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市图书馆

在亚热带崇山峻岭间行军已经好几天了，偏偏老天爷好像凑热闹似的，几天来撵着我们一个劲儿地下雨。淅沥淅沥的雨点敲打着硕大碧绿的芭蕉叶，那响声就像在远山里听到擂战鼓一样，砭人肌骨的寒风雨雾漫卷着灌木山林，发出了一阵阵浪涛翻卷般的声响。
  不消说，这没完没了的风雨会给部队拉练带来多少困难啊。可队伍顶着风雨，踏着泥泞的山路依然继续向前奋进！照例，我们侦察组是走在头里的。当我翻过山丫口，来到熟悉的南拉河边时，心里不由陡然紧了：“呵，河水这么宽这么高，莫不把徒涉场淹了？”我担心着，习惯地从公文包里摸出那张地图，躲在雨衣里迅速查看好图上标明的徒涉场位置，又ー裹雨衣，登登登地朝徒涉场方向跑去。我喘着大气跑到了徒涉场，担心的那种情景果然就在眼前：浊浪翻滚的南拉河水咆哮着，用.它那凶猛的身躯严严实实地遮盖着徒涉场。没有了徒涉场，部队怎么渡河？那么多的骡马、装具又怎么办?顿时，两个大大的问号在脑海里跳跃起来，我呆呆地望着河水出神。不知啥时候，团参谋长和侦察股王股长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我一听是参谋长的声音，赶紧“啪”地立正敬礼：“报告首长，徒涉场被淹没，不知哪儿能找到渡河地点?”“那你想出来了吗?”参谋长诙谐地说。我知道这是参谋长在打趣我刚才的那种样子，也止不住笑了笑，天真地说:“首长，说真的，我真想马上出现一座金色的彩虹，为我们架起胜利的坦途哩。”接着我的话音，王股长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在这儿渡河是不行了...…对！小金，我们能不能重新开辟一个徒涉场呢?”“行呀行呀”，我顿时求成心切，也没顾细细地想，就连连答应：“我马上下水！”边说边把被包一撂就脱衣服。王股长急忙拉住我说：“看把你急的，你知道哪儿深浅，这么长的河段你要找到啥时候呀?！”“那”见我迟疑的神情，站在一旁的参谋长微笑地插进来说：“那就快去找找你想的架彩虹的人商量商量嘛”......“
  呜一呜一呜”一阵短促而浑厚的牛角号音，引来了孟根大队三十名精精壮壮的民兵。在整齐威武的队伍前，腰挎牛角号和葫芦的大队党支部书记、五十多岁的扎倮大爹炸着铜钟似的嗓门说:“支援大军找一个浅的地方过南拉河，这是我们民兵应该做的。现在，大家跟我下河摸路去。”说罢，又领着民兵们疾步奔到河岸的一棵大青树下，指着风啸浪涌的河面说：“这里有条土坎，坎上水浅，坎下水深，大家先来喝口老酒冲冲热。”小伙子们不客气地捧起扎倮大爹的酒葫芦,一个一个传递着喝后，就跳进了水里。这时，扎倮大爹把身上的披毡一扔，没等我们注意就一下扑到水里。冬天的河水真凉，浸进水里就象针扎似的生痛。民兵们在齐肩深的水中摸索着，有的还扎着猛子到水下探看，查找那条土坎。我照首长的嘱咐，紧跟在扎倮大爹身边，只听他说：“喂，金参谋，这样分散找不成呀，咱们要排成一排，手拉手向前才好找呵！”听了大爹的话，我和民兵们立即手牵着手，一下子几乎要把这四、五十米宽的河面站满了。我高喊着“一二”，在奔腾的河水推拥下，一步一歩朝前迈。渐渐的，我们的肩露出了水面，胸口露出了水面，脚下终于踩着了一条斜斜的土坎,“好呵，找到了！”有几个民兵高兴地喊起来，大家的手也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正在这时，波浪象来劲了似的，推推攘攘直把我们朝坎下挤。扎倮大爹见了这情景，马上游到岸边，冲着我喊道：“金参谋，这样不行的，得想个法子呀!”我也到了岸上，冷得牙齿咯咯地打起颤来，我话不成声地说：“是呀，这样过河很危险，要是能标明土坎的位置就好了。” “也不行呵。”扎倮大爹说着，突然象发现什么似的把我拉近身边，把披毡披在我身上，高兴地说：“金参谋，你看这样行不！”又打手势比划着，意思是跨过河水拉一根绳子，一头拴在这边大青树上，一头拴在对岸那棵花桃树上，把它绷得紧紧的，既能标路，又可以象桥的栏杆一样让战士们扶着走。听着扎倮大爹的话，我恍然大悟：“多好的大爹呵！”我在心里激动地说着，不知是水珠还是泪滴从脸颊上滚了下来。我一把从身上扯下披毡，迅速地把它紧紧裹在大爹的身上…… 部队开始过河了。驭手们牵着一匹匹骡子，顺着绳索上方接踵而过，其他的战士也一溜地扶着绳子，安全地从北岸走上了南岸。铅块一样的天空，还在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雨点,寒风呼啸着，在河水里激起了一个比一个高的浪花。雨雾朦胧中，只有那根飞跨南拉河两岸的绳索一动不动。我望着这特别的“路标”，这特别的“桥栏”，神思又飞扬了起来。“怎么，又在想你金色的彩虹了?”我不好意思地回转头，见参谋长、王股长和扎倮大爹笑吟吟地站在一起，就点点头说：“这才是真正的金色的彩虹呵!”“是呵，”参谋长接过我的话深情地赞叹说：“这就是我们前进的胜利坦途!要知道，离开了千百万人民群众，我们寸步都难行啊！”“好啦好啦，快叫同志们到寨子里烤衣服，喝姜汤吧，不然老布和阿妣姑①们就要生气啦。”参谋长紧紧握住扎倮大爹的手激动地说：“真不知该怎样谢谢你们啦！”又对王股长说：“通知部队，今晩在孟根寨子宿营，要同志们用实际行动感谢贫下中农对我们的帮助，好好向人民群众学习。明天全部人马参加大队改土造田！”王股长走了。暮色苍茫中，我看见民兵和同志们争扛着驮子装具，老爹大嫂们和同志们争抢着被包，雅巴雅咪②拉着同志们的手走向一幢幢金黄的竹楼......这时我心里不住地激情荡漾，耳畔久久地回响着参谋长那句话：“我们前进的胜利坦途！”
  注：①老布、阿妣姑：拉祜语大爹大妈。②雅巴、雅咪：拉祜语小男孩、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