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善惩恶的规范
族规,又称族约、族范、家规、家范(包含家禁)。清道光间吴发俭修《(云阳县故陵)吴氏宗谱》家范篇有以下内容:“修世系。建祠宇。培祖坟。重祭祀。顺父母。敬长上。和兄弟。睦宗族。择婚姻。尚勤俭。务读书。力农田。时输纳。毋争讼。戒赌博。定公正。”
家规家约,慨而言之,一劝导吴姓族人,一禁戒族众。前者即是宗规家范,后者即是家禁戒约。总而言之,就是通过宗族这种昔日中国特有社团组织来劝善惩恶。
保持宗族血统纯正的手段
从万州吴氏宗族的宗规族约中,我们可以看岀,保持宗族血统的纯正成为家规族约中最重要内容。《(云阳县故陵)吴氏家谱》列 “修世系”为家范之首。修世系、修谱系、立宗子、明继立等条目,讲的都是同一内容。1935年手抄本《万县吴氏家谱》“谱书例”,称: “族谱之立,始自欧、苏二公,曹阅欧公谱族,骨肉之诸则明矣,而行列之次则昧。苏公谱于长幼之序则详矣,而五股之亲则略焉,是皆有各专长,百世可师者也。今予谱牒用欧体作纲,以苏体为目,五代一提,直书而下者,父子之伦也。一横并书,列次而推者,弟兄之序也。从复详年月日时,山向里地者,生寄死归之道也。如始祖则大收某公某妣为纲,小注生几子为目。五世毕,又提六世。某书注亦,然若夫兄弟多寡,雁行并列,序则五服也,亲宛然在,目行次之。序了若指掌至过,无嗣之人,则应继立之法律,先侭嫡堂,后及从堂为应继。然后推及宗族之,贤者为爱,继倘有螟蛉,异姓鸣众逐岀,不使异姓乱宗,且应继受於生身父名下,注明某子过继某名下为子,而继父名下注明某人某子,承挑庶几宗支,明而亲疏,尊卑不淆乱矣”。
上述条文,目的全在维持宗族纯洁,不过在今天看来,似已成为陋俗了。在中华各大族姓中,吴姓对这一点强调特别严,大慨正是由于这一点。吴姓成为今日中国大姓中血统最纯的族姓。
孝悌规矩的申明
吴姓宗规家范的另一个重要内容即是劝导族人尊祖念宗,孝顺父母,尊敬长辈,友爱兄弟,和睦同族人。尊祖念宗,怀念祖德,是中国人的传统,吴姓尤其如此,因此吴姓宗规把这一点甚至放在“修时明系”之上。念祖的表现就是要重视对祖先的祭祀,而这还有两个重要方面,一是祠堂祭祀,一是祭扫祖先坟墓。吴人认为“祖宗功德如天高地厚,无所用其补报。于万难补报之中而可以少伸其意者,惟岁时节序荐明德以达馨耳。”怀念祖先恩德,岁时祭祀,祭扫祖坟的传统,至今仍为广大海内外吴姓子孙所继承。许多海外吴姓,回到祖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扫祖坟,至于国内清明祭祖的习俗,吴姓也与其他各姓一样盛行木绝。
孝悌,是中国礼义文化的起点和核心,历史上的吴姓,更是中国孝悌的典范。吴姓的产生和发派无不以孝悌有关。太伯、仲雍让位季历以遂父愿,诸樊、季札兄弟相让,在中国历史上描绘出一幅幅最幼的兄弟友悌图。东晋的吴隐之,孝顺父母,感动飞禽;兄弟友爱,弟情代兄死,在历史上传为美谈,在各家吴姓宗规家范中,更无不特别重视孝与悌。在吴人看来,孝悌是血缘关系所产生的一种天性。人生所关切者莫大于天性之恩,父子、兄弟、天性一体之恩也。世俗以一切听从父母为孝顺,甚至或以物质的回报为孝,实则大谬不然。吴氏宗规对此多有独到见解、精辟论述。孝顺分内外再个层次,在内即是一片爱心,在外就是要为父母争光。“生我之恩如天罔极,服劳奉养,都要有一片爱敬之心。有爱敬之心,虽粗茶淡饭可以尽欢,无爱敬之心,虽美酒梁肉不称能养。至于丧必遵夫礼制,祭必竭其诚心,亦必各因其力量而为之,总不离爱敬二字”。(同治壬申至德堂长沙《吴氏族谱、家规》)这一孝敬的见解,与时俗的大操大办现象成鲜明的对比。传统礼义文化中,难道不是有许多至今仍在闪光的精华?孝敬的外在方面更有积极性,“凡事父母者,当承颜顺适以养父母之志,行善修德,为忠臣节十以令名加父母之身,得孝亲之道矣。所以事亲以养志为大,更以守身为大也。”(云阳县故陵《吴氏族谱•家范》)。吴姓宗族的开拓精神,与这种对孝敬的积极理解阐释有极大的关系,这与那种“父母在,不远行”的孝道,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孝顺延伸即悌,也就是兄弟友爱。兄弟同为父母所生,如不能相互友爱,也就是不孝顺父母。孝悌的延伸便是尊敬长辈、和睦族人。兄弟手足、为同一个所生,应互相推让,亲爱,一堂和睦。“推而广之,至于同姓,莫非一本,四海皆兄弟,”(同治壬申至德堂长沙 《吴氏族谱•家规》),古人认为,孝悌是“仁”的根本,“帝王事功,圣贤德业,都从此做起。……孝子悌弟之人,做官必能忠君爱民,做士子必能在立身行道,做庶民百姓必能奉公守法。”(同上)
读书的劝诫
族规家约,无不遵从《大学》中“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由内至外的模式。所以,奉劝族人讲信义、务本业、忠君守法,按时输纳等都成为族规宗约的内容。
读书是由百姓入仕做官,出人头地的主要途径。作为几千年来与中国皇位无缘的大族巨姓,吴氏族姓一直重视读书。隋代勃海吴氏世家大族的吴严,临终时遗言诫其子说:“黄金满赢,不如一经。汝等遵之,勿得坠失”。而在世家大族的吴姓宗规家范中,都列有读书一条。俗话说,“有书不读子孙愚”,一般的吴姓人家,都知此理,认为“弟子读书,尤当上体父兄之志,自图远大之程,希圣希贤,光前裕后”(同上)。世家大族,对读书,又有深层的认识,在吴姓看来,读书不只是为了博取功名,最主要的是提高宗族的素质。“先贤垂训学问,须以变化气质为先”。(光绪二十六年《吴氏宗谱•宗规》)这种对读书的高度重视,使吴氏族姓在历史上产生了大批读书出身的文人学者,高官显宦,并形成了许多吴氏书香世家。
尊重女性的思想精华
重男轻女是数千年中国文化的痼疾。然而,吴姓宗族的历史上,虽无帝王,但后妃却极多,甚至使人有阴盛阳衰之感。吴姓的佳人才女,更远较他姓突岀,吴姓向以岀美女为世人所知,世有“吴娃”、“吴娘”、“吴女”之称。这一文化现象,与吴姓对妇女的态度有关。从我族吴姓族谱的宗规家范中,可以看到许多尊重女性、甚至男女平等思想的精华。同治壬申(长沙)《吴氏族谱》在家规里设 《劝育女文》一篇,鞭挞溺杀女婴的社会恶习。文中有这样的话:“世之不育女者,大都求生子耳。不知七子八婿,大享荣华,生女至多,奚为溺哉!且夫今日所生之女,可为异日之母,乃当年未溺之女。推前例后,皆同一辙,胡为溺女不育?又况我之子若孙,当年未溺女所生也,子若孙之妻,他人未溺之女也,因此顾彼,易地皆然”。长沙洗马塘《吴氏支谱•家禁》中也有这样的精辟见解:“天地好生之德,不问阴阳,父母爱子之心,何分男女?”那些溺女之举,“伤天地之太和,造人世之罪孽”,宗族将严惩不贷。这些条文中,确实有许多人道主义,男女平等的因素,这在昔日中国宗法社会,是至为难得的。
甘宁乡吴成文1935年《万县吴氏家谱•族约•家禁》附录:
族约
齐一民风,国有法律约束子弟,祠有教训吾族。祠谱既成,当立规条,以历其力更法戒,以广其教。凡合族之人,务于清明祭祀时,严整衣冠,登堂朝拜,将规条逐一明诵,使族人忆礼遵行,庶家无逆子俗仁风矣。爰列规条法戒於左:
一曰孝
何谓孝?敬双亲。忤逆不孝岂是人,禽兽尚且能跪哺,人生何可不孝亲。忤爷骂娘自作样,你子日后依样行。我劝族人须尽孝, 莫等簷前水笑人。
二曰弟
何谓弟?兄弟遵。骨肉同气前生定,手足分形同根本,莫因小事记仇恨。你敬兄兮弟敬你,日后子孙步后尘。我劝族人尽弟道, 莫歌杖杠思同姓。三曰忠
何谓忠?尽巳心。自欺欺人因不仁,已一体〓是理,心不忠良不成人。你若欺人人欺你,彼此相欺无成。我劝族人当尽忠,日学曾子三省身。
四曰信
何谓信?言要真。虚言假语人共恨,久要不忘良士,鸡黍相约伯与卿,你若不信人,亦诈相率为伪丧品行。我劝族人言而有信, 古人一说值千金。
五曰礼
何谓礼?惟恭顺。日用常行不去身,大而吉凶军〓嘉。细而闾卷及闰门,父子无礼常聚塵,兄弟无理恒荐枕。我劝族人当守礼,尊卑上下自攸兮。
六曰义
何谓义?事之宜。大小轻重以为的,知经以常君子操,通权达变哲人体,居恒无义失主长,遇事无义多迟疑。我劝族人要知义,千头万绪可施为。
七曰廉
何谓廉?心不贪。钱财生来有定禄,惟义是从利不放,利害二字总无干,不贪钱义外分内,有留于后人作样看。我劝族人廉,君心合浦还珠只因廉。
八曰耻
何谓耻?知羞惭。人无耻不是汉,学士有耻希贤圣,常人有耻兴家产,恬不知耻皆下品,顾名节终汗颜。我劝族人知羞愧,芳名还播万古传。九曰耕
何谓耕?为食生。游手好闲饥寒食临,勤把苦做常饱暖,国裸钱粮自有剩,你不懒惰家不败,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劝族人要勤耕,仓有粮粟兮囊有钱。
十曰读
何谓读?学贤圣。古人诗书不等闲,识得透彻身荣贵,纵不成名也值钱。你不读书空自负,目不识丁悔少年。我劝族人勤诵读,书中自有黄金屋。
十一曰勤
何谓勤?不懈怠。踈虞懒惰必欠债,农工商贾尽可竭力,丰衣足食有余,早起迟睡作事业,人心财发谁不爱。我劝族人勤手足,虞帝也自历山来。
十二曰俭
何谓俭?莫奢侈。穷奢极欲无定正,饮食衣冠随时遇。一文要当两文使,你不俭约犹自可,子孙后日少食衣。我劝族人要俭约,床头金尽返悔迟。
十三曰忍
何谓忍?肚量宽。纵有触犯莫生端,人生不忍祸必至。退后一步地头宽,你若气量小,他亦和你结成冤。我劝族人当忍耐,张公百忍万古传。
十四曰让
何谓让?戒无争。忿戾居心不久存,分所当得宜谦让,夷齐我仁便得仁你不逊兮谁让你,争意成风祸必临。我劝族人存谦让,唐虞至今称金人。十五曰慈
何谓慈?保爱少。赤子惟有父母照,兄子已子视若一,长大成人必有报。你养小兮他敬老,日后他老人有小。我劝族人当慈幼,禽兽当且呧犊曹。
十六曰严
何谓严?正室家。闰门不谨多笑话,内外男女要贞洁,疏远瓜葛莫交答。你不正经悔你,出入无忌定差。我劝族人严处己,一家老幼皆守法。
以上十六条劝人为善,若不依教化文。立戒修以并之。
一戒不孝
生身父母,恩同天地,虽竭力奉养,犹惧或失况敢悖戾伦乎。老有不肖子孙,顺妻逆亲,饱暖儿女,冻饿亲身,甚至叱爷骂娘亲,视若老奴。我族有此一经查出,慿族长老惩处姑不宽。
二戒不慈
兄虽平班尊同父母,恭敬逊让弟道当然。老有顽硬子弟,不尽恭顺之道,常怀欺侮之心,见兄丰裕词捏告,在在不法大干,记我族有一经败露鸣,族众罚不贷,幼弱子侄全赖长上保护,郎育教训,犹恐失道,讵牛马视之乎老有。
三戒不友
弟虽分形情同手足,友爱保护分所宜然是。狼豺兄长不念同胞之情,反生残害之意,或唆伯仲而主持盘害,或抛四邻而诱引欺凌,种种阴恶大伤伦纪。我族有之,一经查出,慿族重罚不贷。四戒不弟
兄虽平班尊同父母,恭敬逊让弟道当然。老有顽硬子弟,不尽恭顺之道,常怀欺侮之心,见兄丰裕勤加陷害,或纠众虿骗,或拈词在在不法大千纪律。我族有此,一经败露,有族众罚不贷。
五戒淫荡赌博
万恶淫为首,倾家赌更速。细而花钱至疾,大而身弑家亡,其端总由父兄溺爱,不明不早为教诲约束。凭被糊行非为养成骄傲之性,败家致败之祸,乃如之人不惟,身受饥寒亦且辱及先人。我族有之,慿族众立为处责。
六戒不务正业
富贵贫贱,境遇不齐,士农工商,各有正业。人有不肖子弟,仗先人余泽,惟游乐是当父兄训戒而不信,匪徒率引而即从,不务正业,故平异端骄奢淫逸,挥金如土,迢至床头金,尽不自追悔,反怨父兄教之不早,彼其之子深可掉叹。我族有之,慿族众严刑斥责决不姑宽。
七戒不修品行
处老多端,守身为大,人无贫富,品行宜端。乃有不法子孙,厌规言矩行之,度共狐群狗党之行。富厚则私优宿娼,虽亏体辱亲而不顾贫穷,奴颜屈膝即扫纲败,行而不羞甘为下贱,莫此为甚。我族有之,鸣众斥责决不姑宽。
八戒唆讼是非
人生在老,谁保无事,害人口切不可开。老有不良之人,不存解纷,息争之心专尚,说是谈非之口,唆鹤鲜之相持而就利害,权要之偏而假威害人,欺凌善良,哄哧庸愚,只顾一已获利,那管他人败家,残害生民,败坏风化,莫此为甚。族有之急宜戒之,否则戒之。
民国廿四年(1935年),乙亥岁七月廿八日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