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和老阿妈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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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下册》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750
颗粒名称: 许老师和老阿妈
分类号: K823.5
页数: 3
页码: 236-238
摘要: 本文主要讲述了作者在海南岛国营南岛农场工作的经历,以及考上农垦师范学校后与许益光老师的一段经历。其中,作者与许老师一同徒步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拦到车去往目的地。
关键词: 海南岛 农垦师范学校 许益光

内容

1976年,我来到海南岛国营南岛农场工作,在第一作业区当通信员,也就是为生产队送信送报,搞搞区部的卫生,属于勤杂人员。
  我当通信员没多久,就调到连队了。开始是当统计员,不久后当了工人,但不是割胶,而是在后勤班打杂。
  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队里许多年轻人都报了名,知青们当然不会例外,我也去凑热闹。当时找不到复习资料,许多知青就叫家里人找资料寄来。我是一份资料都没有,就从他们那里借资料来看。袁家宁送给我一本高一数学书,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但学来学去,没怎么学明白。那本书,至今还躺在我的书架上,不知袁家宁还记得否?
  有幸的是,我考上了海南农垦师范学校。在学校,我与许益光老师有过一段交集,他的音容笑貌,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是知青,好像是广东汕头地区的,我们还没有毕业,他就回城了。但有一件事,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忘记不得。
  那是我们要到农场中学见习之前,是在1979年末还是在1980年初,具体时间记不准确了。可能因我是中文班班长的缘故,学校安排我和许老师去琼海县(现琼海市)彬村山华侨农场中学联系学生见习事宜。我们是坐班车去的,从加来到海口,海口到琼海县嘉积镇,奔波一整天,在这里过夜。第二天再从嘉积镇到彬村山,联系好见习事宜,再返回这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许老师说要去万宁县(现万宁市)东岭农场,看望他的阿妈。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阿妈在东岭农场。在嘉积车站查看班车,到东岭农场没有班车,许老师毫不犹豫,买了去乐会公社中原圩镇的车票。我问许老师,从中原到东岭农场还有多远?许老师说,也不是很远,以前我们经常步行到九曲江桥,在那里等车到琼海或者海口。我问,九曲江桥在哪里?许老师说,中原过去,在九曲江桥那里离开海榆东线路,拐进去东岭农场的路口。我问,我们怎么不坐车到那个路口?许老师说,这么晚,早没车了,到时候在路上看能不能拦到车去九曲江桥。
  大概是五点多了才坐上去中原的班车,在中原下车以后,我们开始步行,直奔九曲江桥。许老师走路很快,我要紧赶慢赶,才能跟上他。我们一路上很少说话。我不知道究竟有多远,也不好意思多问,担心许老师误会我怕辛苦。我找着公路边上的里程碑,100米100米地盼着下一个一公里。路上有几辆班车开过去,我们拦了,都不停,车上满满的都是人。我终于忍不住问,许老师,还有多远?许老师说,快了。我不再吭声,默默地跟着。许老师问我,累吗?我说,不累!当年在部队拉练,我们一天行军走过120公里,一路还有很多演习,像防空演习,强行军什么的。许老师问我,有没有后悔跟我来?我急忙说,没有没有。我想起了那年在部队的冬季拉练,那实在是苦啊,尤其是长途奔袭120公里那天,除了背包,每人还有5公斤米袋,一支半自动步枪,一件军用雨衣。特别是强行军那一段,要翻山越岭,穿过大片丛林,几乎没有路。上万人的大部队跑步过去,硬生生踩出一条路来。
  太阳下山去了,天暗下来,最后全黑了。那天没有月光,只有偶尔开过来开过去的汽车的灯,在黑漆漆的夜空划出一条条光柱。还没有吃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夜渐渐凉了,汗湿了的衣服经冷风一吹,有了很深的凉意。这就叫饥寒交迫吧。已经走了5公里了,还没有到九曲江桥。许老师开口了,说还有1公里多,就到路口了,拐进东岭的路上,一定可以拦到东岭的车,以前我们经常在那条路上拦车。我问,九曲江桥到东岭还有多远?许老师说,到场部还比较远,到我们要去的连队就近很多,不到20公里吧。我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如果拦不到车,后半夜都到不了。这晚饭,就别奢望了。
  过了九曲江桥,拐进一条砂石土路。伸手不见五指,许老师戴着近视眼镜,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路的。我几乎是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几次差点儿摔倒。一路走着,没有去东岭的车,我几乎是绝望了。已经九点多钟了,哪里还有什么车?我正在后悔跟许老师走这一趟,如果我在嘉积过夜等他多好。突然,九曲江桥那边有一束汽车灯光,摇摇晃晃地拐进了土路。我们回头,并排站在路中央,强烈的灯光照得我睁不开眼。我眯着眼睛,高举双手挥着,许老师也挥着手。到跟前了,是一辆卡车。车子停下来,许老师马上去和司机交涉,好像他们认识,很亲热的样子,司机答应载我们。我们爬上车厢,车上装了满满一车大米。到了车上,我瘫倒在麻袋堆里,全身几乎散架了。许老师说,一般这时候是没有车了,今天我们运气好。躺在麻袋上,我迷迷糊糊睡着了。车子一阵猛烈的颠簸,我醒了。汽车吼叫着,开始奋力爬坡。路边密密蔽蔽,都是橡胶林,终于要到农场了。果然,在一个路口,车子停下来,司机叫我们下车。许老师紧紧握住司机的手,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我也说了感谢的话。接着,我们又步行。胶林里的路,更小,天更黑,什么也看不见,睁眼一抹黑。许老师在前面带路,他依然走得很快。看来这条路,他闭着眼睛也能走。来到一片开阔地,静悄悄躺着许多茅屋,没有灯光,连队里的人睡着了。许老师走到一间茅屋前,敲门。敲了好几次,听见屋里有人用海南话问,谁啊?许老师用普通话小声说,阿妈,我是许益光!屋里惊喜的声音,也改成了生硬的普通话,是小光啊,就来。就听见划火柴的声音,煤油灯亮了,好明亮的灯光,照得我心里暖暖的。随着灯光的移动,门开了。一个老妈妈,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站在门口,高高举着煤油灯,仔细打量许老师说,真的是小光,怎么这么晚?快进来。许老师接过煤油灯递给我,抓住老人的手,一时语塞。他们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吃饭了吗?许老师犹豫了一下说,还没有。老人说,我去给你们做饭,你们休息一下。这时候,连队的钟声响起,洪亮而悠远。就听见有人喊,起床割胶了!起床了!接着,一间间茅屋的窗户,渐次亮起了灯光。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开门声,脚步声,胶桶碰撞的声音,连队苏醒了。一盏盏胶灯,向黑黢黢的胶林深处去了。许老师把我带到一间茅屋,那里有两张简易床,许老师说,他们都去割胶了,你在这里睡一会,我去帮阿妈做饭,做好了叫你。我说,我也去吧。许老师说,你睡吧,我去就行了。我想他们母子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就睡了。就听见有鸡在挣扎,莫不是阿妈要杀鸡给我们吃?倒在床上,我便沉沉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许老师把我摇醒,喊我去吃饭。说实话,当时真的不想吃了,有床睡觉多好。我揉了揉眼睛,很不情愿地爬起来,跟着许老师,来到阿妈家。小饭桌上一大碗白切鸡,两碗白米饭,我的食欲一下子上来了。阿妈招呼我们吃,我叫阿妈一起吃,她说她还不饿,要我们先吃。许老师也不客气,就大口大口吃起来。我却吃得比较斯文,毕竟是学生,又是在陌生人家。我一边吃,一边打量这个家,饭桌旁边是一张木床,另一边三块石头上架一口铁锅,算是炉灶了,灶膛里还有炭火在红着。屋顶上的茅草被烟火熏得黑不溜秋的,还吊着许多黑乎乎的东西。阿妈坐在床上,喜滋滋地看我们吃。许老师告诉我,阿妈孤身一人,对知青特别好,有谁生病了,都会熬上一碗粥,送上门,嘘寒问暖就像亲妈妈。逢年过节还请我们到她家吃饭,后来我就认她做了干妈。我终于明白了,许老师为什么不辞千辛万苦,那么急切地要见到老人家。那种情怀,没有经历过远离父母,却得到胜过父母爱护的人,是很难理解的。吃了饭,许老师要我回去继续睡,天亮就回学校。我去睡了,许老师继续和老人家说话。天亮时分,许老师把我叫醒,我们悄悄离开连队,走另一条山间小路,到万宁县山根公社去,在那里搭乘去海口的班车。走在小路上,许老师告诉我,这座山叫六连岭,当年红色娘子军就在这一带活动。
  这件事过去30多年了,老阿妈还在人世吗?许老师是否还记得她?老阿妈,您在哪里?许老师,您在哪里?

知识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下册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下册》

出版者:南方出版社

本书共有79篇文稿:港西(4篇)公社、梅山公社(7篇)、其他(2篇)3处安置点13篇知青回忆录;垦区南田(32篇)、南新(3篇)、南岛(11篇)、立才(5篇)、南滨(15篇)5个农场66篇知青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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