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旋战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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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琼岛烽烟》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4551
颗粒名称: 第十章 旋战五指山
分类号: K265.1
页数: 30
页码: 257-284
摘要: 本文主要介绍了琼崖纵队在五指山区的斗争历程。文章详细描述了琼崖纵队改编为“广东省琼崖人民抗日游击队独立纵队”的过程,以及调整部队建制,进军五指山的部署。同时,本文还描述了在敌后侦察和罗任战斗中的琼崖纵队的行动,以及李振亚同志的重要贡献。
关键词: 五指山 苗族 抗日战争

内容

挺进阜龙
  由于五指山区的黎族苗族人民开展反迫害、求生存的斗争,严重地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这就为我军挺进五指山区,开辟琼崖革命中心根据地,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一九四四年春,奉中央军委命令,我琼崖独立总队改编为“广东省琼崖人民抗日游击队独立纵队”(简称琼崖纵队)。冯白驹同志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我任副司令员,李振亚同志任参谋长;同时加强了司令部参谋工作和各级政治机关,进一步强调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加强政治工作,发挥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这次改编,标志着我们这支人民武装力量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
  为了把我们的工作重点转移到开辟五指山根据地上来,特委和纵队司令部对我军现有的防区和部队建制,进行了适当的调整。大体部署是:第一支队仍在琼山、文昌、澄迈地区坚持斗争,牵制敌人主力,以一个大队从北向南揳入乌坡、枫木,向营根挺进;第二支队向昌(江)感(恩)县转移,发动群众,开展琼西南地区斗争,从西南配合我军开辟五指山根据地,即从石碌、广坝、乐东与崖县之间,由南向北打进番阳;第三支队仍活动于乐会、万宁、陵水、崖县和保亭等地区,从东南配合我军主力挺进五指山,其中一个大队从吊罗山脉向五指山逼进,以白沙、乐东、保亭三县交界之番阳为终点,与第二支队会合;第四支队则在临高、儋县和白沙地区活动,并派一个大队直接参加开辟五指山根据地的工作。与此同时,各支队还根据自己所执行的任务,进行了重点编组,成立了重点大队,并进行了三个月的军政训练。
  这时,全国抗日形势对我极为有利。日寇在我华北、华中解放区军民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已面临总崩溃的前夜。他们为了挽救其垂死的命运,仍疯狂挣扎。他们集中兵力先后攻陷了粤北、湘南、桂西,继而直捣贵阳,企图打通中南半岛与中国大陆的交通线,苟延残喘。由于日寇兵力严重不足,遂减少了对我琼崖人民武装的压力。于是,我们琼崖的抗日斗争又重新出现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新局面。
  一九四四年秋,我随特委和纵队领导机关,进驻了白沙县阜龙乡,直接指挥部队开辟五指山中心根据地。
  阜龙乡是五指山的门户。西北与儋县的陶江乡及临高县的南丰乡相毗邻,东南和五指山脉相连接。它距日寇驻有重兵的南丰、那大据点仅三、四十里。我军进入阜龙,直接威胁着白沙县城、牙叉、合口、罗任等顽军巢穴。南丰、那大据点的日寇大为恐慌,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调兵偷袭我进驻阜龙之领导机关,与我警卫营首战于朝阳村。因我防守严密,敌军一无所获,再战芭蕉村,也被我打得溃不成军,狼狈逃窜。从此以后,日寇知我力量雄厚,不敢轻易进犯。为了争取时间,巩固阜龙新区,我带领两个大队,插入儋县、临高沿海地区,来回游击,牵制日顽力量;尔后迅速返回阜龙,带四个大队,在那雅击溃顽军两个加强营。我军所向无敌,顽军闻风丧胆,龟缩于合口、罗任,加强工事修筑,防备我军进攻。针对这种情况,我们根据毛泽东同志关于“执行游击战的游击部队化成执行运动战的正规部队,须具备数量扩大和质量提高两个条件”的指示,在继续广泛开展群众性的游击战争的同时,把各地区经过残酷战争锻炼的游击队上升为我军主力,集中各支队的主力部队进行政治整军和军事训练,轮训干部,开展大练兵运动,以毛泽东同志关于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思想训练部队,提高部队的政治觉悟和战术、技术水平,加强协同作战能力。与此同时,我还和李振亚同志一起研究,提出为了集中力量开辟五指山中心根据地,拟建立挺进支队的建议,送特委和纵队领导批准。冯白驹同志很快就找我和李振亚同志去商量,并且代表特委批准成立挺进支队,作为开辟五指山中心根据地的主力部队,任命李振亚兼任支队长,符荣鼎为政委,张世英为副支队长,林明为政治处主任。接着,我和李振亚同志便着手调集部队进行编组,经过深入的政治动员,立即投入了为最后战胜日寇的练兵热潮。一九四五年夏,我和李振亚同志便指挥挺进支队挺进五指山腹地。
  一九四五年夏末的一个夜晚,下弦月挂在西边的山头上,银辉洒在黎村苗寨。一幢幢船形的茅屋,隐约可辨。我走进村子时,人们已进入了梦乡,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李振亚同志住的那间茅屋,透露出一丝暗淡的灯光。我从窗口望进去,只见李振亚同志坐在那里不停地用扇子扇着风。琼岛的夏天是炎热的,但由于海洋气候的调节,晚上并不酷暑,尤其是在这山高林茂的山区,深夜还觉得有点凉意。李振亚为什么还要扇扇子呢?我想,一定是那颗渴望战斗的灼热的心,象火一样炙着他呢!我推门进去,他一见到我,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立刻闪出欣喜的光芒,说:
  “老庄,可把你盼来啦!怎么样?行动计划特委批准了吗?”
  这是前几天的事情,我们俩研究了一个挺进五指山,为开辟琼崖中心根据地的进军计划。现在他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特委对这一计划的批复呢!我见他思念成这个样子,便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批准了!特委同意我们的计划。”
  “这太好了!”他在兴奋之余,脸上的表情又略带忧郁的神色:“只是……我担心自己挑不起这副重担!”
  是啊,兼任主力支队长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以这样说,今后向五指山进军的重担,大部分都要落在他的双肩上。出于这种考虑,他不能不感到有压力。然而,他却是一个党性很强的干部,在执行特委的决议时,从来不打折扣,革命需要他做的工作,他总是愉快地接受,从不推诿于别人。他思索了一会,说:“革命工作嘛,同志们信任,我还有啥可说的呢,干起来看吧!”
  当下,我便与他详细地研究了进军五指山的准备工作。作为纵队参谋长的李振亚和我这个副司令员的关系,向来是很融洽的。平时讨论工作,研究问题,我从来不把他当作自己的下级,而他却处处尊重我,总是要先征求我的意见。这次也是这样,我推却不了,于是先讲自己的一点意见。我说:
  “我们这支部队长期分散作战,一下子集中一个支队行动,迫切需要加强协同动作的训练,提高各级干部的独立作战的能力,特别是在山区作战,我们没有现代化通讯工具,如果协同动作搞得不好,就会贻误战机,造成战斗失利。我们在那雅战斗未能全歼敌人,就是一个教训。因此,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最重要的是以毛泽东同志的军事思想为指导,认真、严格训练部队,提高我军的战斗力,积极准备从游击战向运动战的战略转变。”
  李振亚在油灯下翻着记事本子,唰唰地记录着我的意见,并且表示完全同意我的看法。末了,他谦逊地说:“这个意见很对,我马上组织部队投入练兵热潮。”
  战友之间的亲密感情和接受任务后的欢快,一直使我们的心情难以平静下来。这一夜,我们谈到鸡啼第二遍才回去睡觉。我们就进军计划执行中可能遇到的困难,作了多种设想,还研究了克服困难的措施。因为五指山腹地不但是山高林密,而且是国民党反动派长期盘踞的巢穴,一切都要尽可能想得周全一些才好。
  敌后侦察
  国民党琼崖守备第二团在那雅战斗中被我击溃后,便在该团团长王弼的率领下,仓皇逃往白沙县细水乡罗任村,企图控制五指山腹地,阻止我军进山。他们害怕我军奔袭,还派出一个前哨连,驻扎于合口村。这里距罗任仅三十余里,是我军进攻罗任之敌的必经之路。因此,我军要胜利挺进五指山,必须首先消灭这股敌人,扫清前进的道路。
  我军在黎族解放团①战士的配合下,隐蔽地逼近合口村。这时,队伍中出现了一种轻敌麻痹思想,要求一口气就把这股敌人吃掉。
  李振亚同志在我们这支部队里,不仅是个出色的军事干部,而且也是个善于掌握部队思想脉搏,善于做政治工作的好干部,当部队轻敌急躁情绪刚一露头时,就被他抓住了。
  有一天,他来到战士们中间,战士们正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他悄悄地走近去,仔细一听,知道是议论打仗的事:一个战士说:“国民党主力团都被我们打垮了,王弼这个豆腐团,还能抗打吗?干脆快点动手吧!”另一个说:“主力部队去打国民党合口的一个连,那是老虎吃蚂蚱——不够塞牙缝。”……后来,战士们发觉李振亚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们旁边,偷听他们刚才的议论,都禁不住失声地笑了。
  “笑?”李振亚的目光象箭一样射着那个发笑的战士,似嗔似乐地说:“小张,当我不知道你那鬼心眼?你想打大仗,过大瘾,来个沙锅里捣蒜,一锤砸了它,图个痛快,是吗?”
  “嘻嘻,是!”小张毫不掩饰他自己的观点,憨笑着回答。
  李振亚转过头,对陪着他一起来的第一大队副大队长说:“你都听见了吧,这个思想苗头要不得!得打打政治针①才行啊!”副大队长望着李振亚回答道:“是!”
  李振亚接着耐心地启发战士们说:“你们都爬过山呀,是一步一步爬上去,还是一步就登到山顶去的?”不用再讲什么大道理了,李振亚的这些浅显易懂的比方,一下子就把战士们的急躁情绪和轻敌思想,一针见血地点破了。李振亚继续说道:“毛泽东同志说过,不打无准备之仗。我们打仗就要有充分的准备,有准备才有把握,有把握才有主动,有主动才有胜利。现在,我们对罗任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摸清楚,怎么能马上就打呢?我们得先派人去侦察情况,然后隐蔽、迅速地攻占合口,再一鼓作气地奔袭罗任。这样,才会使敌人措手不及,陷于混乱,利我歼之。”他的一席话,立即解除了战士们思想上的疙瘩。
  李振亚与战士们谈话之后,便对副大队长交代说:“你们大队马上抽调十名驳壳枪班的战士,由你带领,今晚跟我出发。”
  傍晚,跟随李振亚出发罗任侦察敌情的队伍集合在支队部茅屋前。这时,李振亚从茅屋里走了出来。他身穿缴获日军的一条旧马裤,一件褪了色的国民党旧军衣,腰扎皮带,斜背着一支日本六架手枪,显得特别精神威武,那神态充满着一丝不苟、深思熟虑和机敏果断的气质。
  副大队长跑步上前,向他行了个军礼后,报告说:“队伍集合完毕,请参谋长检查!”
  李振亚还了礼后,走到队伍中间,认真地检查战士们的行装。他走到一个战士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细细地检查了他的行装。他在那个战士腰间别着的一个口缸上发现了什么,命令道:“跑步——走!”
  那个战士刚跑出几步,口缸碰着手榴弹,象个货郎鼓,发出了“当、当、当”的响声。
  “立正!”李振亚命令那个战士停止后,转过头来对大家说:“同志们都看见了吧,这样的侦察员符合战斗要求吗?”
  “不能!”战士们齐声回答。
  副大队长却怔在那里,他后悔自己的粗心,为什么事先不向战士提出要求呢!实在不该在参谋长面前出了这个洋相。这次,他又从李参谋长身上得到了启示,知道一个指挥员应该如何要求自己,又应该怎样去要求自己的战士。那个被参谋长检查的战士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伸了伸舌头,立即做了纠正。队伍里的每一个战士,都自觉地对自己的行装作一次检查,直到跳跃起来没有音响为止。
  李振亚检查了战士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后,便向大家交代了深入敌后侦察的任务和注意事项,并进行了战斗动员,然后就出发了。
  行军是在夜间隐蔽进行的。为了绕过敌人前哨连的警戒线,这支小队伍在黎族战士的向导下,不走大路走小路,攀藤爬壁,越涧跨沟,穿林登山,过莽丛,涉溪流,扒路摸进,顺着沟涧,踩藓苔卵石,跋涉前进。有些战士跌倒了又爬起来,山蚂蟥钻进暗处,咬得身上流血,可是谁也不吭一声。因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战士们知道,纵队参谋长李振亚同志也和他们一样,身体力行,吃苦耐劳,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因而都自觉地去克服困难,想方设法完成党交给的艰巨任务。
  经过一夜艰辛的急行军,终于顺利地登上了罗任山头。这里山高林密,峰峦起伏,是侦察员们活动的好地方。他们站在高山之巅,举目四望,田野、村庄、河流、沟涧,尽都收入眼底。
  他们风餐露宿在山上。夜间,他们观察敌人驻地的灯火,判断敌人的布防情况;白天,他们又借着丛林的隐蔽,观察敌人的活动,摸清敌人的行动规律。大大小小的山头,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蚊虫叮,山蚂蟥咬,那是习以为常的事。有时,战士们于夜间醒来,突然感到有条什么冰凉的东西攀在脖子上,用手一摸,原来是条毒蛇。这些在敌人面前毫无惧色的战士,一见到这种软绵绵的动物,倒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经过了几天认真的侦察,他们已经把罗任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了。在罗任山下,是一片约有二里多宽的平坦开阔地带。这中间横着一条十米多宽的河流,急湍的河水冲着河心的巨石,发出哗哗的喧响。河的对岸,是一片片荒芜的稻田和几间被毁坏了的茅屋的废墟。穿过水稻田,便是一簇簇灌木林,那里,是敌人的指挥机关,再过去几十米的地方,就是敌人的军械厂以及粮食仓库。
  最后一天的上午,当他们正继续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敌人阵地的情况时,忽然附近山上黎村鸡飞狗叫,接着有个黎族老人高声喊道:“迈呠罗!”①
  随着喊声,一个黎族姑娘慌慌张张地朝着战士隐蔽的山林跑过来,在她的后面,跟着一个国民党兽兵。战士们看在眼里,心里一切都明白了,恨不得立即冲向前去把那禽兽打倒。忽然,那黎族姑娘被树枝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那个兽兵一声怪叫,朝着姑娘猛扑上去。……
  怎么办?战士们的眼光都在焦急地注视着李振亚,可是他摇了摇头,并且挥手叫大家马上转移,同时低声对黎族解放团战士王亚造交代了几句什么。只见王亚造一跃而起,迅速钻进山林里。过了不多一会儿,王亚造手提着一个俘虏的衣领,象抓小鸡似的往同志们跟前一丢,那俘虏就摔趴在地上。
  那俘虏看见李振亚站在跟前,手里提着六架手枪,威武庄严,猜出是我军的首长,连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用广州话求饶道:“长官,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李振亚也用广州话向他交代我军俘虏政策,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想宽大处理,就得老实交代!”
  这俘虏见李振亚讲广州话,态度和蔼,这才安定下来,连连说:“长官,我坦白!长官需要了解什么,尽管问,我决不隐瞒。”
  “我们欢迎这种态度。”李振亚以严厉的目光向那俘虏注视了一会,严肃地说:“但是,你说的情况如果有半点虚假,我们对你决不客气!”
  经过审问,原来这个家伙是国民党守备二团一营二连的一名庶务长,他供出的情况,同我们在侦察中得到的情报,大致相符。这些供词,把敌人固守罗任的部署、意图和指挥机关,以及弹药、粮食仓库等的位置,全都在李振亚的眼前勾画出来。李振亚叫人把俘虏押走以后,便把一张军用地图铺在地上,侧身蹲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接着用一支红蓝铅笔把敌人的指挥机关和弹药、粮食仓库的位置,重重地标了出来。然后,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笑容悄悄地挂在他的脸上,一张攻打罗任的蓝图形成了!
  摧枯拉朽
  李振亚同志深入敌后侦察七天后,胜利回来了。我正焦急地等着他回来汇报,一见他,便激情地扑上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亲切地打量着他。只见他的衣服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满身都是灰尘,两只大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他虽然显得有些疲劳,但是精神焕发,仿佛有着一身使不完的劲头。我看着他,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爱惜和关切的战友之情。
  “老庄,叫你久等啦!”李振亚使劲地摇了摇我的手。他那种完成任务后的欢快心情,通过他的手劲,强烈地感染着我。他看出我的焦灼心情,寒暄了几句后,便立即转谈此行的侦察情况来;谈完了情况后,又跟着讲了他对这次军事行动的计划,末了,便习惯地征求我的意见说:
  “老庄,我的想法不一定行,请你指点指点吧!”
  他谈得十分清楚,我完全相信他对情况观察的可靠性。对于他的作战方案,我想到的他都说出来了。我思索了一会,提出了一点补充意见,说:“我们这次行动,在指导思想上要十分明确,罗任战斗是开辟五指山根据地的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军事行动,是为我们整个战略服务的。因此,我们不能单纯地从军事上去看,必须从政治上认识它的重要性。要认真抓紧战斗的间隙,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在具体打法上,首先要扫清合口之敌前哨连,然后乘胜进攻罗任,偷袭敌人的指挥机关、仓库和军械厂,给敌人造成困守的困难。……”
  李振亚同意我的补充意见,他说:“这个意见很好,党中央就是这样反复指示我们的,我们一定要把党中央的指示精神,贯彻到行动中去。”
  之后,我立即把情况向特委作了报告。特委很快就批准了我们的作战方案。
  行动前,李振亚把大队以上的干部找来开会,充分发挥军事民主,发动大家对每一个作战环节做详细、认真的研究。会上,李振亚首先作了一个发言,他习惯地用树枝在地下画着简要的地图,对大家说:
  “同志们,现在我军的位置是在罗任西南一百二十多里处,距合口村之敌前哨连只有五十里。合口是罗任的门户,我军欲取罗任,必须先打下合口。纵队首长命令我支队副支队长张世英,率领第一大队先行进军,吃掉驻合口村之前哨连。支队部和第二、第三两个大队,待第一大队攻占合口之后,立即跟进合口,直插罗任,务使敌人措手不及,置敌于死地。”
  李振亚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下一步,在第一大队攻占合口之后,我军将从合口分四路进攻罗任:第一路由第一大队担任,攻占罗任正西方十里处的敌后方军械厂,夺取敌军火、粮食仓库,并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第二大队为第二路,进攻罗任正南方的白水港村,那里有敌守备二团两个营缺一个连;第三路由第三大队负责,绕道从罗任正东方的水口村偷袭守备第二团团部和敌第一营所在地的罗任村;第四路则由第四支队的第二大队担任,从西北方向插入罗任,切断敌人退路。这样,我们可以一举把敌人消灭在罗任。”李振亚在部署作战计划和下达命令的时候,总是习惯地挥动着两只有力的手,一会儿伸张开去,合抱起来,表示包围穿插;一会儿紧握拳头,朝地图上的进攻目标一击;一会儿张开五指用力一抓,表示胜利在握。总之,他的手势是很起作用的,把所有接受任务的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而且使人们感到有一股勇往直前的力量。因此,大家都觉得在他的指挥下作战,总是信心百倍的。
  战斗就这样打响了!经过一整夜的行军,第一大队翻山越岭,走了五十多里的羊肠小道,次晨从合口村背后,突然袭击下去。敌人这个前哨连,一下子就被冲垮了,象一块砸碎了的豆腐一样,乱七八糟,四处飞溅。这个村子,背山临河,我军居高临下,火力一封锁,敌人就没有退路,只好乱闯乱碰。更好笑的是,有一个班的敌人,一听枪响,就慌忙夹着尾巴往村后跑,正好与我军碰上了。这一乌合之众,根本认不出这是谁家的队伍,很远就跟我军打招呼:“兄弟,共军打到啦,你们还不快跑呀!”战士们尽量不过早地惊动它,一直朝他们跑去,待距离这股敌人只有几米的时候,战士们一声怒吼:“不许动!缴枪不杀!”这股敌人才如梦初醒,乖乖地举起手来。
  合口战斗结束后,我军和支援前线的黎族解放团战士,立即集中在村子里作短暂的休整。战士们抓紧时间擦拭武器,打草鞋;黎族解放团的战士却分散到各大队去,帮助部队上山砍伐竹子,编织担架;指挥员找向导了解向罗任行军的路线;政治工作人员则忙于召集党员和积极分子开会,进行战前的政治工作。……总之,一个更大规模的战斗正在紧张地准备着。
  为了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发展和扩大胜利,李振亚立即下达了进攻罗任之敌的命令。
  部队临出发时,李振亚一再进行思想动员,要求全体指战员发扬我军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优良作风。当时,部队打了胜仗,士气高涨,再经过李振亚强有力的政治动员,就更加激昂了,口号声一阵接一阵:“打到罗任去,把黎族苗族同胞救出火坑!”“挺进五指山,横扫敌顽,建立抗日大后方!”接着,一名干部带头拉歌,战士们便跟着他引吭高唱《琼崖纵队之歌》:
  我们是琼崖纵队的战士,
  我们是中国人民的武装;
  高举着抗日救国的大旗,
  奋勇杀顽敌、旋战五指山。……
  山区的夜行军,特别是有战斗任务的夜行军,总是十分紧张的,它要依时到达预定的地点,依时发起攻击;作为一个支队的进攻行动,还务求协同一致,互相配合。为此,最紧要的是,领导干部——从支队到小队指挥员,都要以身作则,要用两条腿在坎坷不平的高山峻岭、沟壑和溪涧、陡岸和绝壁上,踏出一条通往胜利之路。身为纵队参谋长兼挺进支队长的李振亚,象一位普通战士一样,光着脚丫,拄着一支临时找来的拐杖,走在队伍当中。
  黑夜的急行军,愈接近目的地,队伍愈要保持好距离,可是偏偏在快要接近敌人的时候,有一些战士由于长期的艰苦生活,营养不良,加上长途行军作战的疲劳,体力不足,便慢慢地拉长了距离,甚至有的退到路旁,坐在茅草丛中休息。在一段上山的路上,李振亚遇上了三名悄悄地坐在茅草丛中的战士。他问他们:“你们走不动了?那个班的?”
  一个新战士没好气地回答:“告诉你也没有用,反正你也帮不了我们的忙。”
  “我们歇一会儿,就跟上去,你们先走吧!”一个老战士附和了一句。
  “来,来,我帮你们扛枪,快跟上去!”李振亚先从那新战士手中拿过枪,扛到自己的肩上,又对自己的警卫员说:“你们也帮他们扛枪背背包!”
  这三个掉队的战士,身上负担减轻了,很快就赶上了队伍。其中一个新入伍的战士,见李振亚和他的警卫员这样热情帮助他们,心里又激动又诧异,便问李振亚道:“同志,你是大队部驳壳班的吧?”
  “不,我们是支队部的。”李振亚反问一句:“你认识大队部驳壳班的人?”
  “不认识!”新战士摇摇头:“因为你们背的都是驳壳枪,所以我猜你们是驳壳班的,没想……”
  几个警卫员偷笑着。
  “你们笑什么?”那个新战士不解地问。
  “你们在支队部工作,一定认识支队长吧?”另一个战士问警卫员。
  “你听说不?咱们的支队长还是纵队的参谋长呢!他是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真不简单!”一个战士凑上来说。
  “老红军又怎样?”李振亚反问那战士一句。
  刚才偷笑的警卫员听了,禁不住又掩嘴嘻嘻地笑出声来。
  “你又笑,有什么好笑的?”新战士还是不解其意地说道:“我们指导员还介绍过,咱们李参谋长可会打仗啦!跟着他,总是打胜仗的。听说他的枪法非常准,跑着的狐狸也能打中呢!”他说到这里,用一只手拍着李振亚的肩膀问:“同志,你说是,吗?”
  “没有那么一回事,你们的指导员是在吹牛皮。”李振亚望了那战士一下,似嗔似乐地说。
  “不,我们的指导员是老实人,他不会说假话。”另一个战士证实地说:“我们中队长还说,当年罗凤坡战斗,他跟李参谋长一起打过仗,亲眼看见他很远就打死了一个匪连长呢!”
  他们一面走,一面谈,忘却了疲劳。这时,前面路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第四中队长,他们是等候掉队的战士的。当他看见李振亚扛着步枪,不禁叫了起来:“李参谋长,让我来!”接着从李振亚手中夺去了步枪,然后埋怨那老战士说:“八班长,怎么让参谋长帮你们扛枪?真是……”
  “什么?他就是……”新战士惊叫了一声。
  “四中队长,不要批评他们,是我要他们把枪给我的。”李振亚说完,便特别交代四中队长要注意教育部队发扬团结友爱精神,切实做到以老帮新,以强帮弱,团结战斗,保持队伍距离,不要失去了联络。……
  就这样,队伍继续保持行军距离,高速度地行进着。
  翌晨,东方欲晓。部队在黎族解放团派出的向导引导下,顺利地按时投入了战斗。我第一大队在副支队长张世英的率领下,翻过一座高山,从西边绕道到敌人的后侧,突然袭击敌人的军械厂和粮食仓库;之后立即向第二大队靠拢,和支队部取得联系。第二大队在白水港村后高地附近,分成两路向敌高地发起攻击。白水港村之守敌,一闻枪声,疯狂反扑,连续打了四个回合。由于敌人火力猛烈,我第二大队进攻受阻,未能迅速全占山头,战斗形成了顶牛状态。
  李振亚看到这种情况,立即把第二大队长韩凤元找来,交代说:
  “凤元同志,根据情况判断,敌人是有固守罗任的企图,因为那里地势险要,工事坚固,易守难攻。在装备优于我的敌人面前,我们如果不能正面撕开敌人的防线,就必然会影响我们迅速歼灭敌人,使我们在外围作战中过多的消耗兵力。因此,你们应该先从高地左侧的山包发起攻击,然后向右压过去;而第一大队则从右侧向左压过来,这样就可以避敌之强,出敌不意,直捣敌人心脏。如果这样还不能奏效,我们再把第三大队集中过来,全力攻占白水港。”
  “是!”韩凤元高兴地说:“我马上行动!”说罢,飞也似的奔回阵地去了。
  李振亚目送着韩凤元,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莽莽的丛林中。他谛听着第三大队进攻方向的枪声,仔细地分析着敌情的变化,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一早,第三大队正沿着自己进攻的方向——水口村和罗任村急进时,从远处传来了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攻打白水港的枪声。全大队跑步奔向罗任之敌,却不料在途中遇上了从罗任前来增援水口的敌人。第七中队长冯位才,根本不理睬这股撞进自己怀里的敌人,命令部队按原计划急促前进。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有一个敌军官问。
  “游击大队,奉团部命令来增援的。”冯位才还是不理他们,继续向前开进。
  敌人以为是他们的自己人,便闪开路,让第七中队过去了;待第八中队赶上来时,便把这股敌人缴枪了。
  这时,天已大亮。远处敌人已看清我军行动,便以猛烈火力,疯狂阻击。我第三大队在敌火力压制下,行动受阻,只得一步一步地逼近罗任。而罗任的敌团部和第一营,闻警立即抢占高地,据险固守,我第三大队一时无法取得进展。
  李振亚分析了敌情,认为一味强攻将会造成重大伤亡,于是决定集中火力,突破一点,首先歼白水港村之敌。但由于地形复杂,联络不便,第一大队和第三大队都不能及时向第二大队方向靠拢,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第一、第二大队才形成钳形,向白水港村后的支撑点夹击。
  这时,敌人感到大势已去,继续坚持必定逃脱不了被歼的命运,便仓促地向罗任溃逃。我军随即占领了白水港村。
  白水港村与罗任村之间,只有一田之隔,双方火力均能威胁所及。罗任守敌见白水港失守,败兵溃退,军心不稳,士气低落,加上我军第三大队一再猛攻,很快就土崩瓦解,仓皇夺路逃窜。
  我第三大队发扬猛打猛冲的战斗作风,衔尾直追,指战员们不顾山高林密,莽葛拦路,一口气翻山越岭,穷追六十多里。不少敌军被我军冲垮以后,兵离了官,官离了兵,一路丢尸,丢枪,丢弹,溃不成军。活着的,有的被我俘虏,有的逃到山里,真是狼藉满地。
  第三天,我军终于在琼山县第六区的林加乡(现属屯昌县),追上了敌人残部,激战一个多小时,杀伤敌一部,缴获大批武器弹药,敌守备第二团终于被我打得焦头烂额。
  至此,白沙县西北部的敌人武装已被我全部肃清,该县的三分之二的土地,已为我军所解放。
  鱼水之情
  罗任战斗结束后,我军便集中在这里休整。李振亚同志抓紧布置部队学习毛泽东同志的军事著作,结合总结战斗经验。与此同时,还认真地学习了毛泽东同志关于部队做群众工作的指示,从各个中队抽调政治战士若干人,组成群众工作组,跟黎族解放团的同志一起,到黎村苗寨去做群众工作。
  此时,我也赶到了这里,听了他们的战斗总结以及组织战士到黎族苗族人民中做群众工作的作法,感到十分满意。
  支队政治处对群众工作十分重视,他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做群众工作的政工组,指定一名中队干部担任工作组组长。这个工作组由黎族解放团的王亚造同志当向导,分散到周围的村寨去;宣传群众,动员群众回家生产。当时,这一带的群众,由于国民党匪兵胡作非为,进驻这个地区后,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都逃跑到山上避难去了。村寨里空无一人,只留下被国民党反动军队劫掠后留下来的种种痕迹。工作组所到之处,除了那一座座又旧又黑的茅屋以外,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只有偶尔在远处的山头上传来一两声“迈呠啊!迈呠啊”①的惊慌的呼唤。
  显然,当地的黎族苗族人民,还未了解我军,因而畏惧我军。这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国民党对少数民族人民长期实行大汉族主义残酷迫害所造成的!我们工作组的同志只好回到村内修房铺路,帮助黎族苗族同胞修复家园,用我们的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们部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各族人民的子弟兵。
  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一个群众。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叫回来呢?工作组为这个问题苦恼着。黎族向导王亚造也和我们工作组的同志一样,皱眉筹思,费尽心机。王亚造是一个纯朴的黎族青年,身体粗壮,脑子灵敏。一天,他象悟到了什么似的,兴冲冲地拉着工作组组长的手,用打雷般的嗓子说道:
  “好了!有办法啦!我们在山下喊,他们在山上听,不就成了吗?”
  “怎么个喊法?”
  “我们就说黎胞们,父母军来了!”王亚造怕大家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进一步解释道:“我们黎胞起义时,这一带也有人参加过。起义失败后,我们几次派人去找红军,黎胞都有这个印象。父母军是好人,是来帮助大家的。我们这一喊,他们一定会下来的。”
  组长同意王亚造的建议,并叫他试试看。王亚造于是用手围着嘴巴,装成喇叭状,高声呼喊:“喂!父母军来罗!”他朝东山喊一遍,又朝西山喊一遍,山谷里回响着他的声音。这声音,久久地留在山上的黎胞的心坎里回旋着。
  果然,过不多久,从水田边的飞机草丛中跳出一个黎族姑娘,她边跑边对王亚造打招呼:“父母军!父母军!”
  “你是谁,你认识我?”王亚造诧异地问。
  “怎么?你不认识我啦?”黎族姑娘反问道。
  王亚造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黎族姑娘,他疑惑地望着那姑娘。那姑娘害羞地低下头来,声音有点颤抖:“前几天,就是你救了我呀……”
  王亚造猛然醒悟了,原来眼前的黎族姑娘就是前几天被国民党匪兵追逐的那个姑娘啊!他高兴地把这个名叫娜邬的姑娘介绍给工作组组长。组长同样地十分高兴,恳切地对娜邬说:
  “娜邬,你能把乡亲们叫下山来吗?”
  “能,我什么都能!”娜邬干脆地、满有把握地回答道:“我父亲是村里的奥雅,参加过起义,被国民党打断了腿。今天还是他打发我下山来打听消息的,他在山上等待着我回去报告呢!”
  一切都出乎意料地改观了。娜邬回到山上去不久,山上便响起了牛角声和木鼓声,接着就是“父母军来罗”的呼喊声。随着喊声,黎胞们三三五五牵着牛,挑着东西,源源不绝地走下山来。不到两天时间,罗任周围村庄的黎族苗族同胞都从山上回到村寨来了。他们见到我们的战士,就象见到了多年没见面的亲人一样,有的把刚从山上摘下来的香蕉、菠萝蜜和南瓜,送到部队来;有的把黎家最美的山兰酒,敬给我们战士喝;有的还牵着牛,抬着猪来慰问部队。……这种动人的鱼水深情,感动得我们的战士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已是初秋的时节了。队伍离开罗任时,黎族苗族人民纷纷赶来送行,许多青年男女还组织了运输队,帮助我军运送粮食;还有一批青年男女自愿报名参加我军。
  那是队伍离开罗任前发生的一件事:一位五十多岁的黎族老人,拄着拐杖,带着娜邬姑娘找上门来了。只见他一脸不高兴的神色,独个儿坐在一块石头上,根本不理睬工作组同志的耐心解释,好象是谁个损伤了他的自尊心,惹怒了他,使他心里感到不悦似的。
  为了这件事情,工作组的同志已经磨破了嘴皮,可是始终没能说服他。他们耐着性子坐在他的身旁,难以为情地解释说:“老爹,你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走路又不方便,需要有个人照顾你呀,我们怎么能让娜邬参军呢!”
  老人还是扭着那股劲,反复讲着那句话:“父母同志,我说过多少遍啦,你们就是不知道我的心。我要是不断腿缺脚的,也跟你们打国贼去啦,还把我姑娘送去干什么!”停了一下,他用拳头狠狠地捶了他那半截腿,又气愤地说:“咳!难就难在这条腿上。”
  工作组长忙趁热打铁地说:“就是嘛,我们就是考虑你这条腿……”
  一提起他这条腿,老人的热血就涌到脸上。他愤怒地说:、“我这条腿是国贼打成这个样的。他们不仅欠了我的血债,而且欠了我们黎胞的血债,他们杀害我的亲人和同胞,数都数不清。这血海深仇一天不报,我死不瞑目!”说到这里,他难过得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工作组的同志安慰老人说:“老爹,国民党欠下黎胞的血债,一定要用血偿还。不过,眼下你少了一条腿,没人照顾怎么生活呢?”
  “不要紧,族里的青年人,都是我的儿女,他们会照顾我的,你们就把我的女儿收下吧!”
  正说话间,李振亚走来了。他问明情况,知道这位老人,就是几天来一直坚决要求让他女儿参军的奥雅。
  娜邬认识李振亚,她贴着父亲的耳边悄声说:“阿爹,他就是‘父母军’的大‘奥雅’!”
  老人一听,高兴极了,拄着拐杖,走到李振亚跟前,恳求道:
  “父母军奥雅,你说话是算数的,请你发善心,开个口,把我女儿收下来吧,她要替我去报仇!”
  李振亚没有马上答复他的请求,和蔼地对他微笑着。这位黎族老人就在那里动脑筋,他知道我军一贯尊重兄弟民族的风俗习惯,只要趁热打铁,事情准能办成。他记得几天前的一件事:黎族苗族同胞牵着牛、抬着猪来慰问我军,被我军婉言谢绝之后,他们就用激将的办法强迫我军将东西收了下来。现在,这个老人又祭起这个法宝,用威胁的口吻对李振亚说道:
  “父母军奥雅,你得尊重我们的风俗习惯。我是这个村寨里的奥雅,你今天若不批准我女儿参军,你跟我们就不是一条心,我们也只好等同相待罗!”
  李振亚见这位老人这样真心实意,便向工作组长交代说:
  “好吧,你们先把娜邬姑娘收下来,我们再考虑分配她的工作。”
  老人见李振亚答应收下他的女儿,满意地笑着说:“好罗,这才是父母知子之心哩!”
  娜邬被批准参军的消息一传开,附近村庄的男女青年都纷纷来找支队领导,要求参军。经过审查,凡是符合条件的,我们都吸收到我军中来。这样,我们的队伍里又增添了一批新的革命力量——黎族苗族的优秀儿女!
  不久,我军便踏上了新的征途,向红毛峒进军了。所到之处,我军都得到了黎族苗族人民的大力支援,村村击鼓敲锣,寨寨吹角鸣枪,呐喊助威,捕歼残匪。国民党反动武装象秋风扫落叶,纷纷解体,望风而逃。我军势如破竹,一举解放了鹦哥岭山区,继而直逼白沙、保亭、乐东三县交界地带,与我第三支队形成钳形攻势,严重地威胁着五指山腹地的敌人。
  胜利花开
  一九四五年七八月间,我军频繁战斗,横扫五指山周围的敌人,取得了节节的胜利,威震敌胆。敌人慑于被歼,仓皇往五指山腹地收缩。我军则乘胜前进,寻机歼灭敌人有生力量,解放五指山区黎族苗族人民,革命烈火越烧越旺。国民党守备司令王毅,眼看老巢难保,匆忙命令保安第六团赶赴鹦哥岭下的毛栈、毛贵,妄图阻止我军前进。
  李振亚为了摸清敌人企图,马上派人前往毛栈、毛贵一带侦察敌人的兵力部署,特别是要求摸清敌人指挥部的所在地,以便下定战斗决心。
  不久,被派出去侦察的人回来报告,说敌保安第六团(欠一个营)已在该团团长杨开东的亲自率领下,开到毛栈、毛贵扎下了营,其团部和第一营驻毛贵峒的什统黑村,第三营驻毛阳,与团主力隔河呼应。国民党乐东县游击大队一百多人也进驻了毛栈峒,约距什统黑村十余里。
  情况摸清楚后,李振亚立即召开中队以上干部会议,认真分析敌情,研究作战方案。会议就如何打法,展开了充分的讨论,大家发言非常热烈。有的说,敌保安六团是我军手下败兵,想阻我军前进有如螳臂当车;有的说,轻敌麻痹要不得,山区作战和平原地区作战不同,主张先集中力量打敌人第三营,一口一口地把敌人吃掉;也有人主张避开敌人主力,先吃掉乐东游击队。
  李振亚一面抽着烟,一面仔细地听大家的发言,而且习惯地用手轻轻地敲着桌子,脑子里迅速地综合分析大家的意见,活象蜜蜂采蜜一样,把有益的意见集中起来,然后加上自己的见解,作出比较接近实际情况的方案。当他看见大家的意见讲得差不多了,自己的意见也酝酿成熟了,才开口说道:
  “俗话说,打蛇要先打头。我们先打它的团部,把团部敲掉,指挥失灵,其它就容易收拾了。杨开东自称什么‘天上雷公,地下杨开东’,扬言要杀出一条血路。好,这一回,我们就要让这个‘雷公团长’的牛皮吹破啦。”说罢,他把战斗任务交给了各大队,即第一、第三大队集中主力围歼什统黑村之敌;第二大队以一个中队牵制毛阳敌第三营,两个中队作为预备队。
  “那毛栈的游击队怎么办?”一位干部发问。
  李振亚满有信心地回答:“只要把保安六团打下去,乐东游击队会不打自垮的!”
  部队战前的准备工作认真地进行着,但李振亚并不因此而满足。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告诉他,战前的准备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准备工作越加充分,打胜仗的把握性就越大,因此,对部队的要求,一定要一丝不苟。他找干部谈话以后,就下到部队去检查战斗的准备情况。有一天,他来到了第三大队。这时,各中队都已检查完部队的战前准备工作。
  “都准备好了吗?打仔①!”李振亚总是喜欢用“打仔”这个广州方言跟干部们打招呼。
  “请参谋长检查!”
  李振亚详细地询问他们突击队的组织,并且一再询问他们执行任务有否困难,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助解决。
  一名中队长站在那里,没有立即回答李振亚的问话。他是一个咬钢嚼铁的硬汉子,即使有困难,从来就不愿意在上级面前叫苦。指导员了解这一点,便直截了当地向李振亚报告说:
  “我们的火力稍微弱了一些,所以我们想……”指导员说到这里,把下面要说的话刹住了,因为他觉得这一仗如何部署,由中队长向李参谋长报告较为适合一些。
  “谈下去吧!”
  指导员向中队长递过一个眼色。中队长便接着把突击队的组织和火力配备情况,详详细细地向参谋长作了汇报。
  这个中队计划把兵力分成两部分:中队长带领两个小队配两挺机枪,从右侧发起进攻;指导员带一个小队和大队配属的一挺机枪、一个驳壳班,从左侧发起攻击。两路部队协同动作,直插敌团部,先将敌指挥机关敲掉,然后配合兄弟部队收拾那些散兵游勇。
  “这很好!”李振亚同意他们这个突击方案,并决定由支队部驳壳排抽两个班加强这个中队。
  战斗在拂晓时打响了。但天却不助人意,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挺进支队不顾山高路滑,冒雨摸进什统黑村,象一把尖刀似的插入村内。突击队象一把把利剑,左斩右劈,前刺后杀,直捣敌团部。霎时间,只见火光闪闪,弹丸呼啸,雨声混杂着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把整个沉睡的山谷都震动了。
  国民党保安第六团团长杨开东是一个狡猾的狐狸,他凭借着优良的武器装备和有利的地形,拼命阻止我军前进。但是,他碰上李振亚这个强将,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李振亚仔细观察战场的形势,分析着敌情,不断组织部队巧妙地避开敌人火力的强点,从两侧包抄过去。杨开东多次组织顽军反击,均未奏效。眼看伤亡越来越大,继续坚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杨开东便趁着山洪即将暴发的时机,带着残敌仓皇逃往昌化江的东岸。
  李振亚眼看杨开东就要溜掉,便把第二大队长韩凤元找来,对他说:“凤元同志,我命令你们大队绕过江去,把逃敌阻拦在江上,把它消灭掉!”
  “是!”韩凤元坚定地回答,接着就带领部队一阵风似的绕过江去。
  在昌化江西岸的我军几个中队,眼看敌人快要渡过江逃掉,于是咬尾直追,用猛烈火力,狠狠打击逃敌。只见敌军被打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狼藉满地。
  这时,山洪忽然暴发,我军第二大队追路受阻。杨开东带着一部分顽军,跑得特别快,已先于我军强行渡过了江,逃之夭夭,而被洪水阻拦在岸这边的顽军,全部被我军歼灭。战斗结束时,一名干部跑来向李振亚报告,说是从敌人丢下的文件箱里翻出了一份代电,内容是国民党广东省府《关于日寇无条件投降的通令》。这才知道日寇已于八月十五日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这是一个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李振亚手里举着代电,抖动着向大家呼喊:
  “同志们,好消息!日本鬼子投降啦!”
  “鬼子投降了!”
  “我们胜利了!”
  战士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大家高兴得如痴如狂,都情不自禁地纵情欢呼、跳跃,相互握手道贺,很多人兴奋得当场流下了眼泪!
  巍巍的五指山,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之中。山洪过后的昌化江,浑浊的江水,顺江奔腾而下,它冲刷着日本法西斯留下的一切渣滓和污秽,使这片遭受过屈辱的大地更加洁净,更加美丽!
  翌日早晨,彩霞满天,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金光洒满大地。我挺进支队终于和从东路开进的第三支队,在五指山腹地胜利会师了。
  特委从敌人报纸上证实日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后,立即指示我军从五指山区分头出击,进攻日、伪、顽占领区,收复失地,扩大解放区。我挺进支队当即班师西出南丰,包围那大之敌,解放和庆、和舍;第一支队包围澄迈,一部直逼琼山县府城和海口;第二支队包围北黎、八所,解放感恩县城;第三支队南下包围榆林、三亚,解放南部大片地区;第四支队攻克儋县县城新洲,解放旧州、长坡、白马井、王五等地,包围临高县城。至此,我军和各县、区人民武装部队先后解放了百余座市镇和据点,建立了遍及全岛十六个县的抗日民主政府,拥有二百多万人口的解放区;我军有五个支队共七千七百多人,连同各县区地方人民武装三千多人,共有一万多人。
  我们终于取得了琼岛抗日战争的彻底胜利!
  琼崖人民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使我们深深地体会到,毛泽东思想的灿烂光辉,有如伟大的灯塔,冲破黑暗,照亮了并将永远照耀我们琼崖人民革命的征途。什么时候,我们按照毛泽东同志的人民战争思想去做,我们的斗争就胜利;否则,我们的斗争就受到挫折。琼崖人民抗日斗争的胜利,是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英明领导的结果!因此,在琼崖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的壮丽的史页上,我们可以自豪地这样写着:毛泽东思想的光辉,照耀着琼崖人民胜利的征途!

附注

①这是在黎族起义后,我党派少数干部进山,协助王国兴同志将参加起义的骨干组织起来的民众武装队伍。 ①指做政治思想工作。 ①“迈呠”是黎语,是汉人来的意思,这里是指国民党反动军队来了。 ①黎语:汉人来了!在此,群众误会我军也跟国民党匪军一样。 ①“打仔”是打仗能手的意思。 ①战士习惯把为革命壮烈牺牲称为“光荣”。

知识出处

琼岛烽烟

《琼岛烽烟》

从延安到琼崖、胜利的回顾、面迎逆流、在反扫荡的日子里、开展外线作战、旋战五指山等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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