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里的那些事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629
颗粒名称: 知青岁月里的那些事
分类号: F326.2
页数: 9
页码: 76-84
摘要: 本文讲述了作者上山下乡的两个阶段,分别在林场和路教工作队度过的经历。在林场时,作者初到荒凉的知青点,经历了许多困难和陌生感,并遇到了慷慨、勤劳、忠厚的曾排长。
关键词: 知青 三亚林场 上山下乡

内容

我的知青生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1972年12月至1974年7月)在林场度过,第二个阶段(1974年7月至1975年12月)在路教工作队度过。在一年半的路教工作中,我遇见了许多人,也经历了许多事,有些人对于我的成长和进步,起到了路标的作用;有些事对于我确立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林场篇
  风声·涛声·哭声
  我是1972年崖县第三批上山下乡知青之一。那年12月22日早上,父母所在的县水产公司的干部职工代表给我这个即将踏上上山下乡征途的知青戴上大红花,然后敲锣打鼓把我送到县工人文化宫,参加县里召开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欢送大会。平日里空荡荡的工人文化宫,那天却人山人海,彩旗招展,好似一个节日的盛会,热闹非常。大会结束后,我便与一同分往三亚林场的20多名知青登上接送我们的大卡车,直奔林旺公社国营三亚林场。由于是第一次出远门,更是因为即将投身于“广阔天地”,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又打又闹,个别女知青还唱起了当时相当流行的革命歌曲《我们年轻人》。笑声、歌声在阳光下、在暖风中一路飞扬,一路飘洒。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林场场部。
  为了欢迎我们这批城里来的“小客人”,场部特地杀猪宰羊款待我们。一顿丰盛的午餐后,一部农用拖拉机将我们十几位知青送到新设的藤桥龙海知青点。刚一下车,心里就“咯噔”凉了半截,一路上的新鲜欢喜劲烟消云散了。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荒凉沙丘,寸草不生,不远处还有几座破旧的荒冢。一间20世纪50年代建的部队营房,在荒坡野地上显得十分孤零,房子的门窗用椰子叶和木板凑合遮挡,墙壁早已斑驳不堪,天花板滴着水。旁边新盖的一间茅草屋便是我们的食堂和仓库。接下来便是分宿舍,男女知青各两间房。四根树桩和几片木麻黄板便是我们的床铺。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水井。由于水井弃用多年,塞满了淤泥,必须先把水井疏浚清净后,才能保障我们日后的生活用水。当晚,我们就用刚沉淀过滤的井水来煮饭做菜,还未入口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扑鼻而来。夜幕降临,寂寞的沙丘上磷火点点,与深邃的星空遥相呼应,分不清哪些是星星,哪些是磷火。耳边风声凄厉刺耳,远处涛声狂躁不安。
  从白天戴大红花,锣鼓喧天,到夜晚的寂寞荒凉,一颗心像从六月天掉进冰窖里,一下子凉透了。我躺在吱吱作响的床上,望着露出钢筋的天花板独自发呆。突然,似乎从未静止过的风声、涛声中,隐隐夹杂着女孩子的哭声。开始是一个人在哭,接着是“二重唱”,最后汇成了“大合唱”。从低声呜咽,渐渐地演变成嚎啕大哭。我赶紧用被子包住头,用双手捂住耳朵,生怕我也会加入这不期而至的荒野“大合唱”。是呀,毕竟那时我们才十六七岁,而且是头一回远离家人呀!就这样,风声、涛声、女知青们的哭声,伴随我度过知青生涯的第一个夜晚。
  曾排长背我过小溪
  林场那会儿仿部队建制,故我们知青点称龙海排,下设两个班。龙海排除了知青,还有一个带队干部,另有3个老工人,其中一个任排长。排长姓曾,50来岁。别看他个头矮小,又黑又瘦,却整天干活不停,从不知疲累,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曾排长为人忠厚,乐于助人,虽不苟言笑,但知青点的年轻人都喜欢他、尊重他。
  有一次,我与曾排长到场部参加年终表彰会,会议结束后我与曾排长“开”着各自的“11路车”(即两条腿)往回赶。途经一条小溪,当时我穿着一双新解放鞋,蹚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生怕把鞋弄湿了。曾排长看出我了的心思,蹲下身体要背我,我急忙推辞。曾排长不说话,一下把我拽上腰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小溪对岸走去。我压在曾排长瘦薄的肩背上,才发现老工人的脊梁骨是如此的坚硬有力。霎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似乎明白,曾排长背我过小溪,表面上看是对我们知青的关爱,其实是想把合拢防风林的重任交到我们新一代的肩上;我似乎明白,曾排长背我过小溪,是对我一年来各方面表现的认可。首先,我闯过了生活关。从县城来到偏僻的海边荒凉沙丘,萝卜干、南瓜、冬瓜是家常菜,一个月难见几回荤,这对于我这个在家里餐餐不缺鱼的“水产子弟”不能不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但我挺住了。没鱼没肉,我们就吃榨菜萝卜干;没腥没油,我们就吃清水煮菜。虽常忍饥挨饿,但一年来,我坚持天天干满点,月月出满勤。其次,我闯过了劳动关。我从小体格较弱,肩不能挑,手不会提,家务活从不帮手。自从来到林场后,每天要挑一百多担水浇树苗。开始,我用肩膀挑,肩挑肿了,就用脖子挑。别人挑一桶,我挑半桶,别人浇完休息,我继续干,咬牙坚持也要把任务完成。第三,我闯过了工作关。到林场不久,我就被选为龙海排一班班长。植树时,我根据平时掌握的人员体质状况来分配任务,把班里体质壮、力气大的知青分配去挑营养树苗,个子小、体质弱的安排去挖坑培土,或从事一些较轻松的劳动。由于搭配合理,我们班的植树进度每天都名列前茅,1973年年终被评为林场先进班,我本人也被评为林场先进工作者。
  当我从曾排长的背上踏上岸边的土地时,就暗暗立下誓言:一定不辜负老工人们的期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与工人们一起,把林场建设得更加美好!
  苦中作乐
  当时的龙海知青点,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听不到广播,看不到电影,生活艰辛且枯燥。但再困苦的环境也抑制不住我们年轻躁动、热情乐观的心。有一次,我和几位知青到场部开座谈会,顺便带回林区技术员的劳保品和一套绿军装。当走近知青点时,我突发奇想:穿上军装假扮要去当兵,看看大家有什么反应。同行的知青齐声叫好。于是,我就在路边换上绿军装,在大家的簇拥下,装模作样地回到知青点。当消息一传开,全体知青都向我涌来,纷纷表示祝贺,并不停地问什么时候走。我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回来收拾行李,与大家告个别,明天就到公社武装部报到。有个别心细的,问为什么没有军帽、军皮带、军挎包。我谎称因为是紧急招兵,来不及准备,先发军装,到部队再补齐。至此,知青们对我“当兵”一事都深信不疑。七嘴八舌要凑份子加菜为我送别。那时猪肉凭证供应,不容易弄到。于是,大家商量着要宰鸡。但鸡都是放养的,白天都跑到沙丘里觅食去了,只有一只老母鸡在抱窝。眼看着热心的知青真的要把抱窝的母鸡宰了,我这才赶紧道出实情。大家听罢笑骂了一通“这个臭鱼腥的!”(因我是“水产子弟”,人们谑称“臭鱼腥”)然后一哄而散。这场近乎“恶作剧”的苦中作乐,虽转瞬即逝,却给大家带来了难得的快乐和放松,更让我看到了知青们深藏心底的战友间的真诚和对美好新生活的渴望。这是我知青生涯里最快乐、最开心的一天!
  知青伴侣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艰苦、繁重、枯燥、寂寞的劳动和生活中,知青们不仅收获了成熟、坚实、顽强、担当,也收获了友谊、爱情,甚至婚姻。也许由于客观条件和生活环境的不同,各地知青点的“示爱”或“求爱”方式多少有些差异。我记得在龙海知青点,知青们最常见的“示爱”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曰“井为媒”。比如,男知青见到心仪的女知青要到井边洗衣服,就会赶忙拿起水桶去提水,争着帮女知青打水,以博取女知青的好感,也借此与女知青“拉话”;女知青看到暗恋的男知青要去洗衣服,也急忙提着水桶赶去井台,借口男知青洗衣服不干净,硬是从男知青手中抢过来洗。如果有女知青愿意为你洗衣服,接下来肯定有戏。二曰“鸡为媒”。比如,男知青吃饭时看到女知青养的鸡跑过来觅食,纵然自己饭量再大,也还是会悄悄留下一口饭,先把其他的鸡赶走,然后让这只鸡吃独食。此时,鸡的主人往往站在不远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来二往便产生好感。接下来,让漫长的日子慢慢把彼此的爱情孵化。最终,在仅有16名知青的龙海知青点竟产生了四对知青伴侣,占了知青点人数的一半!说来也颇让人“憋屈”。不论是“井为媒”,还是“鸡为媒”,我似乎并不比这四对知青伴侣少做了什么,但“桃花运”却总是与我“擦肩而过”。有位女知青,秀气可人,活泼伶俐,我刚进场不久就对她暗萌爱意,但无论我用何种“招术”,却始终未能打动她的芳心。
  记得在一个夜黑星稀的夜晚,我吃完晚饭后,独自一人在海边的沙丘上散步,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边追来,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定睛一看是她!我赶忙迎上前去,正准备与她打招呼,只见她匆匆把一张小纸条塞在我手上,然后转身一路小跑,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我既欣喜又激动地急忙打开纸条,心想这应该是姑娘的“情书”了!当我借着暗淡月光看完姑娘的纸条,心不禁凉了半截!纸条上写的是两句诗:“春天不到花不开,主人不在门不开。”很显然,她是在回绝我。正值年轻气盛的我,当即回到宿舍也给她回了一张字条,上写:“花儿不开蜜蜂怎会来,主人不在傻子才敲门!”不消说,故事的结局就像那首新疆民歌里唱的:“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常想,如果不是在一年半后,我被组织抽调参加县路教工作队,月下老人的红绳子,能否帮我在林场知青点缠住我的另一半呢?
  路教篇
  吴老前辈
  1974年7月,我从林旺林场被组织上抽调去参加崖县第二批社会主义路线教育工作队。报到的那天,我和同一批的工作队员来到县委大院集中,准备分头乘车到各公社,等车的位置正好在吴老前辈的宿舍前。吴老前辈当时在县委任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具有非常丰富的工作经验。尤为可贵的是,吴老特别关心、体贴年轻人。因吴老与我父亲是故交,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与其他年轻人相比,我与吴老多了一份亲切和熟稔。见到我站在门口,吴老立即从家里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我进家里坐。的确,由知青转变为工作队员,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到教育引导农民,角色转变之快,我一时无所适从。
  吴老一眼就看出我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小郭,参加工作队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虽说路教工作千头万绪,但有几个环节要把握好。一是参加重要会议时,要专心听领导讲话,认真做好记录,会后细读发下的文件资料,领会内容及要求。二是工作队内部开会时,要搞清楚中心内容,积极表达意见和主张,提高认识水平和工作能力,也给大家留下好印象。三是自觉遵守纪律,严格要求自己,贪污挪用及乱搞男女关系,绝对不能触碰。他又强调说:抽调你参加路教工作,是当作干部苗子培养,机会不可多得,一定要好好表现。他还勉励我:个人要积极上进,对工作竭尽所能,事事走在前头。我表示不熟悉农村与农业,担心做不好工作。吴老听罢便对我说:无论任何时候,都有工作重点。晚造工作无非是犁田、插秧、田管三项,要赶在立秋前插完秧,否则影响禾苗生长。你驻点的生产队如犁田进度慢,赶超别人无望,可先把部分畜力转入耙田,集中人力插秧,待上面要求报插秧进度时,自然可以名列前茅。至于你队的犁田任务,迟早都会完成的。另外,只要插秧不误农时,田管工作就主动了。
  吴老的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让我对即将到来的新环境、新任务,有了新的展望和期待。
  插秧进度全县第一
  第二批路教工作队进村后,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工作就是抓好晚造插秧。在组织安排下,我和一名姓蔡的公社干部分配到藤桥公社龙海大队第十五生产队。该队有3个小组,两个在老林村,一个在沟仔村。长期以来,由于老林村埋怨沟仔村的人懒、拖后腿,弄得生产一直上不去,常常闹分队。但沟仔村的人却坚决不同意分队。常言道:人心齐,泰山移。小组之间劲拢不到一处,心想不到一块,势必影响到农村各项工作的开展。我和老蔡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和摸底,决定从治“懒”入手,打破困局。即因势利导,巧妙地利用矛盾,引导3个小组开展犁田插秧比赛,以此调动沟仔村社员的积极性,以实际行动和结果来证明自己并不“懒”。在整个犁田插秧期间,老蔡带着我,每天鸡叫头遍便起床,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拿打狗棍,从村头走到村尾挨家挨户敲门通知农妇起床煮饭。休息一会儿,我们又从村尾走到村头,看看哪家没有煮饭的烟火,再敲门催促。待天刚蒙蒙亮,又敲钟催促社员出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老蔡和我的推动下,3个小组你追我赶,奋勇争先,很快就完成了插秧任务,而且成为全县第一个完成晚造插秧的生产队,这在该队历史上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海南人民广播电台当即对我们队的先进事迹进行报道。
  这是我当路教工作队队员后所取得的第一个工作成果。所谓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它夯实了我本人路教工作的基础,坚定了我对今后工作的信心。
  闯过“三同”关
  路教工作任重道远,步步艰难,首先必须要闯过“三同”关。所谓“三同”,即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同住同劳动”还好办,毕竟已有一年多知青生活的历练。最难的是“同吃”。当时的农村,农民的日子比起工人来要艰苦得多。在林场知青点,我们每天都能吃上“两干一湿”(即两顿干饭,一顿稀饭),在农村则几乎天天地瓜粥、餐餐地瓜叶,难得见几回荤。没有油水,两碗地瓜粥下肚,撒几泡尿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我性格内向、腼腆,又怕触犯纪律,不是三同户家的东西从来不敢乱吃。每次空腹路过别的社员家,人家招呼吃地瓜、米粥,我都只是摆摆手,咽了咽口水便赶紧离开。毫不夸张地说,整个路教期间,我常常处于半饥饿状态。这也难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记得有一次,我因为饥饿过度而差点溺水身亡。我的“三同”户是个小老头,孤身一人带着四个孩子。那天早上我起床后,喝了碗地瓜粥就出工了。中午,几个小孩放学回家,老头问孩子们:“工作队吃过饭了吗?”孩子们说吃过了,老头也就不给我留饭了。待我下工回来,到伙房掀开锅盖一看,“空空如也”,连个饭粒都不剩!我只好自己冲了一杯红糖水充饥。整个中午我躺在床上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连着几次爬起来看房东煮饭了没有。到了傍晚,我拖着又饥又乏的身子来到河边洗衣服。河边是滩涂地,水比较混浊,我就走到河中央的沙滩上去洗。回来时,河水上涨,没过了头,我只能游回来。此时的我早已饿得眼冒金星、浑身乏力,实在举不起胳膊,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盛放衣服的塑料桶,慢慢地漂流上岸。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考验,我终于适应了农村生活,平稳地渡过“三同”关,得以在所驻村里站稳脚跟,继续去完成艰苦而繁重的路教任务。
  大批促大干
  当时的“社会主义路线教育”,就是要以阶级斗争为纲,批林批孔,推行所谓的“大批大干”。那时候,我们白天催耕催种,晚上开会学习。会议的内容主要是读报纸、念文件,贯彻落实上级指示精神;表扬先进,批评后进。几乎天天如此,雷打不动。为了最大限度地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让全体社员都出满勤、干满点,我们采取了不少工作手段和方法,而最常用、最有成效的,便是死揪紧抓队里的“五类”(即“地、富、反、坏、右”)分子和落后典型进行大批斗,甚至挂牌游村串巷。
  我驻的十五队,有一个好吃懒做、手脚不干净的社员,当时就被当作游村批斗的对象。他由民兵武装押看,脖子上挂上牌子,手里拿着铜锣,边走边敲边说:“我叫XX盛,我母生仔知仔性,无钱买酒树上摘(偷队里的椰子),无米煮饭谷场拿。”既押韵又滑稽。所到之处,无不引来路人驻足观看,一时成为当地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还有一名女社员,经常偷懒不出工,我追究原因,她拿出一张公社卫生院开具的病假证明,我一看上面的字迹像小学生写的,顿生疑窦,便拿着这张证明到公社卫生院。经核实证明是假的。我当场火冒三丈,决定连夜召开社员大会对其进行批斗,并让她明天挂牌游村。批斗会结束后,我回到住处休息。到了半夜,忽听有人敲门,我赶忙起来开门,原来是这位女社员差人叫我去她家杀鸡喝酒。我当即一口回绝,让来人告诉她,喝酒就不必了,明天只要按时去出工,不要再装病偷懒,就可免去游村了。第二天,这位女社员便老老实实地出工下地了。队里的社员们私底下都在议论,郭队真是人小鬼大,厉害着哩!
  经过这么一批一斗一游村,果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从此,偷懒装病、消极怠工的恶风陋习在十五队社员中销声匿迹了,村里的各项工作也得以顺利推进。
  翻仓倒缸称粮食
  评估一个工作队的成绩,有许多量化标准,归根结底体现在上交的公购粮数量与往年相比,是“增”还是“减”。因此,如何保障、催促生产队多卖公购粮,便成为我们路教工作的重中之重。而作为年终“压轴大戏”,每到交公购粮时,县、公社、大队也总要层层加码,大会接着小会,文件连着通知,一股脑儿地往生产队压过来,要求生产队尽量早交多交。生产队除了保证完成上级下达的公购粮任务外,还要兼顾集体和社员利益,故常常左右为难。说实话,我们驻队工作队员也没少为此事发愁。
  怎样才能说服生产队多卖公购粮呢?有一天晚上,我从工作组开会回来,一直在琢磨。忽然,我心生一计。因为我当时就睡在三同户的粮缸边,他家里存放多少粮都在我眼皮底下。要确定上交多少公购粮,就必须先摸清社员家中的实际存粮。于是,我连夜叫上队长和会计到三同户家,称稻谷和地瓜干,然后又到队长和会计的家翻仓倒缸称粮食。把过秤得到的社员家中分到的粮食和生产队仓库存粮,加上已交的公购粮,便得出十五队晚造生产的准确产量。我们将此数字第一时间上报大队和工作组,为上级领导决策提供了最有说服力的第一手参考资料。
  第二天,我从田头回村,在村边遇见了工作团的周团长,上前打招呼。周团长关切地询问我公购粮完成得怎么样,我便把我的做法一五一十向周团长作了汇报,得到周团长的肯定。后来工作组的资料员告诉我,当晚的工作组长会议上,周团长感慨地说,你们这些老队员啊,还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有办法!
  直至今天,每每回想起此事,我心里都颇有感触。如何确定上交公购粮的数量,不仅是公社、大队、生产队的任务,更关乎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兼顾的基本国策的贯彻和实施。
  小点子 大效率
  路教期间,有这么一个口号特别响亮:日干三刻,夜加一班。即白天上午、中午、下午三刻除了吃饭都要不停地干,到了晚上还要加上一班。秋天,社员们刚刚收完田里的稻谷,立马就要掀起冬种冬修水利高潮。为了趁农时、赶进度,我们工作队员白天带领社员搞冬种,夜晚带领社员上水利工地。工地指挥部给我们队的任务是:填土、垒坝、造水渠,把水送到高处的旱田。工地指挥部在地上插水渠走向的旗子,确定各生产队任务所在地段的下底宽、上顶宽、水渠高度和坝身坡度等几组数字。当大家来到实际地段一看,一个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无从下手。这时,我在一旁冷静地观察了整个地段,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便利用在学校学过的几何知识,根据指挥部给出的数字,在地上插上竹子为点,然后用绳子把各点连起来,这样,水渠的模型就非常直观地呈现在大家面前。社员们就知道往哪里动工,往哪里倒土了。取土的地方路窄人多,施展不开,影响运土的进度,我就把社员分成两队,排成行,接力传土。
  这时候,前来工地巡视的公社蔡书记恰巧路过我们队,看到别的队还在比比划划不动工,而我们队社员们有条不紊地干得正欢,连声称赞这个办法好,问是谁弄的,社员们指了指我。过了一会,蹲点的县委王副书记、周团长和各工作组长,巡视到我们队的工地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社员们垒坝造渠的情景。这时,公社蔡书记借机向各位领导简单做了介绍,县委王副书记当场表扬了我,并勉励我好好干。我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简单、实用的土办法,竟能获得领导和社员们的一致好评。由于方法对头,省时省力,事半功倍,效率高,我们队按时按质按量完成了上级分配的垒坝修渠任务。
  1975年4月,崖县第二批路教工作结束,我如愿以偿地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和另外两位工作队员一道被吸收为国家干部。同年12月22日,我参加完崖县第三批路教,被分配到林旺公社当团干事。至此,我上山下乡刚好三年整,我的知青生涯自此画上了句号。
  当年参加社会实践,抱着满腔热情,接受了严峻考验,在锻炼中成长,路教经历让我难忘。但现在看待当年的好些事,有欣慰也有遗憾。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初涉社会,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凡事只知按布置和安排去做,难免有对也有错。比如对“大批促大干”作法的弊端,经历后有了深刻的认识,好在社会不断进步,历史不会重演。

知识出处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崖县知青史料专辑·中册》

出版者:南方出版社

本书共有83篇文稿:崖县抱龙林场(20篇)、崖县三亚林场(2篇)、林旺猪场(3篇)、海螺农场(2篇)4处安置点27篇知青回忆录;藤桥(4篇)、林旺(2篇)、田独(13篇)、红沙(4篇)、荔枝沟(6篇)、羊栏(8篇)、天涯(1篇)、育才(6篇)、雅亮(3篇)、崖城(5篇)、水上(2篇)、保港(2篇)12个公社安置点56篇知青回忆录。

阅读

相关人物

郭学胜
责任者

相关地名

崖县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