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南徽县图书馆

居士名羲叟，字逸老，养遁于凤集（4）河池邑里碧云溪，行年七十，神宇益康。居士少不羁（5），落魄蜀汉。喜游艺（6），慕青编（7）。故善谈古评今，刊珉染翰（8）；谱斫晖轸（9），时资讽吟（10）。居虽贫窭，终亡陨穫（11）；浮沉阛阓（12），未尝忤物。居士既老，一日遇仆，谓仆曰：“生死循环，代谢转丸（13），孰究端倪？我将齐以一致，等以一概，我之生年犹死日也。今先陈窆所（14），目以寿堂；穴地垒甓，虑土亲肤；时游时息，拭巾待终而已。则此形之累，了无芥蒂于身后矣，子盍为我文以志乎？”仆曰：“噫，居士何名逸而体之劳，年长而意之短乎？居士避世不如韩康（15）而言隐，鼓曲不如伯牙而言琴，谈天不如
  （1）居士：指旧时出家人对在家修佛的人的泛称，后指文人雅士自称。
  （2）寿堂：此处指生前营造的墓穴。
  （3）东海：今江苏省连云港。
  （4）凤集：凤集，即凤凰栖息之地，比喻人才荟萃，群贤毕至。（按：此处当指凤州，“凤集”就是凤州的曾用名，河池此时归凤州管辖；又陆游诗中多次提到“凤集”，如《顷岁从戎①南郑屡往来兴凤间暇日追怀旧游有赋》“昔戍蚕丛北，频行凤集南。”，《梨花》“鹤鸣山下竹连云，凤集城边柳映门。”，《偶思蜀道有赋》 “天回驿畔江如染，凤集城边柳似搓。”）
  （5）不羁：指不受限制、拘束。
  （6）游艺：指修习学问或技艺。
  （7）青编：青丝简编，借指史籍。
  （8）刊珉染翰：雕刻著书。
  （9）谱斫晖轸：谱曲制琴。
  （10）讽吟：讽诵吟咏。
  （11）陨穫：丧失志气。
  （12）阛阓：街市。
  （13）转丸：比喻顺易。
  （14）窆所：墓穴。
  （15）韩康：韩康，字伯休，东汉人士，皇甫谧著《高士传》中人物，因卖药三十多年从不接受还价而为世人得知。遂以“韩康 ”借指隐逸高士。亦泛指采药、卖药者。
  庄周而言命，难老不及篯铿（1）而言寿，无龙跳天门、虎卧凤阁（2）之能而言书，无木鵰独飞、三轮自转（3）之技而言巧。既齐生死（4），何必拭巾待终？鸟鸢蝼蚁，夺彼与此（5），何必虑土亲肤！颜氏（6）短不幸，殇子天不悲（7）。居士以寿自矜，为终焉之计。忘上世委壑之高踪，循末流逆设之俗轨。名以寿堂，取嗤达者；事不足多，文志请辞。”居士曰：“恶，是何言也！子知韩康善隐，逃名而名益彰；伯牙善琴，子期（8）死而绝弦；庄周有蔽天之非，篯铿有不足多之讥；必欲如龙跳虎卧之能，则几于绝书；必欲如木雕三轮之投（技？），则几于绝巧。拭巾待终，孰知终之非始；虑土亲肤，孰知土之非肤；委壑者不足多，逆设者未为失；子贵难而尚怪，我尚易而道常；子嗤我未达，我笑子蒙蔽；子谓事不足多，我谓事有所得。知我者，目击而道存，神契而心悟，文志余事，亦胡用子为？”仆乃若失若坠，忸怩彷徨，唯唯而退。居士乃傲然箕踞（9），扬衡括笑（10），援琴而歌曰：
  （1）篯铿：是彭姓、钱姓、韦姓族人共同的祖先，今人曰之“彭祖 ”，即大彭氏国始祖，因受封于彭城建立大彭氏国而被后人尊称为彭祖。
  （2）龙跳天门、虎卧凤阁：语出南朝梁袁昂《评书》，意思是形容字势雄浑超逸。
  （3）木鵰独飞、三轮自转：语出《后汉书 ·张衡传》：“参轮可使自转，木雕犹能独飞。”意指精妙至极的手艺。
  （4）齐生死：语出《庄子 ·齐物论》，齐是平等的意思。
  （5）鸟鸢蝼蚁，夺彼与此：语出《庄子 ·列御寇》“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 ”
  （6）颜氏：指颜回，年四十而逝。
  （7）殇子夭不悲：语出《庄子 ·齐物论》：“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
  （8）子期：钟子期。
  （9）箕踞：箕踞，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形状像箕。这是一种不拘礼节、傲慢不敬的坐法。比喻轻慢傲视对方的姿态。
  （10）扬衡括笑：舒展眉目。《后汉书 ·蔡邕传》：“胡老乃扬衡而笑，援琴而歌。 ”李贤注： “衡，眉目之间也。”
  汨罗（1）何清兮糟漓（2）何浊，首阳（3）匪工兮柱下（4）匪拙。倾侧里閈兮我迹诚汗，冰霜灵台（5）兮我心终洁。考证简籍兮义亦传家，陈甓图终兮寿堂题窆。顾我行礼兮与俗推迁（6），逢子排讥兮干我详说。相与归休兮寄焦尾之七弦（7），谁继知音兮向燃桐之火烈。
  大宋元符三年（8）庚辰岁十二月初五日表侄徐镐谨记
  （1）汨罗：汨罗江，屈原曾于公元前 278年农历五月初五投汨罗江自杀。
  （2）糟漓：酒糟，薄酒。亦比喻屈志从俗，随波逐流。
  （3）首阳：首阳山，相传为伯夷、叔齐采薇隐居处。借指山林隐居之地。
  （4）柱下：相传老子曾为周柱下史，后以“柱下”为老子或老子《道德经》的代称。
  （5）灵台：指心灵。
  （6）推迁：推移变迁。
  （7）焦尾：指焦尾琴，中国古代四大名琴之一。
  （8）元符三年：宋哲宗赵煦使用年号，元符三年即公元 1100年。
  大宋凤州河池县碧云溪宋居士寿堂后序
  愚与居士乃甥舅亲，少之时，母氏法学尝道其世，五代祖□□□□□□□居于两当之西，地名平作墅。子孙迫农桑之急，其名与字传之。□□□耻耕耨（1），放荡（2）歧蜀之郊。所与交往者，皆一时达官，周览胜迹几十年。□□书艺该博、殆过曩昔，善琴操、精刊石，尤长草隶古篆，与士大夫□焉。寓居碧云溪，有宅一区，有田数亩，四时祭祀之余，仅供活身。□□□□人皆疑其饵丹化金（3），深得神仙之术。晚年请徐生作寿堂记，徐生尽理之说。愚既爱徐生文辞绮丽，不遗幽隐；又喜居士终始一节，不迁会谱，终日叙其本末云。噫嘻，愚尝钩颐（4）今古，考覈（5）人物。所谓寿也者，为五福（6）之首。众生之先诸物，不寿者有矣。彼排空而飞者宜莫寿于鹤，时矢网罗倚；渊而潜者宜莫寿于龟，时大钻灼（7）；物之走莫寿于鹿，而弓矢害焉；物之植者莫寿于松，而斤斧戕焉者，天性。然哉，直以奇毛灵骨、美肌劲节、有当时用也。今居士有智不用，有才不施；□□□□、□养天性。块然（8）莫观其文彩，颓然莫窥其□□。为□溪流而盥嗽，倚□□□其□□。日沐清风，夜对明月。抹宫历商，勾角挑徵；放羽（9）乐稠，以养情性。居士所养寿也□□□□。千岁之宅，预百年之
  （1）耕耨：耕田除草。亦泛指耕种。
  （2）放荡：行为不加检束。
  （3）饵丹化金：服食金丹，点化成金。
  （4）钩颐：寻求、探索。
  （5）考覈：考查审核。
  （6）五福：指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等五种福气。一说「五福」指寿、富、贵、安乐、子孙众多。
  （7）钻灼：古卜法。钻龟里甲使薄，然后燃荆焞以灼所钻处，使兆坼现于表面，藉以定吉凶。
  （8）块然：独处、安然。
  （9）放羽：指弹古琴所常用指法技巧。
  计。其终也，神游太清（1）之虚，魂藏九泉（2）之渊；以传□□□□□极居士所置堂也又如彼。然则居士岂非达理者，与□富贵有□□□□致而不求，死生如昼夜之常。先穴而欲夫身已贵已富，拘□白首吃□□千百年活者，有闻矣！何安得不序。时元符庚辰冬上浣（3）碧云溪徐成叔为羲叟作寿堂记，吴镐作序，吴子常广其说继后序，羲叟自顾（4）高寿，何以当二公之意。敬其文不敢假手于人，因自书丹（5）而亲刊焉。至丁亥九月十九日亡逝入葬，男大安庑（6）记。
  （1）太清：三清之一。道教谓元始天尊所化法身道德天尊所居之地，其境在玉清、上清之上，唯成仙方能入此，故亦泛指仙境。
  （2）九泉：比喻地下最深处；黄泉。
  （3）上浣：古人每十日一休沐，故称每月初一至初十为“上浣 ”。
  （4）自顾：自念；自视。
  （5）书丹：刻碑前用朱笔在碑上书写文字，泛指书写碑志等。
  （6）庑：泛指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