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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开展外线作战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琼岛烽烟》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4534
颗粒名称:
第七章 开展外线作战
分类号:
K265.1
页数:
32
页码:
171-200
摘要:
本文主要讲述了琼崖抗日战争中第五支队在内洞山接连遭受敌人围攻的情况,以及由于当时特委个别领导人主观主义而导致建立中心根据地,最终造成严重损失的原因。尽管如此,广大指战员仍然表现出英勇不屈的革命气节,热心支持的革命群众也展示了高度的革命精神。
关键词:
外线作战
抗日战争
革命
内容
挺出外线
根据特委《反蚕食斗争再三指示》确定的关于“坚持内线斗争,开展外线作战”的方针,我们第二支队和第一支队主力,分别向东西两翼挺出外线作战。当时,我和冯白驹同志分头跟随主力向东西两翼转移,即冯白驹同志和第一支队主力西渡南渡江,挺向琼山县西部和澄迈县去,准备打通同活动于临高、儋县之马白山同志率领的第四支队会合之路,开辟西线抗日地区。我则带领第二支队一个大队、总队部警卫连、特委机关多数同志和琼山县基干大队向琼东、定安东线转移。当时,琼东县的地方党政工作已遭敌顽的严重破坏,群众在敌人的威逼下,被迫组织放哨监视我党我军活动,因此我军进入琼东之初遇到很大困难。一九四三年一月,我军开进琼东县境内之后,一个月连续被迫作战三十余次。在这种情况下,我向大家提出:深入农村去,积极做好群众工作,把敌人控制的群众争取过来。我军指战员和随军的地方党政干部随即行动起来,深入宣传发动,耐心说服,很快就使群众觉悟过来,把敌人强迫监视我们的岗哨转为监视敌人的岗哨。这样,我军便开始在琼东、定安边界之内洞山,找到了立足之地,打通与原在定安县活动之挺进队的联系。
局面稍一打开,特委中的个别同志,便提出要在内洞山建立合琼中心根据地,尽管冯白驹同志和我有不同看法(我们认为内洞山周围敌人兵力强,不如西路理想),但是当时特委多数同志附和其意见,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少数服从多数,决定将东进部队和定安挺进队合编为第五支队,由陈石同志当支队长兼政委,王泽民同志为副支队长,陈风同志为参谋长。第五支队成立后,我便到乐会和万宁检查指挥以六连岭为基地的第三支队的工作去了。
第五支队在内洞山接连遭敌人围攻,但他们不是采取敌进我进,分遣出击,打击敌人,发动群众,摧毁敌伪政权,扩大根据地的作战方针,相反消极地把自己困在山中,脱离群众,被动挨打,以致遭到严重损失,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由于环境恶劣,只得留下一个驳壳班交由琼东、定安联合县抗日民主政府领导,坚持当地斗争,其余一部分向西线转移,与第一支队会合,另一部分向东转移。第五支队建制取消。这个情况我是在后来才知道的,我感到很沉痛。第五支队的损失,是琼岛抗战史上最严重的损失,这个血的教训,所以值得回忆它,就是因为当时特委个别领导人主观主义,不尊重冯白驹同志为首的琼崖特委正确的统一领导,以暂时的多数人意见,强行决定在敌人重兵包围的内洞山地区,搞什么中心根据地,因而造成了严重损失。尽管如此,坚持内洞山地区斗争的广大指战员,在饥饿和疾病交加的环境中,仍然英勇战斗,大量杀伤敌人,保持了我军英勇不屈的革命气节。当地群众也表现了高度的革命精神,当我军撤离内洞山时,留下二百多名伤病员,由东定县委负责同志王平分配到农村中去,由群众一家一户的认领,包养活,包治伤病。由于革命群众冒着杀头风险,热心支持,精心照料,终于使这二百多名伤病员全部恢复健康,重新回到了前线,继续参加战斗。后来,我回西路时曾遇到这些同志,他们每谈到在老乡家里养伤治病时,就非常激动,说:“没有这么好的革命群众,便没有我们的存在!”
与此同时,冯白驹同志直接指挥第一支队向西挺出之后,取得了一连串的战斗胜利。第一支队一大队和支队部少年连在琼山咸(凉)新(坡)公路伏击战斗中,歼敌二十余人,缴轻机枪一挺,手提机一挺,掷弹筒一个,步手枪十余支。第三大队在仁(兴)美(厚)公路伏击,歼敌十余人,缴机枪一挺,步枪十余支;再截击大桥公路敌军车九辆,歼其一辆,毙伤敌十余人,缴机枪一挺,掷弹筒一个,步枪十余支;继而攻克新坡市,歼伪军十余人。接着,他们又挥戈澄迈县,于福山公路伏击敌军车一辆,经过激烈的白刃格斗,全歼敌二十余人,缴机枪一挺,掷弹筒一个,步枪十余支;攻克岭仑市,缴敌军用物资一批。他们还在仁兴、美厚一带反扫荡作战中,歼敌二十余人,缴机枪一挺,步枪十余支。日寇惨败后,国民党反共顽固军三个连竟先后两次向我第三大队进攻,均被我击溃。至此,我第一支队先后在琼山和澄迈交界之儒万山(连接羊山)和澄迈县绿现山(也叫六芹山)开辟了新的游击根据地。
一九四三年春夏之间,我特委领导机关、琼崖东北区抗日民主政府(简称琼府)和总队部便移到澄迈县绿现山区,领导和指挥全琼党政军工作。
为了打通与儋县、临高地区的第四支队的联系,总队部决定第一支队留在琼文坚持内线斗争之第二大队(即猛进大队),西调到临高、儋县,配合第四支队打击敌人,扩大西线抗日地区。我第二大队开进临高之后,先后又打退国民党保安第六团和地方反动游击队一千多人的数次进攻,配合第四支队开辟了木排为基地的大片抗日地区。
在西线马白山同志领导的我军第四支队取得节节胜利的大好形势推动下,地方党政机关积极开展了工作,澄迈、临高、儋县等地区先后建立起了区、乡各级抗日民主政府和各种抗日群众团体,抗日地区正从山区逐渐向沿海发展扩大。
出奇制胜
鬼子眼看抗日战火即将点燃整个琼西地区,惊恐万状,便在财坡强拉民伕,抢修据点,妄图控制我琼山、澄迈之间的广大地区,聚歼我主力部队,将琼西地区的抗日战火一举扑灭。
财坡位于琼山和澄迈交界地区,是联系儒万山和澄迈绿现山区的纽带,要保持我军能在澄迈平原行动自如,就必须首先拔除这一个象根鱼刺卡在我们喉咙中的据点。财坡据点,北靠海岸,东、南、西三面为平原沙滩,不易接近,明打是不成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奇袭了。
有一天,我第一支队长吴克之叫人把据点附近的高伯爹请到支队部来,把两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托付给他说:“伯爹,这件事就托给你和两个小家伙去办啦!”
高伯爹是村里有名的“老积极”,为了抗日事业,日夜奔忙,不辞劳累。近月来,日本侵略者到处烧杀抢劫,拉伕抓人,奸淫妇女,干尽坏事。高伯爹义愤填膺,便到部队找吴克之同志,请求部队出兵打日寇。当时我军尚未充分掌握财坡据点的情况,于是劝他先回去,答应一有机会,就给老乡报仇。半个月后,吴克之把他请来,扯谈了一番后,便把两名“小鬼”叫来,并给他介绍他们的名字,说高的叫妚黑仔,矮的叫小吴。高伯爹初时一怔,问道:“支队长,你叫我带着这两个‘奀仔屎’①干什么?”
第一支队长笑了笑,说:“伯爹,他俩是钢铁少年连的小战士,别看他们年纪小,却真能办大事呢!”
“钢铁少年连”是在战火中出名的。这光荣的名字,真是窗户口吹喇叭——名声在外。它原是支队的特务连,在琼文平原反蚕食斗争中,建立了不少战功,在琼文地区到处流传着这些少年战士许多神话般的故事。在以分散对集中扫荡的日子里,他们三个五个,埋伏在路旁村口,敌人大摇大摆到来,他们枪响三五发,敌人倒下三五个。因为他们胆大过人,善于打近战,鬼子特别害怕他们。鬼子多次化装要活捉他们,而他们则以化装对化装,打得鬼子毫无办法。有一次,敌人披着蓑衣装作农民出现在山坡上,少年连战士就化装成牧童放牛,结果把敌人打得无法招架,吃了败仗。高伯爹听这两个小娃娃是“钢铁少年连”的小战士,打从心眼里高兴;但又觉得他们毕竟是个小孩子,而据点里有那么多鬼子,只派两个小战士,恐怕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支队长象看出高伯爹的情绪,便笑着解释说:“伯爹,可别小看这‘两瓢水’,正是因为敌人不把这‘两瓢水’放在眼里,我们才叫他俩去完成这一特殊的任务哩!”接着,他把任务详细告诉了高伯爹。高伯爹边听边点头,最后愉快地领着妚黑仔和小吴回去。
第二天,天未破晓,汉奸烟屎陈就“嘡、嘡”的敲锣催促老乡们上工。高伯爹连忙叫醒两个小鬼,挑起粪筐,随着人群朝工地走去。天大亮后,据点门前两个刺马左右打开,几个日军端着刺刀,牵着警犬来到门口。老乡们在鬼子森严的监视下,一个一个地走进据点去。高伯爹悄声对妚黑仔和小吴说:“注意,前面是一道关卡,能混过去就有办法了。”
妚黑仔和小吴,会意地点点头,镇定地继续朝前走。到了门前,鬼子用白闪闪的刺刀把他们拦住了。妚黑仔和小吴倒不觉得什么,但在一旁的高伯爹却不禁沁出一身冷汗,担心他们应付不了。只见一个日军瞪起眼睛说道:
“小孩干活的不行,皇军的不要!”原来日军是嫌妚黑仔和小吴个子矮,没气力。
高伯爹是个饱经世故的人,沉着、老练,能应付随时可能遇到的紧急情况,他见状,便慢悠悠地走到日军跟前谄媚地讲情道:“太君,他妈妈的有病,干活的不行,两个小孩子顶一个大人!”日军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不让他们进去,高伯爹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有几根圆木堆在据点旁边,就给妚黑仔和小吴丢了一个眼色,然后故意把话说给妚黑仔他们听:“太君,你别小看他们,这样粗的杉木,他们通通的能扛的动!”
机灵的妚黑仔和小吴马上挽起袖子,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说:“太君,小孩子的有劲,不信的你看!”一步跨上前去,不费很大的劲,就将木头扛到肩膀上,嘿嘿地笑了几声说:“太君,小孩子的有劲。”接着还走了几步。
这一下鬼子看中他们了,不禁纵声狂笑了一阵,翘起大拇指说:“小孩子大大的有劲,皇军的要。”就这样,妚黑仔和小吴扛着木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据点。
这一天,妚黑仔和小吴在工地上干活很“卖力”,他们边干活、边留神地观察周围情况。他们还亲眼看见日本人监工不断扬起鞭子,象赶牲口一样凶狠地抽打着其他民工,不禁怒火满腔,口中轻声地说:“迟日待我们收拾你们这伙豺狼!”但此时,为了骗取敌人的信任,以便更好地完成消灭敌人的任务,他们只好强忍着燎心的怒火,故意卖力地扛着杉木在日本人监工跟前走过来跑过去。日军监工见他们干活如此卖力气,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声夸奖道:“小孩干活的行,明天大大的来!”
妚黑仔扭过头,故意朝那监工扬扬手,说:“村子里,小孩子大大的有,太君要不?”
日军监工点点头,回答说:“要,皇军通通的要!”
在干活过程中,妚黑仔和小吴看见那未修成的房子高矮不平,乱糟糟的;左边不远处,有几座帐篷,帐篷前是一片细沙坡地,再往前去就是月牙形的海湾。在海湾的沙滩上,有一群日军把枪架在一边,正在光着膀子作早操,拜太阳。帐篷后有个木头搭起来的岗楼,上面站着一个放哨的日本兵,端着枪,监视着这一片平原……所有这些,他们都一一地牢记在脑子里。
放工以后,小吴跟着高伯爹回村,妚黑仔径直跑回支队部,向吴克之详细汇报侦察到的情况。吴克之随即把钢铁少年连的张连长找来,与他详细布置奇袭财坡日军据点的任务。
当晚,十多名钢铁少年连的小战士,在张连长的带领下出发了。当他们赶到高伯爹的家时,天快破晓了。不多久,催促上工的锣声又响起来了。妚黑仔便领着他的伙伴们,混在人群里,朝据点走去。
今天,监视苦役的鬼子比昨天来的早,工地门口的刺马早已左右拉开着,四、五个鬼子端着白闪闪的刺刀,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的两边,对民伕们进行严密的搜查。这个意外的情况,弄得妚黑仔有点紧张起来,莫非是行动暴露了?
小战士们身上都藏着驳壳枪,如果敌人一搜身,可就露馅了。该怎么办?张连长悄声对妚黑仔和小吴说:“你们到前面去,我在后面,如果他们要搜身,我就把他们干掉!”妚黑仔和小吴于是走到伙伴们前面去了。
他们走近据点门口时,不觉松了一口气,原来站在门前搜身的日军,就是昨天监工的那几个。于是妚黑仔和小吴老远就跟他们打招呼:“太君,小孩子大大的有!”他用手向后一指,日军监工认出他们来了,便高兴地回答说:“皇军统统的要,快快的过来!”
妚黑仔和小吴手一挥,十多个伙伴,哗啦一声就走进了据点。他们还没等派工,就扛着木料,哼着号子干开了。监工看见了,高兴得乐呵呵,因此渐渐放松了戒备。
一会儿,一阵哨子吹响了,一群日军照例从帐篷里走到沙滩上,把枪架在一边,就脱下衣服,光着膀子,站队做早操,拜太阳。张连长一看机会到了,便给妚黑仔递了一个眼色。妚黑仔会意,立即带着几个伙伴,到海边船上去抬木料,设法靠近日军架枪的地方。
张连长故意走到那个监工跟前哈哈腰,向他要香烟抽:“敬礼大太君,达妈个①的抽!”监工打量他一眼,不屑地把烟屁股递给他。张连长趁势掏出了驳壳枪,“砰”的一声,那监工当场应声倒下。附近的几个日军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什么情况,也被张连长和小战士们打个四脚朝天。
枪声一响,沙滩上的日寇便慌慌张张地跑上来抓枪,结果被妚黑仔他们一个个给点了名,一个个倒在沙滩上见阎王去了;少数几个没打死的日军没命地向海边逃。妚黑仔和他的伙伴们便乘机去抢架在沙滩上的枪。冷不防,“砰”的一枪打过来,一个小战士的胳膊被打中了。大家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这一枪是岗楼上的日军哨兵打过来的。
情况非常危急,妚黑仔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堆石头堆在那里,便向他的伙伴喊了一声:“岗楼上有敌人,注意隐蔽!”他的伙伴们立刻来了一个平地十八滚,一下子滚到那石头堆后,举起驳壳枪,“砰、砰”的朝岗楼上的哨兵射击;可是距离太远,打不中,急得他们满头大汗。
岗楼上的敌哨兵见小战士的驳壳枪打不中他,胆壮了,便把枪架在岗楼的柱子上,等小战士们一露头,就“砰”的一枪。妚黑仔他们趴在石头后,憋着一肚子气。这时,只听见连长高声喊:“用步枪揍他!”妚黑仔这才醒悟过来,马上用刚缴到的三八步枪,偷偷地从石缝里伸出去,“砰、砰”的放了两枪,才把那日本哨兵从岗楼上撂下来。
战斗前后只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全告结束了。钢铁少年连的战士们,扛着战利品,给尚未盖好的日寇据点点燃了一把火后,就引吭高歌,走上归途。
被敌人拉来干活的老乡们,目睹这场扣人心弦的战斗,知道他们就是独立队钢铁少年连的小英雄们,个个赞口不绝,说他们干得出色!从此,钢铁少年连的美名更加广泛流传。
真假命进
在琼西地区,我军在大力开展军事斗争的同时,还在敌人占领区和控制的地区,领导广大人民群众,用另一种斗争形式和日寇进行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澄迈县盐丁乡就是一个突出例子。
盐丁乡是澄迈县一个海边行政乡。早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红军就在这里播下了革命的种子,抗日战争爆发后,立即长出了新苗,组织起民主抗日政权;后来,在日寇的严重摧残下,我党组织领导群众转入地下,进行白皮红心的斗争。我主力从琼文挺出琼西后,在这里组织了一个交通站,负责沟通琼东琼西的通讯联络。
一天傍晚,盐丁乡伪“村长”、实为我党支部书记的老冯,正蹲在院子里修理粪筐,后屋的吴大婶匆匆忙忙地从外面闯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条。老冯打开一看,原来是吴大婶的二兄弟从敌人据点里送出来的情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敌人明天早上围村,搜捕我地下交通站的同志。”
吴大婶的二兄弟在敌人据点当厨师,是我地下党组织安在敌人据点的一颗钉子。情报从他那里出来,无疑是十分可靠的。情况十分火急,不由老冯细想,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奔走出门找地下交通站站长王命进了解情况。
到了王命进那里,才知道昨天我们有一个交通员从儒万山下来时被敌捕获。这个家伙被捕后经不起严刑拷打,叛变了,向敌人供认了我地下交通站王命进的情况。
老冯了解到情况后,马上布置王命进组织交通站的有关人员连夜转移,动员群众上山疏散,并随即召开支部会议,商量对策。会议从傍晚一直进行到半夜,老冯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后,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他说:“我想在一个‘乱’字上作文章,题目就叫做‘以假乱真’!”接着又把具体办法详细地说了一遍。大家认为这个办法是胆大心细,行得通,于是一致通过了。
原来盐丁乡有这样两家人,一个叫王命进,一个叫王命俊。他俩的家口、职业、年岁都大致相同,而且名字用海南话念起来都一样。老冯的想法就是由王命俊顶替王命进,以迷惑敌人,并利用合法关系,和敌人进行斗争。
会后,老冯立即摸夜去找王命俊。王命俊见老冯半夜到来,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赶忙问有什么事。老冯于是把情况以及支部的打算详细告诉了王命俊,然后亲切地征求他的意见。
王命俊出身贫穷,思想进步,平常十分热心参加各种抗日活动,是这个村里的基本群众。然而,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艰巨任务,甚至要冒生命危险去完成,这对一个思想毫无准备的农民来说,的确是一个重大的考验。王命俊的脑海里就象海涛似的翻腾着,他把家人都叫醒了。他的妻子和哥哥听了,也一时陷于沉思之中。老冯看到这种情况,焦急得如火烧心,但作为一个党的干部,深深知道群众的觉悟和自愿是十分重要的,要一个普通农民能在危急的关头挺身而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继续耐心地与王命俊他们做思想工作和商量对策。
又等了一会儿,王命俊抬起头来,舒了一口气,然后用坚定的口气,一字一句的说:“行,我愿意接受共产党交给我的这个任务!”
王命俊这句话的分量,真是比千斤还重。老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命俊同志,你是好样的……”妻子见王命俊表明了态度,不禁脱口叫了一声:“你……”王命俊深情地对着妻子和哥哥说:“和敌人作斗争,免不了流血牺牲,为打败日本侵略军,保卫咱们国家,牺牲了也是光荣的!”
老冯接着又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与王命俊详细地交换了意见,并和他一起安排了家里的事。这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色,村子里响起了一阵阵向外疏散的喧嚷声,新的艰苦的斗争迎着黎明开始了。
不多久,鬼子出据点的消息,一站接一站地传来。老冯立即布置,叫人打开村公所的大门,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自己回家去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香云纱衣服,到村前去等候“皇军”的到来。一会儿,一群日军在汉奸的带领下,果然气势汹汹地来了。老冯故作恭敬,对日寇中队长说:“太君,您早!”
日寇中队长怒气冲冲的叱咤说:“村长,你的过来!”
老冯走上前去,日军中队长一巴掌猛朝他脸上劈过来。
“干什么知情不报?你的良心,大大的坏!”
老冯顿觉眼冒火星,左腮上火辣辣的作痛。他把仇恨咽在肚子里,以极大的毅力强忍着说:
“太君的误会,我对皇军的一片忠心,哪有知情不报的道理?!”
鬼子中队长正在火头上,听老冯这么一解释,火气更大了,便把那带血斑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老冯身上,说:“皇军的知道,你的村子里共产党大大的有!”
老冯从鬼子的话里听出,敌人正是为王命进的事情而来。他想,只要他和王命俊坚持不说,鬼子休想捞到好处。于是强忍着心头怒火继续跟敌中队长辩解说:
“村子里没有什么的共产党,要是我说的假话,甘愿死了死了的。”
站在一旁的伪维持会长见硬的不行,就来了个软的。他走近老冯跟前,拍拍肩膀说:
“冯老弟,共产党给你什么好处!你别拿自己皮肉来开玩笑了,皇军什么事都知道了,你不讲,到头来会吃大亏的,懂吗?”
听了伪维持会长的话,老冯恨不得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但还是忍着性子,顺着伪维持会长讲的话,故意说道:
“我干这差事,真是两头受气。皇军对我不信任,共产党要抓我,还有法子干下去吗?趁皇军在此,我把这村长辞了。”
日军中队长见硬软的都不行,气得脸紫唇青,于是咆哮着说道:
“共产党的王命进,快快的交出来!”
“王命俊?”老冯故意把这名字重复了一遍。
鬼子中队长没听出他的意思,补充道:“是的,他,共产党的交通站长!明白吗?”
老冯哈哈大笑起来,说:“皇军,你的说到哪里去了,王命俊是大大的良民,从生的下来就在家里,什么的站长,皇军的误会!”
“什么的误会,他在哪里,开路的开路!”
日军中队长叫几个日本兵用刺刀押着老冯,一起前往王命俊的家。这时,王命俊早已准备好了,他安详地坐在家门口等着敌人的到来。
鬼子中队长一见王命俊,就杀气腾腾地问:“你的王命进?”
“是,良民叫王命俊!”
日军中队长高兴了,立即命令旁边的日本兵道:“捆他的起来,开路!”几个日本兵一拥而上,把王命俊绑个结实,连推带拉的送到据点里去了。
为了营救王命俊,老冯串通了全乡的七个村长,并连夜赶到伪维持会长的家里求情。他们磨破了嘴皮,晓以各种利害,外加五只金戒指和五十块光洋的贿赂,伪维持会长才答应领头给王命俊打保状。
敌人拷问了王命俊一天,但坚强的王命俊没有招认半句话。日寇中队长正因为徒劳无功而懊怒,这时伪维持会长和老冯等人到来了,于是当着老冯他们的面,继续审讯王命俊。日军中队长一拍桌子,审问道:
“王命进,你什么的干活?”
“种田,作木工。”王命俊回话后,用手指着老冯和七位村长说:“太君的不信,就问问他们,我在他们的家里干过活。”
“是的,是的!他讲的是老实话。”老冯他们都异口同声地作证。
日寇中队长气得直用拳头捶桌子,说:“你们的通通的不准说话!”然后又转问王命俊:“你的说不说?”
“太君,我不是说过啦,良民的种田、作木工……”
还没等王命俊说完,日寇中队长就打手势说:“不是不是的,你是共产党大大的站长,是的不?”
王命俊神态自若地望着鬼子中队长,坚定地回答道:
“太君,良民的一贯种田、作木工,安分守己。共产党的站长,良民不懂,冤枉冤枉!”
日寇中队长见王命俊死不招供,暴跳如雷:“你狡猾狡猾的,打!”两个日本兵上去就要下毒刑。老冯走前一步,说:“太君,他是大大的好人,不能打他!”
日寇中队长见老冯护着王命俊,大发兽性,猛跳上去,一巴掌打在老冯脸上,接着把东洋刀抽了出来,放在老冯的脖颈上。可是,老冯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镇定地说:“太君,他是大大的良民,打他大大的冤枉!”七位村长也纷纷挺身而出为王命俊作证,并郑重表示如果王命俊不是好人,都愿以死担保。
鬼子中队长见村长们都以死作证,气得毫无办法,只好把手里的一张王牌拿出来。他向旁边的日本兵递了个眼色。日本兵下去,随即带了一个人上来。老冯定睛一看,这家伙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兴许就是那叛变了的交通员吧。
日寇中队长神气十足,“嘿嘿”地奸笑了两声,对那家伙说:
“谁是共产党交通站长王命进,老实招来!”
那叛徒只认识王命进,却不认识王命俊和老冯他们,他胆怯地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朝鬼子中队长摇摇头,说:“太君,他们都不是王命进!”
日寇中队长一听,便从椅子上跳起来,大肆咆哮说:“究竟谁是王命进?你们的给我说来!”
冯村长手指王命俊回答说:“太君,他就是王命俊!”
日寇中队长走到王命俊跟前,一把揪住王命俊胸前的衣服,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不是王命进?”
王命俊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我就是王命俊!”
日寇中队长又走到那叛徒跟前,气急败坏地骂道:“他说自己是王命进,你又说的不是,究竟共产党的交通站长在哪里?”
那叛徒不知底细,一时慌了神,口吃似的回答说:“太君,王命进的是交通站长,我是受王命进领导的,但这里没有王命进。”
那日寇中队长气得仁丹胡子直颤动着,把眼睛直瞧着那伪维持会长。伪维持会长因为受了贿赂,答应与几位村长联合担保王命俊,从他的个人利害关系出发,他当然也不希望眼前这个王命俊就是共产党的交通站长。于是,他指着那叛徒向日寇中队长谄媚地说:
“太君,这个人胡言乱语,欺骗皇军,良心大大的坏!”接着又指向王命俊说:“王命俊的正是他,我敢担保没错!”
日寇中队长一无所获,正在气头上,听伪维持会长这么一说,便走过去给那叛徒重重的两巴掌,骂道:“王命进的究竟是不是交通站长?”那叛徒吓得两腿在打哆嗦,一时有话说不出来。
这时,老冯从怀里拿出一本户口册,递给日寇中队长说:“这是我们村的户口册,上次皇军查户口时,都详细查对过了,请太君再仔细过目。”伪维持会长也拿出村长老冯往日送给他备考的一本户口册,递给鬼子中队长,作证说:“这里的一样,都写的清楚了。”日寇中队长把两本户口册对照起来看了一遍,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姓名王命俊,年龄四十五岁,职业务农,备考已领取顺民证,……”
鬼子中队长看完户口册,才知道“进”与“俊”是同音字,现在是把王命俊抓来了。他向那叛徒反复查对说:“王命俊的交通站长?”
那叛徒慌慌张张地回答:“是,王命进的站长。”
日寇中队长大叫大嚷地说:“王命进的没有!王命俊的有,他是大大的良民,不是交通站长,你对皇军说的假话,死了死了的!”老冯趁着敌人真假难辨之际,故意给日寇中队长添油加醋地说:“太君,他一定是受不了刑罚,胡言乱语的,欺骗皇军,良心大大的坏!”
那叛徒见鬼子发怒了,吓得魂飞天外,正想再作申辩时,只见日寇中队长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仿佛老鹰捉小鸡似的摔到了门外,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日本话,几个日本兵便把那叛徒拖走处决了。
老冯见那叛徒被带走了,才松了一口气。日寇中队长得不到任何证据,只好把王命俊放了。
王命俊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了革命的交通站,保证了我琼东、琼西地区的通讯联络,掩护了全村的群众。他的英雄事迹,在人民群众中广泛地传诵着!
四行之战
我军在澄(迈)、临(高)、儋(县)等县开展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抗日斗争,震慑敌胆,也从根本上动摇了国民党反共顽固派在琼西的统治。国民党顽固派为了维持它在琼西摇摇欲坠的统治地位,由保安第六团团长杨开东亲自率领两个营及澄迈、临高两县的反动游击大队,约一千余众,在日寇无力西顾的情况下,杀气腾腾地直扑我猛进大队驻地——四行村,企图出我不意,实行远途奔袭,一举消灭我军向琼西挺出的主力及其第四支队领导机关,扑灭琼西的抗日烈火。
情报传来,我第四支队长马白山同志,考虑到四行地处儋县、临高交界山区,为我军西部新开辟的抗日地区,近有陶江、清萍等乡,远可挺进白沙县五指山区,也可相机向儋、临沿海游击,因而敌顽与我争夺此地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要保住四行,必得先杀伤顽军的有生力量,打掉号称“天上雷公,地下杨开东”的凶焰。于是,支队部经过讨论决定,立即命令第一、第二大队,分别在九万岭和那大方向设伏,相机消灭敌人;并决定猛进大队(原第一支队第二大队,向西挺出后改归四支队建制)作为支队的主力,坚守四行,把敌人主力吸引住,最后相机歼灭敌人。
猛进大队第四、第五两个中队和大队部(欠第六中队)经过一夜紧张准备,天一亮便开始迎击来犯之保安第六团。战斗一打响就十分激烈,敌人很快就切断了我猛进大队与支队部的联系,形成孤军困守四行之势。
下午,第四支队第一大队奉命驰援四行,配合猛进大队,内外夹攻进犯之敌。但因敌人火力猛,地形不利,打了一阵便被迫后撤下来。
猛进大队副大队长陈有端,从四中队阵地回来,对政委符国奇说:“老符,看来敌人又要发起猛攻了。”他看到符国奇正在考虑着什么似的,便建议说:“我们是否把部队撤到村子里去,利用房屋作依托,有效地杀伤敌人。”
“不!”
“为什么?”陈有端为了说服符国奇,继续说:“总队领导在琼文时不是经常告诉我们,在平原地区作战,谁抢占村子就对谁有利吗?”
符国奇听着第四中队那边愈来愈急骤的枪声,摇了摇头:“现在敌人来势正凶,我们先得把它的凶焰打下去。”
果然,顽军正拚尽全力向我阵地猛扑上来,起先是正面强攻,继则两侧迂回,一时枪声震耳,喊声如雷。我军一直坚持到太阳下山,才在暮色苍茫中撤进村内,凭踞民房,固守阵地。支队一再命令:猛进大队要全力坚守四行,钳制敌人,配合第一、二大队合围歼灭进犯之敌。
夜里,战斗仍然在继续进行着。拂晓之前,我军重新作了战斗部署:由冯位才、何敦锦领导的四中队重点在村东北角上担任正面防御,由副中队长王统江率领五中队一个小队负责坚守村东南一侧阵地;余下第五中队两个小队,由中队长张博飞和指导员冯裕进带领,担任后线警戒,留作大队机动使用的预备队。
第二天,我军利用房屋作依托,有效地杀伤了敌人,敌人的几次进攻都被我挫败了。随着太阳愈升愈高,顽军的攻势愈来愈猛。扼守四行村东北角的四中队阵地,险象丛生,村前的第一排房子,正遭敌十几挺轻重机枪的火力猛烈的射击。房子那层薄薄的砖墙,象被剥了皮一样,一层一层地掉落下来,小小的射孔,一转眼就被敌人打成大窟窿。骄横的顽军依仗着他们的优势火力,蛇头鼠目,弯背弓腰地向前逼近,手榴弹一个接着一个地向我军坚守的房屋投进来。我军沉着应战,敌人的手榴弹扔进来,战士们就接着扔回去,简直象丢滚球一样,有的在敌群中开花,有的却在我们战士手中爆炸,浓重的硝烟笼罩着村子,大地震得颤抖着。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副大队长陈有端皱眉筹思着如何应付这万分危急的情势。一会儿,他抬头望了望村子的东北角,看见有一栋地主家的小楼房,居高临下地矗立着,那紧锁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他走去跟政委符国奇商量了一下,就马上命令第四中队把机枪扛到小楼上去,以猛烈的火力压住敌人。
第四中队长冯位才接到命令后,立即带领第一小队,扛着机枪登上那小楼房。战士们朝敌人阵地看下去,只见一排排的凶恶敌人,正在向我阵地进行猛烈的射击。一个顽军军官歪戴着帽子,衣袖挽得高高的,手里抡着驳壳枪,大喊大叫:“弟兄们,共军被我们的火力压住了,快冲呀!”战士们目睹这一群骄横的敌人,气得眼里喷火,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敌人打成肉饼。他们拧开手榴弹盖子,把机枪架到窗户口上,只听得中队长冯位才一声令下,一阵密集的机枪子弹和一排排的手榴弹雨点似的打在敌人的阵地上。毫无戒备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就象掐了头的苍蝇,到处乱窜,尸横遍地。
正面的敌人招架不住,便慌忙地撤下去了。可是,不久,两侧的敌人又悄悄地散开队形分割穿插过来,妄图切断我四中队与村中心的联系,然后集中力量围歼我四中队于前沿阵地上。
大队政委发觉敌人的企图,立即命令四中队马上往村子里收缩,以便与第五中队靠拢,形成拳头,全力据守更坚固的房子,以便大量杀伤敌人。
四中队大部已撤进村子里,踞屋为壕,顽强地抗击着进犯之敌,只有九班还迟迟没有撤退下来。原来九班的战士正聚精会神地用一根割竹笋的竹钩,向房子外面勾钓敌死尸身上的枪枝弹药哩!
这时,顽军正在疯狂地向村里挤,我军占领的阵地,一步一步地缩小,一栋又一栋房子,相继陷入顽军手中。
符国奇从前沿阵地匆匆忙忙赶到大队指挥所。他站在一幢阁楼上,用望远镜了望阵地周围的情况,又看了看手上的日本表。按照预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多小时,可是第一、二大队还没有赶到。这情况又发生了意外的变化。“报告!四中队右翼撤出了一栋房子!”一个传令员刚刚离开,四中队传令员小胖子又登登登地跑上楼报告另一个危急的情况。政委挥退了小胖子,用不肯定的语气自语说:“四中队担子太重了,该是用上大队预备队的时候了!”
“现在用预备队还早了些!”陈有端在一旁提醒了他一句。
这时,第五中队那个小队的东南阵地上,打得很激烈。他们已是第三次打退了敌人的冲锋,现在正迎击敌人的第四次冲击。看情况也该动用预备队了。预备队是由一个短枪排、两个步兵小队组成的一支精悍的队伍。政委和陈有端深知,这几十个人组成的预备队,若用得过早,就会象向激流中投去一片木屑,卷进漩涡里出不来。反之,如果用在节骨眼上,却能起到扭转战局的决定性作用。因此,他俩在使用预备队的问题上,是做到了慎中有慎的。
“好,再等一会。”政委同意陈有端的意见。
这时刻,每度过一秒钟,就象是度过一天那样的艰难。常言道:“事到万难须放胆”。符国奇毅然决定:“把机枪扛到我这里来,掩护预备队上!”
预备队出击之前,第五中队长张博飞已把队伍整理好,随时听候符国奇调遣。现在,符国奇对他们作紧急动员说:“同志们,你们是一块纯真的好钢,现在我把你们用在刀刃上。希望你们能一当十,十当百,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家有信心没有?”
“有!”战士们洪亮地回答。
“好!”政委满意地看着预备队的阵容,交代着任务说:“你们突击位置就在敌人的侧翼。从东南方向突击,向北面迂回敌人的后侧,以牵制敌人在村西北和东北的攻势。动作一定要快,要猛,给敌人来一个措手不及。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战士们干脆的回答声,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话音刚落,我军的机枪就集中火力压制顽军的火力点,掩护预备队出击。由张博飞和冯裕进各带一个小队的预备队,象两支利箭脱弦而出。符国奇站在阁楼上,向着预备队突击的方向望去,只见五中队指导员冯裕进带着那个小队和大队驳壳排从右翼冲进敌人的阵地。机动灵活的短枪手,一马当先,左右开弓,杀出了一条通路,风驰电掣地向敌人一侧迂回过去。
我军的突然行动,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伤亡惨重,但是他们吃了大亏之后,很快又镇静下来,纷纷有组织地向我反扑。两军都用最密集的火力射击,企图压倒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担负东南阵地作战任务的第五中队副中队长王统江负伤了,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脖颈,昏倒过去了。王统江醒来后,党支部书记见他血流如注,劝他退下火线。他说:“前后受敌,不能后退半步!”他和党支部书记分工,各守一方,硬是把敌人打了下去。这时大队部见五中队阵地打个火红,命令大队驳壳排排长吴志梓,带驳壳排调转头来,从敌人侧后猛攻一阵,这才把敌人压在牛车路上。
左翼阵地,两军对垒,烟尘滚滚,杀气腾腾。王统江一面用手堵住自己脖颈上喷出来的血泉,一面斜靠在树杆上,指挥战斗。他看到一股顽军从中间猛插进来,使劲地喊:
“三排长,加强左翼,挡住敌人!”王统江嘴巴上下噏动,血流得更凶,他干脆脱掉那件上衣,用它来堵住那喷出来的血水。
“老王,伤势这么重,下去吧!”党支部书记扑到王统江跟前,看他象血人似的靠在那里,再次催他退下火线。
“不行,情况这样危急,我不能下去!”
“下去,我来代替你指挥!”党支部书记叫看护员王琼波硬是把他背了下去。
整个阵地上,敌我犬牙交错地进行着争夺。双方拚了手榴弹,又喊话对骂。战士们听到顽军骂粗话,就来了火,高声叫道:“有胆的就上来!”党支部书记劝大家要耐心宣传我军团结抗战的方针。大家用尽力气,作阵地宣传,告诉顽军官兵,不要受他们长官的骗,要停止内战,枪口对外,坚持团结,反对分裂。一会,阵地上枪声静了下来,看来敌人士兵是不想打了。但不久,又听见顽军指挥官的责骂声:“听什么?给我开枪,打呀,冲呀!”阵地上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符国奇掌握两挺机枪,掩护部队出击。他在阁楼上鸟瞰全局,看到五中队出击之后,战斗中心向东侧转移,四中队乘机调整了部署,并夺回两栋房子,才稳定了局势。可是在五中队的阵地上,却象磁铁吸铁屑一样,把顽军象蝗虫般吸引过去。我军机枪扫射了一阵,敌人便倒下一大片;可是我军由于子弹有限,射手一改用点射时,顽军又蜂拥而上。
“部队拉来啦!”四中队指导员何敦锦走到符国奇面前报告。他奉命从四中队中抽出一个小队来增援第五中队。
“老何,现在东南角吃紧,你们从这里插出去。”符国奇用手指明部队突击方向之后,继续交代道:“敌人精疲力尽了,只要你们动作猛,击中敌人要害,马上可以扭转战局!”
“是I”何指导员答应了一声,部队便以最快的速度投入了战斗。
敌人果然是强弩之末。当我们这个小队一插进敌阵,击中敌人要害时,第五中队也乘机猛击一阵,敌人的进攻果然被我击退了。
战斗最艰苦的一天过去了。但我第一、二大队在外围被敌人挡住了,始终未能形成合围之势。支队鉴于内外两军无法协同的情况,便命令猛进大队突围。
第三天拂晓,猛进大队以一部分战士打先锋,端着机关枪开路,撕开了缺口,胜利突围。顽军眼看我军突围了,又气又恼,立即率众衔尾追来。我军牵着敌人鼻子跑了一个大圈子,把敌人引到九万岭地区,因为我第一、第二两个大队正集结在那里,见敌人上了当,便相机包围过来,消灭了敌人一个营。杨开东见一个营被我吃掉了,才无可奈何地偃旗息鼓缩回去。
四行战斗,我们挫败了五倍于我之敌,震撼敌胆,此后顽军再也不敢向我挑衅了。我军乘胜利之机,巩固了四行地区,开辟了大星、南辰、和盛等数乡的四里地区,大大地壮大了琼西的抗日游击根据地,为我军打进五指山区,打通昌江、感恩创造了有利条件。
日寇看到我军主力已分别向东西两路挺出外线,顾此失彼,只好结束了琼文地区的蚕食,把部队转向琼西、琼东,向我进行分期分区的蚕食扫荡。
这时,我军按照琼文地区反蚕食的经验,坚定执行“坚持内线斗争,开展外线作战”的方针,开展了新的斗争。第四支队在敌人一开始向西部蚕食时,由符志行率领的第二大队,在美格村打败了二百多名日军陆、空配合的围攻,杀伤敌人七十多名,胜利突出重围。接着,支队便派出一支先遣部队南下昌江县,把游击战争引向西南发展。
一九四三年秋,特委为了加强对全琼各地的有效领导,决定在东区、西区和南区成立三个专区的军政委员会,代表特委、总队部和琼府分别领导各专区军民进行新的反蚕食斗争。我便奉命到六连岭去,负责东区的领导工作。
国际盟友
那是一九四四年春天发生的事情。
那时,我第四支队在四行战斗后,集中在儋县大青山的草白村休整。有一天,一个老乡前来报告说:有十多个外国人要来找我们的部队领导人。
马白山支队长听到报告,便从支队部走出来,朝着老乡们平常乘凉叙谈的大榕树下望去,只见人们围了一大圈,真是象看新媳妇一样热闹。他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十多个身材高大、头发卷曲的印度人,他们正在亲热地和前来围观的人们打手势呢!
马白山弄清楚情况后,便走上去和他们一一握手、慰问。当懂英语的支队政治处主任江田把支队领导人介绍给他们后,他们的眼睛立即闪亮出喜悦的光芒。一个细高个儿、满脸胡须的人,象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高兴得跳起来说:“您好!我叫阿玛尔卡,国籍印度。”说着,再把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战友推出来,介绍说:“他叫潘南卡迪,国籍也是印度。我们俩是大家临时推选的班长和副班长。”他还把其余各人逐个作了介绍;末了,他以激动的声调说:“我们今天有机会见到在你们这个地区坚持抗日斗争的部队负责人,感到非常荣幸!”
马白山和江田等同志当即请他们到支队部。给他们吃过便饭,喝足了水后,便亲热地和他们交谈起来。他们沉痛地叙述了自己所走过的一段历程:他们家都在印度的农村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到盟军中服役的,前年跟盟军去澳大利亚与日本侵略者作战时被捕;在集中营里住了几个月后,便被押运到中国琼崖来当劳役。他们忍受不了非人的生活,便趁日寇看管不严的机会,夜间偷偷地从那大日军据点里逃跑了出来……
马白山同志听了他们的不幸遭遇,便亲切地对他们说:“我们都是反对侵略战争的,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我们热烈欢迎你们来参加中国的抗日战争。”江田同志把马支队长的话翻译了一遍,他们听了,都高兴得纵声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我们这支抗日部队里头就多了一支盟军。支队部还把它正式命名为“国际战斗班”,任命阿玛尔卡为班长,潘南卡迪为副班长。
“国际战斗班”是在支队部直接领导下的一个特殊的小分队。他们跟我们部队一起,过着艰苦而紧张的战斗生活。然而,他们毕竟是外国人,对我们这里的险恶环境和艰苦生活,一时是不容易适应的。就拿吃东西的例子来说吧,当时,由于敌人封锁,加上自然灾害,部队供应非常困难,这样,隔三两天就要吃一次野菜。吃野菜是我们部队的常事,但外国盟友就吃不惯。因此,支队领导也就尽量设法给他们以特殊照顾,不管我们的生活条件多么困难,也得想方设法让他们生活得好一些。我们部队驻地周围村庄的老乡,对他们也备加关怀,经常把好吃的东西送给他们。老乡们知道他们喜欢把红片糖当巧克力糖吃,就自动地一家一户、一点一滴的把剩余下来的红片糖集中起来,送给他们。而这些国际盟友对我们也是很体谅的。他们看见我们部队生活这样艰苦,却如此照顾他们,心里就感到非常不安,经常向支队领导提出,不要把他们当成特殊兵看待,不要给予他们过多的照顾。
有一次,我们部队宰了一头牛,支队领导知道盟友喜欢吃牛肉,就交代炊事班的同志多给他们留一点。开饭时,他们见到每人一碗香喷喷的牛肉,可高兴啦!可是阿玛尔卡和潘南卡迪发觉,部队有这么多人,只宰了一头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牛肉呢?于是跑到我们部队的战士吃饭的地方一看,只见我们部队不论干部战士,每人碗里只有一小块牛肉加一点盐。这时,他们全都明白了,原来是支队领导和同志们对他们的特殊照顾。他们含着眼泪激动地对江田同志说:“我们也是你们部队里头的战士,你们这样照顾我们不合理,我们有意见。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给我们这样的特殊照顾了。”
江田同志给他们解释说:“你们是我们的朋友,中国的抗日军民对朋友总是热情相待的,希望你们不要客气!”
阿玛尔卡赶忙说:“我们衷心感谢和爱戴中国的抗日军民!不过,你们要懂得,我们是你们部队的战士,不是客人啊!”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会心地笑起来。
把我们不同祖国、语言相异的人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就是世界革命人民共同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正义事业。这些国际盟友与我们的战士之间的深厚友谊,并不受语言所限制,彼此之间相处得非常融洽,一有机会就进行互访活动。国际盟友请我们的战士教他们唱抗日革命歌曲;我们的战士则请他们教英语。他们还和我们的战士集中在一起开文娱晚会,表演各自的精彩节目。江田同志还经常给他们讲世界人民反对侵略战争的形势,讲我八路军、新四军和琼崖纵队打击日寇的故事。他们喜欢锻炼身体,我们的战士还抽空在山沟里开出一块小操场,给他们专用。在平时交往中,由于他们的名字复杂难记,称呼很不方便,我们的干部战士就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把他们姓名的第一个字当作姓氏来叫,如称阿玛尔卡为老阿,称潘南卡迪为老潘。他们听到这些亲热的称呼,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们部队的战士和这些国际盟友相处,虽然一向都是很融洽的,但由于语言不通,有时也产生一些矛盾。说起这些事情是非常有趣的。有一次,我们部队去伏击日寇军车。当时,支队领导考虑到这个任务很危险,没让他们参加,部队行动时也不让他们知道。后来,部队伏击取得了胜利,缴获了日寇一大批武器和物资。那一天早晨,战士们扛着战利品凯旋归来,阿玛尔卡和潘南卡迪等人知道后,便一股劲地跑来参观。突然,阿玛尔卡从缴获的一大堆战利品中,拣起了一支短枪,满脸怒容,哇啦哇啦地大发起脾气来。这阵子,我们的干部和战士误会了,以为是他想要这支短枪,而我们没主动送给他,使他发怒了,于是赶忙去找江田同志来作解释工作。可是江田同志一了解,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原来是他们对我们部队去执行伏击日寇军车的任务,没有通知他们参加,他们因此对支队领导有意见了。他们对支队领导提意见说:“我们是你们队伍里的战斗员,为什么打仗不要我们参加,你们剥夺我们抗日的正当权利,我们非常不满意!”误会终于搞清楚了,大家都乐得哈哈大笑。
事后,阿玛尔卡和潘南卡迪仍一直坚持认为,他们是我们部队的战斗员,打仗是他们的权利,一定要让他们参加,这件事情不能不了了之。他们一再严肃地对马支队长请求说:“消灭敌人是我们的共同使命,不能有国籍之分,希望你们今后把战斗任务交给我们!”这些话充分表达了反法西斯战士的共同心声!
从此以后,我们处处注意他们的情绪和要求,除了在生活上给予他们照顾外,还注意在战斗中发挥他们的作用。有一次,支队部决定袭击那大日寇据点。他们知道后,便集体到支队部请求说:“我们十多个人是从那大逃跑出来的,那里的情况我们熟悉,我们给你们当向导!”
马白山同志见他们的要求非常恳切,而且决心很大,便批准了他们的要求。这可把他们乐坏了,个个高兴得又搂又抱,互相抬起来往上抛。
在执行任务中,他们亲眼看见沿路村庄被敌人烧得只剩下颓墙断壁,残砖破瓦,便气愤地骂道:“法西斯,野兽!”他们对帝国主义的侵略也是身受其害的,眼前的所见所闻,很快就引起他们的联想。潘南卡迪对江田同志说:“在世界上,有很多国家受到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人民也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我们恨透了日本侵略者,我们和你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坚决为受苦受难的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报仇雪恨!”由于对敌人有着深仇大恨,他们在战斗中表现得很勇敢。有的与我们的战士一起割敌人电线,有的带路摸敌人哨所,活捉敌人哨兵。在他们的参加与配合下,这次战斗任务完成得很好,支队领导表彰了他们。
抗日战争时期,在琼岛西线,还有不少国际盟友被日本侵略者俘虏后来到琼崖,押在石碌矿山挖矿。当时活动于昌江县的我军第二支队,也先后接待和收容过一批逃跑出来的国际盟友。他们大部分是澳大利亚人、新西兰人和印度人。这些国际盟友,都为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们的名字永远铭刻在中国人民的心里。
抗日战争胜利后,我们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派专人把他们送到香港转回国去了。这些国际盟友临别时,激动地对我们说:“我们热爱中国,热爱中国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抗日军队。我们到过世界的许多战场,象你们这样能吃苦、会打仗的军队,却从没见过。我们从你们中国抗日军队的身上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们回国以后,一定把中国人民的友谊告诉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我们同你们的珍贵的战斗友谊,象松柏一样万古长青!”
附注
①海南话,小孩子的意思。 ①日语:香烟。
知识出处
《琼岛烽烟》
从延安到琼崖、胜利的回顾、面迎逆流、在反扫荡的日子里、开展外线作战、旋战五指山等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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