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市图书馆

邑之北郭有山，形若卧狮，山以得名。山之麓，余家初祖之墓在焉。地平旷而荆棘蒙翳，泉伏草莱，沮洳浸淫，萧然荒墟也。伯父宜庵公有分地其下，一日，徘徊于此，慨然曰：“是可垦而田，可庐而居也。”地之属于族人者，归其直，益旁拓之。丙午岁，遂肇厥谋，刜奥草，刊恶木，去湮郁，发亢爽。决其泉，溜然而清，汩汩②下注。乃夷高增卑，刓方旋圆，伐竹辇木，转石运甓，身操畚锸，与诸佣伍先日而往，见星而还。如是者二年而田成，凡若干亩。又一年而屋成，凡若干间，是以勤矣。田之上，畦而为圃；圃之上，峙而为亭。亭俯池，环若玦焉。由亭而上，石径盘迂，及山半，有壁凹然中枵，因凿而为洞，深广数尺，冬温而夏凉。环亭与洞莳花竹，幽香时来，疏影自移。洞之高，可眺数十里。绕郭诸峰，隐见出没于云霞杳霭之间。时携诸孙坐卧其中，客至开樽，剪园蔬，烹山茗，辗然一笑，又何其乐也！ 公曰：“汝其为我志之。”法因请曰：“凡人之积其勤苦而始有所成就者，未有不优游以享其报者也。昔之为此，非一日矣，造物者其 ②汩汩，原作“汨汨”，形近致误，据文意改。以是为晚岁之娱耶？”公曰：“固也。虽然，吾之为此，凡以适吾性焉耳。夫见以为苦则事不终，耽以为乐则业终废。昔吾之拮据于是也，人以为劳，然课耕之余，一樽相劳，月下荷锄，田间视水，吾何往而不乐？今者田园已易，嘉植向荣，有客戾止，载笑载言，可以移情，可以永日。事无巨细，未尝不经于心，每未雨而绸缪，其又可荒于嬉耶？”法拜而起，肃然曰：“有是哉！”乐之，无往不存，而勤之不可终释也。其与碌碌者同行而异情耶？其异于世之放废为高者耶？其在《诗》曰：十亩之间，桑者闲闲。又曰：无已太康，职思其居。其是之谓乎？后之人观公之勤，则有以知成立之难；观公之乐，则有以远于俗而进于道。其所以承先志而光大其前徽者，于是乎在。因志其语以告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