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留守知青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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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655
颗粒名称: 最后的留守知青
分类号: F323.6
页数: 10
页码: 193-202
摘要: 本文主要讲述作者将从田独公社中学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的体验,以及在田独公社农场的后勤班中的工作经历。其中,作者也详细描述了在农场中建造新瓦房的过程,以及参加伐木活动的经历。
关键词: 田独公社 上山下乡 后勤班

内容

1975年7月下旬,我未满17岁,就从田独公社中学高中毕业。同年9月下旬,我满怀憧憬与希望,和11名同伴一起上山下乡,走进了田独公社农场。1981年3月上旬,我作为最后留守知青,和当初5名同伴被分配工作,离开了公社农场。
  往事如烟,如烟往事,有关农场的记忆,不时闪现,顷刻不见……
  我在后勤班
  我出身于裁缝世家,父亲从事缝纫职业,小时候家里很穷,全靠他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我上有姐姐下有两个弟弟,姐弟几个从小就操持家务,读书时经常在周末做杂工、在寒暑假期打短工,好挣些收入补贴家用。公社机关子女要上山下乡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我父亲只轻声说了句:“你们当知青也好,那些老革命小时候还放过牛呢。”姐姐和我就一起报了名。在农场5年多的日子里,我牢记父亲平日的训诫,一直踏踏实实,干过的农活可不少,但干后勤工作的时间比较长。
  从工作强度来说,后勤班不如生产班组,但有自己的工作责任及重要性。我的上山下乡生活与一般知青相比丰富精彩得多,主要是和伙伴们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在平时又相处融洽,所以有劳累也有快乐,有苦闷也有兴奋,深深感受到了集体生活的乐趣和温暖。
  刚开始我分在三班,什么活都干过,班长是杨军,以后分到后勤班,安排在伙房组,孙月慧是班长,刘声元是组长,我和周明、张东亮是组员。起初我当伙头,张东亮是采购,他在1976年底被招工,我转任采购,兼厨房打杂。
  那时后勤班有种菜组分批种菜,基本上自给自足,但供应衔接有问题,一批吃不完时要往外卖,接不上茬要从外购。有菜供应时省事多了,只需到林旺公社后海买鱼,或到食品站凭月票购肉。供应不上时,我每天早上6点钟空着肚子,骑单车到榆红大队蔬菜收购站排队,等待各生产队早上送来蔬菜时,确保买到新鲜蔬菜。再把100多斤蔬菜装上广州红棉牌载重单车并绑扎好,在9点钟前载运回到农场,在卸载后随便吃点稀饭伴咸菜了事,然后再去干别的事。
  当伙头就是当厨师,不过那时没有这么文雅的叫法,主要工作是煮大锅饭和炒大锅菜,厨艺要求不高,有把气力就行了,但早上5点钟就要起床煮稀饭、炒咸菜,为大家准备好早餐,工作也不轻松。煮饭炒菜、洗切蔬菜这些事,我平时帮着做,逢年过节杀牛宰羊很忙时,伙房才会临时增加人手。在生产班时终日挥动锄头、钩刀,现在换成骑单车、拿锅铲、握菜刀,琐琐碎碎的,我倒也觉得惬意。开荒时的山林环境,注定了知青们的劳动很艰苦,有时还搞大会战,中午吃饭、休息都在野外,我们得送饭送水上工地。
  农场之前是知青自己种菜,但从1978年起有两位汕头移民承包菜地,按约定供给平价蔬菜。说句实在话,人家吃苦耐劳,又有经验,种的菜长势好、产量高,确实比我们强得多。他们将种菜的活揽了过去,我们就省事多了,得以专心投入各项生产。
  我们伙房组在厨房旁边修筑了一个正方形水泥池,边长3.5米、深1米,专门用以腌制咸菜、酸菜,过去所用原料是自己种植的芥菜和萝卜菜,以后就用他们种的大头芥菜。咸菜、酸菜的制作方法大同小异,区别是腌制时放盐的多与少,这些手艺我都懂。在温度约为70摄氏度的热水里,将鲜菜快速浸过取出,然后放在腌制池里摆放好,每一层菜适量放一层盐后再盖密,过了五六天就是成色很好的咸菜、酸菜,黄灿灿的,既好看又勾起食欲。
  那时治安状况较好,但偶发事件还是有,不过我没有碰到。倒是张东亮当采购时,有一次因事请假,由何和国暂时代理,黎副场长听说林旺后海的海鱼多,叫他第二天赶早去买。谁知他完成任务心切,次日4点就起床,凌晨5点多钟到了后海,买好鱼后马上往回赶,路经林旺青田时天刚放亮。因又饿又累,就想停车休息一下再走。谁知这时有人从对面走来,要抢去他身上仅有的20元钱,还说:“给个买路钱,要钱要命你选。”遇上这种事真倒霉,他只好说:“我是田独公社农场知青,认识附近农场连队的熊家和。”对方似乎是慑于知青势众,最终放过了他。
  潮州知青肖志生当时和我们的关系很好,他听说这件事后就发火说:“你何和国就是有10个胆,也不该在三更半夜赶路啊,真想当英雄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建造新瓦房
  一直到了1976年的上半年,农场新老场员还是住茅草屋。知青有些经费,农场也有了积累,所以场领导决定尽快建造两幢新住房,为大家改善居住条件。当时国家实行计划经济,建筑材料要保证重点项目,建造普通民房要报批水泥、钢材计划指标,难度实在很大,连想都不敢想,所以只好选择盖瓦房。具体的打算是:请广东电白的泥水匠、木匠,购买砖瓦、石灰、少量水泥,自己筹备木料、片石、河沙,还出人当基建工地小工、做木工粗工。
  远处的深山有木材,但砍木料是件重体力活,有一定的危险性。在下半年的8月上旬,苏盛国书记亲自带队,抽调了胡德江、杨明光、黎孔明、李才新等老场员为骨干,分两批挑选体力较好的男知青,打起背包到田独三浓水库上游的甘什岭伐木,住进山脚下的三浓小学(已放暑假),在野外搭起帐篷开伙食,前后花费了20余天,终于备足了建房所需木料。我及好友何和国从少年起多次上山砍柴火,自认为小有心得,这次伐木也参加了。但很快就知道,砍木料和砍烧火柴区别很大,不光要有气力,更需要实际经验,还得处处小心谨慎。
  那时分成四人一组,由有经验的老场员带领,要攀上甘什岭的高处、深处,去砍伐用做房梁、门窗、瓦格条的木料,要挑那些材质好、耐蛀蚀的种类,如子京、荔枝、英哥、红松等。一般来说,砍伐及搬运尾径12~15厘米的树木还好办些,但砍伐及处理直径60厘米左右的大树就不容易了。砍大树时如何下手,要看树的倾斜度及方向、风向、山体倾斜状况等情况,否则容易出现险情,以顺势、顺风、顺山倒为主要考量。砍倒大树后,先依据树木弯曲状况截段,再将圆木加工成方木,以减轻重量,方便搬运。
  合抱大树大多生在低洼地带,甚至在峡谷之中,离现成的山路较远,所以拖运木头是件累人的活。我们每人手持一根长约1.7米、直径7~8厘米、重10多斤的木棒,用于撬动、搬移木头,整个过程应用了物理学的杠杆原理、滑轮原理。我们在上坡时边撬边拉,在平地时或结藤用人抬,或用短截圆木做滑轮滚动,在下坡时前拖(加速)后拉(控速),在山势陡峭时就干脆让木头自然滚落。就这样,一步步地移动,从无路处找路走,要翻山越岭,每天都累得够呛,终于把一根根木料搬移到了山脚下。随后,附近海军汽车连派军车帮我们运回去。
  砍伐及拖运都是危险工作,危险随时会发生,甚至是防不胜防。有一次在山上砍伐时,树倒的方向稍有失控,整棵大树险些压向10米开外的何和国,人倒是闪躲开了,但仍有一截小树枝抽打到他的头部,他耳朵边血流不止。在场的老场员杨明光与知青李锦华见状大吃一惊,连忙将他从山上轮流背下山,一路小跑回到三浓小学,让董丽娟、何东二位卫生员给简单包扎,接着将他背到工兵五团上药、打吊瓶,待到傍晚才接回农场。
  为了配合盖房工作,场里挑选杨明光、何和国、何和际、黄良芳、陈彪、刘伯辉等人组成木工组,由有木工专长、头脑灵活的杨明光任组长,主要工作是做建筑木工粗工,如切割木板、方条、板条,等等,方便电白师傅做门窗等项细加工,提高工作效率。在那段时间,木工小组还为农场制作了一些简单家具,如桌椅、板凳、台架等,平日也修理犁耙、锄头,加工锄把、扁担等。
  当工地小工不觉得怎样,只是盖房现场扔砖的活儿有点累,许多人都不愿意干,正好我平时怕登高,只能是那扔砖的适当人选。在大忙的时候,我扔砖板给站在脚手架上的同伴,一板就有三块砖,要一块儿扔上去。虽说盖的是普通瓦房,高度不怎么样,但是这一天下来,腰、肩都是酸疼的,抬起手来都费劲。刚干时不适应,以后熬了过来,慢慢就习惯了。
  新瓦房从开始备料到建成入住,历时将近一年,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建成两栋砖瓦房共19间单间,解决了农场住房困难、担心台风的大难题,新老场员都笑逐颜开,喜不自胜。
  建造新球场
  随着生产规模扩大、农作物收成增加,有必要建造一个能处置农产品的混凝土场地。农场原来就有篮球场,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平添了些许现代生活气息,不过那是泥土场地,使用很受限制:连续下雨几天,地面一片泥泞,连续高温风大,阵阵尘土飞扬。所以,把泥土篮球场改造为混凝土篮球场,既是生产的需要,也是生活、娱乐等多方面的需要,大家盼望已久。以杨军为队长的农场男子篮球队队员们,比其他人更高兴。
  场领导按标准篮球场的规格做了预算,再与榆林基地联系得到支援,决定在1976年上半年完成这件事。苏盛国书记亲自抓,黎运文副场长积极配合,全农场进行动员,各个班组都有任务。
  准备工作从3月中旬正式开始,主要是修整原有基底,以及装运片石、河沙到现场,恰好田独老矿井的废弃石头很多,仲华水库出水闸口附近溪流的河沙也特多,沙石装运点离农场也就2公里远。运片石复杂些,先要派人去采集中小块片石,用锤砸碎大石块,然后集拢成堆,等到差不多了,就联系工兵五团派来翻斗车、载重汽车装运。运河沙就比较简单,直接开车到溪畔装车就是。
  统计下来,部队派出3部车,装运了三四天,有50多车次,总共运输片石、河沙200多立方米,不但建球场的沙石解决了,连以后盖瓦房的需用也备足了。
  片石、河沙备好后,就转入修整基底,需要打好水平线,挖出球场地面10多厘米的泥土运到周边,再往内搬运及摆放约30厘米高的片石,接着铺上一层厚沙,然后从水渠、水井挑水灌来灌去,直到河沙充分流入、渗入片石之间缝隙,基底就整理好了。
  在6月中旬,进行最后一道工序,我们先按规定的比例,将部队支援的水泥和着河沙,一堆堆地搅拌好。再按电白泥水师傅的要求,一桶桶地倒到夯实灌实的基底上,水泥沙浆厚度约有10厘米,用拖板大致拖平。最后他们用横板整成水平面,用瓦刀光面,就大功告成了。在接下来的五天内,我们每天三次浇水养护,直到整体结构正常为止。木工小组后来还制作了新的篮球架,又在球场外安装了三张混凝土长凳,方便球员休息和大家观看比赛。
  新球场的建成,是农场当时的一件大事,每个班组都不同程度地参与了,可以说是团结协作的结果。海军部队派车备料和赠送水泥,固然有子女上山下乡的因素,却也体现一贯的军民鱼水情和对就近知青点的关心和支持。
  农场建的水泥篮球场,由于基底硬实、片石层厚、水泥优质、泥浆标号高,成为远近最好的水泥球场。而我们三班在杨军班长的带领下,作为主力参加了整个建造过程,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之后,在这个新建的水泥篮球场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我在这里就先说作物晒场这一件。
  农场种植的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后来全在这里摊开晒干,实在是太方便了,自此就有了看晒场的新工作。这时,看场人员摆放张椅子在就近的树荫下,身旁放着一支带有竹尾叶的细长竹竿,或看书或看风景,似乎悠闲至极。只是别忘了不时舞动竹竿,吓唬或赶跑想来偷食的家禽及飞鸟,每隔一段时间要下场搅动翻晒。到傍晚时分,再把作物收拢好,盖上帆布并用砖头压边,即可收工了。
  以上是说天公作美之日,如遇到风云变幻之时,心里就忐忑不安了。每当乌云密布,你就必须赶紧收拢;当收拢后天又放晴,你又要把作物扒开。所以安排你去看晒场,你且慢高兴,得看老天是否眷顾你,遇到不稳定的天气,你有可能就是一天的瞎折腾。
  最“难熬”的日子
  在农场正门左侧那棵斜着长的椰子树下,挂着一个旧汽车轮毂当上下工的信号钟,黎运文场长平时每天敲钟四次,传递以下讯息(寒暑有别):早晨起床(另吹哨出工)、上午收工、下午起床(另吹哨出工)、下午收工。如中午或夜晚加班,要另外敲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旧轮毂被敲打时不太清脆却非常浑厚的声音,每天都会定时响起,俨然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伴随着我们度过了难忘的光阴。
  要问什么日子最难熬,许多人说是伙食缺荤少腥时,我说还有高强度、超负荷的加班加点时。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干活又苦又累,每月30斤米、4两油、8两肉的月供量太低。好在农场种了30多亩水田,还种了地瓜等杂粮,能有些补充,不至于挨饿。农场也养了一些牲畜,尽管数量不多,逢年过节还能杀猪宰羊,自我犒劳一下。要是说平日,的确少见到油腥,饿得慌,馋得很,只好想办法买些猪板油和肥猪肉,熬制猪油来补充。因为生活条件太差,大家都不那么讲究,能吃顿肉就不错了,有时连死鸡和病猪也不放过。到了周末傍晚,机关知青多人步行3公里回家,是想摸索些鱼肉类解解馋,但家里这些内容也有限,只是备了咸菜、鱼干、炒椰子肉丝等小菜,想让自家的孩子吃得好一些。
  我后来与别处的知青有过一些交流,他们说自己的知青点只靠每月30斤米、4两油、8两肉的供量来过日子,杀猪宰羊的好事只是在睡梦中出现过,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依旧,干活强度并不亚于我们,也一样挺了好几年,想来人家是比我们更加不容易!
  在这种艰苦的生活条件之下,每天上、下午两次的繁重劳动几乎达到人的体力极限,偶尔加班加点还可以,但经常性的就难以承受,好在只有过几次。田独公社在1977年冬季兴建六盘九曲水库,主要组织本公社的劳动力参加,给本公社各单位都分派了任务。场领导深知任务艰巨,就从各个班组抽调体质较好的老场员及知青上工地,计有胡德江、杨明光、李才新、黄良芳、何和国、何和际、李华强等10多人,由胡德江带队。
  在九曲水库的劳动中,我们睡在工棚、吃在工地,每天运土到大坝上,主要的工具是3部胶轮木板车。胡德江安排1人负责伙食,七八人负责挖土及铲土,3人一组拉车推车。当时的取土点较远,每辆车在一天内要拉20多车土,每3车约有1立方米。
  由于挖土过程用上了炸药爆破,土方量能保证,所以鼓足干劲、多拉快跑,是完成任务的关键。为了赶任务,我们一天干三刻,中午不休息,有时晚上还加班。如此高强度劳动,并且夜以继日,无论备土、装车、运土的,都使足了全身的劲,仅用十几天就完成了工作任务。
  回到农场后,大家摊开双手一看,有人满是血泡,有人已磨出老茧,众人相对无言,只是苦笑一番。到了这时候,我才感到全身酸痛,仿佛从炼狱中走过了一遭,是浴火重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艰难环境下的高强度劳动,的确能锻炼人的意志,让我明白了人生的意义。
  类似的艰苦场面,挖树头、挖胶穴等项劳动也是。说到辛苦和艰难,是指树头难挖、土壤硬实、工具落后、定额偏高。
  农场在后山新开发了一大片山坡,准备种橡胶树,每人每天要挖6个胶树穴,以后还要包种。要是在潮湿一些的地带,6个胶树穴的定额不怎么样,可这片开荒烧过了的土地,残留的树头到处都是。干硬的红壤土,间有拇指大的小石块,锄头猛挖之下闪着火光。手中的工具只有锄头、钩刀,肯定不如十字镐、六角钢钎、小钢斧来得顺手。就这种情况,你说难不难?
  可想而知,要在这里挖出间隔规范的胶树穴,实在不容易,需要苦干实干,也需要加班加点,否则就无法按期完成任务。最后结果是:胶树穴挖好了,胶苗种上了,胶树成活了,但人也快累垮了!
  快乐的时光
  农场有独特的环境,泥土的芳香在空气中弥漫,我在每天早晨都大口吮吸着,有一种陶醉的感觉,至今想起来还心往神驰。在这个大集体中,生活虽然艰苦,但快乐的事有很多,能让人淡忘疲劳,感受温暖,甚至享受幸福。
  农场有三个水井,伙房旁边一个供吃用,田园边上两个供洗澡。洗澡水井分处南北方向,泉水旺涌,水位很高,俯身可汲。南井归男生专用,北井归女生专用,两井相距好远。白天干活再累,但收工后一到各自专用水井边,洗衣服、冲澡、打闹,一天的疲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男生这边,处旷野之中,经常“开诚布公”,谈天说地,互相调侃,无所顾忌;在女生这边,有围障遮掩,直接赤裸相对,互相嬉戏,很是热闹,非常开心。
  工兵五团离农场不远,周末的电影放映,是难得的精神食粮。每到周末,人还没有收工,心已飞到五团电影场。草草吃完晚饭、洗完澡,就三五成群打着手电筒,沿着一条崎岖小路,穿过一片橡胶林、田独村、军械修理厂,抄近路去团部看电影,每次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记得电影《英雄儿女》《洪湖赤卫队》《铁道卫士》等片子,看了多少遍都还想看。
  同样在周末,榆林基地有时也派车来,接知青们去大院广场看新片、大片,看完了再送回农场。当年坐在广场的石板凳上观看电影,感觉非常舒服,非工兵五团可比,一般是先放新闻纪录片,然后再放正片。部队子女正好回去见家人,顺便带些食品、物品返回农场,一举数得,心满意足。
  每天下午收工后,水泥篮球场就是欢乐所在,这里经常举行篮球友谊赛,有班组之间的,也有荔枝沟公社农场、附近汽车连等外队来访。现场观战的人数不少,男生们兴致勃勃,女生们兴高采烈,老场员的孩子在奔跑欢叫。在农场最受欢迎的球员,是杨军、覃维刚、何东、张东亮、郭东甫、梁松武、张敬慧等人,他们的篮球技术好,个个像猛虎,身体很灵活。
  节日的晚上,宽阔的水泥球场就竖起几盏汽灯,照得周围一片通亮,这里有文娱节目、才艺展示,各班的互动必不可少。张东亮写得一手隽秀的毛笔字,笔锋有力,挥洒自如,让人自叹不如;何东的普通话准确流利,朗读诗歌时感情充沛、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表达准确,让人陶醉;麦丽娜人长得漂亮、身材窈窕、能歌善舞、服装闪亮,报幕水平深受好评。那时表演节目,报幕员报节目完毕后常说两句话:“下一个节目”“贫下中农斗——地——主!”等到表演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甚至有人高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老知青肖志生擅长舞蹈表演,基本功扎实,技术技巧到位。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与“吃”有关的劳动,都是愉快的劳动,如种甘蔗、西瓜、花生等。种甘蔗或收甘蔗,都能大快朵颐,种甘蔗时,截切甘蔗种苗淘汰了一大堆“甘蔗头”段位,足够大家一阵狂啃的。说砍甘蔗时是“甜蜜的日子”,一点也不假,就不用我细说了。收西瓜时,可劲吃那些破相、看相不好的,心里当然舒畅。至于种植花生,为了解决吃油问题,是轻松惬意的劳动。
  种花生时,沿着牛工开出的浅沟,将花生种均匀播下、盖土,接着就等待出芽、长叶、拔节、开花、落花、结果。收花生时,把花生一棵棵从土里拔出,谁都忍不住要剥吃几颗。尔后从根部采摘已成熟的带壳花生时,那些稚嫩的、不够成熟的,自然就进入了各人的肚子里。经过晒干、挑选、去杂,然后颗粒归仓,这些就不说了。有了足够的食用油,菜也炒得香了,生活也跟着滋润起来。
  每逢较大节日,伙房组就会宰牛或宰羊杀猪,这可是全场新老场员难得的盛筵,每个人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帮忙的人往往不请自来。一想起那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碗里美味,还没吃到就猛咽口水,连走着路也带着笑意。
  说到有趣的事,我还有一次采收蜂蜜的经历。
  那是在1976年8月中旬的一天中午,杨明光带我在三浓水库处的甘什岭寻找合用的建房木材,发现了一棵围径约70厘米、高10多米的橄榄树,一看能截成一两米的好多段,是做门窗及家具的好料,谁知还有惊喜在后头,竟然看到有神蜂从树头窟窿飞出。近前一看,杨明光连声说:“是大蜂巢、是大蜂巢!”我们最后把橄榄树放倒时,连蜂蜜带蜂蜡,差不多收取了20斤,和伙伴们一起慢慢受用,真是享福了!
  最后的知青
  新老场员共同努力,历经三年艰苦奋斗,经济发展还不错,整体面貌大改观。至1976年底,农场拥有水田30多亩、坡地400多亩,种植了原生橡胶树50多亩、芽接橡胶树30多亩、胡椒地五六亩,养牛30多头、猪10余头、羊60多只。另外,有了400多平方米的水泥晒场(即篮球场),在建500多平方米新瓦房(原有300多平方米茅草屋)。
  1976年底,农场约有60多名知青。此前,1969年来的汕头知青已被招工离场;1973年12月来的部队子女知青,或随父母转业回原籍,或因招工、参军、推荐上学等情况,绝大部分人已离场;1974年2月、8月来的部队子女知青,也有部分人离场;1975年有机关子女知青11人到来,1976年有机关子女知青6人、部队子女知青28人到来。
  进入1977年以后,农场不再开垦荒地,除了种植水稻,管理橡胶、胡椒,利用开荒扩大的300多亩坡地种植甘蔗、西瓜、花生。这时原生橡胶树已经开割,每天收集的胶水交由邻近的红星农场(现南新农场)收购,收入逐渐增加。白胡椒长势也很好,成为稳定的收入来源。由于新开垦的土地肥力好,短期作物的收成较好,就担心以后种植次数多了,再不施用肥料,产量会打折扣的。
  到了1977年底,农场的知青人数继续减少,只有40多人。这是因为当年只有7名机关子女上山下乡,而全年有20多人因招工、参军等原因离场。
  1977年10月,公社领导从六盘大队、田独大队的回乡知青中,抽调了黄秀忠、胡永妹、周建贵、陈大才、黄永亮、胡开忠、胡德姣等10人到农场工作。原有的老场员及这些年轻人,是农场后期的生产骨干,维持了正常的生产和管理。黄秀忠继苏盛国、苏德成之后,也担任过农场书记一职,这是后话。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农场部分知青积极参加了,但是没有人考上。我们在劳动之余,积极学习文化知识,准备来年再考。机关知青肖楚华在1978年考上自治州技工学校,给大家树立了好榜样,农场的学习风气更浓了。我和高文二两人后来分配到教育系统,能够胜任工作,与那时的学习及提高,有着极大关系。
  以后随着在场知青每年不断减少,劳动力以及生产条件有了局限,农场的坡地种植面积也逐渐缩小,后山较为平坦的一块坡地,甚至借给汽车连当训练场地。
  我在1979年夏季调出后勤班,养过牛,养过羊,也干过其他农活。说实在的,从1977年起,看到别人一批批、一个个离开农场,我有过烦恼、苦闷、彷徨,但还是决定好好干,努力表现自我。
  从1975年至1979年,每年都有招工、当兵的机会,基本条件是:下乡两年以上,表现好、身体好。招工单位招收本单位子女就业,被称为“对口招”。根据当年的政策规定,对符合基本条件、一家有几人下乡的情况,“对口招”的名额可放宽,非“对口招”只能先安排一个;对同等条件的知青,“对口招”优先。我们姐弟到1977年9月就满二年,所以当年招工,我姐进了4802工厂,我就留下。
  1978、1979年的“对口招”情况比较多,但父母所在单位较差的,也有人自己不想去,留下来等下一批。我的父亲在二轻系统,但我向往当国营工厂工人,所以我也放弃了“对口招”,继续等待机会。1979年3月征兵时,我的体检、政审都通过,由于家庭原因没有如愿,感到很可惜。
  到了1980年底,农场只剩下14名知青,皆是机关知青,有1975年的我、高文二、何和际、刘声菊、林惠兰等5人,以及1976、1977年的陈琼兰、陈琼珍、唐跃南、朱华、李云江、陈彪、陈东、朱业游、陈银风等9人。1981年3月,14名知青全部接到县知青办的分配通知,其中我分到崖县师范学校、高文二分到藤桥镇小学、何和标分到环卫部门、刘声菊分到田独供销社、林惠兰分到崖县新华书店……自此,最后的知青全部回城分配工作,走到了知青路的终点站。
  我怀念曾经的知青生活,留恋为之挥洒过汗水的这方热土,想念一起上山下乡的同伴,感激当地纯朴的黎族社员。我尤其感谢农场的老场员,还有在我之前上山下乡的老知青,他们是我的启蒙老师、传帮带的好农友。在相处的过程中,因为我年龄小,他们总是照顾我、让着我,使我终生难忘!

知识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出版者:南方出版社

本书共有83篇文稿:崖县抱龙林场(20篇)、崖县三亚林场(2篇)、林旺猪场(3篇)、海螺农场(2篇)4处安置点27篇知青回忆录;藤桥(4篇)、林旺(2篇)、田独(13篇)、红沙(4篇)、荔枝沟(6篇)、羊栏(8篇)、天涯(1篇)、育才(6篇)、雅亮(3篇)、崖城(5篇)、水上(2篇)、保港(2篇)12个公社安置点56篇知青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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