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市图书馆

今天，我代表三亚市作家协会作专题发言。
  文化是什么？我认为，文化是一个博大的、沉重的话题。文化是人类的财富，文化是社会的基石，文化是时代的强音，文化是民族的灵魂。
  中国人回首历史，往往沾沾自喜于秦始皇雄视六合，汉武帝武力开边，唐太宗远征高丽，成吉思汗荡平欧亚。其实，真正值得中国人引以为傲和自豪的，是甲骨文，是竹简，是青铜，是编钟，是陶瓷，是丝绸，是四大发明，是中医中药，是《周易》，是《诗经》，是《道德经》，是《论语》，是《史记》，是《离骚》，是《兰亭序》，是《清明上河图》，是唐诗宋词，是《本草纲目》，是《红楼梦》，是二十四史，是少林功夫，是京剧，等等。一句话，是上下五千年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华夏文明，是星汉灿烂、无与伦比的中华文化。泰戈尔说，一个民族的强弱，最终取决于这个民族的文化兴衰。一个人，一个民族，其精神的颓废、道德的沦丧，都可以归结为文化的缺失。没有文化的亲和力，便没有民族的凝聚力。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首先必须实现中华文化的繁荣昌盛。
  一个国家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城市也是这样。
  三亚是一个飞速发展的国际化旅游城市。近年来，随着三亚城市的开放和扩展，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尤其是外地移民的大量涌入，使三亚的文化呈现了多样性和多元化，这无疑是件大好事情。民族因广聚而和谐，文化因多元而精彩。三亚自古以来就是文化会通之地。自汉代至清代，两千多年来，来自燕赵、齐鲁、荆楚、江南、云贵、闽广的官宦、商人、军旅各色人等，大量移民三亚，与三亚各族人民和睦相处，共同开发这块边陲乐园，于是中华文化在三亚落地生根。一批朝廷逐臣、谪宦和官员，在三亚兴办学宫，弘扬教育，传播文化，促进了三亚的发展，明、清时期的三亚乃至整个海南出现了人文鼎盛的局面。与此同时，三亚的本土文化，也包容、慰藉和温润了从中原大陆远道而来的新移民，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他们的处世哲学、人生理念和生活习俗，使他们把三亚看成自己的家乡，并选择三亚作为他们永久的安身立命之地，不以朝代更迭而改变。他们写下了大量的诗文，表达对三亚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民的感激和眷恋之情，这是有史可考的。
  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中国幅员广大，历史悠久，民族众多，因而文化迥异，各有千秋。正是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文化，如同滥觞之水，汇成了中华文化的浩浩长河，注入了世界文化的汪洋大海。文化尽管分门别类，然而文化本身是相互平等、相互融合和相互共存的，不存在三教礼佛，唯我独尊，这是对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最公正的态度和最基本的认识。现在有一种论调，认为三亚是“文化沙漠”，或认为三亚的本土文化根底浅、品位低，不适应旅游城市发展的需要，一定要以外来文化取而代之，这是对三亚的本土历史和本土文化的无知和曲解。尤其是一些外来的文化人和有关官员，下车伊始，不认真研读三亚的史志，也不对三亚的本土文化作深入的调查研究，就妄加评点三亚文化，甚至有人提出，要“重新打造三亚文化”。。必须指出，“打造文化”这一提法是不恰当的，文化是历史的积淀，而不是人为地“打造”出来的。三亚落笔洞人类活动遗址证明，三亚曾经存在史前文明，三亚的历史有一万年之久。三亚古称崖州，在一千多年漫长的历史上，三亚一直是海南岛南部政治、经济、文化和教育中心，是中国陆地与海洋的一个光辉的文化坐标。三亚的历史文化和民族文化，足以与内地任何一个同类城市媲美。三亚之所以成为中国优秀的、魅力无穷的旅游城市，不仅仅是阳光、空气、海洋和绿色，三亚本土的特色文化是一个重要条件。天涯海角、南L山、大小洞天、鹿回头等景区景点，都是依托本土文化开拓和发展起来的。迄今为止，这些景区景点吃的还是三亚本土文化的饭，花的还是三亚本土文化的钱，而且还要吃下去、花下去。三亚的本土文化已经成为三亚旅游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三亚人应该为三亚拥有厚重的、丰富的本土文化资源而感到光彩和荣幸，不要自卑，更不能自毁。
  有人会问，三亚的本土文化是什么？我的回答是：三亚的本土文化是几千年来三亚的先民们在这块被称为“天涯海角”的地方繁衍生息、传承不衰的精神，是几千年来在这个海岛南部特定的地理环境下自然形成的独特的文明，也可以说是中原文化、海岛文化、海洋文化的有机结合体。因此，三亚的本土文化包括三亚的历史文化、民族文化、宗教文化、海洋文化、山水文化、生态文化、旅游文化、时尚文化等，可以统称为天涯文化。“天涯海角”这个成语不在三亚生成也不为三亚所独有，但今天，“天涯海角”却无可争议地成为三亚的代名词，成为三亚的一张古今不变的名片，成为三亚不可替代的文化特征。“天涯海角”的文化含义是什么？是中国人生离死别的亲情，是中国人漂泊无归的感叹，是中国人刻骨相思的怀恋，是中国人义无反顾的豪情。亚的历史，是三亚汉、黎、苗、回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历史；三亚的文化，是三三亚汉、黎、苗、回各族人民共同拥有的文化。始建于宋代的崖州古城，是中国最南的一座古城，是古代中国陆地南极的“山海关”，它折射着华夏文明的辉煌灿烂和三亚人民的文化智慧。三亚的黎族，是一个富有创造力的民族。除了人所共知的织锦外，黎族的民间音乐、艺术、医药、生产技艺等，在中华大家庭中一枝独秀。三亚黎族的制陶、烧陶技艺，传承了七千多年，至今还保留了史前母系社会的历史印记（有人说这不过是一些坛坛罐罐而已，我要说，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正是源于这些坛坛罐罐的）；三亚的黎族民歌，是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崖州民歌”的重要来源之一；黎族创世纪民歌被公认为最优秀的中国民歌作品之一。所有这些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都是三亚这个城市的文化根脉和文化瑰宝，必须得到充分的重视，认真地加以保护、挖掘和利用。
  三亚从来就不是文化沙漠，而是文化绿洲。天涯文化就是这片绿洲上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是三亚这片文化绿洲，孕育了世界级的伟大纺织家黄道婆，玉成了中日文化交流的伟大使者鉴真和尚，铺通了连结东南亚各国的海上丝绸之路，成就了水稻杂交之父袁隆平。今天，三亚作为开放的城市已经敞开博大的胸怀，兼收并蓄各种外来文化，形成了一曲绝妙的交响乐章。因此，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天涯文化在三亚多元文化中的主流地位。天涯文化是三亚文化的主旋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仍然是。我们要昂首阔步、理直气壮地唱响天涯文化主旋律。
  作为开放的城市，三亚无疑是要引进外来文化的。但引进外来文化，一是要能很好地为城市发展服务，深受三亚各族人民和广大游客的喜爱。二是要拒绝伪文化、歪文化和有毒的文化，坚定维护天涯文化的纯洁和尊严。有一个佛教文化旅游区，其源于唐代鉴真和尚第五次东渡日本，海上遇台风漂流到这个旅游区附近登岸，并在这一带修复佛寺传播佛教的历史典故。这是一个重要的历史依据，有这个历史依据已经足够了，不要再造什么日本空海和尚也曾在此留下足迹的历史。空海和尚是日本平安时代佛教密宗创始人之一，受日本嵯峨天皇之遣到唐朝学习佛教，在海上航行时迷失方向，漂流到福建福州，在福州仅一年就回国了。我曾到日本京都、奈良考察空海和尚的这段历史，空海和尚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到过海南、到过三亚。考古学家和生物学家从未在三亚发现恐龙化石，可是有个旅游区内的一个博物馆却展出了所谓“三亚翼龙”的恐龙化石，东北的翼龙在经历亿万年之后，竟然不承认自己的出生地了。有人观看了有关凤凰浴火重生的神话剧后，认为凤凰文化才是三亚文化的源头，这是荒唐的。我不反对在三亚推行凤凰文化，但我要强调和厘正的是，凤凰浴火重生的神话传说并非源于亚，凤凰文化不是三亚文化的源头，凤凰文化不是三亚的本土文化，不具有天涯文化（崖州文化）的特质。中国以“凤凰”作为地名的山水、城镇至少有好几十处。湖南湘西有个著名的凤凰城，就是文化大师沈从文先生的家乡，那个地方的凤凰文化已经传承了一千多年。三亚也有“五色雀”和“甘工鸟”的神话：夏秋时节，“五色雀”和“甘工鸟”双双对对，飞过高山，飞过平原，飞过田野，飞过乡村，它们以哀伤的鸣叫向人间预报灾难，它们以欢乐的歌声给大地带来丰收。千百年来，它们一直成为三亚各族人民口口相传的神鸟。这么美好的传说，我们为什么不去表现呢？
  三亚的本土文化蕴藏多种文化元素，其中有不少文化珍品可以称奇于世，就看我们如何采撷、如何保护和如何栽培。任何一个新的文化产品的成功诞生，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都要经历公众认可的过程。文化产品的形成是形而上和形而下相互转化的过程，它有其内在的规律，不听凭于行政命令或商业运作。因此，我们在新的文化产品推行的过程中，要贯彻科学发展观，谨防制造伪文化、引入歪文化、加入毒文化。牛奶加入三聚氰胺导致肾脏结石，文化要是加入“三聚氰胺”，就会导致灵魂结石。
  天涯文化是我们表现三亚文化宝贵的艺术源泉，我们的文学艺术工作者应该更深入地挖掘整理，推陈出新，创作出真正具有天涯文化品格的、放射天涯文化之光的、具有艺术震撼力的作品。在这方面，获得文华奖的歌舞剧《鹿回头》《达达瑟》已经开了一个好头。我们坚信，三亚的文化天空，永远是蓝天白云，永远是星月朗朗。魅力无穷的天涯文化，已经陪伴着我们走过了值得回味的历史，也将承载着我们奔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原载于三亚市政协主办的《三亚政协》内刊2008年第四期，《三亚晨报》2008年11月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