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市图书馆

第一节 古文
  节录磨崖碑记 宋·邢梦璜
  渺矣朱垠，重溟绝岛，百峒窟山。群盗宅海，西交南占。而崖以百余户孱民，五六千疲卒，植军其间。有属镇曰临川，距州百里而遥，国初置统领，本军是疆。暨五六十年，奸孽互相攘寇，自相易置，本军力弱。明甫、公发倚黎薮逋，窃据为盗，建寨于鹿回头。驾舶有双龙首，服器僭越，榜称王号。系累军卒，擅征民粮，占税户五十余村。剽袭商货，司舶虚设，掠及濒海八州居民，以鬻外番。恶贯山积，尚逭天讨。六年春，值琼黎犯界，经阃荐钦守马公成旺于朝，任南征事。秋，偕其子抚机来莅。即率壮士疾驱群黎，数十余战，拓故地数百里，集流民数万人。八年秋九月，诏马正席琼箢。十年，乃遣其子抚机、应麟，总制军马。申命钤辖云从龙，协赞军议。三月辛巳，公饯于师，嘱以尽贼乃还师。舟启行。辛卯，舟次双洲门。行汲不利，众辄气沮。总制曰，有进无退。乙未，至临川港。贼以数十舟逆战。善射者射之，辄毙。贼退保栅。丙甲，轻舟济精兵。潮涸涉浅，先登，拔贼外栅。攻连珠塞，东西夹击。总制中流矢，裹疮，乘胜拔其大寨。贼溃，自相蹂躏，死者枕藉。火其巢窟，累日烛霄。公发窜入上江峒。四月戊申，攻之。明甫走黄流峒，又遁占城，入交趾。遣军迹之，计穷复回。五月甲辰，水战，贼败走。总制曰，此贼若遁，我无还期。四面截之，获其父子，又系孙六人。兵之所至，民悉安堵。六月献俘。桂府径使驰奏上闻。诏广右帅正法。乃取二凶钩脊悬竿。先剉子孙逆党于碪斧。然后备刑两丑，悬髻窒吭，穴手钉足，烙肤脍肉，运刀若风。民黎震悚。筦帅进二秩，带阁职，仍外任。总制特转五官。余功行赏有差。列郡诸民，峒落诸黎，始知有朝廷台阃州郡。是役也，运筹三载，出师七旬，平崖之勋，前此未有。马公自桂归，命云钤辖宣天府德意，抚余党，相阴阳，造庐舍，捐徭税，劳来民旅，乃疆乃理。爰有远村近峒，色喜相告曰，此地昔为暴区，今为乐土。襁负而至者，摩肩接踵，殆无虚晷。崖风以和，崖人以歌。邦人咸愿磨崖纪绩，属梦璜记之。璜虽不文，姑识其实云。
  至元癸巳平黎碑记 宋·邢梦璜
  皇元以神武一万方，自邃古正朔未加者，梯航悉服。海南一岛四州，蚤列职方。乃百峒中蟠，黎岐宅焉。犹雕题禽行，侵轶我疆埸，虔刘我编氓。至元辛卯夏丁酉朔，安抚使陈仲达诣阙曰：天以皇帝合德，俾作民主，大一统无外。蠢兹獠黎，敢抗天威。愿假臣兵数万，以陛下声威，比及三年，庶克底服。帝曰俞。遣蒙古军二百，汉军二千，顺化新附军五千，乘命载道。复虑权轻，请以重臣董师。命未下，军已行。十月丁丑渡海，修械峙粮，佐以民兵万有四千。师甫集，而天不慭遗，帅星宵陨。天子乃命湖广行中书省平章政事阔里吉思督视。十一月壬子，至师。以仲达嗣谦亨领万户。墨縗即戎，继厥先志。分命副元帅王伯信、颜于思，万户教化杨显祖、韩旺：领蒙古、汉军、顺化军。广西宣慰杨廷璧、副使林应瑞、副万户秦彪、千户蔡有闾等，领诸黎兵。镇抚高祜，领帐前拔都军南番兵。庚午，攻大塘、清水。十二月己丑，擒贼符某。明年春正月，传首诸峒。二月，师次万安，破清塘等峒。三月，次南宁，戮符蔡等贼。值溽暑瘴兴，乃暂振旅息威。冬十月丙午，复攻陈萃，捣梁六犊之穴。凡十余战。十二月丙辰，得降贼不杀。用其计，遣陈谦亨、林应瑞，往擒六犊，戮以衅鼓，贷其胁从。明年春二月，取黎。降王即，执王嗣，戮千余人。转攻陵水，降陈子渊，执黎福平，复普调、乌石等七十寨。三月，班师如初。其鸟兽散者，柔惠招谕。七月辛酉，平章召赴阙，以善后事宜授元帅朱斌。十月戊申，西征儋黎。师次铜鼓。十一月己未，高祜奉檄来趣师。十七日会于茶根。十二月晦，分遣士卒抵古振州。斌攻其南，祜攻其西，谦亨攻其东，尽复故土。春正月壬子朔，登山刊石，昭神武功。翼日勒五指山。越三日丙辰，勒黎婺岭。二月壬午朔，凯还。先是平章纳省幕乌古孙泽议，分立黎学，谕教新附。分遣廉干，招徕未降，爰编户入籍，属儒学李元吉、王季恭等掌之。统门路得峒六百二十六，户口四万七千余户。立屯田万户，以邓高领之。置定安，会同二县。设万全塞。三年底绩，堪垂万矣。
  悯群黎文 明·钟芳
  予观黎獠之俗，而思人生之始，与禽兽无异。圣人继作，然后生民之道立焉。琼之黎，去中土远。其俗去禽兽无几矣。裸体涅面，言语侏㒧，无冠履衣裳之制。匪惟礼义不知，亦或不知有郡邑也，况郡邑之上有藩臬、有朝廷之尊乎。然其重契箭，谨信约，毫发不爽。怒或叛其父，而于母也至死不悖。屠牛而祀天，呿呿吁吁，麇儦豕趋。栈居蓬处，野偶而腐葬。其敦朴浑庞之风固在也，其太古之民乎？使得沾圣人之化以渐之，则不日而变矣。鸟兽之聚也，其中必有败类者焉。于其败类者，奋牙爪而与之角，其恒性也。角之不胜，则委尾而从之，非得已也。而不知者，遂欲尽猕其类，亦忍矣。彼黠指土舍愚群狙，而弄之掌股之上，颠倒而左右之，以厚其党，是长蟊而丛蠹也，类滋败哉。况夫圣治隆昌，气化日南，环海四面皆华风矣，中间黑子之地顾独后乎？董之以威，裁之以权，睽而携之，渐而柔之，申画封疆，时经理之，无逸渠魁，无上首功，舍旧图新，会于大同，斯善变者也。
  平黎碑记 明·钟芳
  汉史称珠崖郡为州四，曰琼、崖、儋、万。州联属邑，环列海澨，而群黎窟乎其中，世为民患。崖、陵尤甚，哨官死难者数人。然陵隶万而崖南极，民惮远不能诉，虽诉不能达，其来久矣。嘉靖丁酉，半洲蔡公奉天子命提督两广军务。莅镇未几，百务俱新，威武丕振。初试而龙祥定，再试而昭平戢，三征而藤寇屏迹，四伐而南交伏辜，莫敢违命。远民知公可仗，逾海群诉于镇，公悼恸焉。乃奏用闲住参将程君鉴，起之散地而复其故秩，畀之兵柄，以急拯陵难。崖民老幼数千，遮道哭迎，请移兵先之。程乃躬擐甲胄，与士卒冒雾露，伏榛莽。首摧贼锐，屡献奇捷。公喜动颜色，遂奏左参将，奉敕开府于崖。崖于是有参将府，从民愿也。崖黎最大者曰罗活，万、陵、昌、感诸黎倚为声援。程又多设间谍，图山川险夷曲折以献，曰寇众且强，非剪寇无以戢民，非西广目兵无以挫敌。公如其请，奏调目兵八万，合汉达官军、土僮敢死士十数万人征之。檄程统中哨，田州、归顺、南丹、向武、湖闰、上林、忠州、果化目兵隶焉；陵分左右哨，泗城、镇安、东兰、那地、安隆、思明、江州、龙英、武靖、奉议、都康、归德、太平、万承、上思目兵隶焉。中哨监督则左参政张君岳，总理粮饷则右参政周君襗，监左右哨则兵宪陈君茂义、佥宪商君大节，往崖纪功则佥宪赵君维，而参将董君廷玉、都指挥武君鸾则分任统督，皆公精择以充。辛丑九月朔，公及总兵安远侯柳公按节雷阳，以便指画。丙申，诸哨并进，胥献戎捷，惟琅、椰二峒负险固，与王师抗。公乃檄中右哨分兵合击，以参将刘君经督锐兵乘之，寻皆破灭。斯举也，秋禾蔽野，因粮于敌。天时顺，人事豫，兵力劲，而群策协。盖天厌夷慝，非偶尔者。自进兵至振旅，仅两月余。捷奏，圣心嘉悦，颁赏增禄有差。公升兵部尚书，督抚如故。馀行巡抚按广东监察御史核实以闻。惟是四州诸黎，自上世隶荆楚，不沾王化，盖三苗之别裔。其俗操弓镖，逐麋鹿，文身披发，喜人怒兽。虽父母昆弟间，反面爿斨残无忌。弘治以前，每调儋黎征钦廉逋寇，遂致意轻我军，桀骜以叛。而卒平之者，伏羌伯毛公也。惟崖自洪武迄今百七十年，未经兵革，稔祸乱以至此极。而卒平之者，安远侯暨公也。仰惟我圣天子仁覆海宇，明哲任贤，于凡公之所建白，辄奉钦允，故能左右我师，所向如志。脱或微有挫遏，动失机宜，岂能徒手建事乎？是善用群策，固公之功，而率成其用者，天子之功也。于时前太守赵君昊、今太守张君峻，皆以清节敷政，兆庶攸赖。知万州黎君巽，每斩获必当其罪，而始终怀柔，具有可述。崖则邵君濬排冗斥强，介然自清。凡在钤辖，罔不仰承休谟，恪遵矩度，而群黎浸浸有感化之机矣。然夷性畏威不怀德。前元虽能戡黎，所至刻石，而不能图远，寻辄委弃。况戍琼之兵，番休无常，适以长乱。我太祖皇帝洞鉴祸原，始设沿海卫所，仗兵威以宣政理。而将士来自中土，与民杂居，久之，语言习俗、诗书礼让之风渐摩，届乎穷绝，而科第与中州等。乃知圣神不言之化，卓冠万古，不易测者矣。公初意欲于罗活别营参将府，分兵屯田，广储蓄，兴文教，以变夷俗。兵宪陈君毅然任之，为千百世乂安之图。参政张君，已建社学，择师训蒙。易巾服，习书仪，化有渐矣。而议者谓武冑兼制，勤远则遗迩。海寇万一乘风突至，扰我疆场，蕞尔孤城，如岌岌何？事遂寝。而公经远之略，未尽如志焉。崖之士耆黎宗贤、王凤歧、赵文宪、萧成、余继举数十人，佥以碑铭请。某按事关公评，传信罔极，讵敢赘谀一辞？力疾，据实通纪。铭曰：维霍孕灵，五岭是宗。南逾涨海，突为五峰。郡邑外罗，黎獠中窟。鱼肉我民，为鬼为蜮。民有族属，亦有妻孥。磔若犬彘，掠则仆奴。寇横逼城，迭丧武胄。命且日危，耕牧何有？公衔帝命，总此荒服。䀌然悼伤，良此惨毒。有赫斯怒，失于天廷。选任宿将，裒雄聚勍。爰暨安远，雷阳胥会。叱咤后先，霆驱风篲。风霆所向，敢撄者谁？嗟彼顽冥，辙蛙恣睢。自蹈陷阱，如鱼在釜。神怒天谴，匪我之故。捷书上闻，天颜腾喜。褒赏酬庸，赍以蕃祉。丑馘宣奏，国典有常。帝曰勿宣，朕心恻伤。义以取残，仁以覆育，乾运坤承，八荒一掬。公更图远，化浃威行。仰钦帝德，耻言戍兵。兵屯已矣，宏猷諰諰。脱之樊笯，息尔生齿。齿息以蕃，藩臬纪纲。将台桓桓，镇定孔良。蠲乃逋负，复乃疆亩。稽首对扬，天子万寿。不震而威，不刑而革。镌在贞石，以诏亡极。
  平黎疏 明·海瑞
  奏为区处兵后地方，以绝后患图久安事。
  臣窃见琼州一府，颛颛独居海中，其地绵亘一千余里。黎岐中盘，州县滨海环于外。譬之人，黎岐心腹，州县四肢。黎岐为寇，是心腹之疾也。心腹之疾不除，将必浸淫四溃，而为四肢之患，州县无久安之理。
  古先圣王之治远方，寇乱征讨，去不穷追。盖施之要荒之外，与中国有所限隔之地。若琼则内之黎岐，与外州县百姓鸡犬相闻，鱼盐米货相通。其间虽多峻岭丛林，彼之出入来往自有坦夷道路。自国初至今日，除戍守军民兵截杀，并整饬兵备道督兵雕剿不计外，两广巡抚都御史上请，弘治十四年征儋州、昌化县黎，嘉靖二十年征陵水县、崖州黎，嘉靖二十九年征感恩县、崖州黎，凡三大举矣。每举调两广官兵十余万，费银数十万两。前后屯兵防守，骚害居民，或三年或四年后止。然竟不能使黎寇詟服，迄今劫村杀人，无岁月无有。臣生长于琼，饫闻黎患，痛琼民岁月罹害，虚费陛下兵粮，迄无一臣为地方长久计，以纾陛下南顾之忧者。请为陛下言之。
  夫琼地，琼山县处其北，崖州处其南，万州处其东，昌化县处其西。自琼山县转西，历澄迈县、临高县、儋州、昌化县、感恩县至崖州，计程一千一百里。自崖州转东，历陵水县、万州、乐会县、会同县、文昌县，复之琼山县，计程九百四十里。是琼州府自南徂北，自东徂西，以围三径一计之，大约七百里程也。臣尝博访附黎居、惯行黎村人民，近日大征踏路官兵，皆称自崖州罗活峒抵琼山县大坡头营，三日可至。是黎岐盘踞地，不过方四百里而已。区区方四百里地，自国初以至今日，残害国家赤子若此之毒而无已。调用国家官兵若此之众，费用国家钱粮若此之多。两广有巡抚都御史总其权，琼州有兵备副使专其事，嘉靖十九年以来又有守备参将之设，迄不能一施剿抚，安辑吾民，何故？武臣惮难畏寇，文臣养望待迁，图目前苟安，不为地方永久谋虑。黎小寇害，则隐匿不申。黎大寇害，调兵又苟且奏功，姑以应事塞责。琼郡《志》书历载识者开道立邑之议，又载弘治十四年大征，议及此而未行为深憾。彼非不明知之也，而莫或行焉。间有志立功业者，亦虑事掣肘难行，邀功起衅之说，祸随可惧，欲举而止。无一人竭材力、尽忠实心为久远计，为陛下担当事者。黎寇稔知之习，窃卑笑之。是以大兵一退，即旋转耕其田、处其地。数年生长积聚，仍前为州县寇害，不少衰止。若使兵威震叠，不曰此亦可以奏功，蒙显赏擢①，从而计久长，开通十字道路，设县所城池，中峙参将府兵备道，则立犄角之形，成蚕食之势矣。日摩月化，今日宁复有黎乎？夫得黎无益于地方，处黎或周于计画。谓不足州县，置之可也。黎人居处皆宽广峒场，耕作皆膏腴田地，非得地不可耕而食。文昌县斩脚峒等黎，琼山县南岐峒等黎，今悉输赋听役，与吾治地百姓无异。儋州七坊峒，今亦习书句，能正语。以此例之，非得人不可畜而使。黎固方四百里地也，凡我兵征讨，无一次不捣巢穴，无一次不收成功。故臣尝以为弘治十四年开道立县，可无嘉靖二十年大征；嘉靖二十年开道立县，可无二十九年大征；大征后开道立县，何俟岁岁雕剿，年年守戍？诿之日地土险恶，劳师无功，藉口圣王不治远人之说者，皆庸人苟禄偷安，不肯身为地方当事托词也。往不可谏矣，今距大征仅三岁，兵威之震慑于黎人尚存，遗黎之生聚犹寡，开道立县，今日可及为也。不然，数年后必一大变，一大变必用兵十余万，必费银数十万两，必残破地方，必毒痡赤子。功亏一篑，坐失事机。陛下将奚取哉？
  臣虽未尝手操弓刃，地方变故、区处事宜，则习闻知矣。倘得专任其事，驰驱兵革之间，俾黎土尽为治地，黎岐变动尽为良民，臣亦能之。事如不效，请甘服上刑，以谢欺罔虚费兵粮之罪。第臣平昔濡染翰墨之人，一旦言及军旅，似可骇听。夫琼固有兵备副使之设矣，于此不为，是谓虚位。伏乞陛下明敕群臣中知识事机、力可大任、不贪富贵、志在立功者，以之充兵备副使，以专治黎之任。琼去京师万里，当事请裁，或致迟误。设县立所，限其大概，乘机审势，听其便宜。凡一切招民、置军、设里、建学、迁创县所、屯田、巡司、驿递诸事宜，许抚按臣等从中节制，年年借用。许其调广西土兵、广东汉达官军打手约四千人，值变故许其调用约万人，量拨一次大征银粮之半以充其费。陛下三年考其成立之功，七年稽其变化之效，必得专任之柄，宽其行事，而又功少不完不迁其官，事少不效必重其罪，欲不尽心力而为之，不可得也。永绝祸根，遗安万代，省国家无已之费，纾陛下拊髀之忧，可计日见矣。
  经略琼州，计无有过于此者。诸臣无有一为陛下言之，一为陛下任之，臣每痛焉。伏惟皇上采纳臣言，敕兵部咨行两广抚镇衙门，会同巡按守巡各官，从长计处，则地方幸甚，生灵幸甚。
  平黎疏 明·郑廷鹄
  琼自开郡以来，迄今盖千六百余年，无岁不遭黎贼之害，然未有如今日之惨者也。盖其盘山踞峒其中，州县反为之外捍，是彼无外寇也。食饱弃余，狼悍豕突，至虔刘我人民，坑陷我官军，是我有内忧也。其地彼高而我下，彼膏腴而我咸卤；其势彼聚而我散，彼无外寇而我有内忧，则州县之兵罢于奔命，何日而有息肩安枕之地哉？臣生长地方，窃尝访之故老，得之仕人。阅兵出战之时，人挟数矢，以一当百，无不应弦而倒者。矢尽力穷，遂窜身荆棘中，兽奔鸟伏。故我军至，有临险欷歔而止尔。故前日倡乱，不过止强、石讼诸贼，其势尚孤。今连昌化、感恩之寇，其党日炽。若进兵，非调狼目，募打手，加集万人不可。臣闻成功在勇，图揆在谋。克捷虽难，经略为上。臣尝考今昔剿除黎患者，见二大举焉：元至元辛卯，黎叛，十月渡师。又明年七月深入，黎巢尽空。又明年春，刻石五指黎婺山而还。中间虽二经变故．而谋不乱，卒以成功，可谓捷矣。但元夷俗，得则弃之。犹能奏置屯田府，立定安、会同二县，至今衣冠文物，称为名邑。此以知其可经略也。又前嘉靖十九年黎叛，后军陷没，请兵讨之。明年大渡师徒，十二月直破其巢，崖州诸峒无处不至，未尝不大捷也。但班师太早，漏网数多，诚有如前奏各官所言者。当时识者见贼巢德霞平衍，可耕可守，拟建州县，招集新民，以绝异日之患。然一时失议，遂尔毁成。故黎贼一闻兵出，相率归巢。兵散于前，贼聚于后，谓官军能捷而不能守故也。欲其不为今日再举之害，其可得乎？此以知其不经略之害也。故臣不患成功之不早，惟患图揆之未周；不患克捷之无日，惟患经略之无术。何也？螂臂徒张，其技有限，蚁封虽密，其险可夷。徒以激于有司，杀人无数，遂以肆行无忌尔。今文武之臣戮力同心，一旦大军临之，势如破竹。但愿先事要在图揆，后事要在经略，深以前车为戒，始不贻后日之悔也。何谓图揆？谨条三事：琼黎地方大势，南出崖州，西出感恩，西北出昌化，北抵凡阳黎岐，东通琅瑥、岭脚二峒。然二峒实万、琼、陵水冲，地形外险，内实坦夷。贼被攻甚急，其合二峒以扰我陵水，必矣。为计当先分奇兵，由陵水以攻二峒，使二峒之贼自救不暇，然后大兵直捣崖贼巢穴，使其党涣于东，势分于西，莫知端倪，自相疑贰，而风霆之下，悉可擒也。此其所当图揆者一也。前奏又云，元恶那燕等已人凡阳，构集岐贼，此或有之，但恐其所构集或即琅瑥、岭脚之贼也。盖此贼十九年陷我军，不数日罗活贼党传箭崖州，征纳百牛；抱宥贼党即传箭九所屯，亦然，其与之构祸通谋久矣。此或嫁祸黎岐，以多方误我；或声言摇惑，以坚黎岐助逆之心，皆未可知。此其所当图揆者二也。黎贼原无奸细，其消息动静出于所辖土舍，故百年之祸皆土舍酿成之。黎将附籍州县，百计阻挠。有司或失黎心，多方煽惑。已成祸变，又走泄军机。若使向导我军，遂道迂回险阻，以致溃没。如成化时之王道乾、前岁之符文龙，是也。防杜之术，不可不谨。又发军兴制，所贵不扰，而首功之数，不可预定。此则用兵之事，所当图揆者三也。何谓经略？谨条三事：一曰一劳永逸之计。夫琼人与此贼共此土也，数年一反，数年一征，虽往往克捷，所伤多矣。天地之心并生育，岂若驯以绦笼，置之庄岳，易介而鳞而为衣冠？是诚有望于今神武之化。献馘之后，愿招集新民，定以约束，因其势而利导之。多兴学宫，禁挟弓失，使不得复为狼豕之态，则尧舜之世尚复有黎哉？尚复有反且征者哉？若徒得而弃之，不复经略，如前岁所为，反滋今日之祸，则兴兵动众，终无安时，真大鉴也。二曰恢复启土之功。臣按崖州舆地，本自数百里也。故西一百五里，有隋延德县址。东南一百三十里，有唐临川县址。东五十里，有唐落屯县址。西一百里，有汉乐罗县址。感恩东北七十里，有宋镇州址，原附郭有镇宁县址。今皆在贼中，所当恢复者也。况又有德霞之膏腴，千家、罗活之饶足，招集之后，愿建州县，因以屯田，且耕且守，务庐其居而东南其亩。又由罗活、磨斩开路以达定安，由德霞沿溪水而下达于昌化，道路四达，屋庐相望，井里既定，岂不为国家增拓舆地哉？三曰久任责成之道。汉建武十七年，马援已平岭南，所至即置城郭，兴水利，条建封溪诸县，又申明汉律，传为马将军故事。至二十年秋始还，岂不贵绥定之术乎？愿乘征讨之余威，震慑山谷，建参将府于德霞，联络州县，亦如马援故事。治城郭，兴水利，条奏便宜事务，以镇安人心。其新附之民，尚有异志者，设法迁徙之。或于海北地方屯田，或于附近卫所入伍，如汉徙潳山蛮七千余口于江夏，以永绝祸本。徐求仁明之长，慈惠之师，奏留久任，以终其事，其庶几乎。琼人万世瞻仰，在此一举。臣待罪谏垣，以言为职，知而不言，罪也。况切臣乡土，闻见且真，言而不详，亦罪也。故敢干冒天威。伏望敕下兵部，再加详议。
  崖守林侯兴沟安黎碑记 明·胡文路
  生民之道，食以为之养，兵以为之卫，而后理道立焉。崖为琼岛支郡，开疆五指之南。山川险峻，沟浍即工为难，民艰于食。抱板、止弄，为琼劲寇，近二十年。而口十万，尚悍焉未平。今其仇杀、攻毁多港居民，煽祸而起，智者所深忧也。太守林侯，名资深，字学静，道号霁川，闵之福清人。以《葩经》领乡荐，筮仕罗定州，多善政，为上官嘉赏。连值家艰，起而补于兹。加意民瘼，首廉得此二难。叹曰，处黎固急，而兴沟尤急也。乃相视大河水，至城八里，分流南北，以入于海。喜曰，此河可导而取也。乃即南土顺直者沟之，其地崇冈巨埠。然必此，斯不败于潦，不涸于旱。遂諏日祠土鸠工，而授以法。累三埏，以取土深。其冈之高者二十余丈，开其面者如之，延袤芝者三百丈，稍下者亦四百丈有奇。其所经溉者，曰湫浦，曰龙澜，曰列涝，曰周家地，曰大小蛋，曰番坊，曰葱田，曰奔崩，与他细分而口者，不知几千亩也。沟之工推此为浩，而溉之利亦惟此为至溥焉。又即北土马丹北沟之，其地顽石盘结，乃取力役领铁锤数十镌凿之。取石如取土者，长五十丈。取土兼沙石者，六十余丈。深阔少减于南。其曰中亭，曰郎芒，虽旧有沟，亦更之使顺，导之使溥。而一带陇亩坟壤，需以灌溉者，亦不知几百亩也。方侯之初沟南北也，人以自古畏难告。侯曰岂有避难民牧哉？遂力为之。不时省视程工，溽暑不为辍。勤者，高下其赏以鼓作之，民欣然子来。不期月而大功成焉。侯又以行者未便，乃捐俸金，市砖石，建一大桥于南沟之上。虹跨而龙盘，行者啧啧。一日集士夫而告之曰，抱板、止弄，仇杀多港，此寇不可玩也。余将招安之。众曰，此虏素轻悍。少挫，即捶牛饮血，鼓大众哄乱。往事可鉴，惟善图之。侯曰，是诚在我。乃下令招其首恶数人慰谕之。曰，汝与多港构乱，多港诚寡弱，然内附，输将于我，则吾人也。吾令若如而俗，出牛锣以和解于汝，汝必尢彼困焉。首恶者自负强盛，莫之从也。侯乃怒曰，此虏如骄子；前人长其恶。吾何可姑息之？乃鞭为首一人，流血而去。人皆汹汹骇愕，侯不为动。自与心谋其所以操切之方、控驭之术，可擒可纵、可生可杀之大略，胜算已熟于胸中。乃不劳一民，不费一乘，亦不闻于戍守官军，独召土酋之长饬之。曰，勒汝所部兵，以雕此虏。酋长如命，帅所辖熟黎二千以行。方流矢中其虏，不为退。酋长复曰，此虏尚桀骜，姑已之。侯曰，非汝所知也。益兵再往，必慑矣。乃增义勇狼目四千以往。未至七里许，逆黎引领投降。曰，我抱板、止弄，自是不复梗化矣。愿如吾俗，出下弓牛百只，请命于天王大命官，赦我罪过，毋我戮焉。酋长领以凯旋。侯曰，汝伪耳。诚吾服者，当为多港完其庐舍。乃输茅木悉完之，懍焉帖服焉。夫沟洫之利，自畎浍之制始焉。中原平衍，即不为易。未有若崖当其难者。抱板、止弄，前称元恶。今以四千人收之有余。是又何当其易者？盖天下事，惟智若为能集。侯兴一大利，靖一大患，非胸中之智，圜转恢奇，而应事之才，疏通特达，能然乎？崖民睹沟流之混漾，而有河洛思功之心。听戍角之无声，而有门庭无寇之庆。士忭农嬉，家讴人诵，欲书侯之功于坚珉，以传不朽。乃属予记。予尝慨吾琼孤悬远外，圣天子德意，未易沦浃。所托重恃力以安养元元者，惟贤守也。而宦斯土者，往往以悬远外虐其民，而以宠荣自有其身。于分职寄牧之意，且忘之矣。视侯之概无虞而身任之者，不啻退却三十里。又况才识优长，谋猷廓大，施为俊伟，敢分半席而坐哉？予因志之，以风有位。复为短歌二章，以便民歌颂焉。歌曰：
  惟吾人其仰食兮，自有土而饥。嗟沟洫之不兴兮，若大旱之云霓。惟侯轸奋而疏凿兮，四沟不逾岁而成之。汝南土其毋石兮，我侯铁锤能碎之。汝南沟当周道兮，我侯桥梁贤于昔人之乘舆。吁嗟丘垄忽变而为龙蛇兮，江水弥弥。莱芜悉变而为沃壤兮，禾黍离离。吾人千秋万世其永赖兮，侯之功可与疏凿而一齐。惟顽黎其桀骜兮，自昔凶悍而震惊。兹角雄而虐小兮，视多港如弹星。侯谓不可使之蔓祸兮，招徕和解以输诚。凶顽乃逞其故态兮，不即恭命而拳擎。侯怒以鞭笞兮，叱酋长以雕征。汝毋恃长技于弓矢兮，侯胸中有百万之甲兵。汝毋陆梁而跳蹢兮，侯有网罟以为陷阱。肆酋长之再行兮，震德威如雷霆。汝胆落而同降兮，稽首陈实于阶庭。人谓四千人之一往兮，贤昔十万之两兴。吁嗟军中有韩范兮，吾人倚之为长城。安得振英声于不朽兮，万年颂之以太平。
  请严职守详文 清·陶元淳
  朝廷设立文武，各有职守。非其责而越俎代庖者，谓之侵官。当其任而折鼎复餗者，谓之溺职。况崖州地极天末，内黎外海，尤为重镇，必得廉勇之将，方资弹压之功。卑职自到崖州，所见职掌混杂，军兵骄纵，不得不据实直陈，谨条上事件。
  一、营将侮文之害。崖营兵律不肃，将士骄横，侵侮官职。如陈把总，汛弁也，殴辱感恩县毕典史，历经宪断，方得保全。杨棍子，营卒也，殴辱藤桥司张巡检，虽经告州，不得申理。其他头目挟制有司，把持事件，不可毛举。窃思文武各有分职，本不相关。而事事交关，事事掣肘。此侵官溺职之一，不可不急为禁止者也。
  一、营将征粮之害。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据崖营游击余、守备黄具呈总镇唐转府州呈称，兵丁是否欠粮在有司衙门，理应移营驾查讯。又称兵丁输纳不前，本职愿甘垫应，恳给禁止，不许州差借称兵丁欠粮名色私行拘锁等情。卑职遵思：征比钱粮系有司职分，兵丁抗粮，有司责治，打粮户，非打兵丁也。若必移营征比，不容拘追，万一骄兵悍将把持局面，将营伍尽为逋逃之薮，钱粮安有输完之日？且即子衿抗粮，有司尚得戒饬，学宪不得呵禁。岂兵丁反重于子衿，营将反尊于学宪乎？而余、黄倡议如此，欲令州县仰面求己，倒授之柄，以胁制有司，自张威势。此侵官溺职之二，不可不急为禁止者也。
  一、营将占丁之害。国朝营兵，与卫所之制不同。卫所皆系军籍，父子相代，兄弟相及。父兄为正军，则子弟为馀军。至于营兵，皆系招募，食粮为兵，革粮为民，父子不相继，兄弟不相及，父兄当兵差，子弟当民役，未尝有所谓馀丁也。按律，凡一户全不附籍，有赋役者家长杖一百，无赋役者杖八十。附籍当差，若将他人隐蔽在户不报，及相冒合户附籍，有赋役者亦杖一百，无赋役者亦杖八十。今海南兵皆土著，一人人伍，即一家之兄弟叔侄无不抗役，已隐户丁之半。至崖营则并收良民入伍，喂马判草，谓之馀丁。州城内遵道一坊，居民一百一十馀户，当民役者只有两家，其馀悉充馀丁。通计三坊五厢一十一里，奸民逋赋逃役，投充馀丁隐蔽营内者，不知凡几。朝廷户口几于尽占，而营将知而故纵，此侵官溺职之三，不可不急为禁止者也。
  一、营将保村之害。窃照钱粮完欠，系有司考成，与营将无与。独崖州黎村设有粮长，或系营将行赂钻谋，或系州牧徇情批委。委牌卯簿，假托姓名，其实皆系营将霸占。查余弁管有浮浅、官坊、抱由、焕道、浮风、窑下、抱古等村，黄弁管有谭寨、德霞等村，陈把总管有抱别等村，罗百总管有下高等村，居然自谓粮长，额粮一石，私收数倍。毒加骨髓，祸及鸡豚。朝廷既设有司，而营将横行干预。此侵官溺职之四，不可不急为禁止者也。
  一、营将虐黎之害。州境东西二黎，西黎谭寨、落段、浮浅、千家、多涧、头塘、官坊、德霞、抱由、焕道、多港、抱定、大小抱另、抱笼、只酉、只扫、昂律、抱那、范凤等二十村，产谷颇多。每岁余、黄强买盐斤，运入黎地。凡有米之家，派盐一盘，征米四盘。大村派至四五十盘，小亦二三十盘，必尽夺其米而后止。又乐平营兵每岁称奉余副爷差票，各村责办獭皮四五张、灰炭数石不等。东黎远美、芭芒、产填、石板、黑坭、罗休、新村、大案、湳漏、匿才、抱抛、抱浩、湳夏、抱信、高村等十五村，每岁洒派各村木料、稻草、灰炭、大竹、小竹等，送入营内，谓之答应公务。黎人财产尽于诛求，筋力困于差役，而为将者视为分所当然。此侵官溺职之五，不可不急为禁止者也。
  一、营将穿黎之害。职遵查定例：康熙四年五月，兵部题定营兵或专管官，以本身之事差遣，或私令贸易扰害者，专汛武弁应革职提问。今崖营兵丁，或奉本官差遣，征收黎粮，贸易货物。一入黎村，辄勒索人夫，肩舆出入。酒浆鸡黍，攘攫罄尽。每岁装运花梨，勒要牛车二三十辆，所过村落，责令黎人放牧。或遇崇冈绝岭，花梨不能运出，则令黎人另采赔补。至于擅锁平民入营拷打，畜养无赖狗偷鼠窃，民黎畏其凶威，有司不敢致诘，而营将坐视恣睢，以为得意。此侵官溺职之六，不可不急为禁止者也。
  以上六款，皆地方大害。职思崖南巨镇，而兵无律纪如此，本欲卫民而反至于虐民，本以禁暴而反至于为暴。有司若不陈诉，上宪何以得知？恳乞大人申饬营将，不令干预州县，严束兵丁不许骚扰民黎，并查现在兵丁有钱粮户役者，悉勒归农，而别募游民以实行伍。且今卫所操军，既无屯粮之累，又无城守之责。若使尽收入营，父兄为正兵，子弟为馀丁，何患兵之不足，而必令粮户舍耒执戈，日与有司交关取闹哉？职暂署理，非有久任之责，何苦多口招尤？诚以崖民此时如坐汤火，仰冀大人极力主张，方能拯救。若仅腾檄戒谕，彼直视为具文，益肆其虐，崖民就死无日矣。
  第二节 古诗
  回风岭 明·王佐
  南北风来到此还，南边和暖北边寒。
  怪来天地人犹憾，一样琼南两样看。
  回风岭 明·张习
  古驿投来近海壖，坐看高岭插青天。
  明朝要向回风过，便类蓬瀛顶上仙。
  回风岭 明·钟芳
  南北风声倩斡旋，回风应是力回天。
  当年洚水生灵垫，恨不移之障百川。
  藤桥惜别（三首） 明·钟芳
  备更岩险更临溪，忽忆相从丱角时。
  露刃夹行蛇豕恶，野田荒草各凄其。
  故乡话旧转伤神，白发青山四五人。
  此去琼台隔烟霭，不知重会更何辰。
  云林气象异红尘，笑谑相忘意味真。
  不为松楸遂归愿，醉乡长作未醒人。
  温泉 明·郑延
  在州东永宁乡思簩岭下。
  四时泉出温暖，流出南乙田。
  气候来从造化炉，温温一脉几曾枯？
  当时若在骊山下，也被妖环脂粉污。
  悯黎咏 明·钱嶫
  在昔邃古初，鸿蒙辟天地。
  绝谷嶂南海，深箐郁苍翠。
  中有黎母居，伊人尚蒙昧。
  凿井以饮渴，农田亦时艺。
  荒路暧匪通，幽岩或交市。
  虽尔隔华界，犹纪王正岁。
  生黎若草木，荣陨随和厉。
  熟黎若鸟兽，儦俟无智虑。
  所以古先圣，驭之以不治。
  粤南本炎峤，矧此琼崖东。
  元冬日且和，幽郊鲜阴风。
  花柳荫广隰，苗黍青芃芃。
  皇仁渐南极，草木均化工。
  岂独兹黎人，物与非吾同。
  军行值人日，感叹心冲冲。
  朝发城东门，暮驻藤江垒。
  杀气千层云，狼师渡藤水。
  鸡犬皆震惊，人民尽奔徙。
  海避愁蛟蛇，山匿畏虎兕。
  蛇虎犹可虞，狼毒不可迩。
  军令甚分明，颠仆何由弭？
  伶俜泣路衢，迸泪不能已。
  嗟哉一将功，岂独万骨毁？
  海南无猛虎，而有麖与糜。
  玄崖产珍木，种种称绝奇。
  斯物出异域，颇为中国推。
  以兹重征索，奔顿令人疲。
  穷年务采猎，为官供馈仪。
  若云近岁尽，无以充携持。
  直欲诉真宰，铲此苏民脂。
  物理有固然，忉怛令八思。
  叶落当归根，云沉久必起。
  黎人多良田，征敛苦倍蓰。
  诛求尽馀粒，尚豢犊与豕。
  昨当租吏来，宰割充盘几。
  吏怒反索金，黎民那有此。
  泣向逻者借，刻箭以为誓。
  贷一每输百，朘削痛入髓。
  生当剥肌肉，死则长已矣。
  薄诉吏转嗔，锁缚不复视。
  黎儿愤勇决，挺身负戈矢。
  枪急千人奔，犯顺非得已。
  赫赫王章存，令人弃如纸。
  朔风戒良节，赫赫张皇师。
  军门号令严，震肃将天威。
  壮土快鞍马，锋簇如星飞。
  一举破贼垒，刀斧纷纭挥。
  剖尸越丘阜，踏血腥川坻。
  白日暗西岭，瘴气昏馀晖。
  翅鼠堕我前，饥鸟逐人归。
  征夫怀惨忧，涕泗沾我衣。
  黎人本同性，云何发祸机？
  神武贵勿杀，不在斩获为。
  息火当息薪，弭兵当弭饥。
  谁生此历阶？哲士知其非。
  黎峒行 清·李聘
  南方风土异，终古无霜雪。
  祝融常司令，四序皆炎热。
  蠢尔峒中黎，其性与人别。
  上者惟巢居，下者为营窟。
  岁晚不知年，但视月圆缺。
  家家养黎鬼，遇事咸取决。
  婚嫁无媒妁，踏哥以相媟。
  生计猎与渔，茹毛还饮血。
  胡然混沌风，秉性逞雄杰。
  同类日纷争，比户成吴越。
  刀箭必随身，荣辱在勇怯。
  大峒连千家，小峒遍丘垤。
  野性如豺狼，触之即肆啮。
  时或扰边陲，挞伐宁尽灭。
  余初尹兹土，朝夕心切切。
  入境才三日，躬自履其穴。
  家谕复户晓，悚听生欢悦。
  椎牛以犒之，少长咸就列。
  约法申三章，俯首更吐舌。
  从兹修职贡，输将果应节。
  耕凿安畎亩，鸷戾转驯帖。
  年来尽格心，衅隙罕萌蘗。
  试观鹿豕群，刍豢可维绁。
  念此亦人类，教化岂难浃？
  莫以异类看，动即威铁钺。
  恩信以怀之，藩篱不可撤。
  回风岭 清·宋锦
  峻岭参天鸟道开，山腰云满隔尘埃。
  挂林斜日依山尽，卷地西风触岭回。
  马首高腾探月窟，羊肠曲转到天台。
  岭头一望无穷极，愧乏登高作赋才。
  藤桥市劝戒客民碑
  雍正四年知州程哲立
  勿嗜酒而沉醉。
  勿见色而贪淫。
  勿因风而晓坐。
  勿被露而夜行。
  勿因饥而饱食。
  勿因渴而多饮。
  勿因垢而晨沐。
  勿因倦而昼寝。
  峻岭回风 清·钟元棣
  飞来峻岭矗崖东，独擅炎州造化工。
  危耸应连群宿尽，盘旋难逞大王雄。
  松涛到耳声三折，石壁当头势半空。
  一览众山齐失色，巍峨欲上太虚中。
  黎村 清·吉大文
  岭半炊烟起，随牛远入村。
  编茅安石灶，种稻熟山园。
  祭鬼柴门肃，迎宾卉服尊。
  新年婚嫁日，席地闹盘樽。
  峻岭回风 清·吉大文
  突兀名山入太空，珠崖东去岭回风。
  天抵南国登云易，地控炎方作镇雄。
  秋影不随行客过，寒光如禁小城通。
  梅关北望三千里，冷暖平分一线中。
  度回风岭 清·谢仲埙
  面面峰围似列垣，谁将险塞限南辕？
  啮残石骨惟秋鼠，啼断山腰是夜猿。
  红雨落头攀叶幕，绿云侵履过苔痕。
  炎州咫尺烟中出，怪得晴岚九月温。
  珠崖回琼道中 清·陈金锡
  荡漾春旗触旅愁，山边茅店水边楼。
  迎风蝴蝶衔香送，一路看花到万州。
  四月浮岚积翠多，村姑刈稻趁清和。
  海南节序无冬夏，半陇黄云覆绿波。
  槟榔花放色更新，燕子呢喃亦可人。
  我正送春春送我，不知谁主与谁宾。
  觅径惯寻之字路，劝餐都费杖头钱。
  回风岭接牛头岭，叠叠行来欲上天。
  巍峨天半插芙蓉，当路藤萝滞去踪。
  忽见白鹇飞足下，不知身立最高峰。
  十月行程到定安，木兰舟上却征鞍。
  一帘细雨迟归梦，偶年蓬窗怯晓寒。
  过回风岭 清·冯耿光
  春老东风落刺桐，群峰无处不青葱。
  莺啼树底迷深碧，人出山腰踏乱红。
  开路何年思往疏，平黎无诏下深宫。
  若教十字能通道，林薮何曾畏伏戎。
  峻岭回风 清·孙元度
  崖东峻岭势崔嵬，海国风寒到此回。
  万里舆图关要塞，一方天气霭春台。
  搏秋不碍扶鹏上，摈暧还容度雁来。
  种得梅花千万树，南枝应冠北枝开。
  峻岭回风 清·郑绍材
  岭峻撑回四面风，风吹到此各西东。
  两壁山云飞不度，一周天气迥无同。
  平分寒燠苍茫外，判断阴晴碧落中。
  人世乾坤仗旋转，望偕泰岱日方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