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图书馆

清華大學歷史系主任周一良
  自從調整運動展開之後，我們系裏的同學們都很關心，幾乎開會也好，閒談也好，都是在談論有關調整的問題。但是大家這時候的認識是不正確的，有的人從自己的興趣出發，有的人有個人打算。經個一個時期的醞釀，特別是到了七月七號聽了錢副部長報吿後，我們開小組會討論，大家才明確了院系調整不是點滴的改良，而是澈底的革命性的改變。大家才認識我們首先應該服從祖國和人民的需要。在這次會上，有幾位同志帶頭批判了自己過去的錯誤思想，例如何基同志談，前幾天覺得自己不會調到別處，而且別人也不會調走。實際的想法，是我們大夥兒一起到新北大去。聽了錢部長報吿以後，認識到“我們必須服從人民需要，一切個人問題都不應考慮”。他幷保證“人民需要我到那裏就到那裏，需要我敎什麽就敎什麽。”邵循正同志批判了自己過去的資產階級思想。他說，他以前對培養硏究人才的態度極不正確，過去幾年把指導的硏究生視若個人私產，不許別個人過問。他囘想起來，感覺得非常沉痛。今天認識到硏究本身是政治任務，中學師資更是祖國目前迫切的需要。雷海宗同志也批判了自己以前的本位思想，過去“不能想像淸華和其他學校合併，也不能想像自己離開淸華”。現在他堅决擁護院系調整，保證决無波動來服從分配。其它同志們也都暴露了關於院系調整和服從分配的不正確思想，進行自我批評。同志們互相提出意見。經過小組會上的討論和批評與自我批評，個人打算的想法基本上得到批判，服從祖國需要的正確思想樹立起來，給我們進行院系調整的工作打下了比較好的思想基礎。
   我們學習了蘇聯歷史專業的教學計劃看出了它的優越性 在討論敎學計劃的時候，我們主要是參考了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敎學計劃，和在蘇聯專家幇助之下製定的師範大學歷史系的敎學計劃。蘇聯大學的敎學計劃，我們早已看過，但是沒有給以適當的重視，更沒有虚心地去學習它。只有在敎師學習運動和三反運動之後，我們認淸祖國發展的前途。知道蘇聯過去所走的道路就是我們目前所要走的路，我們才從思想上重視蘇聯的經驗，來努力學習。我們把舊中國資產階級思想支配之下的歷史系和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的敎學計劃對比一下，我們淸楚地看到了蘇聯先進經驗的優越性。我們先談課程的計劃性。以前我們歷史系裏課程五花八門，各式各樣雜亂無章。不是爲了適合祖國和八民的需要，而是從敎授個人興趣出發因人而設的。根本沒有什麽計劃。常常有很短的一個時代，很小的一個題目，就可以開上一門課，講上兩學期，支離破碎，鑽牛角尖。因爲課程是因人而設，服從敎授個人興趣，因此對同學的培養也就毫無計劃，由他按照興趣。自由選擇。例如抗戰以前淸華、燕京兩校的歷史系四年裏只安排三四門課讓同學必修，其他一槪隨便，我自己就是許許多多身受其害者之一。學中國通史而沒有通下來，腰斬了五千年的歷史發展。舊的歷史系，所謂斷代史，可以不必按照歷史發展程序學生顚之倒之地選修。可以先學明淸史，再學上古史。也可以只學秦漢史和宋遼金元史，而中間留下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八百年的空白。因爲沒有全面計劃，同學便隨着個人興趣畸形發展。例如我自己，從大學二年級起就鑽進中國史的一小段裏去。世界史方面的課程，只念過當時的“西洋上古史”和“西洋中古史”兩門，中古以下直到現在是一片空虚，然而從來沒有敎授注意過這個問題。總而言之，舊大學裏敎授們販賣支離破碎的知識，對於培養學生是毫無計劃的。我們再看看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的敎學計劃，就可以發現它的基本精神與我們過去“課程表”逈乎不同了。歷史專業的方針任務是訓練歷史方面專門人才。目標很明確，所以要達到這一目標的計劃也很明確。歷史專業的學生要學六學期的“蘇聯史”，八學期的“世界史”，五學期的“蘇聯以外東方史”。課程很集中，分量很重，是一套全面而有系統的歷史科學知識，學生不必浪費一點精力，而得到紮實的基礎訓練，在這樣廣泛而全面的基礎之上，再進行專門一點的訓練。絕沒有資本主義國家的大學課程五花八門，支離破碎的現象。這是我們看到的莫斯科大學蘇聯專業敎學計劃優越性的第一點。其次，我們再看看各門功課之間的聯系。舊中國大學歷史系裏沒有計劃性，因而課與課之間也毫無聯系，甚至互相衝突，敎授們各行其是，彼此不相干。各硏究一套彼此也沒有聯系。在課堂上你講一套，我講一套。彼此不相矛盾，已經很不容易，更談不上互相配合了。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敎學計劃怎樣呢？我們很淸楚可以看出來，所有課程都互相關聯，集合起來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縱的方面，先念那一門後念那一門大有關係。横的方面，這一課和那一課的配合也有其意義。例如公共必修的辯正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在第七八兩學期念，是學了四學期馬列主義基礎兩學期政治經濟學以後才念的。這樣便使馬列主義的理論學習由具體而進入抽象，同學學習不會感到抽象困難。一般說來，課程次序依照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和社會發展過程排列，所以“考古學通論”“原始社會及人𩔖學通論”跟“古代世界史”都排在第一學期，同時選習，彼此可以互相關聯。基本課程大致在四年念完，到第五年可以有比較充分時間自學和準備考試。而文字工具，像蘇聯本國的古俄羅斯語、歐洲古文字的拉丁語、以及近代的外國語，都是儘先從第一學期學起，以便能及時應用。從這些地方，我們都可以看出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敎學計劃的整體性。這是蘇聯敎學計劃優越性的第二點。怎樣保證敎學的計劃性和整體性呢？我們的了解除了根據各科目完整的敎學大綱講授外，是依靠敎硏組。把全體敎師組織起來，集中到敎硏組，發揮集體力量。舊大學裏的敎授們是徹頭徹尾的個人主義、各幹各的，今天我們要學習蘇聯，不再從個人出發，你敎你的課，我敎我的課。而是先訂出一整套適合人民需要的敎學計劃再集中人力配備到各敎硏組，來完成這些課的敎學任務。新舊大學的根本區別就是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的區別，也是從個人出發和從人民需要出發的區別。
   蘇聯教學計劃的優越性如何影響了我們 我們學習蘇聯，但並非把莫斯科大學和師大的課程表拿來，像在飯館裏點菜一樣，合乎自己口味的就寫下來，不合乎口味的就剔出去。我們不是簡單地排一張功課表。而且，到現在爲止我們實際上還沒有討論全盤的具體課程，因而急於那樣作就會陷入瑣碎的東西裏面，容易迷失方向。我們幾乎每次討論之先，都先從原則方面談起，澈底弄淸新舊大學之不同，樹立正確思想，緊緊掌握從人民需要出發的原則，然後進一步討論具體問題。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的敎學計劃，給了我們幾點很重要的啓示。第一點是馬列主義理論課程的分量和排列。馬列主義基礎、政治經濟學、辯證唯物論與歷史唯物論三門課每學期四小時，總共學八個學期，貫串在前四年裏。我們培養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歷史科學工作者，這一系列的課程是最重要最基本的也要是新的綜合性大學裏公共必修的。參照這樣的精神，我們師大的計劃中開設中國革命史是必要的。中國革命的發展就是毛澤東思想的發展，我們通過這門課學習毛澤東思想。第二點是關於基本歷史課程。邵循正同志初步硏究了莫斯科大學敎學計劃之後，發現他們基本歷史課主要分成三套，就是蘇聯史、世界史和蘇聯以外東方史、通過這三門課，敎給同學系統而全面的知識。因此建議我們根據自己需要，參照這種辦法，分成中國史、世界史、亞洲各國史等三套課程，作爲歷史專業課程的骨幹。第三點是關於培養硏究人才的專業訓練。最初我們談到分軍點，但覺得意義不甚明確。也談到高年級分組，又覺得分組比較死板機械，會造成各組之間的斷絕聯系。最後才看到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下邊的專門化。這是三年級以後作進一步專門化的課程，約佔每學期課程的百分三十左右。他不妨礙共同必修的基礎課程，而是在廣泛而全面的基礎上，更進一步給學生以較專門的訓練。專門化的數目可以視國家需要和條件而有增減，比起分組要靈活得多。師大的方針任務是培養中學師資，所以沒有專門化。綜合性大學除去師資以外，還要培養硏究人才，所以莫斯科大學歷史導業裏有十二套專門化。不過我們今天的需要和條件，又與蘇聯不同，因此我們不應該，也不可能要求也設那樣多的專門化。總起來究，莫斯科大學歷史專業的敎學計劃是由三大類課程組成的，第一類是馬列主義理論的知識，第二類是全面而系統的歷史科學知識，第三𩔖是專門化。這三大類的課程互相聯系互相配合，就完成了培養硏究人才和師資的任務。這是我們應該從莫斯科大學敎學計劃吸取的主要經驗，也是我們綜合性大學歷史系製訂計劃的主要方向。我們相信，在這樣一個方向和原則之下，大家共同勞力，一定能够製成一個完善的敎學計劃。（下略）
   一九五二年七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