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图书馆

在人民的世紀裏，誰也不致白忙的。
  山貨業店員工籌會同志到我們公司來訪問的時候,我恰好出街去。我們有些過份小心的同事們，一面怕開罪經理老闆們，一面又怕「白忙」些甚麽工會工作，放棄了那次入會的機會。當我知道那囘事之後，一直總是耿耿於懐，者有所失似的。後値我們那位經理外出，我才徵得了代理經理的同意，約好同事去參加了山貨業店員工籌會。因爲入會費過一翻週折，同時，想到害着和我同樣毛病怕遭受資方歧視的店員或許不少，於是，我便想在我們工會的工作上多用一份力量。
  我入工籌會後，生活漸漸的忙了起來，而經理却時常招呼我不要多管公司以外的「閒事」；有些好心的同事們也勸我不要去「白忙」那些費力不賺錢的淘神事體，自然，也有點就心我怕誤了資方派遣的正事而惹起飯碗動搖的麻煩間題。更憂人的是太太也在怪我「白忙」了。一天晚上，工會開會，我將近半夜才跑囘家，大門怎麼様喊也喊不開，連我那可愛的小女孩也驚醒的哭鬧起來，才聽得太太氣冲冲的走出來開門。我的氣都還沒有歇定，太太便氣憤的提出抗議：「你這個家我簡直當不了，人也沒有請，小孩又橫又吵，你停天一早出去，晚上這夜深才回來喊門，誰替你熬更守夜，侍候你那樣沒頭沒腦的白忙呀！」
  「我以前不是也這樣的忙過嗎？怎麼你這就忽然不耐煩了呢？」我也提出了反問。
  「你說以前忙，那是爲做生意，爲了我錢呀！現在，你忙些甚麼；你找過一個錢沒有？你這叫做白忙呀，！」
  這問題我料到要費一翻分解了。祇好慢慢地好聲好氣的對她說：
  「我的好太太，生活忙得有沒有意義嘛，並不是靠錢决定的。譬如說：我們以前那樣忙找錢，結果還不是受氣受拖累？現在，我幫大家做點事，爲大家争口氣才稍爲忙點，這又算得了什麽呢？——其實你也該學習一些新知識，你以前在學校不是綳起很進步的嗎？」
  
  「好了，好了，明天再談……」她連說連走的，我也只好去睡了。
  第二天去到公司，因夜晚沒睡好，顯得有些疲乏，同事們又勸我：何必整天那樣「白忙」，不多留些時間來保養身體？
  又是說「白忙」，這是使我頗爲傷心的。尋思一囘，我才向同事們認眞解說：
  「我是十九歲就當練習生出身的，自問我還不算太低能，在我頭次服務的四川農工銀行，有一年曾受過三次所謂『嘉獎記功』您細細的囘想：我們受過的閒氣和委曲，也够多的！有的老闆會喊着我說：『你横順非靠我們這些關係不行！』有的經理說：『由你啷個幹，照你那様個性子，始終不過是跑三排四排的角色，要想跑個頭二排那是萬萬不行的。』這些冷嘲熱諷的言語，在我雖然很平常，但比我受着更難忍受的磨折的可就多了。要是早十年，我們就有我們自己這樣的工會組織，我的靑年時代，也就不致那樣白白拋去的。現在，我們有了這様一個團結，大家敎育大家，爲大家謀福利的組織，我們怎能不多用一把力來幹呢？」同事們多少被搔着了一些癢處而無話可說了。
  就在那次談話之後不幾天，公司裏醞釀着業務待遇和幾位人員的作風問題。大家對資方有許多意見，而經理却反過來怪店員們工作不行，對同事隨便批評，甚或胡亂挑剔，使同事們更感着資方的那種章法眞受不了。那時報上正登載着一些有關評訂工資，改革企業的許多間題及經驗的文稿，於是同事間也暗地裏開硏討，幷得到了工會同志的一些幫助，我們便向資方提出了調整待遇和改進業務的各種建議。經過幾次非正式的協商之後，才在「工資總額不變距離縮短」的原則下稍加調整，人事也適當的略事調動，業務便漸漸納入了正軌。
  
  經過這些事實的敎育，同事們對工會工作都漸漸發生了好感。大家參加過時事宣傳學習之後，對小組討論也感興趣了。慶祝重慶解放週年大遊行，他們全都破例冒着雨參加了遊行行列。
  太太的轉變尤其使我興奮，在我們居住的那個戶籍設裏，她勇敢的担任起衛生組長的責任，這次我們店員工籌會的時事宣傳，她也去幫忙徴求慰問袋，而且她還發動街坊的婦女打算組織生產小組，每天忙得不亦樂乎。間起她來，才知道自從前次嘔氣後，她也看了不少新書籍，有了新的認識，幾次羣衆大會更大大地敎育了她。前幾天，她不禁感慨的說：「可惜我不是讀書的時候那樣方便了，不然我這次一定要參加志願部隊，到抗美援朝的最前線去！」
  現在再沒有人說我「白忙」了，而且有更多人也爲着大家的事在忙碌起來了，這的確是一年來最使人欣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