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田农场,往事远去却长萦心头!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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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下册》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719
颗粒名称: 南田农场,往事远去却长萦心头!
分类号: K505
页数: 10
页码: 116-125
摘要: 该文章简述了1970年代中国知青上山下乡的经历,重点介绍了湛江知青奔赴海南岛的情景和工作生活。文章情感鲜明,生动描绘了知青们的激情和勇气,也展示了他们在艰苦工作中的坚韧和执着。
关键词: 知青 上山下乡 海南岛

内容

1970年7月27日,广东湛江地区1800多名知青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从湛江港乘坐两艘海轮奔赴祖国南端的宝岛——海南岛。那时候的年轻人,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气概,带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带着青春激情、抱负与理想、天真与纯洁,满腔热忱地奔赴祖国最需要、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来到风光无限的海南岛后,我们近百名知青被分到藤桥河畔的三师八团(崖县南田农场)。
  奔赴海南岛
  那天上午的欢送场面非常热闹,我仍然记忆犹新。湛江市市区的十几万群众几乎全出动了,敲锣打鼓,沿着红旗招展的中心大道,排成好几公里长的欢送队伍,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知青们身上背着背包,腰扎武装带,斜挎行军水壶,手提水桶或装有脸盆的网兜,兴高采烈排着整齐的队伍,齐声高唱“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等革命歌曲,齐步走过几公里长的大马路到湛江港码头,乘坐“红卫八号”“红卫十八号”海上客轮前往海南岛。
  码头上人山人海,挤满了欢送子女的家长和欢送的人群。当满载知青的客轮鸣笛离岸时,无论是岸上的人群,还是客轮上的知青,都互相招手致意,嘴里不停地喊道:“再见啦!再见啦!”此情此景,就像当年老百姓欢送子弟兵参军那样。客轮在长鸣笛声中徐徐离开码头,人群的呼喊声也渐渐地远去。
  知青们的情绪,慢慢地平稳下来。但船上各个角落,出现了一些调皮知青的身影:有的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高声谈论;有的好奇地东跑西跳,观看船上各个角落;有的大胆地进入机房“禁地”,动手触摸机器设备;有些甚至爬上顶部甲板,摆弄起高射机枪来。船上的喇叭响起了雄壮嘹亮的革命歌曲,还播起通知:知青们,请不要到处乱跑,请在指定的位置坐好,以免发生意外。
  下午四时,两艘客船抵达海口市秀英港时,恰逢潮落无法靠岸,便在不远处的外海停泊,用七八条舢板运送人员上岸。傍晚时分,知青们被许多辆卡车运送到市内好几所中学临时安置。虽然舟车劳顿了一天,但知青们的兴奋劲儿还在,不少人把课室里的桌椅板凳,给搬到球场或空地上,三五成群,或坐或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一夜辗转难眠,醒来时天已大亮。此时几位穿军装的解放军干部吹响哨子,叫大家起来吃早餐,然后知青们被安排到指定的“解放”牌大卡车,放上行李坐好了,就向各个目的地出发了。百多辆统一印制“兵团”字样车牌号的草绿色大卡车,载着知青们一路向前,奔赴预先分配的各处师、团。身着绿军装的知青兴高采烈,大声唱着革命歌曲,场面蔚为壮观,犹如一队队解放军战士奔赴战场。
  走海榆东线的卡车初时有30多辆,越往南走车辆越少,进入崖县县境后只剩10多辆。兵团接待站在沿途设立停靠点,以安排好知青们的途中餐饮。载人卡车一停靠在路边指定饭店,服务员们立马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汽车行至陵水县分界岭时,司机在一处地方特意停下来,指着公路边一棵树皮斑驳的高大榕树,说是电影《红色娘子军》中,娘子军连党代表洪常青光荣就义之地,还有一处地方发生过激烈的战斗。知青们听了,纷纷从车上跳下来,望着深灰色的榕树树干,不由肃然起敬,默默发誓要继承先烈的遗志和革命精神。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兵团三师八团(崖县南田农场)。进入团部大门时,就看见在大道两旁,干部战士穿着没有领章的军装,身挎半自动步枪站成两行,敲锣打鼓欢迎我们的到来。我们这批湛江地区知青将近100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大部分人将分到下面的连队。看到这个阵势,知青们禁不住兴奋起来了,对向往已久的兵团战士生活充满了憧憬,但严酷的现实生活,很快就给众人兜头泼了一盆盆冷水。
  我在胶杯厂
  我来到八团之后,参加了团部举办的一个星期的培训班后,就和20多名男女知青被安排到三公里外的胶杯厂工作。那一天,分到各连队的知青已被陆续接走,我们等候了近一个小时,一名十五六岁模样,瘦高个的小青年,才慢悠悠地赶着一辆木轮的牛车来接我们。我们将行李搁到牛车上,跟随着这位小青年和牛车,从沙土公路上步行往前走。
  这条公路从半山腰开辟出来,沿着河道向西北方向延伸。牛车轮轴发出一阵又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地响亮。我微笑地看着这辆牛车说道:“现在天上有飞机,我们却赶着落后的木轮牛车,真是有趣味。”
  胶杯厂坐落在山谷中的小河边上,近前一看是一间小陶瓷厂。两排长长的瓷窑顺着山坡走势卧伏着,几间小作坊分散在周边,两幢十几间的职工住房建在河边。我们提着行李到来时,只见大门前站着一位笑容满面、讲着潮汕口音普通话的四十多岁的厂领导,带领十几名披挂沾着白泥浆围裙的老职工,鼓掌欢迎我们步入胶杯厂厂区内。据介绍,厂里年产20多万个瓷胶杯,主要供应本团30多个连队,但也对外销售。全厂职工30多人,包括厂长及10多名潮汕籍贯技术工人。
  我们被安顿到小山坡上橡胶林旁的一排新茅草房住下。这排茅草房有七八间,房顶是茅草片,泥墙用稻草搅混黄泥糊成,泥土味道扑鼻。房门是用稍粗木条或绑或钉制成,从“门板”的缝隙能瞧见屋外;前后窗口是糊墙时预留的70厘米见方木条框,还比较敞亮;睡床是向地面打入四根柱桩,钉上两根木条或木板做成的,放杂物的桌子制作也差不多。不过有些扎入黄土地的常青树类木桩脚,已经悄悄长出几枝小树芽。令人欣慰的是,每个房间都有一个低瓦度灯泡,说是照亮到晚上十点钟。
  在陌生且简陋的生活环境里,有些女知青难免情绪低落思想悲观。她们白天跟着老师傅完成各自工作,晚上在寝室里不由得低声啜泣起来,并且这种悲观情绪很快在女知青中蔓延开来。指导员闻讯后赶来安慰,耐心做思想工作。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后,女知青们一度低落的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其实,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和工作,一时半会儿不适应也是很正常的。
  男知青们在平日里做的都是些重体力活,又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及灼热的瓷窑里工作,每天都是大汗淋漓、汗流浃背。在这种情况下,我虚心向老工人学习制作胶杯生产的工艺技能,凭着青春热血与满腔积极性,很快熟练掌握了取土晒土、浸泡搅拌、过滤沉淀排水、制作保护盆、烧窑等工艺,成了厂里一名生产骨干,赢得了领导和老师傅的喜爱。
  动手盖瓦房
  不知不觉,我已在胶杯厂工作一年多时间。厂领导为了改善知青的居住条件,向上打报告要给知青盖一幢10间的砖瓦房,获得了团部的批准,但要求自筹所有建房材料、自己动手建房。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好在有利条件不少:一是烧制瓷杯有经验,解决砖瓦、石灰两种材料不难;二是厂区离藤桥河不远,备好石头、河沙没问题;三是几位老工人会干泥水匠活,不用另请师傅。至于小工更好办,我们知青自己就可以。
  现在所缺的,就是桁桷、门窗用料,要组织人到大山里砍伐,还要及时运回来。
  1972年夏天,厂里选派了两位有丰富经验的老工人,带上我们5名积极能干、吃苦耐劳的知青到十几公里外的深山老林砍木料,我当时感到很荣幸。
  是日,我们一行人在早上赶着一辆牛车,装上简单的行李和米菜等物品,徒步前往十几公里外的深山老林。太阳西斜时,已来到一座大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寮处,打算在此住下。茅草寮为黎族村民所建,是仅容一两人的高脚小房子,黎族村民用这种茅草寮看守种植的玉米地,驱赶侵扰、糟蹋的野兽。我们将茅寮前的挡雨棚地面修整平坦些后,铺上两块防潮塑料布,再放上三张较大草席,临时住所就做成了。在茅草寮近处的地面上,我们用三块石头垒起炉灶,搁上一口大铝锅,做成了俨然是每天煮饭烧水的小伙房。
  在修整住处时,老工人已经告知,树木分布有其特点,建房子用的木头生长在三师九团(三道农场)方向的一座山峰,有五六公里远,翻山越岭要走两个多小时。老工人又告知,要砍那些木质坚硬且不容易蛀虫的树木,还要考虑人抬牛拖能运回宿营地,具体规格主要有两种:尾径12厘米以上、长度4.1米左右的,当桁条用;胸径25至60厘米,长度1.2至2.5米,当桷条、门窗木料用。在深山伐木,光凭或扛或抬有极大局限,砍树容易运回难,不能贪图树木大或砍太长。
  次日天刚蒙蒙亮,将被褥、食物放入茅草寮并关好门,我们5名知青就提着“过江龙”长锯和各自的砍刀跟在老工人后面,沿着前人开出的崎岖山路,向海拔有几百米高的原始森林走去。这座大山方圆五六公里,大大小小的余脉有四五座。我们从山脚往上走,爬过山顶,又越过几座高低不平的小山峰,终于到达伐木地点。据介绍,此地离三师九团不太远,别人已多次砍伐建房用的木材,乍一看漫山都是树木,但真正符合要求的并不多,需要在深山里一处处耐心寻觅和选择,所以砍伐工作并不轻松。
  在山林中,有些地方堆积下一尺多厚的腐叶、残枝、朽木,人的双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中小路不少地段被高大乔木的树冠遮盖,或被横七竖八的野藤、树枝缠绕阻拦,行走十分困难。有时我们搞不清东南西北方向,迷了路在原地打转或一圈圈地绕行。在山洼里和阴暗潮湿处,有许多火柴枝般大小的山蚂蟥和蠕动的毒蛇。这里也有许多珍贵的草药和能打小家具的值钱树木,如鸡血藤就有小手臂那么粗,只不过没时间顾及这些。
  老工人担心知青砍错树和迷路,让我们5名知青跟在身边,一起在密林中四处转悠,频繁穿行。要是发现规格适合的树木,就赶快上前辨认树干或树叶,看是否为适用木材。每当老工人对树木材质“验明正身”及确定木材用途(桁条或桷条、门窗用料)后,就指挥我们清理小树、杂树,然后使用砍刀或长锯将树放倒,按木材用途截断及简单加工,然后劈断野藤、荆棘、小树开出便道,再抬出到近处的小路旁集中。一般来说,在山坡上或山腰处砍下的木材运出较容易,在深沟里截砍的木材要移运到高处较艰难。
  就这样一天天,我们每人斜挎一壶开水,带上四个馒头(当午饭),整天都在山上寻找合用树木及砍伐,当天砍的桁条在返回时,顺便拖到住地附近的大道旁。这时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要到山沟石缝处接泉水煮饭,煮好了就一人一碗大米饭,和着几条小咸鱼干、萝卜干,“稀里哗啦”吃起晚饭来。洗澡问题有两种解决方法,或到石缝滴水形成的小水沟里勺舀半桶水拭擦,或到几里地外的大水沟里洗个痛快澡,不过再走回来时又是一身汗。
  干了几天后,安排每天一人轮流在崎岖小路驱赶老水牛,让它驮着绑在长方形木架上的两三米长、几百斤重的大木材下山。长方形木架在行进中,磕磕碰碰,不停地发出“轰轰隆隆”的声响,直往山脚下的堆放地点而去。有一天轮到我驾驭水牛时,因为木材太长及太沉重,老水牛累得气喘吁吁,七拐八弯的小路不时将木材卡在路旁石缝里或树丛中,我要使上吃奶劲不停地推拉才能摆脱困境。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褐色的小道也变得模模糊糊起来。当我临近山脚时,听见前面不远处有人打着火把迎来,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此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如释重负。随着一团火光由远渐近,原来是湛江知青小余前来迎接,协助我将木料运下山。当我们两人把牛赶回到山脚下的堆放点时,已是繁星满天。
  有时厂里工作不太忙,而桁条又砍得较多时,厂领导会安排十几位女知青们过来帮手一两天。她们每人每天要拖回两条桁条,每人每天的午饭同样是四个馒头和一壶开水。她们完成任务之后已是傍晚时分,又匆忙坐车赶回十几公里外的厂里。她们身体很单薄,但山里的劳动很繁重,真是难为她们了!
  20多天过去了,我们已经砍够并运回盖新瓦房所需的木料。接着,又投入到紧张的打砖、做瓦片,以及晾干装入砖窑焙烧的工作中去。打砖、做瓦片也是非常艰辛的体力劳作,每人每天要完成八百块瓦片,每天在晒砖瓦场上我们除了冒着烈日蒸烤之外,制成一块瓦片(土坯)每次至少要弯五次腰,八百块瓦片每天就必须弯四千次腰才能完成。我们知青还要到大海边拉回海珊瑚石烧制石灰,不久后又将砍回晾干的大木材拉到团部木器厂制作门窗、锯出桷料,还备好片石、河沙、黄泥等材料。
  当所有建筑材料全部备齐,我们知青又跟着几位老工人,听从他们的指教和要求,亲自动手操起砖瓦刀,挖砌地基、砌墙体、立窗门框、上桁条钉桷板、铺房瓦盖瓦筒等等,边学边干,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盖起了一幢整齐、宽敞、高大的新瓦房子来。此时,我们所有的知青望着眼前的这幢新房子,不禁感慨万分。我自己亲手参加建造新房子,不但学会了泥瓦匠的技能,还增强了吃苦耐劳的精神。
  民兵也是兵
  我是在海南出生的,从小跟随父亲在部队军营中度过,深受革命传统的影响与熏陶,一直都有当兵的梦想。我在胶杯厂这几年,也是农场的基干武装民兵,体会了一把不穿军装的解放军战士的滋味。
  八团地处海南岛海防前线,本来战备任务繁重,因1969年3月发生了珍宝岛边境武装冲突事件,中央发出了要准备打仗的指示,全国民兵广泛开展了“三防”(防原子、防化学、防细菌)、“三打”(打坦克、打飞机、打空降)军事训练。胶杯厂也成立了民兵重机枪排,在当地驻军的指导下严格训练。
  排里共有十几个男女知青,装备三挺老式的仿苏53式重机枪,就是电影《上甘岭》中志愿军所使用的有轮子的那种。每挺重机枪是一个班编制,由五人组成,除了班长,另外四人分工扛枪支、扛钢护板、扛机枪轮子、扛弹药。我们在训练中热情很高,学习很认真,短短几天工夫就熟悉了重机枪原理,了解了枪械拆装组合、使用方法及战术运用,达到了预定要求,受到部队教员的好评。我曾在父亲的部队待过,对机枪比较熟悉,所以成绩比较突出。
  我们很快就转入了实弹射击训练。有些女知青从来没摸过枪,存在畏难情绪,怎么办?教员灵机一动想了个“坏主意”,当轮到女知青进行模拟装弹射击训练时,教员在装弹时悄悄塞进一些真子弹,结果女知青双手一扣动扳机时,重机枪的枪口立即发出“突突突”的巨大响声,将前方山坡上枪靶处的地打得冒出一股尘烟来。怎么回事?女知青即刻惊呆了,瞪大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过神。但经历了几次,就慢慢习惯了。全排民兵经过几次训练和实弹射击,操纵技能大大提高,达到了“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执行任务要求。
  面对中苏边境的紧张局势,需要了解苏军坦克集群的高速度、宽正面、大纵深的作战特点,在武器装备落后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学会打坦克。部队教员在现场手把手指导,我们逐一学会炸药的原理和性能、炸药用量和比例、拉导火索及其工作原理、如何包扎和使用炸药包。特别是根据需要截取导火索的长度,算好燃烧时间,以便到达安全距离,取得最好的爆炸效果。
  我们第一次亲手包扎炸药包和使用炸药包时,心里很发虚,老是担心导火索出问题、炸药包不起爆。教员早就看穿我们的心思,于是拿着一根导火索,做试验给大家看;又将另一根导火索点着,让大家清楚点着后的燃烧时间。经过教员的反复教授,我们心里打消了疑虑,放心大胆地使用炸药包了。而后,教员在一天傍晚时分,带着我们来到河边的那片空旷沙滩上,竖起一根带树杈的大木桩,进行实战使用炸药包的训练。
  当轮到我时,天色已暗下来了,按照教员示范的动作要领,我拿起一个装有五公斤炸药的炸药包,跑过一段三四十米高低不平的沙滩,很快将炸药包挂上大木桩,然后拉着导火索,此时我心怦怦直跳,手心沁出了汗,见导火索发出“哧哧哧”的声音和耀眼的火花,赶紧转身就跑,直跑到训练掩体部位后赶紧趴下。几秒钟后,炸药包“轰隆”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这时我从地上直起身,望着刚才响声的方向,心脏怦怦直跳的紧张情绪才得到释放,一股成功的快感涌上心头。
  不久,在驻地部队的大力协助下,打坦克进入实物训练。当时团里组织了两百多名基干民兵,等候在一个大操场上,原以为部队会开来一辆国产59式坦克,结果是一辆二战时期的苏式老坦克。那天大家聚拢到坦克跟前,听部队参谋长亲自讲课。苏式T-34中型坦克战斗全重32吨,配85毫米线膛炮,有一挺7.62毫米并列机枪,装甲厚度45—90毫米,最高时速55千米/小时,最大行程420千米,可乘员4人。这种坦克虽然在当时还有一定的存量,但已经面临淘汰。
  打坦克的理论课结束后,我们分散在大操场周围,每个人带着事先已扎好、带有一根长木杆和带钩子的炸药包,埋伏在挖好的地沟里。坦克的发动机开始轰鸣起来,围着大操场开始绕圈子,行驶速度是先慢后快,在操场上威风凛凛,并轰隆隆地作响,如一只钢铁怪兽般迎面扑来,这辆老式坦克才30多吨重,要是59式坦克就更不得了。只见坦克履带卷起的黄蒙蒙的烟尘,和发动机排烟口冒出的一阵阵黑色烟灰混搅在一起,弥漫了坦克的后半身,空中飘浮着一股股褐色而刺鼻呛人的废气。
  当坦克行驶过来时,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力和威猛的视觉冲击力。顶端炮塔不停地左右摇晃,粗大炮管好像随时会开炮,履带转动,“哗啦哗啦”的声响刺耳嘈杂,发动机排烟口发出“扑扑扑”的巨大声响,让人隐约感到大地在不停颤动。这个铁家伙的动力性能的确可以,我们农场的“东方红”推土机与之相比是小巫见大巫。我心里不由地暗想:要是真打起来,这“铁乌龟”可不是好对付的。坦克在转弯处就得减速,趴在堑壕中的基干民兵们就按照教员所教的方法,抓住机会从堑壕中跃出,在坦克两侧的死角和后部追上去,将炸药包纷纷向车体抛上去或挂上去。
  就这样练着练着,这时有一位老兄从堑壕里跳出来,迎着坦克45度死角就冲了上去,因操之过急,当坦克临近时脚下一个踉跄,将手中的炸药包“咣当”一声不歪不偏扔进坦克驾驶员刚打开的视窗内,弄得驾驶员赶紧来个急刹车,然后又将炸药包给抛出来。见到这种突然出现的“窘境”,周围的基干民兵们个个忍俊不禁。
  这种群攻“铁乌龟”的热闹场面不多久就结束了,坦克停下来后,只见那炮管、炮塔扶手上、后部发动机舱盖上,都凌乱挂着一些炸药包。此时的坦克让人看着有些好笑,但更多的炸药包散落在大操场的地面上。部队参谋长在作打坦克训练总结时说:在坦克一挡速度时能挂上炸药包的约30%,二挡速度时能挂上炸药包的约20%,三挡速度时能挂上炸药包的连10%都不到,因此回去以后要认真总结经验,继续提高成绩。
  经过几轮模拟打坦克,训练就结束了。我们增长了见识,学到了东西,同时也留下了更多的感触:一是必须有勇往直前、不怕牺牲的精神,二是要根据战场实际情况采用作战技巧。毕竟,用人炸坦克是非常不易的。
  1972年7月某一天的晚上约十点,一场强台风突如其来。天空下着倾盆大雨,风越刮越大,茅草房周围的树木被刮得“哗啦啦”直响。我们知青刚在厂里做好防风工作,正返回茅草房寝室时,见狂风把房屋金字架推得左右晃动,“吱吱呀呀”作响;房屋过道上的茅草片被刮得上下一掀一合,“扑通扑通”直响。这时反正没地方可去,也根本睡不着,加上知青们对台风已习以为常,就三五人在寝室里穿着胶帆布雨衣坐在地上,围着煤油灯玩起扑克来。
  这时,外面风雨交加,团部有位领导坐着小车来到厂里,交代一项紧急任务。地处藤桥河上游的小水库因水位暴涨有决堤的危险,而团部处于河堤下游的低洼处,万一决堤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团部决定在不远处的半山腰公路上的一个山洞,安排一名认真负责的基干民兵值班,如发现水库决堤就马上鸣枪报警,以使团部及下游连队的所有人员能及时撤离到安全地带。
  我闻讯主动要求担负这项事关重大的值班任务,团部领导同意了,并当场发给我一支半自动步枪和几发子弹作鸣枪报警之用。我急忙穿上雨衣,拿上手电筒,随这名领导钻进小车内,匆忙驶向半山腰。一路急驶的小车不时被暴风雨吹得“屁颠屁颠”地摇晃,情况危险极了。不一会儿,小车开到山洞边停下,待我下车后又匆匆开走了。
  我拿起步枪拉开枪栓,将那几发子弹全压上膛,并摁上机栓保险。然后拿起手电筒照了照山洞里,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洞顶部有些地方的石缝在不停地滴水。公路对面山崖下是奔流不息、白浪翻滚的藤桥河,走出山洞几十步站在公路边的小山坡上,就能见到河的下游处团部依稀可见的灯光。我对这个山洞是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是每次去团部或藤桥圩镇的必经之地。我站在山洞口值班,心里倒没啥可怕,只是担心万一水库决堤,在下游两公里远的团部值班人员能否听得到暴风骤雨中的枪声?于是我在心中盘算着:到时先把子弹全部打光,再跑步前往团部报告,这样就是双保险了。
  于是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冒雨走出洞口外,拿手电筒照一照藤桥河水是否上涨,见情况正常就安心回到山洞口站岗。到了天色大亮,风势变小了,雨也渐渐地停了,藤桥河水势也没有多大变化,危险已经消除了,我才拖着疲倦的身体,扛上半自动步枪,顺着半山腰的公路返回胶杯厂。对于自己终于完成了这项重要的值班任务,我感到格外地舒畅。
  抗台风大会战
  1973年9月14日,海南岛有史以来最大的台风从东部的琼海县登陆,横扫了大半个海南岛,也给八团带来极大的经济损失,听说被台风吹倒或刮断的橡胶树,已达总面积的一半。是故,台风过后团部决定:立即动员起来,苦干三个月,把橡胶树扶植起来,尽量减轻台风造成的损失。胶杯厂领导接受任务后,抽了十几位知青组成突击队,前往橡胶连队参加扶植橡胶树大会战,我也是突击队队员之一。厂领导说了,场部还特地交代要将那些无法存活的、被吹断的树木运回胶杯厂,作为烧制胶杯炉窑的木柴。
  我们来到基层连队后,发现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不但迎风地带的橡胶树被成片刮断,就是背风处的也有不少胸径粗大的橡胶树被连根拔起,至于那些胸径中小的就别说了,被扫得七零八落,有些断枝悬挂在半空中,有些横七竖八横架在地面上,让人根本无法行走,整个情况真是惨不忍睹!
  团部要求所有参加抗台风大会战的突击队,要做到“两头见星星”,争取尽快完成所有橡胶树的扶植任务。于是,我们每天都是天蒙蒙亮就快步赶路,来到连队指定的橡胶林里投入工作。我们处理断木的工具是砍刀或“过江龙”长锯,扶植倒伏橡胶树的工具是锄头和铁锹。于是,有人爬上橡胶树树杈处理悬空断枝,有人在一片狼藉的地面清理残枝断木,然后将断木或砍或锯截为每段两米左右,再扛到橡胶林外的路边堆放好,等待团部派车拉走。还要将橡胶林中砍伐下来的杂乱树枝清理干净,方便胶工正常行走和工作。将那些树干倾斜程度不同的橡胶树扶回一侧挖出若干泥土,再将树干扶正回填泥土压实,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关系到橡胶树的再生、橡胶林的复兴,一点也马虎不得。
  台风过后的橡胶林里,整天是烈日当空,酷热无比。许多橡胶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已经没有遮掩之物,在阳光的暴晒之下,地表水分很快就蒸发。上晒下蒸的劳动环境,使人每天都是大汗淋漓、汗流浃背,一天喝三四壶行军壶开水仍然不解渴。加上每天早晨只是喝了二两稀饭,才撒了两泡尿就消耗殆尽,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所幸团部每天给每个突击队队员额外送上两顿地瓜糖水(或木薯汤),使得我们才得以从容应对这种高强度体力的劳动。
  经过两年多的艰苦劳动锻炼,我的体质有所增强,这时我咬牙坚持奋力拼搏、不甘人后,每天扶植五棵橡胶树的任务(每个树位挖出两三立方泥土)经常超额完成,最高记录是七棵树,受到了农场大会战现场指挥部广播的表扬。我当时使用一把上海特制的又宽又大的钢质锄头,先把树干周边的折断树根清理完毕,又挖宽一至两米、深七八十厘米的半圆大坑,然后几个人绳拉肩推齐心合力将橡胶树扶正,再回填挖出来的泥土。如果树穴周边土壤是夹沙石的坚硬黄泥土,工作异常辛苦,劳动效率低,费力费时,我们挥汗如雨。从橡胶林中搬运那些两米多一截、重量近两百斤重的树木时,我用潮汕知青常用的黑白相间水布腰巾一扎腰,双手奋力将树干一头竖直,迈开双脚架起马步,腰肢弯低,两手轻轻托住头端,然后屏气猛力一挺,大喝一声“起!”,就稳稳立住身段,然后扛到几十米或百米开外的公路边堆放。就这样,我每天都大干苦干拼命干,那时由于年纪轻体力好,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但扶植橡胶树大会战结束之后,我有了气力用尽、疲累不堪之感。
  年纪轻轻且超负荷劳动,使我的消化能力极强。每当半夜饿醒时,我就将存放在玻璃瓶内的炒面粉或莲藕粉,勺出几汤匙放到大茶缸内冲入开水搅拌均匀,然后“咕噜咕噜”地倒在急不可耐的口中,“安慰”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如果储存的食品用完了但肚子还饿得不可开交,就得厚着脸皮逐个敲门向女知青们“借粮充饥”。有时也向女知青们借点“团粮票”(内部流通使用),在食堂里多打二两大米饭。那时候,平常每月我能吃掉六七十斤大米,更不用说是大会战这种体力消耗极大的高强度劳动。当时我们兵团战士每个月粮食供应40斤,虽说食油要靠自行解决,但起码基本有饭吃饱,所以在海南岛当知青还算幸运,这也是我当时要求到兵团的原因之一。
  我们胶杯厂的突击队辗转于各个连队橡胶林,连续干了两个多月时间,提前完成了团部交付的艰巨任务。但是这时厂里领导又通知我们要将锯下的橡胶树拉回厂里,于是我们毫无怨言、再接再厉,每天都到各个橡胶树木堆放处,不停地扛、抬树木装上车,并随车回到厂里卸下放好。连续干了一个多月,把厂里所有能堆放木材的地方全部放满后,我们这才“鸣金收兵”。厂区堆积如山的木材场地比一个足球场面积还要大,可以满足厂里两年内的烧窑木材需要。后来还听说,全团各个连队另外运给地方的数量更为庞大,连续运了三个多月时间,可见这场强台风带来的经济损失有多大。
  我的感言:
  知青历史虽已远去,许多往事却长萦心头,成为我的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股意气风发的精神面貌,还有一些无法磨灭的切肤之痛,已在我的心灵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常常会想起在南田农场的许许多多往事,想起当年知青战友们的音容笑貌,想起我曾经留下足迹的胶杯厂、山林间、宣传队、武装连、橡胶林,想起与周围群众、部队驻军的友好相处,想起生活中的种种得与失……难忘的知青岁月,直接撞击内心深处,使我总是怦然心动,在脑海里情不自禁地翻江倒海起来。

知识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下册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下册》

出版者:南方出版社

本书共有79篇文稿:港西(4篇)公社、梅山公社(7篇)、其他(2篇)3处安置点13篇知青回忆录;垦区南田(32篇)、南新(3篇)、南岛(11篇)、立才(5篇)、南滨(15篇)5个农场66篇知青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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