出口处要拐几道弯,要求能防原子弹,结果修了三个月的坑道,朝鲜山头密密的松林被剃成光头(撑坑道),最后连一个美国佬都没见来。
  和英雄在一起
  虽然在朝鲜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也没有圆“英雄梦”,但我却亲眼见过或接触过一些英雄人物。
  (一)
  孤胆英雄一刘光子,他的事迹在刊物报纸上大量报道过,一个人捉了93个英国鬼子。我见他时是在我师的一次干部会上,一个和我邻座的老同事指着台上主席团中的一个人对我说:“你看,那就是刘光子”。只见他个子不高,灰头土脸。我问邻座“你没认错吧?“不会错,他和我在一个连待过。当时,刘光子是连里的通讯员,那时候战斗正打得火热,刘光子和另一个战士执行任务往连部赶,刚翻过一个山头,他们看见山凹里黑压压的坐着一大堆美国鬼子。那些兵又冻又饿,辨不来东南西北,刘光子按一下手势,让另一个战友隐蔽在山梁后头,他朝下扔了一颗手雷,接着又挨近敌群抬起冲锋枪扫了一梭子子弹,他一手端着枪,一手高举着手雷,大声喝到“缴枪不杀!”敌人一下子震懵了,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这个像天神一样的中国人。好一阵子,刘光子才恍然明白,敌人不懂中国话。当时,幸好每个战士在口袋里都装着志愿军政治部刻印的英语传单,他边掏边撒,鬼子们看了传单,才一个个把枪举起来,投了降。”但问题又来了,两个人背不动那么多卡宾枪,刘光子急中生智,把他们两个人的挎包腾空,把敌人的枪栓全卸下来,背在挎包里,然后,叫俘虏一个个背上枪,排成队,他们一个在前头走着,一个在后面押着,就这样一个美军连队被胜利押回。当时押回俘虏有93个。
  (二)
  “盘肠大战”英雄-蔡金同。我有一次去516团探望小马(小马和我一块入朝,在516团某连当文化教员,和英雄蔡金同在一个连队。)有幸碰见。
  在五次战役的一次狙击战中,蔡金同被敌人的炮弹皮炸伤了肚皮,一段肠子都露出来了,眼看着敌人快冲上来,蔡金同一把把肠子塞进去,用绷带把腰一捆,继续端起机枪同攻上来的敌人进行战斗,多次打退敌人进攻,当接上来的支援部队发现蔡金同时他已浑身鲜血。
  小马一边倒水,一边指着身边的指导员说:“这就是盘肠大战英雄一蔡金同。”我向英雄急敬了一个军礼,他还礼后和我握手时,我才看清他的样子,20多岁、圆脸、憨憨的。
  “你真了不起,我们全军都在学习你的事迹,请你给我签个名吧?”我说。蔡金同同志一边签名一边说“这没有什么,你不这样做,敌人上来你就得完蛋!”
  (三)
  我们连的射击英雄——神枪手王延举。他在我军对敌“打冷枪”运动中一共打死过八个敌人。在双方对峙的情况下,他从发现目标,到举枪、瞄准、最后射击,在0.5秒内一气呵成。
  五次战役下来,在总结战斗经验,评选先进人物时,连长才记起我连二排还有一个打死了八个敌人的神枪手王延举,便叫我去前沿挖坑道的三排去找他,总结一下他的事迹,写成材料上报团政治处。我认不得王延举,一到三排看见三拨人围着菜盆蹲在地上正吃饭,我就冒叫了一声:王延举。
  “到!”一下子从人群站起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矮墩墩的,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我当时很尴尬,忙说;“王延举同志,你吃吧!吃吧!吃完饭我找你有事”。
  除了姓名籍贯外,我启发他:你能当上模范,先把你旧社会当贫雇农受剥削,苦大仇深的事讲一讲。
  “啥,我过去不是贫雇农,我家没有地,俺从小跟着俺爹打野物度日子。黑熊、野猪,俺一枪一个翻,俺还经常打一些野鸡、麋鹿什么的孝敬俺那当财主的姥姥”。
  说完了我又提醒他;“你在面对敌人时,你怎么想的?”
  “什么都不想,一想就瞄不准了。”
  我按王延举提供的素材写了一份立功材料交给连长,连长看都不看交给了指导员(连长不识字),指导员看了一遍,阴沉着脸对我说:“你这写的啥?这能成吗?重写!要突出政治”!
  碰了一鼻子灰后,我冥思苦想,在原材料的基础上加进以下内容:“王延举出身苦大仇深的贫农猎户,旧社会受尽了剥削压迫,在战斗中面对穷凶极恶的鬼子,时刻想着伟大领袖的教导,把仇恨的子弹打进敌人的胸膛等等。”才勉强通过了审核,上报团部,经师政治部批准,王延举立了一个三等功。
  “阿巴吉”和“道拉吉”
  在朝鲜,我们除了行军、打仗,一般不住朝鲜老百姓的房子,但有时也和老百姓接触。经过接触,我发现朝鲜老乡和我们中国人性格有差异,他们特和善、乐观。
  一天,我在临时连部刻印连队的“战地新闻”小报,听见有脚步声,一抬头,看见一个白胡子朝鲜老大爷站在门口,他穿着一套小白棉袄和大裆裤,正笑眯眯地望着我。我一下来了灵感,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阿巴吉,来一个(意思让大爷跳舞)……”这在国内,是对老人的不尊重,会受到责备的。但老阿巴吉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笑眯眯地一边哼着乐曲,一边手脚并用地舞了起来。跳完,我举着两个大拇指连连称赞,感激地把他送出了连部。
  我们连队在打仗之余,每周六都要举行文艺晚会,除了连文艺队的快板、杂技、相声和基层单位编排的节目外,也邀请附近村民参加演出,他们一来就七八个。有一次,当轮到当地老乡表演时,晚会报幕员还诙谐地说:下一个节目是“拖拉机”,接着,朝鲜妇女们就翩翩起舞起来。
  “拖拉机”这种舞蹈乐曲,朝鲜语是“道拉吉”,翻译成中国话叫“桔梗谣”,是朝鲜农民在田间干活时唱的曲子,歌颂自己劳动情景。
  这种乐观开朗的性格还表现在朝鲜妇女的大方。她们不像旧中国妇女受封建礼教束缚:孔夫子的男女七年不同席,在这里是笑话。毛主席曾给红军订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其中有一条叫做“洗澡避女人”,在朝鲜还真遇上了。一次我们部队行军从一条河边经过,河里一群妇女正在洗澡,战士们不好意思地羞着个个背过脸去,那些妇女却一个个立在河中间望着战士们哈哈大笑。
  “偷回祖国”
  你别误会,并不是我们当逃兵偷跑回国,而是我军一次秘密行动。时间过得真快,已到1953年下半年,一天,连长把我们带往一个沙滩地进行打靶比赛,平时,我们都要背“防空圈”,这天,连长、排长都没背“防空圈”,我们感到很诧异,但大家都没有问。一连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平常那种飞机“嗡嗡”的声音没有响起,只听见报靶旗飞舞的声音。直到下午点名时,指挥员才大声地告诉大家:“同志们,感觉和往日不一样吧!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上午,停战协议在板门店签定了,美国侵略者终于承认了战争失败。”霎间,掌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此后,我们边训练边行军从三八线附近移动到了后方。
  有一天,团里组织在一个远离村庄的树林里开会。会上,团长说:“同志们,我们要回国了!”他声音一落,会场立时沸腾起来,有些战士激动地流出了眼泪,激动声许久不能停息。过了好一阵子,他挥了挥手,接着说:“停战协议规定:从签字日起,三个月内,交战双方不能有军事行动,部队不能随便调动。而且由联合国中立国、美方、中朝三方组成监察组,巡回各方检查。并在中朝口岸-丹东,驻有小组人员专门检查来往车辆。”“那我们怎么回呢?”,会场空气一下子静的像凝固了一样。接着田政委讲:“我们既要遵守停战协议,又要坐火车回去,还不能让那些坏蛋发觉。怎么办?我们‘偷着’回去。”
  一天,我们行军来到北朝鲜的一个火车站。铁轨上一溜停着一列火车,是闷罐车,有三十几节,每个车门口架一个小木头梯子,车站没有站台。部队安排我们一个排坐一节闷罐车,大约30个人,按顺序,我们从梯子上走进车厢,把背包四排一放,人坐在背包上,枪抱在怀里,每人手里准备一个空罐头盒子用来解决大小便。(因要坐十来个小时的车,中途不能下车,不能说话,特别在丹东火车站,停车检查时不能有任何声响。检查时说是拉的物资)。
  傍晚,随着“咣当”一声,车门被关闭了,打上了铅封。车厢内顿时一片黑暗,悄无声息。一路上只听见车轮撞击铁轨“咣当!……咣当!”声,我们一点睡意都没有。大约“咣当”了四个多小时,“咣当”声没有了,我们感觉火车停在检查站,我们几乎屏住了呼吸,车内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过了几分钟,火车又“咣当”起来了,我们估想:“火车已经走到了宽地里了”。这时,我突然觉得尿胀得慌,拉过空罐头盒准备小便,可是,不管我再怎么使劲,就是尿不出来,我平时潇潇洒洒的习惯被征服了,“涨着去吧!”过了一段时间,感觉不怎么涨了,火车的“咣当”声好像一首优美的催眠曲,送我进入了梦乡。
  “咔嚓”,扭断铅封的声音把我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车门大开,天已大明,一轮红日暖暖地照进车内。大家往外一看,火车已到祖国苏家屯车站,站台上欢迎的同胞敲锣打鼓,扭着秧歌,车站前大型横幅标语写着“欢迎最可爱的人回来!”
  我在心中呐喊着:“亲爱的祖国,您的儿女终于回到您的怀抱了。”

知识出处

徽县文史资料

《徽县文史资料》

本文记述了徽县文史资料的情况。其中包括徽县惊现国民政府军事机关、行政院国民党党部档案、老革命——杨振华、记解放兰州老战士—— 山国宝、千里轻骑守边关,赤胆忠心铸军魂、祝庆江——铁流归队、英勇善战的机枪手——张振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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