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图书馆

（一九五零年六月十五日在人民政協首屆全國委員會第二次會議上）
   諸位委員、諸位同志：
   自從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到現在，時間過了八個月。在這個時期中，政務院和財政經濟委員會在財政經濟方面做了一些工作。其中有幾項是有關整個國家和廣大人民的，這卽是：統一國家財政經濟工作的管理和領導，徵收糧税發行公債以平衡國家財政收支、穩定通貨和物價，接管建立和着手恢復各項國營工商金融業，投資運輸事業、水利事業、農業和若干工業，調整公私關係和勞資關係，調運糧食供應大城市，撥出糧款救濟災民和失業工人等。這些工作，有些有了顯著的成績，有些才開始看見成績。各項工作成績都有賴於全國廣大人民羣衆、各級政府工作人員和各界民主人士的支持、協助和努力工作，方才取得的。各項工作中都有缺點，有些則犯了若干錯誤，大都由於不明情况和缺乏經驗而來，正在給以改進。今後任務是堅持和發揚已經取得的勝利和成績，鞏固這些勝利和成績，總結經驗，分析情况，教育幹部，謹慎從事，努力以赴，逐步實現共同綱領上所規定的各項財經任務，以副全國人民的期望，為爭取整個財政經濟狀况的根本好轉而鬥爭。此次我要向全國委員會第二次會議報告的，是關於目前經濟戰線上的一般形勢，關於調整工商業和關於調整税收這三個問題，因為這些問題是大家所關心的。
   一、關於目前經濟戰線上的一般形勢
   我們國家的經濟和財政狀况，目前正處在一個重大的歷史轉折點。這就是在全國範圍内改造半殖民地半封建經濟而為獨立自由的新民主主義經濟的歷史轉折點，由落後到進步的歷史轉折點，由壞情况到好情况的歷史轉折點。
   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統治所造成的長期的通貨膨脹和商業投機，這是落後的，是壞情况。不改變這種壞情况，我們就不可能穩定經濟和市場的秩序，並使社會的生產事業和商業沿着正當的軌道前進。這是我們在全國範圍内建立新民主主義的經濟秩序和改造國民經濟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開端。現在可以説，我們在這個問題上開始取得了勝利。當然，我們絲毫不能自滿，因為我們的偉大事業還在將來，我們在經濟戰線上的任務是很多，很重大。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統治留給人民的許多災難，還待我們一步一步地去消除，戰爭的創傷還待我們去醫治，人民還有很多的困難。而且我們在這個工作上還缺乏經驗，我們只能在工作中逐步積累經驗。但是，應該承認：我們已經取得的一批勝利，卽財經工作業已實行統一，財政收支業已接近平衡，通貨和物價業已趨於穩定，這些工作，無疑是做得對的，是我們國家經濟狀况開始好轉的表現。最廣大的人民已經看到幷開始得到通貨穩定和物價穩定的利益。不少有遠見的愛國的民族資本家，也已經開始領會到這種穩定對於他們將來的營業是會有好處的。
   目前工商業界發生了許多困難，這是由於以下幾種情况而來的：第一是由於通貨和物價的穩定，暴露了同時又停止了過去社會上的虚假購買力。這就是説，人們在過去十餘年的通貨膨脹時期，為了避免鈔票跌價的損失，不願存放鈔票，寧願競購和囤積並不是為了消費的貨物。現在這種情况已經起了變化。他們不但不再囤積貨物了，而且將過去囤積的貨物吐到市場上來。這樣就形成市場上若干物資一時供過於求，生意不好，許多工商業者發生困難。這種情况是極暫時的，原來囤積的貨物一經銷完，供求關係卽將走向正常狀態。第二是過去適合於殖民地半殖民地經濟中發展的若干工商業，由於帝國主義制度、封建制度和官僚資本制度在中國的消滅，許多貨物根本失去市場，另有許多貨品也不合人民需求的規格。這種情况引起了一部分工商業的倒閉，從而發生一部分工人失業的現象，須要救濟及轉業。第三是許多私營企業機構臃腫龐大，企業經營方法不合理，成本高，利潤少，或者還要虧本。這也引起許多土商業發生縮小營業、甚或停工歇店的現象。必須重新調整，才有出路。第四是經濟中的盲目性，同一行業内部盲目競爭，地方與地方之間供求不協調。這也引起許多減產、停工、倒閉的現象。至於因為長期戰爭，人民購買力大為降低，使得工商業不景氣，則是人人共見的現象。
   所有這些，都是歷史遺留給我們的。這些問題現在之所以突出，是因為長期間存在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經濟情况現在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變化雖然有痛苦，但這種變化的性質，却並不是壞的，它將走向新生，走向重建，走向繁榮，走向健全的新民主主義經濟的建立。這種變化是偉大的人民革命的結果。革命推翻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統治，破壞了這個反動統治的經濟秩序，正如毛主席所説：“整個舊的社會經濟結構在各種不同的程度上重新改組”，這就是現在所發生的變化。這個變化在暫時説來確是一種痛苦，一種困難，但是走向新生，走向重建，走向繁榮的一種痛苦和困難。整個地説來，它是帶暫時性的。毛主席分析了老解放區和新解放區兩種情况，指出上述的痛苦和困難，現在只是新解放區的現象；在老解放區，則這種痛苦和困難的問題或者已經解决，或者接近於解决了。毛主席舉出解决這種痛苦和困難問題的三個條件，卽（一）土地改革的完成；（二）現有工商業的合理調整；（三）國家機構所需經費的大量節減；而這些條件是在三年左右的時間内可以在全國範圍内爭取其實現的。一切在經濟問題上的悲觀論點是毫無根據的。這就是我們對中國目前經濟戰線上的一般形勢的簡單分析。
   二、關於調整工商業
   調整工商業這個題目中，問題很多。它包括調整公營工商業與私營工商業之間的關係問題，調整公營與公營之間的關係問題，調整私營與私營之間的關係問題，調整工業與商業之間的關係問題，調整金融業與工商業之間的關係問題，調整城鄉關係問題，調整國内各區域間關係問題，調整各企業内部關係問題和調整出入口關係問題等。我在這裏，主要地只説人民政府對於調整公私關係這個問題上的一些政策和辦法。
   人民政府是保護民族工商業的，這點大家早已知道。共同綱領承認了有益於國計民生而不是操縱國計民生的一些私人資本主義經濟的存在和發展。在工業落後的中國，在一個長時期内，民族資本家發展工業，向工業投資，是帶進步性的，是對國家和人民都有利的。雖然中國商業資本在大城市中過於膨脹，但是，同時我們了解，中國是散漫小生產佔優勢的大國，私商的存在是不可免的。為着發展商品的交流，國家允許私人資本經營商業，這也是對於國家和人民都有利的。人民政府保護一切有利於國計民生的資本家的利益，但同時反對一切有害於國計民生而從事投機捣亂的人們的行為。國營經濟是一切社會經濟成份的領導力量。以上這些是我們今天進行調整公私經濟關係的諸項工作的基本出發點。
   關於人民政府對公私經濟關係的基本政策，共同綱領第二十六條寫得很明白，很安切，卽：“國家應在經營範圍、原料供給、銷售市場、勞動條件、技術設備、財政政策、金融政策等方面，調劑國營經濟、合作社經濟、農民和手工業者的個體經濟、私人資本主義經濟和國家資本主義經濟，使各種社會經濟成份在國營經濟領導之下，分工合作，各得其所，以促進整個社會經濟的發展。”由此可見，所謂公私關係是包括五種社會經濟成份的關係而言。今天我在這裏不準備詳細説明所有這些關係的一切問題，只説明現在必須而且可能解决的一些問題。
   我們認為，為使目前公私關係取得一定的協調，減輕目前在我國經濟的歷史轉折點所發生的困難，人民政府應當採取如下的各項措施。
   在工業方面：
   一、只要有可能，卽由政府和國營企業委託私營工廠加工及向私營工廠訂貨。政務院財政經濟委員會將統一組織各國營企業和機關部隊所需要的加工訂貨的定單，希望做到一年分兩次把這些定單分配給公私營企業，訂立合同，以便公私工廠能夠有計劃地組織生產。
   二、政府收購一部分農產品，並給目前還難出口但是可能爭取出口的工業品以便利條件，藉以擴大工業品在國内外的市場。
   三、聯合公私力量，組織工業資金的週轉。
   四、號召私營企業改善經營方法，改善勞資關係，共同克服企業中的困難。
   五、為了調整公私企業的關係，政府準備有步驟地把國營企業以外各機關各部隊各團體分散經營的生產事業統一起來，並加以調整，使之與私人企業、手工業和農民副業相協調而不相衝突。
   六、隨時公告全國，那些產業部鬥的望產暫時已經過剩，或已達飽和點，使人民知所趨避，減少盲目從事的弊害。
   七、有重點地舉辦失業救濟，儘量把失業者組織起來參加國家公共工程，例如興修水利，修建市政工程等。
   在商業方面：
   一、照共同綱領規定：“國營貿易機關應負調劑供求、穩定物價和扶助人民合作事業的責任。”這裏要求政府依照經濟情况，隨時規定一個適當的價格政策，卽是要把批發價與零售價、地區與地區間的差價，保持一種適當距離，這種距離的限度，要使零售商人和遠地商人有適當的利益可圖，藉使商業暢通，便利於恢復和發展生產。
   二、國營貿易機關所設的零售店和百貨公司，其數量以能夠穩定零售市場價格，制止投機商人擾亂市場為限度。零售店只賣糧食、煤炭、紗布、食油、食鹽、石油六種人民日用必需品。國營批發公司的責任，在於囘籠貨幣，穩定批發價格。
   三、農產品有無銷路和銷得快慢，是一件有關民生的大事。目前國營貿易機關的收購範圍，還只能是主要農產，外銷物資及主要農業副產的一部分。其餘部分，必須鼓勵合作社和私商收購。
   四、必須維持農產品的適當價格，保護農民正當的性產利益，但又必須照顧銷路和運銷利潤，藉以使農產暢銷，方於農民有利。
   五、為了加速城鄉物資交流，使農民與城市人民都受其益，地方人民政府對私商的運銷手續及運輸條件，應給以充分的便利，並在税收政策和税收手續上給以適當的照顧。
   在金融業方面：
   這方面目前可以説的是這樣一點，卽國家銀行繼續贊助公私行莊聯合貸款，並在現有基礎上逐步擴大其業務。
   在工商界組織方面：
   為了調整公私企業關係，隨時協商有關問題，公營和私營工商業以合組同業公會和工商業聯合會為適宜。
   上述各方面措施，有些已開始實行，有些正準備實行。其中關於工業方面的第一個措施，即由政府和國營企業委託私營工廠加工及向私營工廠訂貨，不論是對於整個國民經濟或對於私營工業來説，在今天所佔的地位都是比較重要的。關於此項措施，我們認為應當遵守以下兩項辦法：
   第一、委託私營工廠加工或向私廠訂貨時，加工費或貨價的成本計算，不應該依照各個工廠生產技術的高低來計算，應該依照同一地區一般工廠在合理經營條件之下的中等標準來計算。這種加工費或貨價的標準，同樣適用於公私工廠。對於某些產品的加工或訂貨，如果政府和國營企業方面並非為了自己的需要，只是為了維持私營工廠的生產不使停頓，在這種情况下，為了減輕政府和國營企業的負担，私營工廠的加工費和貨價的計算，應該低於一般正常的加工費和貨價。但是所有加工訂貨的價格與交貨條件，均需雙方同意，成交與否，悉聽自願。
   第二、為使加工訂貨的定單，適當分配於各公私工廠，凡屬政府和各國營企業的加工訂貨單，均需經過當地人民政府工商局的經管分配，當地的工商聯、總工會、同業公會、產業工會均需協助進行，保證履行合同，按時、按量、按質、實行貨款兩清。
   我們相信，上述各方面的措施，如能順利執行，對於全國工商業渡過目前的困難，是能有所幫助的。
   此外，有些人提議由政府制訂投資條例或公司法。我們認為有此必要，現正在起草中。
   關於調整公私經濟關係的問題，現在我要説的就是這些。
   三、關於調整税收
   從今年三月統一全國財經工作以來，國家財政出現了收支接近平衡的新局面。由於三、四、五這三個月的財政收支接近平衡，財政赤字不大，增發的鈔票很少，也就取得了金融物價的穩定。但是，我們的工作也出現了一些偏差。在我們的徵收農業税、徵收工商業税和發行公債等項工作方面，都出現了一些偏差，發生了一些毛病。人民對於這些偏差和毛病，已經表示了他們的不滿意。我們必須改正這些偏差和毛病。例如徵收公粮的工作，在地區上和在負担面上有畸輕畸重的現象，負担面太窄，使得一部分人負担過重的現象是比較地多。城市税收方面，同樣有畸輕畸重的情况，也有逃税漏税的情况。税目太多，有的重複，有的不明確。計税方法和估價不統一，許多手續錯誤。這此偏差，主要應由上面負責，卽應由財經主管機關負責，而不應責備税務工作人員。
   人民政府的税務人員一般地是盡了職的。他們受命要把應徵税額全部徵起，以保證國家財政的需要，沒有他們的努力，是不能完成這個艱鉅任務的。這不應當叫他們為“貪功”，而應當説他們是盡職。但是偏差是存在的。由老區派往新區去的幹部，人地生疏，一時不甚了解情况，經驗又感不足，有些人作風生硬。原在舊政府工作由我們留用下來的人員佔了税務人員的大多數。他們中許多人是好的，是盡職的，但有些人則還是沿襲過去的不良作風沒有改變，同時也發現了少數貪汚腐化分子。所有這些不良現象，主要地是由於我們對他們教育不足而來。一經實施充分的教育工作，整頓作風，這些不良現象便可以消除。
   根據過去時期的工作，我們已取得了相當豐富的經驗，有把握使我們的税收工作做好。為使我們的税收工作完全符合於共同綱領關於税收政策的規定，卽“國家的税收政策，應以保障革命戰爭的供給，照顧生產的恢復和發展及國家建設的需要為原則，簡化税制，實行合理負担。”人民政府應當有步驟地採取以下各項措施。
   關於農業税方面：
   一、只向主要農產物徵税，凡有礙發展農業、農村副業和牲畜的雜税，槪不徵收。
   二、為着照顧目前農村經濟的情况，鼓勵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恰當地減輕農業税、並必須按照規定的標準徵收，不許提高，也不許降低。最近政務院公佈的一九五零年的新解放區夏徵公糧的决定，已開始了此項工作。
   三、農業税應以通常產量為固定標準。對於農民羣衆由努力耕作而超過通常產量的部分，不應加税，藉以鼓勵農民的生產積極性。
   四、農村中的交易税，應該規定一個恰當的起徵點，只是對於比較大量的貨物交易才去徵税，對於農民很小數量的交易則不應徵税。
   關於工商税方面：
   一、繼續執行工輕於商和日用品輕於奢侈品的徵税政策。
   二、徵收不得超過應徵的税率。
   三、實行簡化税目。準備減少的税目有二百餘種，簡化合倂的有二百餘種（例如各種棉織品統一於棉紗作一次徵税，各種毛織品統一於毛紗作一次徵税），兩項共減去五百餘種。
   四、為便利廣大的消費者，實行減輕鹽税。
   五、統一計税方法和估價方法，並按照實際情况作統一的解釋。
   六、根據各地工商業發展及會計制度的差別狀况，工商税的徵收分為三種方法，依照税率徵收，卽：（（）工商企業有健全的會計制度可資為徵收確據的，採用自報實徵，配合查賬的辦法徵税；（二）不合前項標準的，採用民主評議，但仍須根據税率去徵税；（三）小工商業及小城鎮，用查賑和民主評議兩項辦法都有困難的，採用定期定額的徵税辦法。
   七、各大城市設立税務覆議委員會，由税務局、工商局、工商聯合會三方面派員組成，覆議有關税額及處罰事項。
   關於税務工作人員方面： 為使人民政府的税務人員具有必需的政策頭腦，必需的税收知識和良好的工作作風，全豐一致地做到嚴守政策，與人民合作而不要引起人民不滿，不要有官僚主義和命令主義，同時必須堵塞偷漏，廉潔奉公，人民政府必須加強對於税務人員的教育工作，並須在今年的夏秋冬三季確實收到成效。
   以上是我對於經濟形勢，對於調整工商業，對於調整税收這三項問題的意見，是否有當，請予審議。
   最近三個月來，中央勞動部召集了一次各省、市的勞動局長會議，政務院財經委員會召集了一次各大城市的工商局長會議，中央財政部召集了一次各大城市的税務局長會議，詳盡地討論了有關勞資關係，調整工商業和調整税收諸問題。這三次會議均有私人工商業代表參加。我現在報告的，大都是這些會議特別是後兩個會議的共同意見和結論。
   我們國家和人民目前還是有許多困難的，為了順利地完成經濟和財政方面的任務，我們請求全國軍政公教職工，人人負責，自動節約，厲行節省一切可能節省的開支；妥善地整理軍政機構的編制，一切受命調動工作地區的軍政公教職工，踴躍赴調，減少國家在人力和資金上的浪費；澈底清理倉庫；全力整理國營企業的經營，增加上繳國庫的任務。同時，我們請求全國工商界，遵照税章踴躍納税，消滅逃漏。請求各地工會、工商聯合會和同業公會及全體職工，協助税務人員完成國家徵税任務。我們的目的，是要達到恢復和發展人民經濟，同時又減少和消滅國家的財政赤字。我們相信，只要政府與人民共同努力，這個目的是可以達到的，我們的國家是有無限的前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