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迎亲纪实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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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月亮雨》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3985
颗粒名称: 黎家迎亲纪实
分类号: I267
页数: 7
页码: 154-160
摘要: 本文描述了作者参加黎族朋友婚礼的经历,包括迎亲、新娘出门、换装等传统仪式。通过作者的描述,读者可以了解黎族婚礼的一些风俗习惯和相关的传统文化。
关键词: 黎族 婚礼 经历

内容

正月十六,按黎族的历法,属于“虫日”,黎语叫“凡斩”,是个吉祥的日子。
  黎族朋友阿利就在这一天结婚。我去参加婚礼,准备随同由另外五位各带着一种乐器的黎族青年组成的小乐队(实际上也可以说是“新郎代表团”),前往另一个村庄接回新娘。按老规矩,新郎自己不参与迎亲。
  我们黄昏出发,路上碰到几队从各村落前来喝喜酒的、新郎的亲友。每支队伍均有十几二十乃至三十人不等,半数人挑着或抬着大米、酒、猪肉,以及毡被、布匹等礼物。有的米箩上还放着直径达尺余、厚约两寸的圆形超级大饼。这些东西送到新郎家后,主人将根据礼物的多寡,给送礼者安排相应的酒席。
  我们还碰到了受新郎家之托,给新娘家送去米、酒、肉的几个人。有一位年过七旬的长者,是作为新郎家族的最高代表,负责同新娘的家族进行最后洽谈,以决定婚礼有关事务的。他们先我们而去,现在已完成任务归来了。
  走了近一个钟头,我们来到新娘所在的村子,在她的家受到友好的接待,被安排坐了“上席”。这时天色已黑,院中竖着的竹竿上高挑着一盏风灯;它那幽幽的微光,照着在桌上或地下开怀畅饮的人们。五位乐手一边吃喝,一边时断时续地合奏:鼻箫、二胡、三弦、铜锣、小鼓,吹拉弹敲打,五音俱全,好不热闹。
  明月初上,晚风轻柔。优美的山,歌声声入耳,象鸡毛撩拨得人心儿痒痒的。随着歌声,新娘的一群群女友从附近一些村子赶来了。她们将陪着新娘上路。这些人一律戴着草帽,令我困惑不解。难道月光还能晒人吗?
  夜渐深,新娘该“出屋”了。这时,发生了一段插曲:作为新娘母系亲族代表的“舅公”,发现自己还没有收受郎方所送的猪肉,于是大嚷起来。黎谚曰:“天上雷公,地下舅公。”他的权威好大,新郎送到外家的礼品,是必须每样先给他一份的。现在,这位与雷公同等声威的人物发现他的礼品中短了猪肉,岂能不吼。他威胁:“不准外甥女出屋!”我有点紧张。我们“代表团”中的那位鼓手火了,他把鼓槌往舅公面前一丢,说:“好,我们不要你那宝贝外甥女了!”舅公还来不及发作,新娘的叔父已哈哈大笑,变戏法似地从桌子底下抓出一条猪肉,对舅公说:“谁叫你受礼时喝醉了!”
  舅公转怒为喜,随众人大笑起来。
  已是深夜十一点半,新娘才穿着黎族婚服,由左右两人陪着,缓步走出茅屋。右边那个人约三十来岁,据说是新娘的嫂子,上身穿一条汉式花衣,下身穿筒裙,肩挎一藤箩,箩中放满切成片片的槟榔和沾有石灰并已迭成三角形的蒌叶。她把槟榔、蒌叶不断抓出一点来放进新娘右手,又拿着这手伸给那些围观者,让他们拿走手中的东西。新娘左手蒙着面目,槟榔给了谁她是不知道的;但不论给了谁,她都行一屈膝礼。这时,她左边的那位同她一样打扮的姑娘——约十九、二十岁,据说是新娘的妹妹——就使劲把她搂紧,以免她跌倒。
  按规矩,新娘这时是不能倒退或转身向后走的。她只能一直前行,大有“娇女一嫁兮不复还”之意。
  离了家,分送槟榔的仪式亦告结束。七八个贴身伴娘立即把新娘围紧,并打开雨伞,把自己及新娘遮掩得严严实实。一些小姑娘也死命往这堆人里挤。她们好象一个黑糊糊的、有几十只脚的怪物,慢慢的向前蠕动。
  戴草帽的伴娘有约二三十人,她们并不和新娘挤做一堆,而是分散走路。小伙子们拿手电筒向她们乱照,有的调皮蛋还扬起沙子。她们扳下草帽沿以遮挡沙尘。这时,我才知道了草帽的妙用。
  自新娘出屋后,我们的五个乐手一直跟在她身后奏乐。好不容易挪到村边的晒场上,围着新娘的那堆人停下来了,其他人自然也得跟着停下。新娘和她妹妹在伴娘们并成的四围人墙中换衣服,——按旧例把黎族婚服换成普通汉装。脱下的衣裙,由那位花衣嫂子清点后交给郎方派来的一位老妈子。这老妈子把衣裙叠好,放入她肩上挎着的藤箩,一边哼唱着古老的黎歌。但她已喝得醉醺醺的,咬音不准,不知唱些什么名堂。
  过了大半个钟头,新娘才又上路了。她仍被打伞的伴娘遮掩得严严实实。磨磨蹭蹭的来到村外,她们又停住,慢条斯理的吃槟榔。两位乐手把锣鼓凑到那些贴身伴娘耳边去大敲大打又大嚷,催她们快走,但她们不加理睬。据云,这些女人中有个头儿,要走要停,全由她指挥。但我们无法知道她是谁,这属于伴娘们的“军事秘密”,谁都不能泄露。
  就这样拖拖拉拉,走走停停,四公里的路程竟磨了整整四个钟头,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半钟,才终于来到新郎所在村子的外头。我已经累得叫苦不迭。鼓手笑了,他说,这还算是较快的速度。过去娶亲,更为麻烦。那时,新娘子一路哭哭啼啼,久不久钻入山林,来接她的人就得大忙一阵,象打猎般包围搜索,好不容易把她拖出来,走一段,她又钻山了。如此一钻一搜,煮两锅饭工夫还挪不到半里。我想,这大概就是古老的抢婚习俗的残余吧。
  在新郎家院门外的椰树下,两个青年分立两旁,手中各斜举一支干竹捆成、长一米半的火把,构成“入”字形的火门。新娘和几位贴身伴娘(包括她妹妹)来到后,屏息站定,沉思片刻,忽然象同时接到命令似的,一低头钻过了火门。据说:她们身上的邪气,就这样被烧掉了。
  其时,洞房门前的地上已铺了一张草席,席中置清水一碗。新娘闯过火门后,根据一位老妈妈的指点跪于席上,解出银手镯放进水碗中,又把它拿出来揩了揩眼睛,再伏地叩几个头。新娘用这种庄严的行动表明:她将与丈夫白头偕老,永不背约。
  叩首毕,她站起跨过门坎,走进洞房。伴娘们也跟着一拥而入。新郎的家人把蒸熟的糯米饭端了进来,——这些糯米饭照例盛在一个新买的、从没使用过的土罐中。伴娘们吃时也照例用手抓,——她们把饭搞成一个个鹅蛋大的团儿,再一口口的吃掉。
  饭后,新娘的那位花衣嫂子拿了支小木棍,找到新郎家的鸡窝,乱捅起来,捅得鸡群咯咯叫。按老规矩,郎家必须给新娘准备好一只鸡,让她于今晨宰掉,在伙房做第一餐饭。鸡被嫂子找到了,伴娘们手拿随便捡来的短棒,小心地簇拥着新娘走向伙房。
  一些小伙子已在掌上涂了许多锅底黑,在门口附近等着了。他们准备用锅底黑往姑娘们脸上抹。姑娘则用短棒保卫自己,狠揍来犯者。这是一场嘻嘻哈哈的混战。有几位姑娘被抹成花脸,但小伙子们也不轻松,——数人的头上起了疙瘩,狼狈之极。但大家都很高兴,不管是被涂的,还是埃打的。接着,新娘她们就在伙房忙开了。
  天亮了,新娘也出来给客人送槟榔,作法与昨夜一样。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婚服”,——上身是对口开襟、无领、胸襟绣有花纹的自家染织的精布衣,黑蓝色,已半旧。下身着一条长达脚背的筒裙。裙的上半部为麻布,染成黑色,下半截是织绣品,主要用红、黄两色丝线绣成,其图案,多为两人携手同行。戴的也是由麻布和丝织品合成的自制头巾。现在,黎族姑娘平时多着汉装,但结婚时,来到夫家头几天须穿黎服。据说,这样做是为让夫家的列祖列宗知道并承认自己是黎族后代。
  下午,新娘的父母兄弟及其他亲戚来到。这一支十来人的队伍有些特别——不象其他人那样带着贺礼,燃放鞭炮,喜气洋洋,却相反:大都空着手,不放爆竹,且人人表情沉郁。他们进了村,也不即入郎家,却在门外的椰树下站定了,等待一对新人双双出迎。
  新娘先出,给娘家亲人分送槟榔。这回她哭得好伤心,左手用手巾掩住脸,右手照旧交给挎着槟榔篮子的嫂子支配;别人从她手中接过槟榔后,她仍双膝往下一跪,这时,那脸带哭相的妹妹已不是从旁边,而是从背后搂紧她的腰腹,否则她会瘫在地下。她已不能自制了。
  至此,迎亲的高潮已经过去。明天、后天,新娘将挑着一些酒肉回娘家拜望父母,又带一些食品返夫家“迎路”。那时候,当然是人人破涕为笑,皆大欢喜了。
  1981年5月10日,根据日记写成,于海南通什

知识出处

月亮雨

《月亮雨》

出版者:广东旅游出版社

本书讲述作者与散文家跃虎的交情,以及对其散文集《月亮雨》的评价。跃虎生长在海南岛,曾经经历贫穷和困难。他秉承着乡土文学的精神,将其深厚的亲情和乡恋融入了自己的散文中。作者认为,跃虎的散文以其情真意切、具有哲理性、充满爱国主义和爱乡主义等特点,展示了中国传统的民族心理和文化精神。尽管跃虎工作繁忙,但他依然能够在夜间精心创作,展现了对文学的执着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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