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当年种种往事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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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631
颗粒名称: 忆当年种种往事
分类号: F326.3
页数: 12
页码: 89-100
摘要: 本文记录了作者1977年8月到1984年12月,在林旺猪场上山下乡7年多的经历。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在崖县腐殖酸铵化肥厂,第二阶段在湾坡大队的“石姆隆”,第三阶段在新龙大队龙江村。其中作者在第一阶段负责管理厨房和“菜篮子”,在第二阶段开始学会种菜,并在第三阶段进一步掌握了种植技巧。
关键词: 上山下乡 林旺猪场 种菜

内容

我从1977年8月到1984年12月,上山下乡到林旺猪场7年多。这期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在崖县腐殖酸铵化肥厂,时间从1977年8月到1978年1月;第二阶段在猪场初次选址地湾坡大队的“石姆隆”,时间从1978年2月到1979年3月;第三阶段在猪场重新确定的地址新龙大队龙江村,时间从1979年4月到1984年12月。
  在崖县腐殖酸铵化肥厂
  我们刚当知青时,林旺猪场大规模的建设尚未开始,临时借住在靠近湾坡大队草厂村附近的崖县腐殖酸铵化肥厂,每天上下午都到石姆隆去开荒,每趟要走半个多钟头,一天两个来回约需3个钟头。带队干部陈朝育、公社干部韩同志(后来调换许治定、符茂云)是上面指定的场领导,负责日常管理及组织生产,知青们按其姓氏,通常尊称为“某场长”。
  学会种菜
  入住不久,陈场长就派我进驻后勤班,管理厨房和“菜篮子”。我带领小分队去“石姆隆”时,黎丁雄班长负起责任。“石姆隆”进入正常状态后,我又返回这里抓种菜一段时间。
  那时每人每月生活费8元,一日三餐不好安排,场里就决定自己种菜,尽量克服困难。后勤班有黎丁雄(班长)、王祚博、王小明、陈新诚、舒秋红5名男生,袁秀蓉、陈秋来2名女生。
  我们刚走出校门,谁也不会种菜,场领导就从附近有移民的村庄,请了一名潮汕老菜农当师傅指导我们种蔬菜。这位师傅姓谢,古铜色的脸上饱经风霜,深深地印着一道道皱纹,两只手掌宽大厚实,每根手指头粗得好像弯不过来,皮肤皱巴巴的像树皮。别看他个子矮小,但种菜、挑水、浇肥娴熟老练,一看就是个老把式,我们打心眼里佩服,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
  谢师傅带我们在不远的荒坡上,经过砍山、清理、挖土、整地,开垦出了几处土地,就成了菜园子,面积有1亩多。又在近处的低洼地挖了2个小水池,在菜园子中间砌成2个小粪池。他接着用犁耙整地,把高高低低的地块耕耙得平平整整,再整出两行菜畦,准备培育菜苗。又让我们把杂草及树头树根,铺排在菜园旁边,待太阳晒干后,往上撒一层泥土,再放把火燃烧,于是灰烬成了土杂肥。
  八九月天烈日炎炎,站在开垦的荒地上,感觉一股股热浪从地下往上冒,滚烫滚烫的,让人汗流如雨。谢师傅做挖土示范,教我们一锄头一锄头挖地,挖出来的土块用锄背打碎,有树头树根就拣出来。握锄头还有些讲究,不能握得太紧,尽量减少手心与锄头把的摩擦力,手就不会起水泡。刚开始不懂这些道道,半天不到手掌打起水泡,疼得龇牙咧嘴,谢师傅教我们把水泡挑破,才好受一点。
  几天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谢师傅教我们用两种方法育菜苗。一菜畦是先施一遍土杂肥当底肥,撒下菜心种子,再施一层土杂肥盖上,然后挑水浇湿。另一菜畦是先施一遍人粪水肥,用铁耙子松土搅匀,撒下菜心种子,然后挑水薄薄浇过一遍。过了两天,在两块菜畦上,嫩嫩的幼芽破土而出,绿茵茵的一片,煞是好看。上午看时2片籽瓣还没有打开,耷拉个头;下午看时,嫩绿的叶片挺胸昂头,面向夕阳,呈现无限生机。毕竟是自己亲手培育出的菜苗,当时真的好激动。
  下一步是移植菜苗。先要打垄整行,备好大园待种菜畦,施放适量底肥。再挑水淋湿育苗菜畦,将菜苗一株株连根带泥挖出放到箩筐里,再拿到大园菜畦一株株种上。先用手指插一个洞,菜苗往里一放,埋上泥土,拇指食指加点力压紧,接着浇少许水,一排排整齐的菜苗就种好了。然后每天早晚各浇一次水,适时用尿素拌人粪肥稀释追肥,只见菜苗一天一天拔高,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
  淘大粪及施人粪肥,有个适应过程。初时去厕所淘大粪,强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恶心反胃,哪受得了呀!我们捂着鼻子避而远之。可是,看见谢师傅独自弯腰躬背,在那里一遍一遍地淘,我们又不好意思了,只能硬着头皮返回去跟他一起淘粪,渐渐地适应了粪便的恶臭味,在施用时也不觉得咋样。
  我原认为这样种菜就大功告成了,其实不然,谢师傅还教我们打农药除虫害。喷洒农药的活辛苦而又危险,搞不好会使人中毒,谢师傅特别交待:必须顺风打药!我们点头记住了,看我们干什么都那么听话,他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
  王祚博、黎丁雄、袁秀蓉、陈秋来对种菜的活儿一学就会,个个是挑水能手,浇起菜来又快又麻利。王小明、舒秋红和我就差点了,特别是舒秋红,一担水挑在肩上,走起来歪歪扭扭,一晃一晃,老是踩到菜园里,把菜苗都踩坏了。谢师傅看了拉长脸,几次要求我把他调出后勤班。不会挑水可以慢慢学,慢慢锻炼,我还是坚持把秋红留在后勤班。王小明挑水浇菜的样子很搞笑,扁担压在肩上,手扶住两个水桶,晃来晃去,扁担悠悠肩膀疼疼,紧咬着牙关坚持把菜浇完。
  20多天后,后勤班种的蔬菜第一次收获了,看到大家都吃上了我们种的新鲜蔬菜,我心里美滋滋的。
  一场急救
  有一天傍晚,大家劳累一天吃完饭后,就一起去水井边洗澡。这口井的直径约1米多,不是太深,水也不多,男知青平常就在井边洗澡,女知青提桶水到旁边临时搭建的草棚围栅里洗澡。每到傍晚,井台边是男女知青们最轻松愉悦的地方,大家在欢声笑语中,尽情地释放一天的疲惫。
  我洗完澡正走向宿舍,天色渐渐暗下来。在朦胧夜色中,见女生宿舍那边,一群女知青围在一起,乱作一团,紧张地叫嚷,好像是谁晕倒了。平日性格腼腆的我,一时不好意思走过去。谢奋面色惊慌地急匆匆跑过来,冲我嚷:“快!快!快去公社卫生院叫医生!”我意识到事态严重了,扔下洗澡的水桶,二话没说,急忙和他抄后山的近道朝公社飞奔而去。刚吃完饭就急速奔跑,肚子阵阵痛起来,我左手捂着肚子,右手不停地甩,边跑边安慰自己:挺住,坚持,救人要紧!
  我俩路过草厂村时,狗见到生人就“汪、汪、汪”一阵狂吠,把我们当小偷凶猛地追赶。我俩只得停住脚步下蹲,佯装捡石头,那几条狗见状忙夹起尾巴又往回跑。我俩继续往前奔,没跑出几步狗又疯狂追上来了,真是急死人!在这紧要关头,幸亏有村民出来喝住了几条狗。我俩一路奔跑,到了林旺公社门口喘息未定,就见到刘海龙、林旭丁、魏英、黄小斌带着医生急匆匆地往回走,原来是他们先跑到。我俩心还怦怦地急跳,脸色涨得通红,顾不得休息了,又随着大家往回走。回到住地,才知道是苏娃妮晕倒了,脸色苍白,不省人事,好多场友呼唤她的小名“阿二、阿二”,她仍然没有反应,医生做了简单急救处理,提议立即送去公社卫生院紧急救治。
  女知青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呆了,于是刘海龙排长安排我带队,挑几个人护送苏娃妮去公社卫生院,他自己留守及安慰其他女知青。
  还没等我说话,知青们已自发组成了护送队,我记得有符坚、何月明、吴亚利、何子冠、蔡桂梅、黄小斌、叶春梅、简乐雅、袁秀蓉、陈惠珍,应该还有几位,记不全了。当时大家都怀有一颗真挚的爱心,要为赶快救人尽一份力。
  夜已深了,我们把娃妮抬上化肥厂的手扶拖拉机,一路上病人不断说胡话,样子好吓人。到达公社卫生院后,经过医生的紧急救治,苏娃妮的病情稳定下来,几个女知青在病房里陪护,男知青就在病房外面守望。到了下半夜,苏娃妮打完吊针跑出来,望着大家说:“我怎么在这里?”好像她完全不知道先前所发生的一切。见她清醒过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渐渐亮了,我们熬过紧张担忧的一夜,非常的疲惫。刘海龙排长派了几个人过来,替换我们回去休息。回到住地,薛家福说,他昨晚和刘海龙、林旭丁跑去女知青宿舍隔壁的房间睡,充当了护花使者。
  每当想起此事,就会觉得知青们真了不起,紧急突发事件能从容地应对,这件事也证明,团结就是力量,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们都能够战胜。
  烫伤之后
  每天一到黄昏,收工后开饭是知青们最开心的事。那时我们正在青春成长期,特别能吃,还没有到收工时间,肚子已经“闹革命”了,饿得心慌慌的。
  太阳慢慢落入西边的桉树林中,我挑完最后一担水,浇完菜,收工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拿起饭碗往食堂奔去。可刚一走近食堂,就听到一阵阵惊慌的吵嚷声,还隐隐约约听到女子的哭泣声。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三步并两步快速地跑向食堂。
  哎哟!原来是陈兰芳、莫少英、邵少兰几个烧饭的女知青,把盛满热腾腾菜汤的大汤锅从灶台上抬下来时,因汤锅太重和菜汤太烫,地板太滑脚一歪,差点脱手砸到地下,菜汤猛地泼到她们的身上。这样的突发事件,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陈兰芳烫得比较严重,她的裤腿上烫湿了一大截,菜汤叶片热烘烘地直冒气。她强忍疼痛,一声不吭。我和她是同班同学,知道她特别能耐苦,在班里是劳动能手,性格非常坚强。她坐在一边,慢慢地向场友叙说菜汤搞洒的经过。莫少英抽抽噎噎,哭得好凄惨,一声接一声地“哎哟”,旁边的女知青也跟着她难过,眼泪直流。这时,她已顾不得少女的矜持,显然是非常疼痛难耐了。邵少兰烫得稍为轻一点,只是皮肤受了一点伤。她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碍,让大家稍微宽心一些。
  陈场长闻讯后及时赶来,镇定地指挥男女知青,把她们抬出厨房。这时候大家齐心协力,也不管肚子“闹革命”了,轻手轻脚地把她们抬出来,放在一个通风的走廊边。这时,有几个女知青边为陈兰芳、邵少兰扇风,边轻声安慰她们。还有几个女知青围住莫少英,有的抱着她,有的帮她擦眼泪,有的对着她烫伤的部位轻轻地吹气,尽量减少她的疼痛。这时还有人飞快地跑回宿舍,拿了一些备用油过来帮她们涂上,那情景真是亲如兄弟姐妹,看了令人十分感动。
  待她们的疼痛稍为减轻,几个寝友轻轻地搀扶她们回宿舍安顿下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切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乡村还是那样的寂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那顿饭到底吃了还是没有吃,我也搞不清楚了,也不重要了,可贵的是大家在艰苦的劳动和生活中,发扬团结友爱、患难与共的集体主义精神,才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这种兄弟姐妹般的情谊,在我们这个知青大家庭里持续了40多年,直到现在。
  享受“按摩”
  1977年的国庆节快到了,陈场长决定去村里抓猪,国庆节宰来加菜,改善伙食。下乡一个多月没有闻到肉的味道了,大家一听说有猪肉吃,都忍不住口水直流,高兴得像小孩子过年一样奔走相告。
  我们几个知青跟着去,把那头猪的四蹄用绳子捆住,然后抬回伙房来。就要下手宰杀了,只听那头猪嗷嗷直叫,心里生出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强烈的食欲所取代。陈场长非常专业,别看他个子瘦小,但杀猪动作麻利,只见他闭气定神,朝猪脖下端猛捅一刀,猪血如注,流到准备好的盆里去,待血放干,猪也就不动弹了。然后就是烧开水烫皮、刮猪毛、剖膛开腹,分割各个部位。
  下午聚餐前,在仓库前的会议室里,简单开了一个欢庆会,好让大家的心情放松放松。刘海龙排长和杜蓓蕾被林旺公社派去州府通什镇开会学习,会议由我和魏英主持,陈场长简单地总结了工作情况,表扬了知青们的表现,给予更多的鼓励。接着让大家畅所欲言,谈谈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当知青的心得体会。此时,大家的心已经不在会议上了,桌上放了几坛香味醇厚的五加皮酒,厨房那边的猪肉早已出锅,香气四溢,就等陈场长一声令下了。
  陈场长站在台上,看到台下的人心不在焉,很理解我们这帮知青的心情,就没有再说下去,笑着宣布散会。大家争先恐后直奔食堂,好像饥饿了多少天似的,顾不得斯文不斯文了。林旭丁、何月明、黄平他们几个人,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竟然爬上厨房的楼顶上去喝酒。这屋顶爬上容易,爬下来可就困难了。或许是一个多月没有吃过荤肉,难得一次会餐,又有五加皮酒,他们非常地兴奋,大碗大碗的干,一个比一个豪爽,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记得是谁跑过来告诉陈场长,说:“林旭丁他们在屋顶上喝酒醉了。”陈场长马上赶过去,爬上屋顶,和几个人抓住林旭丁手脚,慢慢地把他放下来,屋底下我们帮助承接,那情形有点像抓猪的样子,四脚朝天,真让人觉得好笑。林旭丁醉酒后非常难受,脸色惨白,想呕又呕不出来,嗷嗷的胡言乱语直叫,何月明、黄平稍微好一点。有人提议冲杯糖水给林旭丁喝,可醒酒,立即有个女知青说她有糖,我们就搀扶着他到女生宿舍隔壁的房间。
  几个女知青冲来糖水喂他喝,李桂兰在旁边为他捶背、揉肩,说是让他把酒吐出来就好受了。果真如此,只见他哇哇呕吐,吐出来的酒味相当难闻,可是女知青们都不嫌弃。我站在边上心里暗暗地想,这小子前世修来的艳福,有那么多女知青为他服务。
  许多年以后,知青们相聚说起此事,林旭丁颇有几分得意:“我是超前享受按摩。”
  两个女生
  那天下午,我和王祚博、王小明正在菜园挑水浇水,菜园就在机房的后面,机房里住着魏英、叶春梅、王业梅、黄小斌、王小英、侯莲英几位女知青。她们下午收工很早,王小英和侯莲英从机房出来,路过我们的菜园,俩人各自提着水桶,边说话边聊天,到下面水井打水。上山下乡没有几天,我们很多人与她俩还不熟悉。侯莲英言语不多,见人羞羞答答;王小英娇小,长相很清秀。她们是部队子女,有着北方人的肌肤,白白嫩嫩的。我就觉得很奇怪,在林旺猪场下乡的知青多数是财贸战线的子弟,部队子女怎么也跑到我们猪场来下乡?
  王小英和侯莲英从井台边提水走上来,默默地经过菜园。这让我更觉得奇怪,她们应该在下面洗澡,怎么又走上来了呢?下面可是有一个专门为女知青搭建的简易围栅棚洗澡的。正纳闷着,接下来的一幕可把我们吓坏了,她俩不管三七二十一,竟然在机房后面的草丛里洗澡,距离我们劳动的菜园很近,水的响声都能听到。这下可把我们仨人唬住了,谁也不敢挑水上去浇菜,只能在下面等候她俩洗完澡。
  王祚博扔块小石子,催她俩快点洗好走开。她们反而嘻嘻哈哈地笑,一点没有害羞的样子,分明是挑战我们仨人的勇气。我还真的想不到,部队子女平时看上去清高,不好接近,竟然是如此的洒脱,这才觉得部队子女其实也和我们一样,蛮有生活情趣的。
  40年后我问王小英,陆海军部队都有知青点,你俩为什么选择到我们林旺猪场上山下乡?她呵呵一笑:“林旺猪场帅哥多呗!”
  在“石姆隆”
  借住草厂村附近的“崖县腐殖酸铵化肥厂”时,陈场长就介绍过,“石姆隆”是林旺猪场的选定场址,需要我们去做前期工作、打好基础,以后情况就会慢慢好起来。每天上下午约走3个钟头左右到“石姆隆”去开荒,既费时间又让人很疲惫,得想办法才行。
  初到“石姆隆”
  有一天刘海龙排长提出:先派小分队进驻,等搞好茅草屋再全体搬过去。他大概是看了小说《林海雪原》及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受到了启发。我们3位正副排长必须有一人带队,海龙是排长走不开,魏英是女生不合适,小分队“203首长”的荣耀,自然而然落在了我的身上。小分队的15名男知青来自不同班组,环境恶劣大家清楚,都有思想准备。
  12月下旬某日上午,小分队人员带了行李、床板、物什去“石姆隆”。荒坡上有一座8孔的水泥拱形猪栏刚建好,虽说四面透风,但围栏石墙高约1米,用石头把墙加高一些,再铺上带来的床板,就是一个简单实用的“睡窝”。时近冬至,天气寒冷。第一夜,荒野风大,不时从后墙的洞口灌入,我们蜷缩着身体在被窝里发抖,根本无法入睡。天放亮了,我拖着倦怠的身子起床,披上外衣走出猪栏外,见邢福生已在周边捡树枝,准备生火做早饭。第二天,大家用石头堵住洞口,又用黄泥糊着,以后就好多了。
  小分队白天参加集体劳动,晚上要看守建房材料。在那些天,借住在草厂村的“大部队”中的男知青到后山砍木柱、木条,女知青在四周割茅草、找稻草,山坡有现成的黄泥。不久就在“石姆隆”盖起了一排有12间房的简易茅(芒)草房,四周墙体及隔墙用黄泥裹稻草糊成,面积300多平方米,这才有了遮风挡雨的居所,先是男知青搬过来住,女知青不久也搬了过来。遗憾的是,当时我们对茅草和大芒草的用途分不清,屋顶过多使用大芒草,造成遮日不遮雨,雨下大些就到处漏水,要在屋内拉起塑料布应急。好在半年以后,林旺公社派人在此盖起了500多平方米的茅草房饲料仓库,使用的材料及房屋质量与我们的大不一样,由于仓库一时还用不上,我们干脆先搬进去居住了。
  生产生活
  住房问题解决了,接着继续劈山开荒。我们在山脚下的另一块荒坡地里,用砍刀砍伐杂树野草,待太阳晒干后再放火燃烧,草木灰成为底肥。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劳作,我们将山脚下面的烧过火的地方,硬是用手中的锄头,又开出了一大片土地。连同前面开垦的新地、少许熟地,总面积达180多亩,其中120亩左右种上番薯和木薯,60多亩种上西瓜和甘蔗。番薯和木薯准备用作猪饲料,卖西瓜和甘蔗所得收入将用于改善知青们的生活。
  因为选址的不确定性,当时的生产劳动带有某种权宜性。只有几大堆牛粪与飞机草的混合沤肥,较多使用简单工具,一下雨就赶快集中人力种植农作物。新地肥力好不施底肥,但树头多树根多,要用锄头挖坑种植;熟地肥力差要用底肥,用牛犁地种植。番薯种苗到不太远的“汕头村”购买,木薯种苗到保亭三道运回来,甘蔗种苗由藤桥糖厂提供,西瓜种子到梅山公社经济场购买。
  农作物进入中小苗期,需要加强田间管理工作,如除草、松土、培土,等等,以确保植物正常生长,顺利进入大苗期、成熟期,期待有较好的收获。番薯与西瓜的生长期较短,木薯与甘蔗的生长期较长。何时才能收获,视种植时间及植物成熟期而定。如甘蔗从种到收10至12个月,在1978年春节前后种下,年底藤桥糖厂派人测定甜度达标后,就开始砍收甘蔗,交由糖厂收购。
  从1978年2月到1979年4月,我们在“石姆隆”劳动和生活了1年又3个月。在“石姆隆”的初期,生活很清苦,生活费从知青安置费中开支。县里每月拨付知青每人8块钱伙食费,除去5块钱买米,剩下不到3块钱买菜,这点钱实在不好安排。黄年负责伙食采购,平均每人每餐不到4分钱的菜钱,买青菜没问题,买鱼买肉够不上,干脆多弄几坛腐乳给大家吃。我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在长身体,劳动强度又大,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至今都弄不明白。
  不过,种下的农作物、经济作物有收获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自己养的几头猪用不了多少饲料,大部分的生产受益,都用于生活方面。所以在最后阶段,有县里发下的知青安置费,又有生产收益补充,日子就好过多了。但到了这时,我们看到了各种难关难以逾越,对在“石姆隆”建设大型养猪场的前景,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动摇了原有的信心。
  要说“石姆隆”最大的困难,那就是缺水。这里是干旱地区,地下水位低,没有任何活水水源,几百米处的小水库只是积蓄雨后有限的地表水,久不下雨就很快见底。所有人员到来这里后,起初吃用及洗澡是使用山涧水,也有男知青到小水库那边洗澡。但进入旱季后,山涧水断流,小水库已接近干涸,生活用水就成了严重问题。
  场领导很焦急,发动大家想办法,四处寻找水源,也有打深井的考虑。男知青罗云脑袋瓜子聪明,他发现一个小山沟有几处湿润,就往上一路寻迹,从一处石缝中找到了水滴不停的活水源,他用一支牙膏壳插入石缝,水就顺着牙膏壳流出来。这个地方离居住地只有100多米,使用比较方便,众人大为兴奋。后来符茂云场长不知从哪弄来几包水泥,在周边砌成一个有两三立方米容量的小水池,把石缝中流出的水蓄积起来,吃用及洗澡的用水困难,就基本上解决了。
  但是,养猪的用水量非常大,又该如何办?后来有关决策部门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于1978年底确定在龙江村建设“林旺猪场”。我们也在1979年4月,搬到了龙江村的猪场新址。
  一群“和尚”
  “石姆隆”水库冬季天旱时水位下降,水库中央露出一个小沙丘,我们称作“岛子”。由于这里风景好、空气新鲜,又有洗澡方便、不受约束等便利条件,大家都愿意去那里住,刘海龙排长就自告奋勇带一伙男知青伐木料、割茅(芒)草、砍椰子叶,在岛子上盖起茅草屋住下来。但大叶的芒草防晒不防雨,一下起雨来,大家的水桶、脸盆、饭碗都用来盛雨水,“嘀嗒、叮咚”的水声响个不停。
  岛上都是清一色男知青,被戏称为“和尚岛”。剃头是门手艺活,大家都没学过,那天邢福生理发,理出来高一块低一块,像狗啃过的一样,干脆剃成光头。大家一看挺好,于是你帮我剃,我帮你剃,索性都理成了光头,成了一群不会念经的“和尚”。记得一天晚上在场部开会,谢奋的光头在灯光映照下,闪闪发亮,逗得知青们哈哈大笑,会场内坐着一排光秃秃的“和尚”,无意中营造出了欢快的氛围。
  一个星期天,猪场休假。罗云提议,一起去林旺公社镇上买包子吃。知青的伙食实在没有油水,肚子空落落的,知青们只能每个星期天去公社改善一下。从“石姆隆”到公社有四五公里的路程,一路走不觉得辛苦,能解馋就好。大家光秃秃的头,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走在乡间田埂上,惹得路人捂嘴“咯咯”地笑。我们才不在乎呢,什么害羞,什么仪表,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刘海龙是天生的乐天派,白天辛苦劳累,晚上还有股使不完的劲,还是个抓青蛙的能手。一天雨后的晚上,田野里的蛙鸣声响亮且又长久,他就带上林旭丁、王春芳等人去抓青蛙。循音悄悄地蹚水近前,猛然打开手电筒照射过去,趁着青蛙被照一时发蒙,一下子就抓住放进篓里,动作非常敏捷。不多久,篓里的“战利品”就差不多了。
  回到岛子,去伙房讨了些米,煮了一锅青蛙粥,大家围坐一堆分享。在艰苦环境里,夜晚能喝上一口青蛙粥,是件非常惬意的事。邢福生边吃边随手往身后扔骨头,一头小猪不知从哪冒出来,跑过来凑热闹,啃吃地上的骨头,结果喉咙被卡住,不一会那头小猪四脚抽搐,倒地不起。这下可热闹了,大家又忙呼起来,有给小猪放血的,有生火烧水的,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美美地饱食了一餐。邢福生吃撑了,招呼一声:“下水库游泳去!”
  “石姆隆”的知青,阳光而快乐,劳累一天冲个澡,消除身上的疲惫,换上干净的衣服,夜晚聚在一起畅谈人生理想,憧憬美好未来。黄年、陈小康、薛家福会拉小提琴,虽然水平不是很高,但也营造出了欢快的气氛。何月明、罗云会弹吉他,边弹边唱,一脸专注的样子,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林旭丁口琴吹得好,《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他常奏的曲子,一边吹手指还一边打出有节奏的拍子,美妙的声音回荡在岛子的夜空,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拜师,跟他学会了吹口琴。
  晚间故事
  对于在“石姆隆”的知青们来说,听故事是一件既开心又刺激的事情。
  第一次听故事,是罗云讲的。他这个人,热情活泼、能说会道、能编会侃、喜欢串门,虽比我们晚几天下乡,但很快融入了我们这个知青群体。一天晚上,他又来串门,压低声故作神秘,说了《第100个石膏像》的故事——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去东京都打拼,男的从事石膏像雕塑,工作很辛苦、很投入,女的爱慕虚荣,移情别恋,投入黑社会老大的怀抱。男的怒火填胸,选择报复,发誓要杀害一百个无情的女人。杀害第99个女人的时候——说到这罗云突然打住,压低声:“这是日本的恐怖小说,民间暗传的手抄本。”我们的兴趣一下子吊起来了……
  我是第一次听这样的故事,恐怖、新鲜、刺激,而且是在寂静的乡村夜晚,屋外一有风吹草动,还以为真是鬼来了。那一晚,尽做怪梦,夜半惊醒。后来,他还给我们讲了《奇怪的脚步声》《一只绣花鞋》的故事,这小子没说是在哪听来的,在哪偷看到的,故弄玄虚,搞得神秘兮兮。
  一天晚上,好些男知青在某宿舍议论《少女之心》,兴趣十足。这是一个手抄本,当时被定为淫秽小说,列入禁书一类。满以为隔壁房间没人,所以春心萌动、陈词放肆,谁知隔墙有耳,竟被女知青莫少英、邵少兰听到了。莫少英害羞没吭声,邵少兰则跑出屋臭骂:“不要脸!”吴亚利、谢奋不以为然,一想偷听也就罢了,还跑出来较真,就冲出屋去指责邵少兰,声调一个高过一个,弄得双方很不愉快。这本《少女之心》手抄本,不晓得曾光明从哪搞到的,被何月明发现后担心惹出麻烦,当场烧掉了。这事发生后,陈场长批评了这些知青,我这个头儿做了自我检讨,从此谁也不敢再看禁书了。
  在“石姆隆”的日子里,刘海龙给我们讲《烈火金刚》,简乐雅讲《从奴隶到将军》,谢奋讲巴金《爱情三部曲》,这些故事精彩传奇,一人讲,大家静悄悄地听,使原本枯燥乏味的夜晚,变得生动有趣。
  在龙江村
  到龙江村的林旺猪场后,记得有一次,我到养鸡班,看见容君伟师傅带黄平培育鸡苗,只见他在一个保温箱里,用煤油灯培育鸡苗,我非常好奇,以前看到的都是由母鸡孵化鸡苗,这次是第一次看见用煤油灯孵化鸡苗。这是一项技术要求非常高的工作,要把握好温度,不然就会前功尽弃。
  知青们讲起与鸡有关的趣事还真不少。有一次,王业梅看见有一只母鸡跑到她的房间里下了个蛋,就把鸡蛋藏起来。时间久了,她也忘记这回事了,没想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鸡蛋经过孵化变成小鸡了,小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太搞笑了。还有一次,曾明夫到黄平的宿舍,一只母鸡跑了进来,“鸡”不可失,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鸡就宰了,那鸡毛内脏就在附近的地里掩埋。容师傅好生奇怪,他的一只母鸡跑到哪里去了呢?问黄平看到没有,黄平护着曾明夫,说没有看见。他还问过林旭丁是不是他俩作的案,林旭丁担保说,绝对没有的事,他与他俩是哥们,有吃的,会通知他的。谁知过几天,被掩埋的鸡毛被一只小狗挖了出来,容师傅看见了,非常生气,要报告场部处理他们。还是林旭丁前去说情(林旭丁与他是崖城老乡),这才把此事掩盖过去了,后来林旭丁还责怪曾明夫和黄平太不仗义了,有吃的也不叫上他。
  王春芳是养鸡班的,他也说起过一件事:一只鸡跑到他的宿舍,他也就地宰杀了,由于没有锅无法煮,他只好跑到外面挖土灶,用柴火把土灶烧热,来个闷烧土鸡,就这样,他一个人享用了一只土鸡。这两件“偷鸡”的事后来都被场领导知道了,他们几个人被叫去谈话,被批评教育了一通,大家都承认了错误,“偷鸡”的事从此再未发生。
  养鸡班饲养着约500只鹅,每天浩浩荡荡赶去风塘村的水塘边,马路上鹅的叫声响成一片,场面非常壮观,它们充当了马路“交警”,“指挥”着来往的汽车避让。每到夜深人静,山坡下的鹅圈和羊圈里,不时传出叫嚷声。记得有一些伤残的鹅,经请示场领导同意后,我们就把它们宰杀掉。那时难得有一顿美食,即使是深更半夜,大家都会相约品味,与星星作伴。
  我在生产班时,主要工作是去藤桥捞河沙建设猪栏。天一亮,我们提铁铲分别登上3部拖拉机,大伙欢歌笑语,来到藤桥河边捞河沙。那时河边到处是河沙,你一铲我一铲,很快就装满车厢了。我们最开心的是能在藤桥集市上赶集,有好多零食我们是不会放过的。王春芳是养鸡班的采购,每天都乘坐我们的拖拉机到藤桥采购空心菜、菜心等蔬菜给鸡吃,那叫营养搭配,我是第一次听说养鸡还有这么回事。陈小康提供给我的一张相片,是在藤桥河边的桥头上拍照的,相片里有龙海生、陈光新、张心兴、黎丁雄、陈小康、王春芳,他们青葱羞涩,姿态各异,这是非常珍贵的知青相片。
  生产班最辛苦的工作莫过于捞水浮莲了,水浮莲是养猪的好饲料,它廉价、成本低,好多水塘都有。我、罗云、符坚等曾经去过藤桥的三机厂和南田农场的医院水塘捞水浮莲。我和邢福生、王春芳还去过最远处的三亚菜场(即崖县知青场)捞水浮莲,记得那时开拖拉机的是李文雄。捞水浮莲会经常被蚂蟥叮咬,刚开始还是有一些害
  怕,后来经常被咬了,也就不害怕了。有一次是在冬天,我和生产班的知青、村民劳工
  来到南田农场的医院水塘边,水浮莲在水中央,岸边够不着,我是领队,不顾寒冷下水
  去捞。我一上岸,直打哆嗦,这才深刻体会到寒风刺骨的含义了。

知识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出版者:南方出版社

本书共有83篇文稿:崖县抱龙林场(20篇)、崖县三亚林场(2篇)、林旺猪场(3篇)、海螺农场(2篇)4处安置点27篇知青回忆录;藤桥(4篇)、林旺(2篇)、田独(13篇)、红沙(4篇)、荔枝沟(6篇)、羊栏(8篇)、天涯(1篇)、育才(6篇)、雅亮(3篇)、崖城(5篇)、水上(2篇)、保港(2篇)12个公社安置点56篇知青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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