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市图书馆

高峰山者，平原之胜观也，去城东五十里①。万山重叠，一峰崒然，独照云表，自阻遐裔苍莽中者，不知几千百年矣。土人言：顺治庚寅(1650)，有僧自然者从峨眉来，卓锡山巅，将月余，惟二侍者拾松柏煮野菜。四方善信，闻风景从。越明年，而殿阁廊庑，金碧焕然。乃开堂著律，大辟泥蓝，植柏树数千株，嘱其徒善②首居之，遂飘然而逸。传闻若此。 予自顺治庚子(1660)承乏兹土，牛马风尘，竭蹶③不遑，尚安得向白云深处访维摩方丈乎？明年春，大师还京，往供军需，由便道归，路出马场口，有饷予者，藉草为席。仰望高山，矗立云际，气象岩岩，星罗云布，类大臣正笏垂绅，不动声色；又类严师秉璧，庄静恪恭，望之者顿即④肃然起容。叩左右曰：“兹何山而灵秀若此？”曰：“此高峰山也。”辍食而起，系马逾关，梯云而上，林麓蒙茸，巉岩削壁，隐隐有飞泉自树间出。少折数武，又逾一岭，则石磴盘旋，苔痕没屐，虫声鸟声，花香草香，应接不暇，真不减武夷九曲之胜也。登巅复平旷，可容数亩，惟殿廷卑隘，不足以称兹壮观耳。四望诸山皆小，绵亘数十里，如跪如拜，如立如侍，如麟凤、狮象、鱼鳖、蛟龙，莫 ①五十里，道光《安平县志》作“十五里”，此处疑误。 ②善，原缺，据道光《安平县志》、咸丰《安顺府志》补。 ③蹶，原作“蹙”，误，据道光《安平县志》、咸丰《安顺府志》改。 ④顿即，道光《安平县志》、咸丰《安顺府志》作“不能不”。可名状。向之所闻，尚未悉其万一，数年游目之快，未有如此者。忆杜工部“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之句，不觉翱翔欲飞，徘徊未忍即去。 少间，循磴而返。有僧邀曰：“此山开建以来，吾师之状未悉，愿公一语，以惠山灵。”予曰：“唯。然予何能文？”如是者再。僧曰：“昔苏文忠过润州金山寺，为佛印师赌其带，至今以为佳话。公曷吝此珠玉，而使山泉林木，湮然削色耶？”①不得已，乃止方丈。第念天钟灵秀，原不以方域限，慨兹山阻绝于荒裔者多年矣，向匪僧师，谁能使草树香林，照耀今古？今幸圣天子以威武制诸蛮，复以文德绥荒徼，凡卉服鸟言，咸濡王化，遐陬僻壤，尽隶舆图，一邱一壑，皆得登《王会》而成风俗之书。异日者职方采风，或缘此而昭令甲，得不谓兹山之幸欤？ 僧又云：山原多虎害，且艰于汲，自刹竿立而虎潜迹，岩下亦芳洌②可濯。嗟呼！方今六合一家，百灵受命，连理、甘泉，随在呈瑞，而此蛮烟瘴雨中，其沐新天子之泽，固有在也，而又何异乎？窃闻之，佛以无住为宗，以无体为用，形形色色，莫可等伦，而要不离于一性。《经》云：若有色，若无色，若有相，若非有相，皆得令入无余涅槃，而况乎含灵具德者之不可感格耶？古称钵龙驯虎，方石渌池，虽偶然之瑞应，然征之往事，亦足以见尔师之勤行也。 ①道光《安平县志》、咸丰《安顺府志》此句下有“得不令子瞻笑人”七字。 ②洌，原作“冽”，误，据文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