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市图书馆

第一次登鹿回头山，是在70年代的最后一个秋天，我们几位同学一起分配到这个城市，带着梦的甜蜜，向往神奇的爱的渴望，匆匆忙忙放下都是书的包裹，便去寻找鹿回头的传说。 那时的鹿岭没有路，四周都是荆棘丛生。有知情人指点，我们便沿着南海中学后面的一条蛇道，慢慢地向上爬。 爬山我们不觉苦，因为在每个青春的心腑里，点燃着的是炽烈的爱火，因为我们知道，不管多苦，都苦不过帕曼追鹿的经过。只希望，在攀登的顶点，我们能如愿拾回一枚不败的蹄印，或者一支箭——那支没有射出的箭，抑或是一段鹿姑娘遗失的梦。 到了山顶，一阵狂喊之后，我们失望了。鹿在哪里？爱在哪里？梦在哪里？举目南望，沧海茫茫，帆影寥落；回头三亚，旧楼矮舍，道窄路短，在唯一的一条街道上，有几辆解放牌大卡车像几只远航的海龟，无力地爬行着。 有什么比失望更能摧残人？我们累了，下山，几乎是任由脚步的使唤。 光阴荏苒，转瞬便到了1987年的阳春三月，有友人从洞庭湖来，湘妃子想会鹿姑娘，义不容辞，我是当然的向导。 此时的鹿回头岭，已有康庄大道直抵山顶。我们租了一部小面包，三绕四拐，汽车戛然而止，免去了昔日的爬山之苦。 在鹿回头山顶，一座石雕已高高耸立，多少年的梦影凝结成一刻的永恒。客人们绕了石雕一周，有的凝思，有的回顾，有的干脆眯缝着双眼，也许正在筹划着自己心中的一方爱土。但更多的是，他们站在高高的鹿回头山顶，环顾四周，看烟波浩渺，椰林掩映，看春天里的三亚如同一块未琢的“和氏璧”，像梦境中的海市蜃楼，久久地舍不得离去。 有友人深情地对我说，三亚太美了，美得几乎让人难以相信那是人间应有的境界。只可惜，似乎这其中还缺少了点什么。 缺少点什么呢？友人的话在我的心中烙下一个火辣的问号。 前几天，爱女不知哪来的雅兴，闹着要游鹿回头。也好，近在咫尺，不需打点，加之单周双假，也该让家人享受享受。于是，在一个周末的傍晚，我们一家三口，提着一网兜的食品，到鹿回头公园野餐。 夕照鹿岭，神话染霞。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叶子都跳跃着诱人的振奋。且不说亭台水榭、茅寮草社，有的亭亭玉立、不遮不掩，有的欲露先藏、略显峥嵘，有的隐在深闺无人知，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恰到好处地坐落在涧边崖畔、林间坳底。就这散植在绿茵坪上的树木，一棵棵，一株株，自然天成，疏密有序——稀疏处，只见三株两棵，孤立道旁，望断肝肠，淡淡愁绪在心头；浓密处，千指百簇，枝繁叶茂，依依难分手足情。鸟在林间啼，问春色恼人何时了；花在岩边开，怨天生丽质睡难成。曲径通幽，石伴天眠，云过树梢树已醉，风生林下林生烟。还有为数不多的珍禽异兽，安然在各自的寓所享用平生难得的闲暇。 鹿回头哟，远来的猎人已不再寂寞，在古老的传说里，更添了园林工人的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我们在草地上摆开干粮酒水，举杯邀鹿姑娘，趣味盎然。吃过晚餐，不觉已是夜幕降临。 夜罩鹿山，烟飘雾绕。云淡淡，风轻轻，月里流霜，山腹生涛。海同天连襟，鹿共月争娇。几分朦胧，几分神秘。树影下，石洞里，青春的誓言把海枯石烂和天长地久反复成醍醐，重新酿造爱的故事。偶尔，有一对白色的夜鸽飞来，高高站在鹿姑娘的雕塑上，“哥姑！哥姑！”谱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新辞。 妻带女儿已去光顾新月下的黎舞表演。我站在鹿岭的最高点，倚天临风，用心去读曾经读不出来的诗句，目光却随着如江河铺展的灯火流注。 大东海再不是沉睡的沙滩，南中国大酒店、金陵度假村、鹿回头宾馆、青云台别墅等等，以千姿百态的芳容，把大东海打扮得像出水芙蓉。回眸市区，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十路四桥应践三亚市的诺言，路灯织成灿烂的网络，捕捉明天的更加繁荣。数不尽的高层建筑如雨后春笋，倒映在三亚河上，排列成波光浪影里的流动美。凤凰机场呢，在山和海接吻的微笑里，正以她博大的胸怀迎来送往，为大特区飞向世界、飞向未来插上金色的翅膀。 我忽然想起那个灼人的问号。亲爱的远方朋友，再来吧，三亚给您的将是一枚最圆满的椰果。 夜渐深，月西斜。在下山的路上，我蓦然想起，何不在一块石垒上刻下某某一家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