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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面迎逆流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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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琼岛烽烟》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4511
颗粒名称:
第三章 面迎逆流
分类号:
K265.1
页数:
31
页码:
58-86
摘要:
本章主要介绍了在敌后巡礼中所见所闻。作者到达大昌乡观看了琼侨服务团演出的话剧,并对该团体的进步性进行了评价。回到琼山县时,目睹了地方干部和第一支队的干部就反击顽固派挑衅是否进行争论的情景。作者在美合抵达后,目睹了战备工作的紧张进行和与国民党的谈判破裂情况。
关键词:
美合
游击队
革命
内容
敌后巡礼
我在美合根据地仅住了一段很短的时间。由于国民党反动派到处制造磨擦,挑动内战,团结抗战的局面随时都有被破坏的危险,国共之间随时都有厮杀火并的可能。为了掌握情况,便于指挥部队行动,当好冯白驹同志的助手,我便要求到琼(山)文(昌)地区去搞调查研究。特委和总队部批准了我的要求。
一九四〇年初冬,我在老交通的响向导下,经澄迈向琼文地区出发了。走出美合这个狭小天地,我越发觉得情势的险恶。侵琼日寇正在加紧对国民党进行新的诱降活动。他们通过大汉奸、伪琼崖民众自卫军司令詹松年,暗中与国民党琼崖守备司令王毅勾搭,并以三百万元的巨款收买国民党保安部队,一个敌、伪、顽合流,共同反共的买卖已经拍板成交。在琼崖各地,国民党反动派对我党的政治压迫和军事进攻,也日益加剧。他们强令解散经国共两党双方协议组成的党政督导处①,无理解除我临高县游击队一个班的武装。早在这年八月间,他们就以法西斯手段,暗杀了归国支援抗战的琼侨服务团团长符克和地方公正人士韦义光先生。与此同时,各县的“蒋记”游什部队,也公开进入我游击区,残酷杀害我地方党政干部和革命群众。国民党阴谋发动内战,破坏抗日,弄得民怨沸腾。
我们在老交通员的引导下,由澄迈经琼山,向文昌出发。我们秘密通过国民党设置的许多关卡,走了不少乡村。在那里,我目睹耳闻,国民党政治腐败,经济凋敝,民不聊生。在他们统治地区的人民,对许多问题急于求得答案:在国家危亡之秋,国民党为什么不抗日,反而反共?怎样才能坚持长期抗战,取得最后胜利?扭转危机,究竟依靠谁?他们把希望寄托于中国共产党,寄托于琼崖抗日独立队,寄托于我敌后抗日民主政权。
经过长途跋涉,在一个傍晚时分,我们终于到达了中共文昌县委的活动地区——宝芳村。当晚正碰上中共文昌县委在这里召开几千人的群众大会。我们顾不得饥饿和劳累,立即参加了这个空前盛会。县委书记王月波和县委干部詹庸同志热情地向我们介绍筹备召开这个会议的经过和目的:那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情,因为国民党文昌县政府在我党统一战线的感召和广大革命群众的压力下,接受了我党提出的“团结抗日”的主张,宣布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琼崖国民党当局把他们的行动,视之为“叛逆”行为,立即下令解散国民党文昌县政府,并禁止我党在该县进行政治活动。中共文昌县委对国民党肆意制造磨擦,扩大内战的阴谋,予以坚决的揭露,并决定在宝芳乡召开群众大会,由各区、乡派出自己的代表,选举产生文昌县抗日民主政府,动员群众掀起抗日高潮。
中共文昌县委在这样关键时刻,召开这个大会,是非常适时和必要的。这个群众大会开得非常隆重。来自南阳、大昌、潭牛、昌洒、水北等乡的五千多群众,站满了整个会场,连会场的主席台上都挤满了人。人们肩摩踵接,项背相望,口号声、欢呼声,把会场的气氛搞得非常热烈。会议高举团结抗日的旗帜,充分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愿望。中共文昌县委的王月波、詹庸等同志在大会上讲话,揭露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阴谋,重申我党“坚持团结,反对倒退”的方针,号召全县爱国人士,紧急动员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坚决同日寇作殊死的斗争。许多代表和爱国人士也上台讲话,希望国民党当局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悬崖勒马,迅速回到团结抗日的道路上来。他们还警告国民党当局,如继续坚持其反共反人民的反动立场,恣意违背人民团结抗战的愿望,扩大内战,必定自绝于国家和民族,最后必定逃脱不了人民的惩罚!
大会最后宣布成立文昌县抗日民主政府,并选举詹庸同志为县长。文昌县抗日民主政府的成立,是继一九二七年陵水县苏维埃政府以及全琼苏维埃政权之后,由我党领导的岛上第二次夺得县级以上政权的历史事件。她标志着琼崖人民的抗日斗争向前推进了一步。
大会结束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人们向四面八方散去,山村又恢复了固有的平静。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我的心却象海涛一样翻卷着。刚才会场上许多动人心魄的场面,还不时浮现于我的脑际。我记得有个中学教师在大会上发言时,以极其慷慨激昂声调高喊着:“……我们是中国人,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们国土,杀害我同胞,我们有抗日的民主权利。但是,我们要求抗日的呼声,为什么要受到当局的压抑呢?……”从这里我体会到当前国内民主与反民主的斗争,仍然是贯串着抗日战争的全部过程的。由于国民党反动派不愿意发动人民参加抗日战争,不愿给人民以民主的权利,不愿意进行彻底的政治改革,不愿意清除其内部的亲日投降派的势力,从而激起了广大爱国同胞的强烈不满。要彻底扭转这种局面,我们就必须坚决执行我们党提出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用极大的力量,放手发动抗日的群众运动,组织千百万人参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争取民主权利,使抗日战争不仅具备鲜明的民族的性质,并且具备深刻的人民的性质。
这一夜,我兴奋得忘记了白天走路的疲劳,一直向詹庸、王月波同志了解情况。他们虽然和我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他们毫无拘束,就象老熟人一样,无话不谈。他们向我汇报情况和工作,我也向他们传达党中央的有关指示,一直谈到晨鸡报晓,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房东符大伯和他的老伴,为我们忙得团团直转。符大伯在外面给我们放哨,符大妈在厨房给我们弄食的。她见我们的工作谈得差不多了,便从伙房里端出一盘切好了的文昌鸡,放在我的跟前,说:“庄同志,看你们一夜没睡,现在该吃一点东西啦,吃饱了才有劲跟敌人斗呀!”
我看着跟前这一大盘文昌特产肥鸡,心里十分感动。我知道,这一带的老百姓平时是不杀鸡的,除了年关节日或者有十分亲热的亲戚来了,才会杀鸡招待。符大伯一家把我们看作亲人一样。我感激地望着符大妈,说:“大妈,现在是困难时期,你怎么把鸡姆杀了招待我们呢!”
符大妈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亲切地说:“庄同志,你们打日本鬼子,为〓人①报仇,别说是一只小鸡姆,就是一头大牛,大妈也舍得杀来慰劳你们呀!”她那贴心而又诙谐的话,把我们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
我饮着符大伯酿的地瓜酒,细嚼着文昌白切鸡,一字一句地品味着符大妈的话,这是革命人民群众的心声啊!
几天以后,我告别了符大伯一家以及宝芳乡的老乡们,在王月波同志的陪同下,沿着琼东北平原走了一圈。我深深地感觉到,琼东北地区的抗日群众运动形势很好,人民群众日益觉悟起来,从农村到海港,到处都进行着积极的广泛的对敌武装斗争。在南阳、潭牛等乡,我亲眼看见周围数十里的人民群众,不论男女老幼,都踊跃地走上抗日斗争的前线。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地和战士们并肩作战,妇女、儿童在路口上站岗放哨;到处是挑担、送物资支援前线的青年人。我军对敌发动攻击时,乡亲们便来抬担架,救护伤兵,送粮送饭;我军打完仗下来休息时,乡亲们便演戏唱歌、组织慰问,妇救会的会员便来到队伍里,帮助战士洗补衣服。这些动人心腑的群众抗日斗争场面,给我留下了极其难忘的印象。
有一天,我和王月波同志来到潭牛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早就在那里等候我们的区委林书记,向我们汇报他们这个区的斗争情况。汇报刚一开始,房东阿婆走进来,倾身在林书记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林书记皱眉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家伙,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然后低声对阿婆吩咐了几句。
“什么事?”王月波好奇地问了一声。
“江祥风来了,他要见我。”林书记说。
“江祥风?”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我一踏上这块英雄的土地,就听到人们传颂着他的英雄事迹,他这响亮的名字,便因此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早就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他,便把阿婆喊住,回头向王月波他们建议道:“先见见他也好,回头我们再谈工作。”
他俩同意了我的建议。不多久,阿婆把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带了进来。他个子矮小,前额突出,嘴唇厚厚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墨黑的眉毛底下闪烁着坚毅、智慧的光芒。他一进来,就把手伸向林书记说:“老林,给子弹呀!”
“哈哈,真是馋猫又碰上了死老鼠啦!”林书记得意地笑了起来。其实,林书记早就知道,江祥风前些日子在国民党的破碉堡里,翻出了一支打不响的左轮枪,经他七弄八弄,好不容易才修理成了一支单响。他拿这支手枪,给了鬼子不少苦头吃。可惜就是缺少子弹。为了这件事,他跑了多少地方,也找不到一颗子弹,只好“光顾”林书记来了。林书记继续诙谐地逗他说:“我又没设兵工厂,找我也没用。”
江祥风也不管有客人在场,一味缠住他。我和王月波见他象一个稚气十足的孩子,憋不住笑出声来。林书记随即用手指着我和王月波,打趣地对江祥风说:“喏,你向他俩要去。他们子弹大大的有!”
这一来,江祥风倒有点拘谨地回过身来望着我们。我见他那个样子,笑着问他说:“你用的是什么枪?”
“喏,我说不出它的名称!”他从裤头里掏出那支宝贝手枪,递给我说:“你看。”
我接过来一看,枪身已被锈蚀了许多麻子眼儿,但还能用。我比了比口径,顺手把枪交还他,然后将我手枪用的子弹拿出十五发送给他说:“给你!不过,一粒子弹得缴给我一个鬼子,嗯,不大便宜吧?”
“我也换得来!”江祥风喜出望外,伸手接过子弹,向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出门走了。
江祥风走了以后,林书记便给我们讲述关于他同敌人斗争的故事。
有一次,我独立队黄中队长奉命潜入日寇潭牛据点,打算偷取鬼子的机关枪。因为江祥风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上级决定派江祥风配合他们行动。
日寇的守备队,驻在镇西的一所小学校里。为了安全,日寇强迫学校周围的老乡搬走,学校里面搭了一个高高的瞭望台,监视着周围的动静,还养了一条军犬,张着血口,日夜在院内巡逻。入夜后,江祥风领着黄中队长他们偷偷地摸到据点附近,隐蔽起来。可是,这一夜敌人却加强了戒备,巡逻兵一组接着一组来回游动着。原来那条军犬嗅到了异常征候,不停地狂吠着,因而引起了日寇的警觉,连夜采取了戒严措施。这样一来,就使得黄中队长他们白跑了几十里路,天亮前不得不撤离据点,偷袭失败了。
江祥风把独立队送走后,心里十分难受。怎样才能偷取敌人的轻机枪和狠狠教训敌寇一顿呢?江祥风整天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后来,他终于把办法想出来了,立即去找林书记汇报自己的想法。林书记听了,认为可行,再三嘱咐他一定要慎重、细心,与有关同志密切配合好,防止发生意外。他自信地说:“林书记,放心吧,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一天,江祥风化装成为一个疯子,装得疯疯癫癫的样子,混进了潭牛镇。他悄悄地溜进了一个姓龙的老寡妇家里。这里距离日寇据点很近,是我党地下的一个联络点。
江祥风问寡妇道:“大妈,厨工来过这里没有?”,厨工姓李,是我们派到敌人据点里去工作的。
“来过。”老寡妇从米缸底下掏出一张纸条,交给江祥风说:“他留下这封信,要我转交给你。”
江祥风打开一看,纸上写着几个字:“今夜鬼子醉酒后即可动手。”后面还详细地画着鬼子据点内的地形图。老寡妇知道江祥风晚上要执行任务,赶紧到厨房弄饭给他吃。
夜深了,江祥风不声不响地爬上挨在学校旁边的椰子树,向据点内投进了一块肉后,又从椰子树上溜了下来。不久,就在他投掷东西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军犬的黯哑的呻吟声。跟着,在李厨工的掩护下,他象猫一样敏捷,迅速地翻过了墙头,钻进了敌人的据点里。
江祥风靠着李厨工的指点,敏捷地向搁置轻机枪的房子走去。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们赶紧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原来是一个日军勤务兵扶着那个喝得东倒西歪的日军守备队长,走进一间房子里去。敌人走过后,他俩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几间充满鼾声的寝室,摸进了一间平常搁置机枪的空房子里。说来也真不巧,不知什么时候敌人已把那挺机枪挪走了。这种意外的情况,使江祥风一时懊丧地怔在那里。他跟着厨工正想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发现房子的另一头,有五、六支三八步枪放在枪架上。他俩于是迅速地把枪取了下来,背在肩上,就往外走。一不做,二不休。心雄胆壮的江祥风与李厨工轻轻地商量了一下,又迅速地摸进了日军守备队长的房间,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尖刀,勇猛地插进了躺在床上的醉醺醺的日军守备队长胸膛……
我和王月波同志听完区委林书记的介绍,都深深地被这个英雄事迹所感动。是啊,中华民族历来具有不甘屈服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顽强的反抗精神,蕴藏着巨大的革命积极性,只要有革命党的正确领导和正确路线的指引,它就能象火山爆发一样,充分发挥出来。象江祥风这样纯朴的农民,饱遭国民党反动派的压迫和日本帝国主义的蹂躏,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一旦觉悟起来,就会变成威震敌胆的英雄人物。象江祥风这样的英雄事迹,在琼崖各地,还有很多呢!
归侨儿女
我和王月波等同志离开潭牛,来到大昌乡。在那里正碰上琼侨服务团的同志开文艺宣传晚会。来参加晚会的乡亲特别多,戏台子的周围都挤满了人。我们很难挤得进去,只好在很远的地方蹑起脚尖往台上看。
晚会演出的是话剧《放下你的鞭子》。演员们很卖力气,演出非常成功,不断博得台下观众的热烈喝彩。我边看边对王月波同志说:“你们这里的人材不少呀!”
王月波同志向我介绍说:“这些演员是不久前从南洋回来的琼侨服务团的同志。现在扮演小姑娘的那个演员名叫何秀英,是个知识青年。她很会演戏,群众都非常喜欢看她的演出!”
提起琼侨服务团,我倒想起了这个进步团体的来历。
早在抗战初期,周恩来同志就很强调做好海外的统一战线的工作。他对海外广大爱国华侨捐献金钱和物资支援八路军、新四军,对归国华侨青年要求参加抗战的爱国行动,给予极大的鼓励和支持。他曾指示在香港工作的廖承志同志积极做好向海外华侨募捐的工作。他在百忙中还抽暇多次热情会见归国侨领陈嘉庚、司徒美堂等先生以及南洋总会等侨团代表,并安排他们去延安观光、访问。中共南方局和琼崖特委也经常派人做海外侨胞的工作,发动他们支援祖国的抗日战争,从而极大地激发了广大爱国华侨支持和参加抗日的积极性。
在海外,特别是在东南亚国家和地区,从琼崖去的华侨是很多的。他们绝大多数是被压迫和被剥削的劳动人民,在国内受着反动政府和剥削阶级的种种迫害,在国外受着资本主义和殖民主义者的百般奴役、欺凌,真是有苦难诉,有国难回,陷于水深火热的悲惨境地。因此,他们对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政府,怀着极大的愤恨,热切地希望能有一个独立、民主、自由和富强的祖国,强烈要求革命。“七七事变”后,特别是他们的故乡琼崖沦陷后,他们日日夜夜都为祖国的兴亡、亲人的安危而担忧着。他们在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感召下,先后成立了“抗日救亡后援会”、“援冯抗战委员会”等进步组织,并通过他们在马来亚办的《琼潮报》、在星嘉坡办的《南侨报》、在泰国办的《全民报》等,大力宣传我党的抗日主张,揭露国民党降日反共的罪恶阴谋,介绍我党领导的琼崖抗日独立队的战绩。他们发动广大爱国华侨捐献金钱、寒衣、医疗器械和药品等,从海外运回琼崖,支援我党领导的独立队。他们还动员一大批华侨青年参加“南洋英属琼崖华侨回乡服务团”(简称琼侨服务团),携带大批物资,取道香港,偷渡来琼,直接投身于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革命战争的洪流。他们来到琼崖后,立即分成五个工作队,深入农村和山区,慰问抗日部队,向群众进行抗日宣传,还给抗日军民看病治病。
但是,国民党反动派对琼侨服务团归国参加抗日战争,恨得要死,怕得要命。他们千方百计地限制琼侨服务团的活动,不准琼侨服务团到国民党统治区宣传抗日,不准琼侨服务团支持琼崖抗日独立队;甚至采取极其卑鄙的手段,将正在向群众进行抗日宣传的琼侨服务团,武装驱逐出他们的统治区。琼侨服务团曾经派出一位副团长和部分团员,携带一批物资前往国民党琼崖专员公署交涉。厚颜无耻的专员吴道南把东西接过去之后,却板起面孔把他们训斥一顿。他还迫令琼侨服务团听从他的指挥调动,要琼侨服务团停止一切抗日宣传活动,立即离开琼文地区,搬到五指山区的保亭、乐东、白沙等地区去。琼侨服务团据理予以驳斥和揭露。吴道南竟然给琼侨服务团扣上什么“煽风点火,蛊惑人心”的罪名,将其人员送到定安的翰林市进行所谓“整肃”。
翰林市是国民党的特务机关所在地。过去不知有多少爱国人士和革命群众,因为对国民党丧权辱国的无耻行径表示不满,要求抗日,而被抓到那里去“整肃”,受尽种种折磨至死。因此,人们都把他们这个特务大本营称之为“活牢狱”。琼侨服务团的同志被抓到那里去以后,吴道南对他们软硬兼施,妄图威迫利诱他们放弃抗日主张。当琼侨服务团拒绝他这一套时,他就强加罪名,百般虐待,甚至把该团的骨干关进秘密牢房,进行迫害。
在琼侨服务团受到了残酷迫害的紧急关头,我党大力开展营救活动,一方面在社会上大力宣传琼侨服务团的爱国行动,公开揭露国民党的罪恶阴谋,争取社会公众的同情和支持;另方面,利用吴道南与王毅之间因对华侨捐资分赃不匀而发生矛盾的机会,暗中派人做王毅的工作。
王毅是国民党琼崖守备司令,为人阴险狡猾,爱财如命。他对处理琼侨服务团的问题上,留有一手,原由有两点:一是他知道琼侨服务团在本岛和海外具有很高威望,如杀害琼侨服务团的成员,势必引起国内外公众的舆论谴责,造成今后很大的麻烦;二是他知道琼侨服务团从国外携带回很多物资,有利可图。如果作个人情,把琼侨服务团的人放走,就可捞到名利双丰收的好处。经过我们的工作,王毅于是同意放走琼侨服务团人员。
琼侨服务团的同志被放出来以后,一方面派人回到海外向亲人汇报情况,公开揭露国民党反共反人民的滔天罪行,在国外造成舆论;另一方面继续深入到沦陷区宣传抗日,发动群众支援我敌后抗日独立队打鬼子,保卫家乡。他们还跟随我军开展战地救护活动,给伤病员包扎伤口,送医看病。他们的革命行动受到我广大抗日军民的热烈赞扬。
日寇为了全占琼崖,集中力量对付我琼崖抗日独立队,加紧对国民党进行逼降诱降。这样,琼崖的抗日斗争,面临着一个严重的局势。在这一严酷环境下,何去何从的问题,正考验着琼侨服务团。可是,琼侨服务团的同志无所畏惧,表现了最大的勇敢和坚定。他们信赖共产党,坚信抗日战争一定会胜利,积极投入到艰苦的斗争中去。他们扎根在广大人民群众之中,与人民群众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他们中有不少团员,亲人在海外,无家可归,无亲可靠,得不到家庭的温暖。而当地群众却把他们当成亲人看待,节吃省用,给他们在生活上以无微不至的照顾;有的还认他们为干儿女。有的团员被敌人包围时,群众便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们救出来。就在不久以前,在文昌县大昌乡就发生过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
琼侨服务团有个女同志,住在一位贫农李大娘的家里。大娘的儿子是我独立队的一名战士,在一次战斗中壮烈牺牲了。李大娘身边无儿无女,便把这位女同志认作干女儿。说是干女儿,其实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亲。
有一次,日寇突然包围了村庄,把全村老百姓都叫到外面来。一个日军军曹杀气腾腾地走到李大娘跟前,指着那位女同志问:“她是你的什么人?”
李大娘沉着地回答:“是我的女儿!”
狡猾阴险的鬼子军曹奸笑着说:“不,不,她是琼侨服务团的女共产。”
李大娘坚定地回答:“她是我的女儿!”
鬼子见李大娘不肯承认,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先是抬手把李大娘打得满脸青肿,后又拉出东洋刀搁在李大娘的脖子上,威胁地说:“你的说不说,死了死了的!”
李大娘脸无惧色,还是那句话:“她是我的女儿!”
鬼子气极了,扬起东洋刀就要往李大娘脖子上砍下去。就在这一刹那间,许多老乡挺身而出,向鬼子证明说:“太君,这姑娘是李大娘的女儿,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看见她是在大娘的怀里长大的。”
鬼子没有办法,只好把李大娘放了。
日本鬼子抓不到琼侨服务团,就暗中买通了吴道南,派出特务行凶,杀害琼侨服务团的同志。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连续发生两起暗杀琼侨服务团的政治事件。他们先在文昌县暗杀了该团的司务长,接着又在定安暗杀了该团团长符克先生。
国民党顽固派的暗杀活动,并没有把琼侨服务团吓倒。他们纷纷举行各种集会,公开揭露国民党的法西斯暴行,表示决不在国民党顽固派暗杀的威胁面前动摇,坚决把支援祖国的抗日战争进行到底。他们忠贞爱国的革命精神,得到了广大爱国人士和抗日军民的同情和支持。琼崖特委就国民党暗杀琼侨服务团的卑鄙行为,曾经多次向国民党顽固派提出严重抗议,要求他们严惩杀人凶手。
只有共产党能够救中国。琼侨服务团通过斗争的实践,终于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他们在斗争中进一步认清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狰狞面目,彻底丢掉了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幻想。把坚持抗战,扭转危机的希望寄托于共产党、独立队和我敌后抗日民主政权的身上。不少团员纷纷投奔我党我军的怀抱,拿起枪杆子,直接参加了琼崖抗日独立队,为拯救民族危亡,走上了抗日战争的前线。琼侨服务团的光辉名字和业绩,永远载入琼崖革命斗争的史册,铭刻在人们的心里。……
晚会演出结束后,我在热烈的掌声中会见了琼侨服务团宣传队的同志。我热情赞扬他们说:“同志们,你们的表演很成功!我祝贺你们!希望你们继续为祖国的抗日战争勇敢战斗!”
何秀英同志激动地说:“谢谢领导的鼓励。今后我一定继续努力工作,为打败日本侵略者贡献自己的青春!”其他同志也表示说:“请领导同志放心吧,华侨和祖国永远心连心,我们深知国家不强之可耻可痛。我们决心为保卫自己伟大的祖国和民族战斗到底!”
“华侨和祖国永远心连心!”这是我们千千万万海外侨胞强烈的心声。它久久地萦绕在我的耳畔,我凝神沉思着:祖国啊,华侨的母亲!侨居海外的儿女都热爱你!为了你的独立、自由和富强,中华儿女正在英勇地作战啊!
奋起自卫
文昌之行结束后,我便折返琼山县看望驻在那里的部队。
我跨进第一支队部的门槛时,正遇着支队长吴克之和其他领导同志在开干部联席会。琼山县的地方干部和第一支队的干部,济济一堂,吱吱喳喳地争论着什么。主持会议的吴克之同志,一边起来跟我握手,一边给我让坐,说:“老庄同志,你来得正是时候,请你决定吧!”
“决定什么?”从中间插了一杠,我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屋内的人还在激动地争辩着。我终于听出大家争论的焦点是要不要反击顽固派挑衅的问题。看来,最近一个时期,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动武装有意侵入我军控制地区进行挑衅的活动,已经激起了广大干部和群众的义愤了。
我不想打断大家的发言,一面注意着大家的辩论,一面听着吴克之同志介绍今天会议的议题和大家争论的中心问题。
“一定要打!”一个叫做符大千的干部,他精干利索、有棱有角的,正捶着桌子大声嚷着:“我们不能睁眼瞅着顽固派糟蹋群众,更不能容忍他们骑着我们脖子拉屎。”
“对!我们应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一个农民装束的乡干部表明态度后,一板一眼地说:“光是我们那个五十多户的村子,就有十几户人家遭受祸害……”他掰着指头一口气地数落着:吴大婶的牛被抢跑啦;张老汉的家被抢劫啦;刘二的媳妇遭侮辱啦……最后,他激动地说:“我们再不打,粮食叫他们抢走了,老百姓没有食的,我们部队也只好喝南风了。”
从表情和语气里,我看出了这位乡干部对于国民党顽固派频繁的寻衅行为实在无法再容忍了。这些乡干部是真理的见证人。他们处在敌后最前线,看得最清楚。最近一个时期,他们不仅亲眼看到国民党的罪恶阴谋活动,而且自己也经常处于敌人的直接威胁之下。他们迫切要求我军伸张正义,给这些破坏抗日、制造反共磨擦的家伙予以狠狠的回击。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在座的另一名干部提出了反对意见。他忧心忡忡地说:“当前的主要矛盾是民族矛盾。打国民党岂不正好给日寇以可乘之机?”
“不是我们打不打,而是国民党顽固派要打。你说怎么办?”符大千反驳道。
“我看还是忍耐一下为好,不然打起来破坏了统战关系,那可就成了大问题。”那个干部还是申辩着。……
主战的和主和的辩论十分热烈,开始是慢慢的发言,后来,渐渐变成了大声争论。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暗暗地想,我们有些同志还没有很好地领会党中央的指示精神,对国民党反动派进攻的严重性认识不足,因而缺乏对付反动派进攻的精神上的准备和组织上的准备。这个问题如不及时解决,是要吃大亏的。于是,我轻声问吴克之同志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看是非打不可的。国民党顽固军已多次抓我交通员,还到我抗日地区来开枪杀害我群众多人,不打,我们就要脱离群众。”吴克之同志心中有数地说。
正在这时,交通员送来了一份我地下党员弄到手的印成文件的国民党内部通报,内容是蒋介石关于“剿共”的密令。我随即交给大家传阅。这样一来,大家好象吞了萤火虫一般,心里明亮了。这时,一双双眼睛都集中到我身上。吴克之同志对我说:“老庄同志,你就跟大家讲一讲吧!”
我看大家经过反复的争论,正确的意见已占上风,同时又有了蒋介石这份密令作根据,已到了火候上了。于是我站起来说:
“打不打的问题不在于我们方面,而在于国民党方面。我们是真心实意地主张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但是国民党顽固派却不想这么做,天天闹磨擦,搞分裂,制造事端,妄图以此为借口,消灭我们抗日部队,镇压抗日力量。我们是逼上梁山了,不打怎么办?”
“对呀,不打怎么行!”会场顿时活跃起来,有人高兴地喊道。
等大家稍为平静下来以后,我又继续说:“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但是,同国民党反共政策作战,需要有一整套的战略策略,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毛主席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必须站在自卫反击的立场上,做到有理、有利、有节。”
会后,我们陆续接到了有关情报,说明驻琼山一带的国民党顽固派已经召开了秘密会议,妄想乘我无准备之际,向我发起突然袭击,把我军第一支队歼灭于琼山境内。支队党委当即召开会议,进行部署。会议决定集中兵力,先对深入我军驻地附近的坑仔村之敌发起自卫反击。吴克之同志还立即派侦察员出去侦察敌情。据我侦察人员报告说,国民党琼山县游击大队的一个中队,共有一百多人,配有轻重机枪三挺,进驻于坑仔村西侧坡地的一座祠堂内。这里的东侧控制着坑仔村,西侧则卡住一条我琼山至文昌的交通要道,南北两侧均是一起一伏的丘陵地带。
我仔细地听取了侦察人员的敌情报告后,便与支队干部商量,决定一旦顽军向我开枪挑衅,就集中力量迅速歼灭进驻我坑仔祠堂之敌。
一切都准备停当,部队便按战斗部署严阵以待。这是我回琼崖敌后第一次指挥部队打仗。我对这一支部队的情况还很不了解,如何根据部队的特点,指挥打好这一仗,还是一个新的问题。但是兵临城下,已不允许我迟疑,更不能等我熟悉部队后再去打仗了。我决心在指挥作战过程中考察和了解部队。
战斗终于在坑仔村外打响了。这是一场遭遇战。因为顽军早已准备好向我进攻,当我军一到达坑仔村外时,他们就先向我开了枪。我军坚决予以自卫还击。顽军退守于村子附近的一座祠堂内,负隅顽抗。我们与顽军打了几个回合,没有得手,战局一时呈对峙状态。
我和吴克之同志来到阵地前沿,仔细观察战场情况。我边判断情况边思考着问题:坑仔村祠堂是一个孤立据点,敌人慑于被歼,必不敢长久死守在那里,定会向西南方向逃跑。于是,我对吴克之同志说:“立即组织火力,让开一个缺口,把敌人放出来打,把敌人消灭于突围路上。”
吴克之同志立即执行我的命令,回去重新部署兵力。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顽军骤然增强了火力,一下子就把我军压住了。敌人在其猛烈的火力掩护下,向西南逃窜了。我军在敌人的屁股后面猛打了一阵,只杀伤了十多个敌人。顽军被我击溃了。
这次战斗,在军事上是一次击溃战,但在政治上则有很大的收获。通过这次战斗,使广大干部战士进一步认清了国民党顽固派反共反人民的真面目,使某些同志丢掉了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加深了对我党所制定的抗日统一战线方针的理解。同时,也认清了我军在战术技术方面存在的弱点,增强了努力学习毛泽东同志的军事思想,迅速提高军事技术水平和作战能力的急迫感。
战斗结束后,我和指战员们一起认真总结这次战斗的经验教训,狠抓部队的作战指挥和战术技术训练,使广大指战员的作战指挥能力和战术技术水平得到了提高。
我离开琼文地区的时候,国民党顽固派已陈兵于美合根据地外围,内战危机逼在眉睫。根据特委的指示,我立即日夜兼程返回美合。
谈判桌上
我回到美合时,战备工作正在紧张地进行着。第二支队和第三大队奉命向美合靠拢。美合周围,抗日军民紧急动员起来,挖战壕,削竹签,设障碍,积极准备迎击入侵之敌。
不久前,我们曾与国民党琼崖当局就如何共同抗日问题进行过一次谈判。但由于国民党根本没有诚意,只是企图借谈判来达到其消灭我方的卑鄙目的,谈判因而破裂了。我回到美合后,对这次谈判经过作了一些了解:
一九四〇年十月初,琼崖特委突然接到国民党琼崖保安副司令兼保安第七团团长李春农的一封信,表示愿就国共合作团结抗战问题与我进行诚恳的磋商。这是国民党反动派玩弄的反革命两面派手法。他们一面积极调兵遣将,企图消灭我军;一面又打出“和谈”的幌子,来掩盖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原以为我们不会派代表与他们谈判,这样就可以趁机诬蔑我们不要团结,妄图把破坏抗日的责任转嫁到我们身上。国民党反动派这一手是十分阴险的。为了揭穿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以及趁机进一步摸清他们的真正意图,经特委研究,决定派第二支队政治处主任莫逊同志,代表总队部前往新兴市与李春农谈判。
李春农是海南行政专员兼保安司令吴道南的得力助手。吴道南属于国民党广东省主席李汉魂系。自吴道南来琼之后,广东省保安司令部便由广州湾源源不绝地运送弹械装备,加强其保六团和保七团,以作为琼崖地区反共反人民、以及排挤隶属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系统的琼崖守备司令王毅的资本。莫逊的突然到来,使李春农大为震惊。李春农接过我交给他的用冯白驹同志署名的信件,粗略地看了两眼,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连声说道:“莫先生,欢迎,欢迎!”
寒暄了一会儿,李春农慢条斯理地问:“莫先生,美合的民情还好吧?”
“很好!群众把我军当成自己的亲人,军民亲如一家,水乳交融。”
李春农故作关心地说:“不过,那里是穷山僻壤,人烟稀少,可以预料,贵军的供应补给一定是很困难的。”
“不错,困难倒是不少。”莫逊故意刺了李春农一下,说:“但是,有人还想落井下石,以种种借口,停止对我们的补给,还封锁我们的交通要道,妄图加重我们的困难。”
“那是王毅干的事情,我李某是一贯不赞成这样做的。”李春农急忙打断莫逊的话头,一股脑儿把责任推到王毅的身上,而把自己装扮成光明磊落的样子。他拍着胸膛,进一步表白自己说:“我和贵军是有交情的,贵军过去帮助我们运过武器,我李某至今还感念不尽呢。”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国民党广东省保安司令部给琼崖保安司令部运来八十多挺机关枪及一批弹药,以加强吴道南和李春农的实力。当时这批武器必须通过我琼(山)文(昌)防区才能运回来。吴道南和李春农向我提出给予方便。我们为了团结抗战,把李春农部当作友军,一时没有认清吴、李的反动面目,结果欣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但准许他们安全通过我防区,而且还发动我防区军民帮助他们把这批武器从海边运了回来。现在李春农厚着脸皮提起这件事,莫逊也就趁机将他一军说:“我抗日军民从团结抗日的全局出发,帮助贵军运回这批武器,就是希望你们用这些武器去消灭更多的日本侵略者。可是,我们感到遗憾的是,在一年后的今天有人不用这些机关枪去打鬼子,却用来打帮助他运送过机关枪的抗日军民。对此,我们不能不感到痛心!”
“莫先生,你说到哪里去了……”李春农赶忙为自己辩解。莫逊见他百般抵赖,便严肃地指出:“李先生既然一再申明自己是恪守信用的人,但为什么又要陈兵于我抗日地区边界上,这恐怕不是光明正大的吧!”
莫逊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李春农的阴谋,使李春农慌了手脚,连忙转过话题说:“这些暂且不去谈它吧。这次邀贵军代表来谈判,意在寻求一项避免国共两党磨擦的一劳永逸的办法。”接着,把一张地图摊开在桌子上,用手指着上面说:“这一带为我军防区;那一带为贵军的防区。再具体地说,这就是以海(口)加(积)公路为界,沿途以东的树德、咸来等地区归你们管辖,从灵山至云龙、三门坡、蓬来公路以西的谭文、甲子、旧州以及澄迈、定安各县归我们管辖。这样,我们之间河水不犯井水,就可以从根本上避免贵我双方发生磨擦了。”李春农得意地说:“往后支撑琼崖危局的重任,已历史地落在我们的肩上了,我们应从全局出发,以团结抗日为重,立即履行迁防之义务,切不可等闲置之。”
莫逊虽然一时还猜不透李春农提出这个所谓“划地分防”新建议的真正意向,但他把顽军近来对我军进行封锁、迫害、排斥和暗杀等一系列事件联系起来看,深深感到李春农是不怀好意的,因此便将他的建议顶了回去。 李春农贼心不死,继续诱骗说:“莫先生不必多虑。琼文地区的树德、咸来一带是抗日的前线,贵军要是真正抗日,就应迅速从美合撤回那里去。……”
李春农这番规劝的话,倒使莫逊的头脑为之清醒了。原来李春农的意图是想迫我撤出美合,撤回琼文的树德、咸来一带,从而把我党我军和领导机关置于海(口)文(昌)公路和海(口)加(积)公路之间的夹长地带,以便配合日寇将我军歼灭。
莫逊思索了一会,严肃地揭露道:“李先生既然为抗日着想而提出划地分防,为什么贵军自己不开赴抗日前线,反而陈兵于美合周围?这难道是一项避免磨擦的一劳永逸的办法吗?李先生这一作法,实在令人费解。”
李春农被莫逊击中了要害,弄得狼狈不堪,于是凶相毕露地威胁道:“你们独立队进驻美合,未经我方同意,本司令有权勒令你们返防。”
“笑话!请李先生别忘了,我们是独立队,不是你们保安第七团的直属队。”莫逊痛快淋漓地驳斥了李春农的谬论。李春农气得蹦蹦直跳。
后来,他又拉了当地一名劣绅冯熙周来帮腔,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螳臂挡车,自寻绝路。
莫逊昂起头,义正词严地厉声斥道:
“有千千万万人民群众支持的独立队决不是好欺侮的!如果有人以为可以用武力来压倒它,那是梦想!当年你们的蒋委员长得不到的东西,今天竟然异想天开,妄图用两片嘴皮来迫使我们屈服,请不要忘记了历史的教训!目前大敌当前,如果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信弃义,发动内战,必然被人民唾弃,最后以身败名裂而告终!”
谈判就这样无结果地结束。
特委根据莫逊的汇报,认为李春农有诱我离开美合,企图在行军途中或在琼文狭隘地区消灭我军的阴谋。当前形势是相当险恶的,但如何采取对策,初时还没有认真讨论决定。而李春农奸计未逞,便进一步施加军事压力,紧缩包围圈。十一月二日,顽军保七团副团长林荟材,率领该团一、二营抢占南坤市后,立即占领黄岭、藤寨、岭肚、榕木、松涛等地,美合外围所有战术要点,已全为顽军所控制。
过了不几天,李春农又给特委来信,要求重开谈判。特委考虑到要求团结抗日是当时琼崖人民的共同心愿,为了尽一切可能争取避免发生内战,立即表示同意,因而再次赢得了广大爱国人士的广泛同情。李春农即派林荟材率一个连,以谈判为名,到达仁兴市,由我总队部经理处处长陪同,来到了美合。
林荟材一来,又把李春农上次的无理要求,重新提了出来。特委领导再次严加拒绝;但疏于大意,却让林荟材借参观为名,乘机偷窥了我美合根据地的虚实,为日后进攻我美合根据地作了准备。
美合事变
国民党顽固派在谈判桌上捞不到东西,马上改换手法,摆开架势,加紧在我根据地外围地区制造事端。内战日益处于一触即发之势。这时,特委认识到在全国反共逆流的影响下,琼崖国共分裂局面势难避免,为此决定全力还击顽固派的进攻,保卫美合根据地,并责成我负责组织美合保卫战。
我从琼文地区回来,特委书记冯白驹同志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我。我觉得在当前民族矛盾、阶级矛盾错综复杂的斗争情况下,如果抓住主要矛盾,正确理解和贯彻党的政策方针,采取适应当前情况的斗争策略,是战胜困难、打开局面的首要工作。目前工作中心,不仅仅是保卫美合根据地的问题,而是要在全岛的范围,考虑如何挫败敌人整个的反共阴谋,把形势导向新的、更有利于我军方向发展。因此,对保卫美合的斗争,必须从全岛斗争的全局观念出发,把它看成是全岛斗争的一个部分,而不要因此而忽略了斗争的其他方面。美合地区,孤处一隅,对指挥全岛斗争实有鞭长莫及之感。特别是美合处于顽固派核心地区的咽喉,顽军势在必争。美合地区回旋余地狭窄,工作基础不深;而顽军主力已经集结,势在必占。我军不宜固守一地,自缚手足,应力争主动,因势利导,以少数兵力扼守美合,吸引敌人,主力则迅速返回琼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顽固派的地方势力和留守的少数部队,统统收拾干净,大力开辟敌后抗日游击区工作,发动和组织群众,壮大武装。当敌人察觉我主力东移,跟踪而来之际,我军则可选择有利时机和有利地形,加以各个击破。我们应争取在沿海普遍开展游击作战,开展和扩大平原游击根据地的基础上,逐步进行山区根据地的开辟工作,最后建立巩固的山区根据地,借以支持全岛的游击斗争。因为当时,山区为国民党反动派所控制,沿海市镇又被日寇占领,我军只有先在五指山区外围,先建立大片游击区,立稳脚跟,然后才能向山区发展。
冯白驹同志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大家。但是,特委有个别领导成员却不同意我的意见,认为只要打败进攻美合之敌,就能挫败顽固派整个反共阴谋。他以国民党反动派谈判中有诱我离开美合的企图为根据,认为我军在这个时候主动挺进琼文,正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这些意见迷惑了部分同志,便坚持集中兵力,固守美合。当时,我和冯白驹同志只好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按照特委的决定,部署了兵力,并对琼文地区的斗争作出了安排,决定由总队参谋长李振亚,即赴琼文加强第一支队的领导;作战科长覃威接替李定南同志任第二支队第二大队队长,进驻美合;第二支队(欠第二大队)、第三大队分别担任仁兴、水南村外围防御。这时,全军上下紧急行动起来,高垒深沟,枕戈待旦,准备迎击顽固派的军事进攻。
李春农在派林荟材偷窥我军虚实阴谋得逞之后,立即纠集了琼山、文昌、澄迈、儋县等县游击大队,及保安团主力共约三千余众,在吴道南直接参与之下,由李春农、林荟材、李紫明、王统昌、董伯然等分兵五路,倾巢来犯。王统昌、董伯然率部分别向水南、仁兴佯动,吸引我外围兵力。李春农、林荟材、李紫明则分别绕过我军设防和警戒地区,攀越荒山野岭,实施远距离奔袭。李春农一路首先从合岭方向潜入美合,拂晓前,被我哨兵察觉,战斗便打响了。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七日早晨,琼崖抗战史上有名的“美合事变”发生了!一阵急骤的枪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一骨碌地爬起来,命令传令员告诉覃威大队立即展开,占领村边阵地,掩护特委和总部机关撤退;又吩咐特委机关的警卫人员组织非战斗人员向西山疏散。我随即奔赴村前指挥作战。
这时,覃威大队已经展开,沿村边小河西岸占领了防御阵地。特务大队主力在仓促间与敌接触之后,亦按我命令展开于覃威大队右侧。这时候,天色微明,但在这高山密林之中,李春农一时找不到我主力,只用机枪作试探性的射击。
这时,我正与覃威一起观察敌情。覃威想倚仗我军熟悉地形的长处,要求在敌人重新纠集力量进攻之前来个反击,打乱敌人战斗队形,破坏敌人进攻部署。
“不!”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我们在未彻底了解敌情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我判断:敌人既然向我实施远距离奔袭,决不可能只是孤军一路,两侧一定会有迂回呼应的部队。我第二大队和特务大队的任务是掩护机关和学校安全撤退,有效地杀伤敌人。因此,必须依托有利地形,阻敌前进。外围部队抗击敌人之后,则应主动地向中心靠拢,以便选择有利时机,集中相应的优势兵力,消灭敌人一路,各个击破敌人,挫败敌人进攻的企图。我下定了决心,派传令员分头传达作战命令。
天亮之后,敌人开始全面进攻了。覃威大队正位于敌人主攻方向上。敌人的火力,象暴风雨般迎面袭来。他们企图从这里撕开突破口,直捣我领导机关。
“敌人是一个营兵力,还有一个重机枪连。”覃威不愧是个久历沙场的老兵,他能从枪声中判断出敌人的进攻兵力。当时覃威大队只有一挺机关枪,这是我们防御中唯一的自动火器。它时而点射,时而连发,不断地变换射击位置。虽然敌人集中了几挺轻重机枪,企图压制我机枪的火力,掩护步兵冲锋,但均未得逞。
战斗在激烈进行。敌人经过了长时间的火力袭击,便吹起冲锋号,穿着黄军装的顽军,嗷嗷地喊着向我们冲来。
“来得好!”覃威一拍大腿,两三步跳到前面去,大声地下达反击命令。原来,他在敌人火力猛烈射击之下,已经把火力移到一侧。轻机枪和两个排的火力,都已捕捉好了射击目标;随着口令一下,猛烈的火力顿时把顽军队形打个稀烂。敌人的攻势暂时被我挡住。
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激战,敌人只能瞪着眼,看着鼻子跟前的美合村,而不能越过雷池一步。
李春农久攻不下,恼羞成怒,恃其优势兵力和火力,疯狂地向我猛扑。顿时阵地前尘土飞扬,头顶子弹嗖嗖而过,被打断了的树枝树叶象雨点般掉下来。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候,我们的机关枪发生了故障。机枪射手正在排除故障时,敌人蜂拥而上,机枪手壮烈牺牲了。
“糟!”覃威打完一梭子驳壳枪,把枪一插,一个箭步窜到机枪跟前,端起机枪,直起腰,一口气横扫了五夹子弹,把敌人象长竹竿打鸭子似的撂倒一大片,这才把敌人的冲锋队伍压了回去。
这时,覃威的传令员突然叫了一声:“大队长,你负伤了!”
覃威毫不在乎。他推开前去给他包扎的女看护员,顺手摸了一下血渍斑斑的额头,说:“没什么,擦了一片头皮。”接着掏出了一条毛巾,自己把伤口包扎起来。
双方在硝烟和弹雨中激战着。突然,一股敌人从西南方向插过来,控制了荒草田和美合之间的小桥,切断了琼崖公学①和医院的退路。有几个学员牺牲在敌人火力封锁之下。
我见这种情况,心里腾地一跳:荒草田一带,还有数以百计的学员和伤病员。他们手无寸铁,毫无自卫能力,无论如何也决不能让他们陷入敌手。我决心用全力夺取小河东侧的小高地,驱逐敌人,掩护他们西撤。于是命令覃威大队立即组织力量,夺取敌人占领了的小高地,控制小桥西侧,掩护琼崖公学师生员工安全撤退。
“马上执行!”覃威响亮地回答。他带着两个小队,鱼贯地穿过我的身旁。一刹那,右侧响起了一阵急骤的枪声和冲杀声,覃威很快就把小高地夺回来了。被切断了退路的学员和伤病员,在覃威大队的掩护下,象潮水般涌过来,很快就疏散到山里去。
激战终日。由于林荟材和李紫明两路未能及时赶到,李春农不敢孤军深入,只好在美合村边点起了几把火,乘暮色缩回土龙、蚂蚁园一带。我军毙伤敌人百余,完成了阻击任务,便迅速撤出了美合。
第二天,李春农纠集林荟材等部,抢占了美合。接着,便进一步寻觅我军作战,轮番搜山烧村。我特委和总队部机关,在山头上打转,躲避敌人。
反搜山的斗争一天比一天困难。我军虽然利用美合附近山岭连绵,森林蔽日,峭崖绝壁的特点,采取忽东忽西,即打即离的游击战术,就地坚持。但随着敌人封锁日久,我军粮食日益困难。有时杀了一匹马,每人分到一小块马肉;有时一人只能分上一酒杯的谷子作饭。更糟糕的是风餐露宿山林,寒风冷雨吹打,疾病便随着饥寒交加而来。打摆子、烂脚、拉肚子等病,象吸血鬼似的吸吮着我们战士的生命,部队陷于极端困难之中。
形势已发展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因顽军大兵压境,固守美合无望,特委终于作出了撤出美合的决定。
但是,撤向何处去?又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大量情况表明,我军唯一正确的出路是迅速东返琼文与第一支队会合,觅机消灭留驻该地之敌,壮大我军力量,留少数部队在原地坚持斗争,牵住敌人,只有这样,才能扭转局面,把抗日斗争长期坚持下去。但是,特委中个别原先主张固守美合的领导成员,则片面地认为琼文地区地势平坦,敌、顽力量较大,我军难以立足,完全忽视了群众支持的决定性的作用,过分强调琼西地势险要,敌人力量薄弱等因素,坚持要移师西向。
东进还是西进?事关琼崖革命斗争的前途。根据广大指战员的迫切要求,也由于客观形势的压迫,经过反复的争论,特委终于立即作出了挥戈东向的决定。鉴于美合根据地的丧失,特委认为有必要把抗日游击战争引向全琼发展,命令第二支队向儋(县)临(高)挺进;张开泰第四大队由西向东作战略转移,即向昌(江)、感(恩)、乐(东)、崖(县)、保(亭)、陵(水),东进万宁六连岭,开辟新的抗日地区;领导机关和警卫队则回师琼(山)文(昌)根据地。
特委决定一作出,消息就象春风吹绿了原野一样,吹开了干部和战士心中的暗影。经过了简短的战斗动员,特委和总队部便率领部队踏上了新的征途。我军绕过了顽军的封锁线,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便于一九四一年二月胜利地返抵琼文根据地。
附注
①系国共两党双方共同议定,由双方派员参加的临时政治协商机构。 ①〓人,当地土语,我们的意思。 ①特委为了培训干部于一九四〇年四月开办的抗日公学,设有高级班、初级班、工农班、妇女班、儿童班,共有一千多学员。
知识出处
《琼岛烽烟》
从延安到琼崖、胜利的回顾、面迎逆流、在反扫荡的日子里、开展外线作战、旋战五指山等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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