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游踪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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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三亚逸事耐人寻》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2137
颗粒名称: 天涯游踪
分类号: I267
页数: 46
页码: 157-202
摘要: 本文概括了天涯寻踪、青城山候车记、夜色皎皎哈尔滨、去看王昭君、郭沫若与崖州文化、溪口发现、忆梅梦园、从郭老三亚第一首诗说起、郭沫若到天涯择石嵌诗琐记等文章。
关键词: 散文集 中国 当代

内容

天涯寻踪
  7月17日清晨,我有事外出,下午四点回到家里,一进卧屋,电话台上端端正正放置着一纸字条,上面清清晰晰地写着:
  “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张志明先生有事邀约。”这是省外事办传来的电话记录全文。
  我有涉外问题之嫌吗?我口问着心。
  五点刚过,我接到一位女同志的电话,她心情平静,态度温和地说,我叫郭平英,刚从北京来,住在明珠海景酒店。很想见先生一面,请先生谈谈郭老20世纪60年代初期在三亚活动的有关情况。接着有位男同志把话插了上来,并自我介绍说,我是省外事办的工作人员,上午给你挂电话,刚好你不在家。刚才给你通电话的是郭平英同志,是郭老的女儿,现任郭沫若纪念馆馆长。张志明大使是郭老的女婿。我们是陪他们夫妇俩来三亚,寻访郭老当年在三亚一些人文行踪的。想请你来酒店聊一聊。
  啊,原来是这样。不多时,车子便开到了我家的门口,把我接到酒店去。
  18日上午8时,我陪他们夫妇到三亚市档案馆,阅卷宗查看郭老60年代初期(1961—1964)在三亚所留存下来的题词、题签、序重印《崖州志》手稿以及诗词书法,欣见有些诗作未收入《沫若诗词选》,至今鲜为人知,实为可贵的文化瑰宝。
  郭平英应市档案局办公室主任韩连光的请求,不厌其烦地,认真细心地,另纸缮清她父亲郭沫若先生,当年为三亚留下来的诗作书法;又对其中提问的诗意背景,很耐心热情地导源,使听者如临其境,仿佛地上春色生,眼前诗彩明,诗中的诗情画意,只在阑干之外。
  然而,在查宗阅卷时,未曾见到当年郭老序重印《崖州志》手稿真迹,以及1962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由郭老亲自点校的原稿竖排样书。同时现在馆里仅存1962年广东版二函10册竖排版本二套。而重印《崖州志》点校人——郭沫若竟无一套竖排《崖州志》版本。郭平英惊叹说,她不知道竖排版《崖州志》已成书,是她这次来三亚后才有机会见到的。
  郭平英说,1962年2月春节前,她和父亲八人同住椰庄(现鹿回宾馆),目睹父亲点校《崖州志》的情景。那时郭老利用春节休假10天时间,经广东省的罗培元同志、广州市委统战部、海口市委、中山图书馆,以及崖县县委多方搜求,以事补苴,借来多种版本《崖州志》,由郭老进行全书标点。为了便于今人阅读,郭老改旧式圈点为新式标点;补夺落,纠讹传,全书订正后才得重印成书的。
  郭老日不暇给,呕心沥血地点校,郭平英则像小鸟依人,常常在老人身边端水送巾,为父亲打扇挥汗。深夜了总爱提醒老人早点休息。可是由郭老点校的竖排《崖州志》出书将近40年,他们的家里竟无一套法定赠书,真令人感到怅然!
  那天,档案局办公室主任韩连光,请示黎文荣局长同意借出一套一函五册《崖州志》竖排版时,郭平英心中十分喜悦。当她从韩主任手里接过借书时,便把这套《崖州志》紧紧地抱在怀中,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此时此刻,我也为“归赵”之情而感动不已。
  在档案局里,郭平英小心翼翼地把郭老《由万宁回椰庄》《吃仙人掌实》和《游天涯海角》等诗作书法条幅——拍摄入彩卷。她说郭老仍有多件墨迹散存三亚,记得1961年春节前后,他们全家多人同游快艇归来,那天郭老特别高兴,午饭后老人也顾不上休息,独自一人静坐着,默默地构思诗境。桌子摆开,诗兴大发,砚心点墨,一波三折,情景交融。清新悦目的书法条幅,一时便铺天盖地般地铺满了大厅内外。
  郭平英一行畅游天涯海角、小洞天、鹿回头等名胜。攀摩崖、登仙梯、上石船,沿着昔日故道寻觅郭老当年的脚印。得知今天所登的“渔人萦小楫,容易拔船头”的石船,不是他们一家人当年所登的那只没头无尾的石船时,郭平英特别称赞山民披荆斩棘,不怕困难的顽强意志,为了寻得古石船,为景区增彩添辉所做出的努力。同时又嘉许了领导者卓有见识的胆略。
  我看见郭平英满面和悦神怡,好像心中在说,今天我们有了继往开来的领路人,船头正,风满帆,我们一定能战胜一切困难,胜利到达彼岸。此时我也想起了朱德总司令《贺董老六三大寿》诗:“且有操舟神舵手,能团大众去撑天。”看到今天所发生的巨大变化,此刻我们的心是相通着的。
  郭平英托付我说,海南的兴隆、海口、文昌、八所、儋州和莺歌海等地,都留下郭老的身影,因此尚多诗作书法、题词和题签都在民间;还有《郭沫若在海南岛》一书,记不清是哪两位作者合写的,也在海岛流传。这次没有机会再去搜寻了,她语重心长地让我日后留心代劳,烦告郭沫若纪念馆。
  郭平英夫妇坚持用车子送我回家。他们在我家里暂停片刻,然后取道去兴隆,经海口,飞北京。
  临走前,郭平英给我留下了几行字,上面写着:
  重游天涯海角,寻到40年前和父母亲一同住过的椰庄,房屋已经老化,但椰林依旧茂密,屋边酸豆树枝叶葱茏。当晚得识蔡明康先生,为我们讲述当年(1961年,笔者注)为父亲考察崖州古迹,砍竹开路的往事,又多方设法寻找父亲书法墨迹。蒙赠所编《三亚收藏名人书画选》及大作《海天漫笔》,成为海南之行的难得纪念。
  郭沫若纪念馆 郭平英
  2001年7月18日
  青城山候车记
  2007年10月9日,与元糸兄加盟成都158团“青都之旅”。先看都江堰,后看镶嵌在天府之国的一颗璀璨的明珠——“青城天下幽”,享誉中外的青城山。
  我们那天坐的是一辆轱辘能转动就带病工作的旅游“中巴”。车子到达青城山后就外出“挂号”看“医生”去了。
  下午4时我们就下山。花了一个多钟头待在停车场,“虎视眈眈”地等候着我们的“专列”光荣归队。
  设在停车场里的“小卖部”,其实并不小卖,中名品牌、国优部优、国家免检产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候车室附近,有小贩在摊位上卖“玉米棒”。个个饱满,颗颗晶莹,真是天府明珠,秀色可餐。川妹子对着来往的旅人,用货郎行当的专用语,不时溜溜地喊着:“玉米棒!玉米棒!皇上吃了都说棒!”人善吆客,声音甜美,表露出川人热情好客的固有性格。
  当天正是农历寒露日。细雨如烟,气温8℃,深秋肃杀,一阵阵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山间紧吹过来,寒气十分迫人。
  天气晚来秋。此时,觉得胃口特好,很想吃点什么的,所以探出头来在货架上搜索,暼见小卖部里摆着“茅台酒”“五粮液”,顿时就想起白居易《问刘十九》“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诗句,窃想售酒御寒,只惜元糸兄一向不能解酒。糸兄果然善解人意,他说诗七分是火三分是情。友人更是蜀国诗人,就以诗代酒,轻轻地给我吟诵了川人谢无量(曾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诗人)“只为青城返故乡,天半孤花照夕阳”,借前人描绘青城山的幽静、闲适和秀丽的自然风光,为我驱除了晚秋时节的寒冷。
  秋雨终于歇息了,然而悬挂在树枝上的水珠儿,大珠小珠的却乒乒乓乓的,无时不落在停车场与青城山庄一水之隔的河沟里。水珠儿一经掉下来,它就溅起了圆圆的水泡儿,这些水泡儿就像我少年时受强者欺凌后,为了发泄无奈的愤恨,就冒冒失失地跑到了村前溪里,一个人潜下水底,恶搞对方的骂话,而产生的气体就排出水面上,成了一串串水泡儿。两者一样白银银的水泡儿,是多么冰清玉洁,多么形神兼备的相似呢!此时,人在旅途中自然无端地生发出一点点儿乡愁来……
  同我坐在一张长椅上的,还有从广东来的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有一个女孩约12岁,她和衣投入妈妈的怀中。那时,爸爸便取出钢笔,在日记本上悄悄地刻画女孩的肖像,从头到半身,采用现代著名画家徐悲鸿的《泰戈尔像》的写真技法,都画得气韵生动,逼真传神的。爸爸画好后送给女儿“打分”,图个高兴。然而,女孩看了却不屑一顾反而撒娇地说“爸,哪里是画?公主不像公主,丫头不像丫头的,我不要你画的像!我不要你画的像!”爸爸则十分幽默又风趣地回答:“小丫头,你知道吗?过去关公、菩萨、门神才有像呢!爸辛劳一辈子为你画张像,你却不要了?”
  出门候车是旅人最为心烦的事。因此,我就用读小说的魅力,来消磨个把钟头的乏味无聊时光。突然发现,离我座位约3米的地角处,有两个卖山货的当地农民,一位穿着猴子一般的大红大绿上衣;另一个则披一件状似八哥羽毛色的,他俩把当天收入拢集起来分红。先分大钞壹佰伍拾什么的,剩下来的元角小额零钞,像生产队丰收时的薯仔、菜脚不算数,随便拿去喂猪,谁也懒得再去数它了。结果呢,你推来我推去,谦谦让让的,最后,没有好的主意,只好用“划拳”的方式来决定归属。我想呢,过去水深火热,饥寒交迫的乡下人,如今真正的赶上了新社会的好时光,生活殷实,心境愉快,所以出手也格外大方了。现在他们在众目暌暌之下,能将一把大大的现钞让给了别人,以十分有趣的传统方式和非常适合的机会去表露与宣泄出来,共同分享着他们美满快乐的生活。古训:“人富心足”,这不是一个极好的说明吗?
  夜色皎皎哈尔滨
  尽管已是三月,但哈尔滨依然寒风凛冽,气温仍在零下20℃徘徊。此时,无论你蓦然举首,或是凝目顾盼,透过车水马龙的喧嚣,眼前总是晃动着一个个秀色可餐、美不胜收的红灯笼,仿佛在向人们频频招手,躬迎佳宾。它猎猎抖动,古朴典雅,脉脉温情。它似完美的艺术雕塑,别具神采,给人以亲切洗尘的感受。
  崔岩兄告诉我,那些斑驳陆离的灯笼,哈尔滨人叫“酒幌”。它源于唐诗佳句:“千里莺啼绿映红,山村水郭酒旗风”。风流至今,独领风骚,而成为饮誉国内外的北国三大艺术品绝招之一的“酒幌”。
  初春的哈尔滨,夜幕降临得特别早,刚到午后4时许,大街小巷、道旁广场,已是华灯初上,夜色皎皎,万家灯火,满天通明了。
  这里的酒家、饭店,一般俱不标名挂牌,几乎全是从它所挂酒幌的数量上“论资排辈”。其别致挂法,也大有讲究。如挂四个酒幌,则向食客们表明它的经营档次最高,否则,酒幌儿越单调越少,其档次也就越低。快餐店一般挂一个酒幌,使人一目了然,完全可以根据自己腰包里的能量,去“择善而从”,坐享其成。
  哈尔滨人有“白天水包皮(喝茶),晚上皮包水(饮酒)”两大生活习俗。喝酒如喝白开水,颇能豪饮,量大如海。
  与崔岩兄走进赵一曼路一家酒店。门前高悬着两个酒幌,全是用彩色帷幔内装上霓虹灯管精心制作而成,虽然比不上什么潮流时尚大餐馆,却也新颖,内蕴古朴,小井市民,先生老总,兼而顾之,给人一种随和、适兴的感觉。
  店里几乎座无虚席。我和崔兄好不容易才在凭窗角落里拣上个桌座儿,举杯对酌小饮。可谓:把酒临风,喜气洋洋。
  到这里消夜的人多是本市人。一跨进酒店就没有工作贵贱、职务高低之分,和我们对桌坐着的两位先生,更是豪爽大方,不拘小节。知道我是海南游客后,更表现出热情奔放的粗犷性格来。一位姓潘的先生说,他在三亚当过兵,也算是个海南人,恍若旧友重逢,举盏共祝,使你毫无谦逊的余地,不得不跟他来个碰杯痛饮而尽,好不痛快淋漓!
  隔日晚上,北方文艺出版社杨川庆先生盛情相邀,与崔岩兄同到松花江畔小聚。
  那是一家悬着四个酒幌的一座三层楼,俄式建筑风格的餐馆,坐落在临江桥滨。天上繁星与地上酒幌,恍恍然交相辉映。院内曲廊转阁处,缀以花木盆景,无不栩栩如生,使人眼花缭乱。
  厅里檀木家具,古色古香,典雅明净,又兼营文化书场在其中。什么石涛的《《搜尽奇峰图》、金农的《玉壶春色图》、郑燮的《竹石图》、齐白石的《虾》等,真是琳琅满目,殊觉雅趣。
  隔壁不时传来东北人最喜闻乐见的《春哥上工》和《绣灯笼》等当地民歌。它欢快、淳朴、优美。席间,一阵阵醇香、浓郁、鲜美的奇怪炖羊肉,怪味蒸乌苏里江大马哈鱼,吃后舒心开胃,口碑载道。菜式上的精、细、雅、奇,是这家酒店独有的地方特色。
  朋友,当你北上哈尔滨,亲临目睹那辉煌、壮观、迷人的皎皎夜景,难道你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热情,在你怀里蠕动,你已经是醺醺欲醉了啊!
  去看王昭君
  九月凉秋,塞外草衰。
  22日下午,东道主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冯苓植先生,相邀我和海忠兄去拜谒王昭君陵。
  小车从呼和浩特市宾馆出发,途经当年的“和亲门”,沿着滔滔的大黑河岸,穿过辽阔无垠的土默川平原时,只见四野一片枯黄,唯有远处的王昭君墓,屹立苍穹,草色青青,巍然壮观。
  王昭君,当年为了汉、匈两国的友好团结,请求远嫁匈奴,汉元帝恩准。在匈奴数十年,姻情永结,衍繁后人。后来她的子女、女婿、外孙都成为汉、匈之间的和平友好使者。“剑戟归田尽,牛羊绕塞外”。从此便结束了汉、匈之间的战事和纷争的局面,使四境和平安宁,促进边疆安全,民族团结,经济繁荣和生活兴旺,历来均为世人所赞颂。
  1963年,董必武同志赴会呼和浩特,也到了王昭君陵园。离开时题词一首,用蒙、汉两族文字镌在一块金光耀目的石碑上。词曰:
  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见识高。
  词客各摅胸臆遇,舞文弄墨总徒劳。
  董老的诗,道出了王昭君出塞和亲的历史事实,同时,又高度评价了其伟大的历史功绩。
  陵园里,古代石刻,随处可见。诸如“塞外流香”“昭君青”等,光彩熠熠,历历在目。今天,呼和浩特市得“青城”之美称,是因诗圣杜甫追述王昭君:“一去紫台连明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的名句而来的。
  在夕阳西下时我们终于登上了红色的八角凉亭。沿着铁栏杆,慢慢移步到了王昭君墓顶。凭栏极目,映八我们眼帘的却是田畴井井,河网如织,电灌如林。在那辽阔广袤的田间里,勤劳的农民们正在播种着秋季作物。那一阵阵归舍的羊群,像小学生早操散场,刮起了漫漫的尘埃,风起云涌,雪白如烟。此时我们下了山。我回首仰望,山顶上那片片晚霞,轻轻地吻别着王昭君墓。墓体如此安祥而静穆,它居高临下又默默地守望着这座标志着汉、蒙民族团结友好的古老青城!
  当晚,内蒙古作家协会主席扎拉嘎胡先生(蒙古族)别出匠心,特意选择了“和亲门酒家”,为我们洗尘接风。席间又谈及王昭君和亲话题时,主人老扎这位大作家,对当年汉、蒙和平友好的奠墓人——王昭君,至今仍保留着那情深意切的无限敬意……
  郭沫若与崖州文化
  红豆春前发,
  青山天际燃。
  ——郭沫若
  1962年2月,郭沫若先生应中共崖县县委请求,利用假休时间,在崖县(今三亚市)椰庄点校《崖州志》。
  古存的《崖州志》,残编断简,特别是艺文卷里的“小洞天记”一章,虫蛀剥落,文字断句、字形不清,难以认读,因此,郭老想往南山“小洞天”考察,借助摩崖“验石”与《崖州志》对照,两者之间进行互补和订正,这无疑是一个好主意。
  一早,郭老把随行秘书王廷芳先生请到他的案前,让王秘书把他的想法向崖县县委领导通报。
  县委书记董旱冬积极热情主动配合。因为当年的南山“小洞天”尚末开发,唯独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平日很少有人到那里行走,所以崖州人视之为“畏途”。为了保证郭老及时顺利前往南山,县委当时做了两手准备,一是修路填坑扫除路障,以便小车通行;二是砍竹制作人力轿,汽车不能行走时,以轿代车,把人送上山头去。为确保郭老安全平安到达“小洞天”考察崖州文化,县委同时决定以廖树桐为组长,加派年轻得力干部三人配合,一同到南山做好行前的准备工作。
  廖树桐等人很快地奔赴南山,他们在那里一方面组织40多人修整路道,填坑排障;一方面安排人力上山砍竹,制作竹轿,准备工作条理井然、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2月3日,郭老一行迎着祖国南疆的暖和阳光,踏上乱石山径,攀着杂树枝往高处爬,一步一点头的终于来到了南山“小洞天”摩崖石壁。摩崖石刻在深山密林,乱石穿空的南山半腰。郭老用手爱抚般似的触摸着已经沉睡了七百多年的石壁。又让身边的工作人员给他递上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毛刷。老人素有良好的习惯,他事无大小,事必躬亲,这样他才自信才踏实,心里才有乐趣。因为《崖州志》流年久远,你造我改,我改你用,复杂而繁难,所以郭老更不能掉以轻心,更不愿烦人代劳。此时他一边轻轻地洗刷摩崖石壁上多年积存的苔衣、苔原,一边认真探索潜心“验石”。他打开带来的《崖州志·艺文卷》(“小洞天记”)石刻文本,尽心竭力,一丝不苟地对照点校,生怕一不小心而漏掉错字和脱文之处。那天,郭老是上午9点到达石刻摩崖的。“小洞天记”原文只有315字。经郭沫若先生点讹、指缺和补正就有14处之多。时已中午11点,郭老仍在石壁下“磨洋工”,看记录、查校文,自言自语:“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那样的”,没有丝毫下山之意。陪行人员心中十分焦急,而又不好去惊动老人分心。回椰庄吃饭已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附近将就了。因此当时就派出后勤人员匆忙赶到崖城墟请供销社食堂饼师何昌英蒸馒头,用单车赶急送来南山,杯盘草草,应付过去。郭老席地就餐,以巨磊为餐桌。此时,诗人诗兴大发。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啃着馒头,兴致勃勃地写下了游崖县鳌山(笔者注:即南山)诗一首,其中有句曰:
  乃从原路返,
  海澨坐石船。
  谈笑饮咖啡,
  馒头代中餐。
  诗中所说的便是实指此事,这便是真真切切的当时情景了。
  经郭沫若先生点校的《崖州志》,使昔日“残编断简”的一部地方旧志,内容更加丰富,面貌更加崭新,这不能不感谢郭老这位我国著名的历史学家,更不能不折服他那严谨、认真、负责的治学精神!
  溪口发现
  金秋时节,偕元糸兄去溪口参观蒋介石祖宅“蒋氏故居”。
  蒋氏故居坐落在山环水绕、风景佳丽的锦溪村。故居头枕武岭山,面临锦溪河。那清澈流丽的溪水川流不息,轻轻地从村前默默地向东流淌着。
  那天,细雨如烟,山色空蒙。此刻的蒋氏故居,更加显得清幽、恬静,但仍能隐约地读出一缕远去的历史春秋。
  在溪口,得读王舜祁先生《关于蒋介石母子身世的再调查》。老先生在行文中叙述:“1929年,由蒋介石资助兴建的武岭学校,整体设计按西欧风格构筑,占地百亩,内设农职部(类似农业中学)、小学部、农场、医院、雨天健身房、教堂式的大礼堂。学校落成典礼日,蒋介石以校长的身份,披红戴花,在讲台上接受各界祝贺。”
  在王舜祁先生的回忆文章里,我发现了蒋介石也和平常人一样,他对家乡传统的粗犷骁勇、热烈欢腾的民间舞蹈——“舞龙灯”,十分尊重和喜欢。王氏在本人的文章里回忆说,武岭学校落成典礼前,蒋介石遵照溪口村俗,新屋落成要有龙灯来压宅。蒋介石谙熟世故,亲自钦点奉化地区最有名的“老龙”——条宅舞龙队来为新校舍舞龙灯,以龙贺吉。舞龙灯时,蒋介石端坐在台上观看,与民同乐,兴味盎然。结束时,他彬彬有礼,礼贤下士似的,给每个舞龙队员奖封大洋100元。仍嫌礼轻,不够意思,当场又再添封一半。在那个年头,蒋介石也有一颗“率由旧章”和安常处顺的心态。
  在故居的小洋楼二层楼上,挂满了宋美龄尺幅万里和目不暇接的画作。作品展出了宋美龄至今鲜为人知的多才多艺,内秀文恬的气质。我站在主人画的《兰草图》前,兰草丛丛簇簇的,开着蓝色的花朵,花色虽不迷人,但甚惹人喜爱。她画的水仙和花鸟,多以深墨为面,淡墨为背,形象生动而自然。她的作品不论在数量还是质量方面,都有着不让须眉之势。
  在蒋氏故居里,仍旧遗存着一块“以血洗血”的石碑,为蒋经国手书。据说原已有勒石竖于丰镐堂里,以示其母毛福梅罹难处。我是匆匆来迟的旅人,原石碑当然无缘见过。现立于“小洋楼”里的这一块,是否原来竖于“丰镐堂”的石碑后被搬移过来重新竖于新地址,其情未得而知。然而我发现今天立于新址的这块石碑,落款为: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经国泣书。
  读《20世纪中国全纪录》:“1939年12月12日,浙江溪口镇蒋介石祖宅被日机炸毁。”又据,为蒋经国专开汽车八年之久的司机毛宁邵先生的回忆文章《记蒋经国自赣千里奔母丧》称:“1939年农历十一月初二(12月12日,笔者注,以下同),蒋经国惊悉溪口祖居被炸,其母存亡未卜。初三(12月13日)我自江西赣州开车送蒋经国回老家。汽车疾跑1000多公里,初四(12月14日)才赶回到了溪口”。再据王天苍先生《溪口墨宝》一书载:“当时,蒋经国在江西赣州任专员,接到账房先生唐瑞福的电报后,携带妻子、儿女,仅一天时间,便抵老家。进家门见其母亲尸体,失声痛哭,立誓报仇雪恨,遂取笔含泪题写:‘以血洗血’四个大字。”
  人在悲愤填膺时,常常有此壮举,这也是情理中事。所以,根据上述史料和多名当事人的回忆文章,蒋经国“以血洗血”泣书,似应发生于12月14日抱尸痛哭之时,而不是时隔11天之后的12月25日。照这样看来,是否后来立碑者一时不留意,而将勒石之时的12月25日误为泣书之日即镌在碑上,我想也是有可能的吧。
  忆梅梦园
  龙蟠虎踞古金陵,
  抗日曾为前哨营。
  ——董必武
  曾记否?1946-1947年,南京梅园新村,是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办公原址。
  曾记否?1946年11月15日,不顾全国人民的反对,一党包办召开“国民大会”破坏政协决议,发动反革命内战,全面进攻解放区,“和平之门”已被国民党一手关闭……
  曾记否?由于国民党破坏了谈判,周恩来同志根据党中央的指示,1946年11月19日,离开梅园新村,在南京机场登机飞返延安。
  曾记否?1947年2月28日,国民党政府限定中共代表团驻南京、上海、重庆三地的工作人员全部撤回延安,谈判彻底破裂。1947年3月7日,董必武同志在告别南京人民时说:“再见之期,当不在远。”
  曾记否,梅园新村并非真正坐落在“乌衣巷口”,参观的人流却胜似“王谢堂前燕”。近半个世纪的市尘喧嚣,却难以掩盖您永远的青春风采,与您植根于人们心灵深处的精神魅力!……
  当年,您曾与“秦淮风月”遥相为邻,面临国难当头之际,爆一声:“商女不知亡国恨”的雷鸣之闪,唤醒了多少有志之士啊,怀一腔“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豪气,纷纷奔赴抗日阵地的前沿……
  从此,宝塔山巅的篝火燃起来了,为延安披上朝霞,枣园的油灯更多了,更亮了,在人民心坎里汇成了一片希望之光……
  当年,您不过是一个“檐底山月小”的院落,几间普通、平凡的瓦房,处于鹰犬与警车的严密监控下,而您却砥柱中流,横眉冷对着旧中国反动派的最高权威——“总统府”,仅仅只有一箭之地啊,您却岿然不动安如山!……
  在那风雨如磐的年代里,敌人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人民仰望您,宛如启明星隐现着拂晓的晨曦,像一位面对枪林刀丛,威武不屈的斗士!
  庭院中央那棵巍然挺拔、翠荫如盖、傲视苍穹的劲松,是您高大、完美的形象吗?
  一阵微风吹过,青松似乎摇了摇头,发出沙——沙——的笑声,它仿佛在说:
  它比不上您崇高伟岸,缺乏您潇洒的倜傥,没有您坦荡磊落的胸襟,更无法跟您相比的啊……
  然而,它是幸运的。因为它是您亲手栽培起来的一名哨兵,它一生最感无上荣耀的是,曾聆听您的亲切教诲,目睹过您对祖国的赤诚。……因为您是它的主人,它曾一度生活在您的音容笑貌之中。
  至今令它记忆犹新的是,您每每捋着三绺大胡子,在庭院月下漫步的身影,您操着苏北口音讲述的一个又一个使人捧腹大笑,或者催人潸然泪下的,那些活灵活现的革命斗争故事。
  那一匝虬龙似的围墙啊,请为人们的瞻仰而自豪吧,因为人们从您身上,看到万里长城在延伸,一条新的长城已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横空崛起……
  那修葺一新的庭中阁楼啊,您已经敞开了封闭的心扉,然而,为什么,为什么面对着一个个来自远方的游子,那一副副痴情地凝望着您,继而又陷入深沉思索的情态,而激动地抖颤着?难道您是在笑人们“不识庐山真面目”,竟不知道,您是嘉兴南湖“风雨楼”的化身吗?……
  也许,那两间会客室最了解它的主人了,它心里深深地烙印着,当年那位人民公仆的身影,常常独自徘徊在“一盏油灯下,万籁俱寂中”的室内,从漠漠黄昏,夜阑更深到旭日临窗,或蹩眉沉思,或伏案挥毫,在那“沙沙”的疾书声中,滚动过多少风云突变的惊雷,和一支支投向敌人心脏的匕首!……
  还有,那一辆停置在车库里,牌照上赫然写着“17360”的黑色小轿车,它的确很累了,因为它已经穿越过划时代的暴风骤雨,驶过坎坷艰险的万里征途,在旧中国历史结束的最后一页点上句号,随同它的主人安祥地休息了。然而,尽管那两道撕裂乌云的眼光已经累累地闭上,但透过它的那一身浩然正气,却与江山共存,日月同辉,将永远是人们前进的动力与方向!……
  一队队戴着团徽的、系着红领巾的孩子们走来了,他们秩序井然、神情肃然,有的把一派天真搁置在悬挂的《梅园新村简介》上,有的将满腔热情凝注在书架上的《梅园新村史话》里,或在浏览寻觅,或在翻阅沉思,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啊,您仰视无愧于天,俯视无愧于地,十亿神州将腾飞在您永恒的仰俯之间!
  情于斯、思于斯,我渐渐从那一张张春风吐蕊的脸蛋上,恍恍然看出一串串绽开的奇葩,仿佛正向全世界庄严地宣告:
  我们从这里看到了祖国黎明的曙光,听到了炎黄子孙奋进的脚步,寻到了光、热与力量的源泉,我们将从这里开始,在狂风骤雨的征旅上,人人都具有一双永不迷航的慧眼。
  从郭老三亚第一首诗说起
  在一阵阵酒香,甜味扑鼻的1961年除夕,郭沫若先生首次客居三亚鹿回头椰庄。
  为了迎接欢乐、喜庆、祥和的新年,同时给郭老祝贺新岁,榆林海军基地安排一台文娱节目,由基地俱乐部主任李绍珊同志带领演员、歌手、舞伴和乐队一行50多人,到郭老寓所椰庄演出。小李同时随身带去了他精心筛选的五光十色的贝壳和鲜艳耀眼的红豆,又以自拟诗三首敬赠郭老,表达水兵对郭沫若先生德高望重的敬慕和爱戴之情。
  郭老性情豪爽,精力过人,文艺晚会结束后回到寓所,马不停蹄,兴致勃勃地握管写就了《答李绍珊同志》五言一首:
  海角逢春节,
  天涯得好音。
  新诗多隽句,
  美贝尽奇琛。
  我是诗行者,
  君真公腹心。
  
  南疆劳捍卫,
  红豆满榆林。
  郭老诗作大气,使所有在场欣赏的人为之振奋不已。从郭沫若先生《答李绍珊同志》诗句“南疆劳捍卫,红豆满榆林”,不难看出郭老把守护祖国海防的重任,托付于英勇水兵那坚强无比的双肩之上。
  郭老的诗,情感深沉,意蕴丰富。赠友人《卜算子》一首:“初见花开前,再见花开后。赠我殷桃摘上枝,颊上红酐透。耳畔舞鸡长,眼底苍蝇斗。半盏新疆甜上心,真是人情厚。”这首词它启发着读者联想和思考,有着超越具体形象的更广的艺术空间,达到了完满的思想艺术境界,令人叹服郭老惊人的高深才华,体现了诗人对朋友的真切情感之深沉,从上述两首诗中可见一斑。
  郭老温柔敦厚,对人坦率无私,凡有朋友慕名前来求诗字者,他总是极其风趣地说:“精神尚好,有何吩咐。”来者如探囊取物,很容易得到郭沫若先生那波澜老成的诗作,和力透纸背的“郭体”书法。
  郭沫若先生自己坦白说:“我是诗行者”(答李绍珊同志句)。这一点诗人并不夸大。仅1961年2月14日—27日,他客居三亚鹿回头椰庄的13天里,其中就有6首是描写三亚题材的诗作。但读吉东方先生《郭沫若在三亚诗注释》,释者坐实1961年2月19日《游天涯海角》“海角尚非尖,天涯更有天”句,为郭老三亚的第一首诗作。其实不然。郭老在三亚写作的第一首诗,应该是《答李绍珊同志》。郭老有小序曰:“1961年2月14日晚,为农历除夕。时在榆林。李绍珊同志以海贝、红豆等赠,赋此报答。”郭老的遗篇,是我们共同的文化财富,因此,我愿意借郭老小序,抄此存照,以为樽前就教,共同分享其精神食粮而已。
  《鹿回头》,是郭老从兴隆农场考察归三亚两天后写的,款识1961年2月17日,为第二首;《游天涯海角》,落款日,1961年2月19日,为第三首;其余《赠冯白驹同志》《登西瑁洲》为第四、五首。这二首仅标识写于二月,第六首是《将离榆林留别》,落款日:1961年2月27日。
  我想这一首应该是郭沫若先生最后依然恋恋不舍而不忍分离时,对三亚的息息相关、挚爱坦然的表白吧!
  郭沫若到天涯择石嵌诗琐记
  1961年初春,郭沫若先生邀冯白驹将军一家人,同游天涯海角。
  此日,风和日丽,海静波恬,渔民们正在海边拉网捕鱼。郭老以诗人固有的浪漫性格,兴致勃勃地撩裤甩袖,走近海边,双手使劲地抓起了缆绳,然后同渔民们一起助力牵缆,并以满腔激情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游天涯海角》五言诗一首。诗曰:
  海角尚非尖,
  天涯更有天。
  波青湾面阔,
  沙白磊头圆。
  劳力同群众,
  雄心藐大千。
  南天一柱立,
  相与共盘旋。
  落款处写着:“冯白驹阖家六人,与我家八人,同游天涯海角,为渔舟牵缆者久之,书此以为纪念”。
  “1961年2月20日郭沫若”。
  这首五言诗现收藏于三亚市档案馆里。
  时至1962年冬末初春,郭沫若先生重到崖县(今三亚市),第二次畅游天涯海角。诗人旧地重游,感慨万千。他阅尽了天涯海角的无限山光水色之后,诗兴倍增,便泼墨挥毫继就了五言重游诗二首。郭老前后共写下《游天涯海角》诗三首。诗里赞美祖国南疆春天的山明水秀,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宜人景色。
  当时中共崖县县委的领导同志,决意要把郭沫若先生的游记诗三首,择金刚石刻好后嵌在“天涯海角游览区”。会上有人主张,郭老的诗镌好后,应该嵌在“海判南天”景点的附近磊石上,与原来的“海判南天”石刻,辉映成趣,浑然一体,有整体感。但是这里的群石,性属沙石,质地较劣,风化者为多,因此诗嵌在这类石头上,容易脱落下来,所以一时大家都没了主意。当时县委主政者,为了郑重其事,便到“椰庄”(今鹿回头宾馆)去请教郭老。
  郭沫若先生那时正值公休在椰庄。得知来者的意图后,便乐意地放弃了假日休息时间,同崖县县委的多位领导人,一同驱车第三次踏上了天涯海角旅途——择石嵌诗去。那天一清早郭老一干人等,首先从“海角”景点以步当车一路选石,他不畏烦劳地来回行走在沙滩上。所到之处,郭老总是要用手去触摸寻些石头的表皮,又用棍子旁敲侧击,听其音响。他十分认真仔细地考察着每块石质的硬度。最后郭老的脚步便停立在“天涯”石刻的偏北边,就在这里选定了一个巨磊,他同时敲定了记游诗的嵌入之位置尺寸。因此才有了后来的郭沫若先生第三次重游天涯海角的佳话相传。
  那时已经是1962年9月初了,县委宣传部便把选石镌诗的任务,交给了时任崖县文化馆馆长的凌宏玉先生。同年9月中旬,老凌带着郭老的诗作手迹,来到了琼山县选好黑色金刚石后,便在当地请到了石匠加工制作起来。
  郭老之诗按时镌好后,便由崖县文化馆干事李冠宝先生带领着崖县建委工程队三名石匠,到了天涯海角搭架、凿石,不失毫厘又大方得体地将郭沫若先生的三首记游诗嵌入了巨磊之上。然而已经刻好的三首诗后面,却未见“冯白驹阖家六人”等原始落款的那些文字。这当然是很遗憾的。
  “请到天涯海角来”
  音乐是生活中的一股清泉。
  ——题记
  1982年夏天,郑南先生桴海上岛来三亚,创作反映海南题材的歌曲——《请到天涯海角来》。
  在崖县(今三亚)文化局办公室,我们共同商定了采访方案。
  第二天早上,我向县委要了一部老北京牌吉普车,陪郑南先生和作曲家等三人,踏上了采访征程。沿着西线公路,我们深入群众,耐心去寻找音乐清泉,搜集音乐素材。最后来到莺歌海盐场的某些班、组,在这里听取了盐工们所唱的当地山歌、民谣与小调,力图把《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首新歌儿,创作成具有地方特色,又能展示出时代特色的好音乐。
  郑南先生创作态度认真,对音乐事业有一种执着的精神,令人十分钦佩。为了使《请到天涯海角来》浸润人们的心肺,撞击听众的灵魂,努力把歌词写得有自身的风格特色,他便提议乘坐火车回三亚,借道途经“天涯海角”,亲自体验火车穿越“天涯”时的真实感受,以便从中找出创作灵感。所以,我们便让司机开着空荡荡的“老北京”回城,然后我们四个人就从黄流改乘火车,经“天涯海角”,让郑南先生和作曲家们,好好地领略杂花生树的天涯景色和“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海角风光。
  郑南人很随和且又谦虚。从黄流至三亚,车行两个多小时。在火车上,他向我详细询问有关海南四季天气和花开果红时节。问瓜问果,四时农事,真的是“地里家里全问透”。接着郑南先生会同作曲家对排而坐,聚精会神地讨论着这支歌儿的旋律、音量、音阶和音程。此时只见郑南拿出歌词“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三月来了花正红,五月来了花正开”,是歌词的第一、二段句,放在座位边的桌板上。他晃头晃脑,心花怒放,轻轻地用手在桌板上击节,我就“四面青山侧耳听”。他们一边哼,一边选。可以说《请到天涯海角来》这支名噪一时的金曲精品,基本上是在黄流到三亚的火车上哼出来的。杜甫诗云:“历历开元事,分明在眼前”。当火车离“天涯海角”不远处,汽笛发出了一阵阵长鸣。这支曲子的开头过门处有:“呜!呜!呜!”的汽笛声,也被郑南先生摄取下来,当作“过门曲子”,原声带似的,写进了这首金曲里,这就是那天火车穿过“天涯海角”时的真实写照。虽时过境迁,但当时的情景,今天仍然历历在目。
  《请到天涯海角来》,创作近25年了,然而这支名歌却越唱越红,远播异域,经久不衰。中外名曲,浩如烟海,纷繁绚丽。《请到天涯海角来》,最近被陈兴旺先生选编入《六百首中外名歌金曲大全》里。它那欢快、愉悦、动听和优美的旋律,像一股清泉,在人们的生活中将不断地流淌着……
  郭老题“白帝城”匾
  元糸兄一家人与我相约,择2008年9月20日,自重庆朝天门乘舟下长江,前往“白帝城”玩水观山。
  游船飞快,金风吹衣,玉露生凉。历三天日夜之兼程,在23日下午,我们终于登上了那座盘盘旋旋、山高于云的“白帝城”。
  一进山门,“白帝城”匾,首先映入眼帘。此匾为川人著名学者、书法家、四川省文史馆馆长刘孟伉先生所书。它高高镶嵌在大门上方。郭沫若先生题“白帝城”匾,则独占鳌头地镌刻在大门口。前者书法隶兼篆意,苍劲遒深,后者书艺气势磅礴,奔放飘逸。两者互相辉映,天生浑然一体。成功地再现了中国书法艺术珍品,令人叹为观止。
  那天,听姓王的女导游介绍说,原来设计在大门口两侧,请郭老题“白帝城”匾和李白《朝发白帝城》诗条幅,分别镌嵌置放左右两边,后来郭老只题了“白帝城”三个大字,我们便循其字体镌在石上。
  我当时听后,不知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以郭老的身份和性格,不太可能只题匾额未书条幅。我是深深知道的,郭老是位性情豪爽,慷慨为人的君子,有求必应可谓在文坛上是有口皆碑的。但是作为游人,也总是行色匆匆,不求甚解,因此,很少有人去问这些的。然而,我却是郭老书法艺术的“粉丝”。郭老的书法艺术,在名胜古迹、红墙绿荫之间,已经构成了一道人文风景,已经成为这些地方留给人们的第一印象,所以对白帝城山门缺少了郭老那风流倜傥、遒劲飘逸的《朝发白帝城》“郭体”书风,心里自然会感到美中不足,生怕着日后那些不知春温秋肃、世态人情的所谓大家,在这里“狗尾续貂”“锦上添草”,把名山胜水的旅游文化全给弄脏了,造成徒劳无功,得不偿失的结果。基于此,我便生起了小性儿“怪”起郭老,为何不多费点儿神呢!
  好在那天,在“托孤堂”(刘备病危时,将儿子阿斗托与大臣的地方),我购得一册《白帝城历代碑刻选》。此书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当代著名作家萧乾先生著。夜卧江心,乘兴拜读。该书里有王大椿、李江两位先生撰文称:“1977年,白帝城文管所去函郭老,索书‘白帝城’匾及李白《朝发白帝城》诗条幅。回函称郭老‘年老有病,不能多写’。所以,只书写了白帝城三字寄来。”
  此外,《郭沫若·白帝城》篇,又有一段文字:“此乃郭老一生中最后一次书匾”之记载。
  真是对不起,我错怪郭老了。从北京的来信看,老人的确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我放下手中捧读的《白帝城历代碑刻选》,慢慢地回忆起“岳阳楼”题匾的一段佳话:1961年,岳阳楼重新修葺。岳阳楼管理所所长陈忆吾,托其在北京的兄长陈赓大将,请毛主席题“岳阳楼”匾。主席十分谦逊,建议陈赓大将改请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书写。郭老高兴地接受了这一任务,尽心尽责立即泼墨砚心,很快地将“岳阳楼”三个大字写好后寄到了岳阳,给古楼增添了无限的光辉。
  然而,今非昔比。想当年,郭老身体硕健,精力过人。今天却是“力不从心”“心余力绌”了。但是,郭老为了白帝城文管处的重托,他老人家毅然扶病起床,手握笔管,艰难地支撑住孱弱的病体,书写了“白帝城”匾。犹用笔沉稳、力透纸背,意态端凝。是的,郭老不愧为一代书法宗师。
  一份珍贵的礼物
  2003年11月11日,郭平英先生(郭沫若女儿,郭沫若纪念馆馆长)给我寄来了《郭沫若书法艺术》光盘。这一光碟映时40分钟,它是为纪念郭沫若诞辰110周年活动而专门摄制的。
  这是一份极其珍贵的礼物。稍有空闲,便约书法爱好者共同分享郭老书法艺术的真谛。
  1926年,郭沫若投笔从戎,经历了北伐战争和南昌起义的枪林弹雨,后曾旅居日本。他在异常窘迫的环境中,便把目光转回对中国古代社会、甲骨本、钟鼎文的研究。而《甲骨文字研究》和《两周金文辞大系》等传世经典专著,即便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来审视,一本本沉甸甸的书稿,就放在你的面前,也堪让学界叹服。从书稿上看,其笔墨之凝重,使素纸生辉,其规模之宏大,非一般人所及。且有不同书体的变化运用,却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从《郭沫若书法艺术》里我们了解到,郭老早年接受过非常严格的传统教育,临摹碑帖是当时私塾和旧式学堂的必修课。郭沫若青年时期就喜欢苏东坡的草书,孙过庭的书法。郭老留学日本后不久,就以一个充满浪漫的诗人形象,活跃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历史背景下。
  通过影片画面,我们同时看到,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郭沫若和傅抱石、关良、李可染等人,相聚一起,商讨救亡大计,在各处题诗作画,举行义卖,利用这种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形式,鼓舞国人浴血奋战的决心,赋予书画艺术以新的生命。
  郭沫若作为中国科学院第一任院长,中国文联第一任主席,在他诞辰110周年之际,他曾经直接领导或者有过紧密工作关系的五个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科学院、中国文联、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国家文物局,共同发起,在北京举办了郭沫若书法艺术展。这些都是对他的科学和艺术成就一种最好的承认形式。
  郭沫若书法,苍劲有力、洒脱奔放、气概豪迈,热情倜傥。由于人生经历的丰富,文化底蕴的渊博,为他书法艺术奇葩的绽放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也通过书法,通过笔墨,抒发了对祖国山河的挚爱,寄托对朋友的真诚,使人从中得到艺术创造的愉悦与享受。
  郭老爱古而不泥于古。他在书法艺术上,不断推陈出新,才是他的兴趣所在。在半个多世纪的书法实践中,他消化吸收了历代书体的风韵,总结出运笔之法在于“回锋转向,逆入平出”八个字,形成了与众不同的个人风格,即今天人们乐于称道的郭体。
  创造是艺术的生命之举。1961年,郭沫若曾经在送给夫人于力群的扇面上,书写了一首自题诗,极其深刻地道出了自己对书法的理解和追求。诗曰:
  有笔在手,
  有话在口,
  以手写口,
  龙蛇乱走。
  心无汉唐,
  目无钟王,
  老当益壮,
  兴到如狂。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郭老驾驭笔墨的能力,来自日积月累的书法艺术修养。
  日本朋友非常喜欢中国文化,更喜欢郭沫若的书法。1964年7月,日本著名书法家丰道春海,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书展,曾到郭老府上拜访。郭老为他写了一幅字:“日本在隋唐时代,与我国深入接触,采用中文字为其文字之根源,书法亦然,因而汇通,平假名结构,大有二王之意。欣赏天门海翁(丰道春海)书者,可知余言之不谬。”从郭老赠书日本友人的条幅里,充分地证明中日两国文字之渊源与人民感情深厚之基础。
  人如其字,字如其人。
  尽管郭沫若先生已经离我们而远去,但当人们信步在各地名胜古迹的红墙绿荫之间,郭老生前书写的牌匾、楹联,会在不知不觉中进入视野。它给人们传递着通达深厚的文化积淀,真实的时代气息,鲜明的个性张扬,并且传递出最为宝贵的东西,那便是郭老人格精神的感染力。
  初识阿成
  8月20日,湖南的朋友聂鑫森先生,给我挂个长话说,阿成有事已到三亚,又把阿成最近的手机号码转告了我,让我和他及时联系。因此,我一连三天不断地拨阿成的电话,结果都如“泥牛入海”。8月26日,《海南日报》发表阿成的《看上去不太美》,出语惊人,感天下体操之大慨,然而,只见文章没见人。
  28日,阿成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他住在丹州小区,那个地方我没去过,所以,我便请他在小区路标下,让我开车去接他。可他老在电话里执拗着要亲自来看我。结果阿成便和他的女儿若楠,沿着“路线图”,终于到了我的家里。
  那天,阿成手中捏着一把长长的折纸扇,久久不见打开使用,一会儿他便索性搁在茶几上。我问阿成,你觉得三亚热吗?他说,来前听朋友描述三亚阳光灿烂,热气腾腾,所以我带来了三把纸扇防备。我到三亚时,正是农历“七月流火”,但一点都不觉得热,因此带来的纸扇便成“道具”了。
  阿成不吸烟,可他过去烟抽得真酷,整天吞云吐雾,天天生活在“雾深火热”之中,所以,文坛上的朋友就雅称他的写作间为:“雾都”(屋)。一天,女儿若楠一推门,立刻给呛个不止,便说:爸,烟就别吸了,好吗?阿成说:爸听你的,就从今天起做“林公”禁烟吧。阿成真的“一诺千金”,果然,“捐弃前嫌”,一举成名,成了文坛上戒烟的模范。
  东北人具有豪饮的性格,然而阿成却不喝酒,他说一瓶啤酒一家四口人都喝不完。据聂鑫森先生说,一次阿成去山区参加一个笔会,主人热情好客,席间备了“三鞭”名酒酬宾。第一鞭上来,阿成问,这是什么?答曰:“鹿鞭”;再问第二鞭,又曰:“驴鞭”。第三鞭上桌,主人说:阿成这你就不必问了,这是“主编”。阿成此时如梦初醒,便大笑说“尊敬的先生大人,这‘三鞭’我全都情领了,但求先生勿寒碜我这个《小说林》主编吧!”
  阿成每到一个新地方,都想知道异地他乡的风土人情,南北情貌与人文精神,关心地方文化事业。因此,我便赠给他一部《崖州志》。几天后问他印象如何,阿成说《崖州志》这部志书写得很好,读后使他获得不少历史知识。东北和古崖州一样,都是历代朝廷流放宦官的地方;所不同的是:一南一北,一热一冷。接着我趁机切入文学方面的话题:
  现在有人说你是文坛上的“前卫”和“后现代”。阿成一听连忙摇头并谦虚地说:“不,不,不!我只是按照对生活的感受和认识去写作而已,我不喜欢说什么‘流派’和‘风格’。”
  9月9日,阿成离开三亚飞黑龙江。临走前我想送他上路,他则坚决不让。因此,我只好在电话中和他约好,回首三亚相见时,烦他再给我讲东北人大澡堂里裸洗,冰天雪地里狩猎和杀年猪的故事……

知识出处

三亚逸事耐人寻

《三亚逸事耐人寻》

出版者:文化发展出版社

《三亚逸事耐人寻》共计92篇,设“三亚寻旧”、“天涯游踪”、“又一村行”、“偿还思念”、“替人做嫁”等五个栏目。“三亚寻旧”,是文史笔记,因此,涉及人和事者较多,如抗日、教育部分的史料,多是亲见、亲闻、亲身经历的”三亲“史料。年代久远些的史料,虽非“三亲”,但也言之有据,弥足珍贵,可供正史借鉴。其余四个栏目,内容有旅人寻讨,乡愁述怀,孔丘惜故,文界趣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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