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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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海南之南》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1335
颗粒名称: 散文
分类号: I267
页数: 146
页码: 091-236
摘要: 本篇文章记述了海南散文的情况。其中包括历史类、概貌类、民俗类、山水类、游记类、人物类等。
关键词: 海南省 散文 当代

内容

历史类
  血红的长春花
  罗灯光
  长春花只是岛西南一种常见的野花,可我一到梅山老区就被它深深吸引了。无论是芙蓉峰麓,还是角头海滨,长春花都开得格外红艳,像血,像火,像旗帜,不惧贫瘠,不怕烈日,不畏逆境,坚贞顽强,风沙吹过,摇晃着又挺立回来。据说这长春花,巾帼英烈孙亚九生前常常忙里偷闲,摘一朵插在头上,尔后优雅地挽一挽那特显朝气的青青秀发,或者采一束握在胸前,面朝日出方向,轻轻吟唱温婉缠绵的崖州歌谣。
  我欣赏梅山的长春花,我敬佩长春花一样的孙亚九!刘胡兰式的宁死不屈引起我心灵的震撼。梅山革命史馆盛满珍贵的史料,盛满那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往事,却找不到她的照片,留下我无法排遣的遗憾。松柏环绕的梅山革命烈士陵园,我捧着虔诚和敬重而来,也只看到纪念碑上她的英名。我多么渴望能见识她的音容笑貌。
  在史馆负责人黎元福带领,市历史文化协会会长黎月光陪同下,我缓缓走进了梅山老区四村之一的梅东村孙家院子。芒果树寥寥,却枝繁叶茂,精神抖擞;长春花几丛,竟红红火火,分外醒目。因为孤陋寡闻,到此始知孙家一门三烈士:孙维青(原名孙家维)、孙家本、孙亚九。他们仨,父辈是同胞兄弟,他们是同辈兄妹,同住一个院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平顶屋厅间门上方悬挂“光荣烈属”牌子,厅里右墙上挂两个人像,一是孙维青妻子,一是孙亚九弟弟,空缺孙维青、孙家本、孙亚九遗像。三位烈士把美好的青春连同宝贵的生命一并奉献了,连张照片也没有给留下。
  我的家乡跟梅山只隔一条青岭山脉,口音乃至风俗难分彼此,我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念叨着“亚九”这名字,恍惚听到了邻居大人的叫唤,仿佛她就是那邻家女儿,亲切的感觉瞬时传遍全身。“亚九”,是的,她或许在召开一个支前动员会,或许带着姐妹们在军烈属地里帮耕,我来看望她,默默地等她归来……
  理智及时提醒我,已经无法透过历史的烟尘看到亚九年轻的容颜,可是,我分明感受到她的温柔娴淑而又英勇无畏、不屈不挠。
  走出孙家院子不远,遇上了梅东村民林元贵,黎元福相约来的,今年88岁了,身体硬朗,口齿清晰,称孙亚九为亚九姑。听到要说亚九姑的话,林元贵老伴也来了。于是大家就近享用一树浓荫,就着一壶清茶,继续着深情的追忆和缅怀。
  亚九的成长与堂兄孙维青直接关联。1937年1月,孙维青当选梅山乡第一个党支部梅东党支部第一任书记,参与领导梅山的革命斗争。同年7月抗战爆发,亚九在孙维青的引导下走上革命道路。1940年,梅山乡妇女抗日救国会主任吴华兰为日寇所害,亚九19岁被推举继任妇救会主任,一年之后,稻熟时节,她光荣入党,成为一名妇女党员革命工作骨干。1943年5月的一天,已担任崖县委组织部部长的孙维青,回家取记事本被日寇追捕,他一边跑一边将记事本撕碎往嘴里塞,一口一口往肚里吞,来不及咀嚼吞咽的记事本碎片就扔散在路边的草丛中,跑到堡垒户黎家明家附近,被赶上来的鬼子挥东洋剑劈倒,年仅26岁。堂兄的牺牲,亚九悲痛万分,而堂兄以生命保护了党员和党组织安全的壮举,又令她备感振奋和骄傲,激励她信念与意志更加坚定。
  亚九更起劲地发挥她年轻的活力和特有的聪明伶俐。抗日宣传,夜校学习,动员参军,筹款筹粮,开荒生产,帮耕互助,样样出色,备受称道,故于1944年调入崖县常备队,从此跟着崖县委一道工作。
  林元贵侃侃而谈。亚九姑另一堂兄孙家本,比孙维青小一些,时任崖县区署区长。1945年12月,一个寒冷的深夜,“土伦事件”突然发生,崖县区委、区署遭到叛变投敌的土伦村反动地主麦亚尚纠集暴徒包围屠杀,伤亡惨重。孙家本原已突围出去,可他牵挂着尚未脱险的同志,重返土伦村里找村民“同年”(结拜的同一年出生的干兄弟)搭救,竟被这疯狂的背叛者残忍地砍下头颅,换取事件策划者50块光洋和1头黄牛。孙区长刚满25岁,抱憾大山。又一位亲人惨遭杀害,亚九化悲痛为力量,更显成熟。
  抗战胜利后,亚九随崖县委撤往崖县西南开辟新区,此后两次被捕。1947年5月,亚九在崖五区抱本村进行清敌建政工作,被国民党反动派抓进崖城监狱,受尽严刑拷打、百般折磨,一年之后,琼崖纵队成功攻下崖城监狱,亚九获得解救。然而,她第二次被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1950年伊始,亚九随崖县委工作队到崖五区黄孔乡开展迎接渡海大军解放海南的工作,不幸被捕。这一情况,时任琼崖南区地委秘书主任的梅东人孙惠公,以亲历者和见证人的身份撰写了《百载风云》进行追述。当时孙惠公就在黄孔乡,崖县委工作队是他和崖县委委员陈国风、四五联区区长何施仁一起带领的。孙惠公记忆犹新。春节后几天,陈忠坚师残部,溃退海南,窜下黄流,扑向黄孔乡,连夜追踪崖县委工作队,追到一个叫手板坡的地方开枪扫射,工作队牺牲3人,被捕10多人,亚九就在被捕人员当中,被关进黄流监狱,后押赴刑场。
  亚九身陷囹圄情形,找不到目击者,只能是推测了,而她被游街直至就义。有目击者,这便是林元贵的“同年”黄国才。这位“同年”原籍广东高州,先住黄流,娶梅东媳妇后定居梅东,在黄流他目睹了亚九就义的经过,林元贵转述了他的亲眼所见。
  1950年2月的一天,亚九被国民党军扒光衣服,裸体游街,亚九备受侮辱,宁死不屈!亚九一边走,一边呼喊口号,并大声唱《国际歌》,黄流群众,无不动容,纷纷落泪。亚九最后被绑在黄流中学东边的电线杆上,国民党兵7个人,举7枝枪对亚九射击,开第一次枪,亚九头发还摇动,开第二次枪,她倒下了。这一年春天,梅山的长春花肆意绽放,一丛丛、一片片,如朝霞、似彩虹,英姿飒爽、亲密团结,根巴着根、手挽着手,开上芙蓉峰,连接角头湾,漫山遍野,铺天盖地……
  根据林元贵回忆,亚九姑20岁左右,曾与同村一革命者“红纸合命”,但似乎没有办过婚礼,在林元贵夫妇的记忆与印象中,她就是一个姑娘家。她忙于党的工作,忙得顾不上谈一场轰轰烈烈或者缠绵悱恻的恋爱,尽管她梦寐以求。她是把全部的爱,奉献给民族的抗战大业和人民的解放事业。她在漫漫长夜中一直翘首盼望的角头湾壮丽的日出,永远也看不到了。
  我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臧克家的诗句竟脱口而出:“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走,到墓地拜谒去!林元贵、黎元福等心有灵犀,不约而同。
  林老领着我们来到了风响涛鸣的梅山海滨。
  又见长春花,一组组,一团团,迎向海风怒放,簇拥、环绕亚九坟茔,装点着墓地,长伴着英灵。
  林元贵说,当时黄流地下党把烈士遗体抬去掩埋,用三块石头作记号,解放后孙家在知情人的帮助下,把女儿遗体迁回安葬在这里。是啊,她既比邻娘家先人,又独处一隅,背靠家乡,面朝大海,与四季盛开的长春花为伴。我心里慨叹着,采撷来一大把血红的长春花,郑重地敬献墓前,轻轻地说了声:“亚九,我来看你……”便哽咽了。
  海浪的“哗哗”声愈来愈清晰,长春花的芳香一阵阵扑面而来。
  我双手合十,鞠躬三拜,表达了我深深的敬意与情感。
  林老扶着三亚市人民政府赠送的墓碑,朗声读着镌刻碑上的简介,竟泣不成声……
  骑楼街遐思
  高建帮
  我家离崖城很近,登高可望城,一呼能闻声。往天涯海角方向走,上高速到南滨,再去骑楼街,大约40分钟的车程。咫尺之遥,我居然没去过这地方,妻子笑我老宅男,从小宅到老,活动半径只有书房到屋厅的距离。说来也是,如不是这次参加“深入基层、扎根人民”创作实践活动,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我才能与骑楼街有个真正的“初面”。
  崖城骑楼街到底是怎样的一条街?我确实知之不多,在网上搜索了一番,也看不出什么来。之后我又找到两本书籍查阅,一本是《三亚市文物保护单位概览》,另一本是《崖州古城》,书中文字记载不足300字,但从字里行间,我对骑楼街的前世今生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来崖城是海南岛古代四大州城之一,有着2000多年的历史,而骑楼街只是这座历史名城中一个集商贸、居住于一体的中西合璧的老商号建筑群,建于民国年间,骑楼街又叫东关街、铺仔市,据骑楼街一位71岁的老街坊卢业宝说,此街建成之初,商业十分繁荣,各种日常生活用品及生产用具应有尽有。如今由于历史的不断变迁,我看到一栋栋连体骑楼的模样,斑斑驳驳,仿佛一群风霜老人,站立街边,脸上的皱折如刀刻一样,深沟似的,密密麻麻,埋藏着许许多多昨日星辰的故事,一个个深凹的窗洞,就像一双双老花的眼睛,眯眯的望着稀疏的车辆和偶尔穿梭的行人,那冷清的街道,极少看到甚至没有看到导游举旗带团过来游玩的迹象,我的第六感直觉,骑楼街眼前的寂静与从前的喧嚣相比,显得有些落寞,早已风光不再了。可幸运的是,2016年10月,骑楼街被三亚市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二批文物保护单位。
  以政府行为,重点保护现存的骑楼街建筑,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卓有远见和明智的。我和采风的其他作协会员,边走边看,并饶有兴趣地聊着骑楼街的话题——
  甲说,骑楼街被人为损坏了,越看越心疼,一些新钢筋水泥楼在骑楼街冒了出来。有的在骑楼街的背后挨着建,超高一小截,好像矮人穿起内增高的鞋子,一看就别扭;有的安装铝合金窗,改变了原来的样式风格;有的干脆拆除古楼重建……五花八门。放眼望去,新建楼房如“镶牙式”一样嵌在古老的建筑中间,使骑楼街变成土不土、洋不洋的外形,让人很不舒服,总有一种刺眼的感觉。
  乙说,这是发展与保护矛盾体的产物,社会发展日新月异,骑楼街之外的区域不断开发建设,处处高楼林立,马路宽阔,各种大型超市、星级酒店、繁华市场等现代的影子,早已掩盖骑楼街的风光。实言之,骑楼街怎能耐得住社会变迁的寂寞?
  我说,骑楼街不应改变原状。有人比喻骑楼街是一窑老酒,越陈越有味道,我赞同这种认知,其实骑楼街的味道缘于其内核的唯一性。当一目通街的骑楼街映入我的眼帘时,其最吸引眼球的是骑楼街的廓部、楼部、楼顶、外立面的浮雕图案、线角、阳台铸铁栏杆等特有的中国古典元素以及西方的装饰风格。如此中西风貌的有机结合,为骑楼街的厚重底色增添了不少亮度,这些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保护价值。
  不管怎么说,不管谁说,只要说出问题所在和建设性的意见,都是为了骑楼街更好的明天。目前,有政府保护这把上方宝剑震慑着,至少谁也不敢再动骑楼街的奶酪了。
  现在,各级政府对古文物、古村落、古宅、古寨等“入古”有价值的东西,均录入保护名目,加大保护力度,而且保护的法律体系更完善,措施更多、更实、更细,海南崖州骑楼街等众多历史古迹也毫不例外地被保护起来。
  几年前,我曾到海口参加海南农垦报社举办的通讯员培训班学习,白天没时间出去玩,晚上应朋友相约,专门去海口的骑楼街闲逛,亲身体会省城骑楼的别样风采。出去前,我特别做了些功课,从相关资料获悉,海口骑楼是海口最具特色的街道景观。它初步形成于19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距今有近100年历史。其中最古老的建筑四牌楼建于南宋,至今已历经了700多年的风风雨雨。逛完之后,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海口的骑楼街保护得非常完美,执法部门盯着,禁止乱拆乱建,连外墙涂层都不能任意乱涂,使得各种各样的店铺原貌依旧,吸引无数市民和游客,可谓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骑楼街的很多商品都物美价廉,消费者对实用的小商品很是喜欢,都会选购三四件心爱之物带回家。我是三亚人,秉持“游在三亚、吃在海口”的理念,自由任性一次,与朋友一起疯狂找小吃,吃了双皮奶,又尝青果冻,再啃椰子炖乌鸡……细细品尝,触碰舌尖上的味蕾,那些诱人的骑楼街小吃从我的嘴里,一直甜香到我的心里,使我和我的朋友乐得像回家一样。
  骑楼街的味道,我无法忘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眷恋。在我的潜意识里,同是骑楼格调,怎么崖城的骑楼街的品位就差距这么大呢?想买的物品买不到,想吃的小吃又没有,显然不是个滋味。更出乎人意料的是,传统的东西保留不了,新的东西又跟不上去。如打铁街,由于铁具生产进入机器化时代,没人愿意做手工制作的铁匠了,哪怕还有铁匠艺人,也没人前来光顾,昔日打铁的“叮当”声就自然而然地消失在宁远河畔。又如臭油街,卖的主要是煤油(广东粤语称之为“火水”,点灯用的燃油)或散装的其他工业油品,随着生态能源核电、光伏的发展和工业油品的精装化,现在的臭油街只是有其名而无其实了。至于互联网时代的智能新宠和电商、微商等平台,骑楼街因受条件和地域的叠加限制,弱化了竞争力,根本无法与新城区的规模化发展相提并论,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思考。
  为什么骑楼街的铁打不响?原因是我们没有立足未来最传统的精品。大家都知道,“章丘”铁锅是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传统手工锻造的锅具,据央视《舌尖上的中国》第三季节目介绍,这铁锅来之不易,历经12道工序,再过18遍火候,1000度高温锤炼,经受36000次锻打,最终成为顾客青睐的精品,上了淘宝网,卖到日本等国家去。当然,“章丘”铁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由于行业的不规范,机器压制的铁锅冲击了手工制作的铁锅,市场销售一度由热变冷。凡事必有因果,相信通过行业整顿,真正的手工制作的“章丘”铁锅,一定能够理性回归正轨,受益广大消费者。说一千道一万,如果崖城骑楼街的铁匠们能锻打出削铁如泥的精品刀具,按标准化生产,以质立市、诚信交易,还是拥有广泛市场的。
  为什么非遗文化不兴街?原因是我们重视不够。黎锦被列入了非遗名录。据有关资料显示,黎锦历史悠久,已经超过3000年,堪称中国纺织史上的“活化石”。元代杰出的女纺织家黄道婆曾在崖州生活学艺37年,按理说,这里的黎锦非遗文化应发扬光大,与盘皇舞、竹竿舞、崖州民歌融合,彰显骑楼街的特有魅力。可走进骑楼街,我想看一看这些非遗文化亮点,根本就看不到,不能不说是一种文化传承滞后的缺失。七彩云南之旅——白族老村落喝三道茶:一知苦,二知甜,三知回味知感恩。极富戏剧色彩,属于云南省级的非遗文化,他们把喝茶和舞蹈表演搬到舞台上,以其当地特色文化,吸引众多游客前往观赏、体会,悟出人生哲理,从而成为一方旅游业的根和魂。这实实在在的例子,我们大有效仿和创新的必要,对振兴我们的骑楼街、带旺我们的骑楼业,又何尝不是一种有益的启示?
  为什么残垣断壁修复难?原因是我们的保护意识不够强。到过丽江古城游玩的人,不管你是经过木府小巷,抑或是夜访四方街,留给你的印象就是古城原貌的完整性和古色古香的韵味,看不到半点残垣断壁的凄凉,这和当地的严格保护是密不可分的。反过来再看看我们的骑楼街,多处破旧不堪,却没有及时修复,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成危楼,墙体裂缝的有之,桁条断落的有之,窗口破损的有之……让人叹息不已。如此的骑楼街现状,是难以和三亚国际滨海旅游城市相匹配的。崖城骑楼街在当地独一无二,历史价值弥足珍贵。采访中,一位姓林的先生透露了五大渴望:一是渴望骑楼街重振雄风,再创辉煌;二是渴望相关部门认真查清崖城骑楼街现存底数,对骑楼街古建筑进行综合“体检”鉴定,为整体规划提供依据;三是渴望城管执法人员介入,按文物保护法律法规加强执法,拆除“镶牙式”的违章建筑,恢复原貌;四是渴望骑楼街古建筑经典文化,融入创建全国文明城市软实力当中;五是渴望强化“社会环境、生活环境、人文环境、卫生环境”治理,让骑楼街更加光鲜亮丽。
  如此深深渴望,我会意地点了点头,兴许这位林先生道出了我的心里话,但愿美好渴望变为现实。
  骑楼街!风悠悠,人悠悠,情悠悠。别离时,我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骑楼街遐思: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可以借鉴其他省、市地区保护古建筑的经验、做法,创新保护骑楼街方式,提升骑楼街的“颜值”素养,做精做强旅游产业,使骑楼街重现昔日风光,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崖城的旧时光
  蒙胜国
  崖城,是古城。有着2000多年文字记载历史的古崖州名城,在历史上一直是海南岛南部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中心和军事重镇。
  1954年,崖县人民政府从崖城迁往三亚镇后,崖城依然还以世代于崖城宁远河两岸居住的城东、城西、水南,为谋稻菽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为主体人口。崖城依然因了宁远河还保留着“东西水抱孤城小”的格局。在崖城人民的物质生活没有如今丰富的年月,在我年幼最初的感觉崖城并不美丽。崖城城内城外的土道上那一早一晚牛群出城回城扬起的泥尘土,与街头弥漫着雾气的晨光和斜阳西下的霞光满天相映成趣,成为这个古城特有的剪影。城内除了木屐“嗒嗒”敲击响街头,还有行人赤足行街。历朝历代修建的城墙早已是断壁残垣,废弃的城墙断砖瓦块全部倾入原先高高的护城墙下的河里。护城河已不成河,日积月累的淤泥杂物填塞满满,留下的是一条浅沟,随着雨水的到来才注满一滩水,古城里人家散养的猪牛就与这滩水为伍。
  崖城有一条老街,叫城东关骑楼街。老街左右两旁的三四十余座骑楼参差错落毗连一起,一家一家的店铺前连廊连柱的长廊衔接出一个街区。我站在崖城老街的一端,能将这200多米长的老街望穿。这条如今铺着水泥的路面,整天的汽车与行人行色匆匆的穿梭来往,而与这骑楼老街的过去时光的商业发达、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景况相比,已经让人徒增失落感。
  从前的老街崖城人引以为自豪。据说这得益于清康熙二十三年清政府宣布废除海禁,开海贸易。崖城人借助四通八达的海运,出海闯南洋,走外省,用毕生攒集的血汗钱,回乡建起南洋风格的骑楼,让这个边陲小镇从此辉煌起来。崖城人“一铺养三代”的观念,让崖城东关骑楼街急速地发展起来,经营油盐烟酒药材布匹建材打铁这样的铺子应有尽有。还有街上,东西南北来的生意人,已经财路通衢,财源广茂达三江,设会馆,沟通生意往来和联络乡情是必须的……时至今日,崖城老街上还保留着“打铁街”和“臭油街”街道名称。
  我年幼时,时常跟着母亲从宁远河对岸的南滨涉水到崖城,买家用的日用品,还能得到一碗汤粉,这碗汤粉充实了我的童年和对那个拮据年代的记忆。后来,少年的我经常约上伙伴,到这个古城里长长的街道,在骑楼下连廊连柱的长廊来回穿梭。这样的鳞次栉比的铺面竟也熟悉于心,即使迷住双眼也不会走岔道。
  那时的公私合营和对财主家的财产没收充公,城东关骑楼街的原先店铺纷纷易主,成了公家创办的实体店铺。像邮电局、银行、中药铺、书店、理发店、五金店、茶馆、农具维修部,以及破铁废铜鸡鸭鹅毛药材的杂货品收购站等,一家挨着一家。我的少年伙伴最爱往杂货品收购站跑,把攒来的鸡鸭鹅毛或者破铁废铜卖出去就有钱。杂货品收购站的一个高个儿男子,长着饭勺般的长脸上扣着一付老花镜,每当我们把一袋子、一袋子的鸡鸭鹅毛递送到柜台上,他把头一低,眼睛从老花眼镜片上,把我们逐个的神态审视了一遍,然后才伸手到每一个袋子里抓抓捏捏一番。倘若不是晒干的鸡鸭鹅毛,他的嘴一努,那只伸向你的长条的铅笔,先就来到脑壳上敲上一记。他一点都没有暴怒的样子,而且像将军般的对他手下的士兵下令,赶紧把鸡鸭鹅毛晒干了再拎过来换钱,惹得同伴们还哈哈大笑。
  我年少时爱光顾崖城城东关骑楼街的书店。书店夹在邮局与药材铺当中,是一个往里纵深窄小、采光很差的店面。书店的玻璃罩木柜,是公仔书摆放的地方,公仔书是我的最爱,如《小马倌和大皮鞋叔叔》《鸡毛信》《我要读书》《敌后武工队》《铁道游击队》《杨根思》,还有《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白毛女》,这些连环画曾经都给予了我深刻的影响,这个影响至深到如今,书店买书成了我这辈子的一大嗜好。
  此时,崖城的旧时光留在我脑海里的只是斑驳陆离又驳杂的碎片,接拼出一个个完整的动感画面。
  有一回,我在骑楼街将一个行人拦下来,询问他,街上原来有一家蒸粉的作坊现今在哪一个位置时,那人一脸的茫然。然而我自个儿先就笑了,这个没上五十岁的人怎么识得这家作坊呢?这家作坊有一位老大娘,她是广东阳春人氏,曾经跟随丈夫闯北走南经商,后来在崖城城东骑楼街,置房产立家业,眼下子孙后代也该是满堂的了。当然,这个老人一定是不存世了。可我有着一个迫切而变得强烈的愿望,欲立马重新走入这个骑楼下的作坊,作坊能唤起我对崖城从前旧往的记忆。真的,骑楼下,我仿佛嗅到了来自作坊的烟火气味和熟粉出屉蒸汽腾腾的香味,而且当年我和同伴经常出入作坊内,用大米换取粉皮,由此而结识了一位讲着白话的广东老大娘的情境,竟也变得如此真实起来,挥之不去。
  日月如白驹过隙,当年的翩翩少年,已是两鬓斑白的人了,你们生活得好吗?我有了泪目的冲动。
  百年过去了,古城这个最后保留着历史意义的商业见证,曾经激荡过崖城人心灵、铭刻着崖城人风骨的民国骑楼,如今在新建筑的夹缝中生存。
  然而,面对着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精明的崖城人,已认识到老街、骑楼这方寸之地的重要性,为了继续发挥百年骑楼商住功能,已开始着手对骑楼修复。
  老街,骑楼,在沧桑岁月中,犹如窖藏的老酒,愈老愈有味道。
  觐见保平
  孟允云
  相传毕兰村地处保平河南岸,后因宁远河水年复一年冲击临高至西园一带河堤,来个大转湾,切断公路,又循河故道泱冲毕兰。《崖州志》中有“水冲毕兰”的记载。无奈,有些毕兰人迁徒他乡,有些搬到保平河北岸居住,久而久之,形成了村子后取名保平,企盼世代平安……
  时近晌午,我们采风来到了保平,宛如儿女亲近摇篮,一缕温馨袭上心头。走在村路上,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的酸豆树。这一棵酸豆树上千年,树头硕大,粗皮礧砢,树冠荫宽,默默地守护着保平村。
  保平的古宅建于清代,经几百年风雨剥落,今存还算完好。那岁月深处浮出的泥尘以及碎砖破瓦一下子攫住了我的心,这既是我要寻觅的,也是我所喜欢的。信步间,我发现不少翘首耸立的门楼在窄窄、直直的小巷里静静地坐落,古老,幽寂,闲散,淡雅。大路连着小路,小巷通向胡同,有东西向的,有南北向的,左拐右折,让你走不到尽头。
  缓缓浏览,但见路段的入口和出口的墙体钉着小牌子,牌上的张家巷、陈家巷、麦家巷等名字,增添了我的好奇。的确,姓氏巷名,方便了他们自己,更方便了外地人。瞧瞧那旧宅和新宇错落有致,心屏上突如其来地亮出一幅图画:一宅芳园,福墙与屋檐成趣,新宇与旧宅相映,加上院内亭亭的槟榔和挺立的椰树,还有雀鸟剪着艳阳,临着秋风,很贴近,很乡趣,不知可有几人知晓?我拍了许多图片放进微信群,让朋友猜,真的收获了若干点赞!
  踅足一家门,见三米多高的三角梅开得红红火火,伸出围墙映照宅门第。移步近前一瞥,门楼额上彩绘的蝙蝠、梅花、荷花、仙鹤之类装饰图案,色泽斑斓,栩栩如生。来到庭院中,顿觉恬静、安宁和淡定。我问:“这是陈伯爷的家吗?”那光脊梁老者急急忙忙穿上衣服,递上塑料凳子,说:“是的,坐,坐。”我问:“参观参观你家的古居建筑,可以吗?”伯爷高兴地点头,表示赞同。
  陈家古宅,坐北朝南呈三合院格局,砖木结构,硬山顶。正屋面阔3间约11米,进深6米,呈抬梁式木构架,分为明间和次间。屋内地墁砖多见一顺一丁或二顺一丁铺设。梁架及建筑木构件均有雕刻和彩绘,工艺精美,内容多见双凤朝阳、鹤松梅竹、喜鹃登枝、石榴荷花、松鹤延年等花纹图案,颇有清代传统民居的建筑风貌。
  此刻,我仿佛见到屋顶上升腾起一股炊烟,丝丝缕缕,袅袅娜娜,渐次化入苍茫的天际。我对伯爷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从乡村里走出来的,老屋和炊烟让我谙熟五谷杂粮、农事稼穑。今天,不论我脚步走向何方,老屋的往事总牵动着游子的思乡情愁。这是一种心灵的寄托,让出门在外的人不会感到孤独。伯爷感叹道,随着炊烟渐行渐远,砖瓦、磨盘、舂臼、水井都老去了,但古宅不会老的,岁月流年,风貌犹存,其历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九帝以及民国,至今大约350年,古宅旧是旧日了,但不会死去,一点儿也不会寂寞、寒碜。我与陈伯爷聊谈,了解到保平村至今还有42处清代的古宅,举着庄严。伯爷兴奋地说,保平人崇尚文化,书香不断,从这古宅里曾经走出了40多名科举考试的贡生,因此,这个小村庄一直有着“保平出贡生”的美誉。
  古宅在“呼唤”什么呢?我沉思。古宅呼唤的是传统、本真,还是回归?无论如何,古宅没有城市的喧嚣声,只有远方幽谷的空鸣,门前空地的犬吠。倘若建庐在此,阴阳昏晓之际,躲进古宅书房,听风儿呼呼然掠过椰梢,看雨点滴滴然敲响蕉叶,其淡泊宁静,当为浮世中人朝思暮想、出神入化的境界。
  当谈到保平村还是革命老区时,伯爷喜上眉梢,喋喋不休。他沉默片刻,又说,保平从大革命到海南解放,走出了110余名革命志士,其中就有30多位革命烈士。为了革命求解放,当年生于斯、长于斯的热血青年纷纷走出古宅,那古宅之窗是关不住的,古宅之墙是拦不住的。他们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事业。随后,伯爷讲起了麦宏恩、何绍尧、张六妹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传奇故事。
  麦宏恩,1899年出生于保平村一个贫农家庭。1924年,他走出自家老宅,赴广州国民大学读书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任学生会主席。后来,受党组织委派回乡,以任教为名与陈英才、黎茂萱、陈世训等人,在崖县建立了“中共东南支部”,并成立崖县农民协会,他任农会主任。1927年,麦宏恩返广州国民大学续读时,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他被捕入狱,牺牲时年仅28岁。在狱中,他给父母家人写下了一封家书,以铿锵的誓言道出了心声:“人生必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生有轻于鸿毛……以革命之血换得自由之花,死得其所矣!”
  何绍尧,人称神枪手,1908年出生于保平村。1927年,经麦宏恩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接替麦宏恩担任党支部书记,1940年任崖县县委委员、组织部部长。1941年秋,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第三支队决定袭击日军三菱公司仓库,以解决当时部队衣食困难。他受命执行侦察绘图任务,回到水南村甘蔗园隐蔽,因被告密而陷日军围困。然而,他沉着应战,击毙日军少尉及2名士兵,终因身负重伤而被捕,在崖城日军司令部被杀害。1964年,崖县人民委员会为他立碑撰联:“革命仰前行,想当年,反帝反封建,碧血冲天惊敌寇;精神传后代,看今日,盛歌盛载舞,红花满地慰英魂。”
  张六妹,保平村人。抗日时期,她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解放战争时期,她参军入伍成为琼崖纵队第五总队一名战士。1950年年初,在乐东黄流手板坡遭国民党残军追击中不幸被捕,备受羞辱,但她坚贞不屈,一直高呼着“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走上刑场,成为“刘胡兰”式的革命烈士。
  听伯爷叙述,我百感交集。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做主站起来,那是千千万万的革命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然后才有了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性飞跃。
  行文至此,我感慨地鼓与呼:保平村2008年被评为“海南十大文化名村”,2010年被国家住建部、国家文物局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2014年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倘若在这里设立文化旅游景点,建起纪念馆,弘扬红色旅游文化、传统村落文化、“非遗”崖州民歌文化等,实施乡村旅游振兴战略,保平村就会成为海南自贸区建设中的一张亮丽名片,那该多好呀!
  思忆宁远河
  容艳艳
  今年10月中旬,我跟随三亚文联组织的采风团,再次踏进崖州古城这片熟悉的土地。从三亚市区到崖州的路程不算长,在众人的谈笑之间,大巴车已不知不觉间下了高速。驰过绿树成荫的大道,转个弯,车开上了崖州大桥。此时宁远河两岸美丽的景色尽收眼底。风从车窗外吹来,带着河水温暖湿润的气味,丝丝缕缕地拨动着我的思绪。凝视着这条曾和我结下深情厚谊的河流,种种美好细微的记忆,不禁在和风中悄然苏醒。于是,我静思、神游,再次拼凑起这条河的轮廓和气息……
  母亲常说,生我的那一天下午,阵痛来袭。她急急卷起裤子,孤身一人淌过大腿深的河水,奔向对岸的崖城医院。不久,便生下了我。哗啦啦的宁远河水见证了她第一次当母亲的艰难历程,也化成了她生命中难以抹去的印记。
  我想,如同母亲一样,宁远河对于很多老崖州人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情感。这条安静沉默的河流,不仅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崖州人民,也创造着崖州古城的辉煌历史。千百年来,它气态神闲、步履从容地从古老的文明门前流过,轻描淡写地把城区分成了两端。而一座白色的大桥,悠悠地架在河面上,让河两岸的人得以相互往来,也得以通向外面的世界。
  我未曾了解过这条河的历史,也未曾了解这条河上曾经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我只知道它自岛中的仙安石林南麗一路艰难跋涉而来。穿过幽深莽郁的原始密林,越过三亚北部连绵起伏的丘陵,进入平缓的河谷平原,才流经古城幽幽注入南海之滨。勤劳的崖州人一路沿河引流挖渠,让甘甜清亮的河水在大大小小的田园中纵横穿梭,滋润着万千生灵繁衍生长。
  童年记忆里的宁远河,犹如一位清新质朴的少女,散发着芬芳怡人的气质。两岸星罗棋布地分布着平展的原野,密杂的灌木,摇弋的树林,零星的人家。河水看起来是那么的平缓安然,澄碧通透,一切清晰可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静静地躺在河底,鱼虾不时地嬉戏其间,偶有麻雀和燕子在河面上下翻飞,起落不定……许是因为河水的滋润,河岸的植物都显得分外的盎然夺目、绿意逼人。它们共存共生,若无其事地生长着,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气势,日复一日的在这片土地上绵延,傲然地面对炎炎烈日,牢牢地在宁远河边抓住每一寸可以依附的土地。而神态各异的昆虫,则小心地隐藏在河边的灌木丛中,在纠缠交错的枝叶间跳跃。偶有人走过,好奇的红公马和蚂蚱们会探头探脑地张望,然后箭一般隐没在丛林间。蜻蜓和蝴蝶总是煽动着好看的翅膀,在河边的野花丛中忙碌地飞来飞去。有时候它们也会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枝叶上小憩,看起来安静而乖巧。呆头呆脑的小瓢虫嗡嗡地叫着,不时撞到行人的衣物上,手一捂它便乖乖地在掌心不再动弹。而被农户们散放的鸡鸭鹅,天天肆无忌惮地和孩子们在野地里追逐鸣叫。若是运气好,还能在河边的杂草丛里发现一两个光滑透亮的蛋,令人惊喜雀跃。
  如此灵动鲜活的一条河,自然也就成了沿岸孩子们的乐园。不管是早晨还是黄昏,总能看到他们河岸边奔跑嬉戏的身影。大点的孩子在浅水滩里欢快地追赶着鱼虾,抑或在河边的野地上捕捉红公马和挖地瓜,而后在河滩上燃起小树枝将其慢慢地烤食,若是热了累了就在清凉的河水里泡一会儿。小点的孩子总是喜欢捡拾河边的鹅卵石把玩,或是找寻野草下躲藏的蚯蚓和蚂蚁,扑捉灌木丛里上下翻飞的蜻蜓。这些看似平常的活动,日后成了他们童年回忆里快乐的核心。
  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宁远河无疑是当地老百姓们最好的洗浴场。清晨,阳光毫不吝啬地撒在水面上,波光闪烁,淡淡的水雾开始消散,河水渐渐变暖。河两岸的人家开始迎着晨光三三两两地来到河边。妇女们把成桶的衣物放在岸边,耐心地从桶里拿出来一件件放到水里漂洗。年轻的姑娘们把又黑又长的头发垂到水中,发丝随着水流滑出一道道好看的曲线。孩子们跟随在大人左右奔忙,耐心地摸拾浅水区里的香螺。这种在河边生长的小东西,虽然只有瓜子般大小,但味道极其鲜美。回到家放到锅里一煮,再捞起用牙签轻轻一挑,那小小的螺肉便滑入口中,余香满嘴。
  尽管宁远河是如此的温情脉脉,但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因它而葬身河底。于是,有关这条河的各种鬼魅传说,世世代代在人们口中相传,其中“水鬼”流传尤为甚广。据说那是一种神秘可怕的生物,常年隐没在最黑暗的水底,长相似瘦小的黑猴,狡黠灵敏,力大无穷,能轻而易举地在水中把一米八的壮实汉子瞬间拉入水底。如果人在水里不幸遇到它,必定九死一生。这些绘声绘色的传言,无形间断绝了许多调皮的孩子们跑到深水区游泳的念头。他们对鬼怪一类传说通常是深信不疑。在孩童们的心里,伴随着“水鬼”恐怖般存在的,还有河边年年都可见的“喊魂”仪式。老一辈的人认为,人在河里溺死后,魂魄会一直在河边流连徘徊,如果不喊其回家,他将会成为孤魂野鬼不得善终。因此,每当有人不幸去世,伤心欲绝的家属们总会在当日郑重地举行“喊魂”仪式。一行人从家里打着赤脚,在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中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地走到河边。这时,直系家属把一枚钱币丢入水中,用陶罐舀起少许河水,之后燃起香火跪拜,呼唤死者的名字,请求魂魄一路跟随回家。最终魂魄是否成功回家安放,孩子们自然不得而知,只觉得那些哀切的喊魂声似乎总在河边浮动如影,让人戚然惊心,于是,对河水无形中又多了一份敬畏。
  因为工作的关系,二十年之后我逐渐远离了故土,在四十公里之外的城里奔忙,再也不能时常和宁远河亲近。很多时候,我只能在匆匆的归途中看一眼它的模样,闻一闻它清新怡人的气味,然后怅然所失地离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突然发现,澄碧清亮的宁远河逐渐变得浑浊幽深起来,不再一眼能望见底,也不知里头酝酿着些什么。而河边那些蓊郁的林木和蓬勃的野地,也陆陆续续地被铲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一片的经济作物。一座座高矮不一的楼房,开始争先恐后地在河边安营扎寨。许是为了方便,那些沿河而居的村民在河岸边堆放起了垃圾。与此同时,一些不法之徒悄悄地河边疯狂采砂,开起虾塘,导致河滩地面深陷……在人们日复一日的摧残中,宁远河原本清澈见底的浅水滩最终消失殆尽了,河底也日渐变深,水流不断向中间萎缩。再后来,河面慢慢地拱起了一些小土堆,把偌大的一条河面分割成了几块。土堆上长起了一丛丛杂乱的芦苇,而水浮莲则在狭小的河水间疯狂地蔓延,以致河面远远望去总是呈现出一片瘆人的深绿色。
  此时的宁远河,犹如一位伤痕累累、风烛残年的老者,孤独痛苦地在古城里喘息挣扎。望着它,我常独自伤感,却又无能为力。我恍惚觉得,这条给我童年带来无限乐趣和生机的河流已经彻底死去,甚至失去了魂魄。它听不到我呼唤的声音,也找不到灵魂的安放之地。
  有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我为宁远河悲惨的命运哀叹不已时,却不知它已经悄然苏醒。有日返乡,我又习惯性地从车窗朝桥下的它张望。这时我惊奇地发现,河岸两边原本堆积如山的垃圾,似乎一夜之间凭空蒸发了,而铺满整个河面的水浮莲也难觅身影。河水在阳光下欢快地荡漾流淌着,颜色也貌似干净明亮许多。变化虽不算大,但已足够让我欢喜。和老乡们了解才得知,近年来政府对宁远河流域的治理给予了高度重视,启动了一系列的保护工程,同时也得到了村民们的支持和配合,这才解决了河岸长年来的脏乱差的问题,从而有幸让这条河恢复了些许生机。
  采风的归途,我再次凝望着窗外奔流的河水,眼前又浮现出童年时期在河边那喜乐喧闹与天地一体的生活。我想,大自然给予人的美从来都是充沛浓烈的。一个人一生中若能真正拥有一条河流,和它唇齿相依、互相牵挂,将是幸会的际遇。社会在进步,但人与自然的亲密和谐不应随之改变。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全面整治与改造后的宁远河,能找到原有地灵动清新气质,幻化为宜居宜景的绿色长廊,永远成为崖州人乡愁的寄托之处。
  崖州古韵悠
  徐日霖
  走进今日崖州,触摸历史遗存,感悟风韵魅力;踽步古道故巷,俯听历史足音;探索人文胜迹,抒发思古幽情……这片故邑古城蕴蓄的两千年熣灿历史文化,无不令人心存敬畏,心驰神往。
  崖州,你传承着海南千古地名文脉,闪烁着光耀中华的历史釉彩。公元前110年,汉武帝拓疆海南,置郡设县,创立开琼大业。此后欲治不能,中央政权放弃对这一“海外大洲”管辖,罢郡废县,扯断了海南粘连中华母体的脐带。隋开皇年间,在海南流离华厦复蹈原始百年之后,深怀国家和民族大义的南北朝百越首领冼夫人,挥师渡琼,举岛慕义归附。冼夫人乘势而为,请命朝廷“置崖州”,重振郡县,率海南回归中华,复续中原文明。从此,“崖州”地名,伴随冼夫人“巾帼伟业”叫响。冼夫人请命设置的“崖州”,是统辖全岛的政区,其历史意义表明,自隋朝冼夫人始,“崖州”即成为海南重归中华文明的里程徽标,彰显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闪光地名。此后,历代海南政区建置名称多有变易,但凝聚冼夫人德泽的“崖州”地名,在海南岛上得到了千古传承。
  唐武德五年(622年),“崖州”易为海南州级政区地名,在岛北琼州大地设置350年。北宋开宝五年(972年),废“振州”地名,将“崖州”地名自岛北移冠岛南,别在古代三亚地域胸襟,掘开今日崖州地名之源,及至清末相沿940年,成了渊源有自的三亚古称。自冼夫人“请置崖州”至今,“崖州”在中华版图根植1400多年,从这一地名沿革历史上看,“崖州”地名,不仅连绵蕴厚的海南历史文脉,而且成了耀古烁今的地名文化遗产。随着撤镇设区,走进新时代的崖州,正依托千古地名和历史文化魅力,打造出更多冠以“崖州”的特色品牌。崖州瓜果四季飘香,崖州小吃招徕游人,崖州珍馐驰名遐迩,崖州民歌乡音悠扬,崖州风情古韵绵长……重焕异彩的“崖州”地名,在历史传承中演绎成魅力诱人的地理商标。
  崖州,你以2000年的建置沿革,留下了三亚的历史根基和城市之魂。三亚市历史政区不仅传承“崖州”历史文脉,而且有着与之相伴的载体和地标——崖州古城。崖州古城,在中国城市建置史上有着独特的历史地位。崖州城建伴随着汉武帝开琼肇基,历汉隋唐、宋元明清,这片耸立崖州城池的地域,一直作为汉临振县、隋临振郡、唐振州、宋崖州、元吉阳军、清崖州(直隶州)等历史政区首府治所。以崖州城池为坐标的崖州治地,依托2000多年城建沿革,逐渐拓扩成建置完备、功能齐全、三坊四厢相附、乡都里图密布、汉黎番疍聚居、渔耕商贸兴旺的州级建制城市,在汇蓄多元文明和民族融合进程中,上升与琼州府平行的府级建制直隶州,成为管辖海南岛南部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教育中心。纵观以一镇(崖州区)级政区,承载上下两千年的治所历史,在全国绝无仅有,故有“两千年建置史,八朝州郡治所”之誉。古城,是人类历史进程的坐标,是凝固的地方文化史书。新崖州正以其丰富的历史资源和古韵依依的历史风貌,荣登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殿堂。饱经历史沧桑的“崖州故城”,修葺一新,重现“南天边城”雄姿胜概,一大批历史文化遗存,得到有效保护和修缮。今日崖州,固守着军话迈话方言岛,厮守着坊厢闾里传统民居格局,在延续古崖州历史文脉中,留下三亚城市的历史记忆。
  崖州,在你灵秀山川的怀襟中,我读出了积蕴着国家精神的经典崖州故事。登上崖州故城,极目四望,古貌昂藏。透过历史天空,凝眸山海田畴、灵光闪映之处,依稀可见冼夫人的巾帼英韵,鉴真的睿智伟貌,黄道婆的巧姿倩影……
  在隋朝“开皇之治”年间,你曾是隋文帝赐赏冼夫人的“汤沐邑”。冼夫人毕生深怀爱国大义,反对分裂割据,以招抚岭南百越归附朝廷,重开海南文明的军功政德,获朝廷嘉封“谯国夫人”,并将重置古崖州大地的临振县,赐作“汤沐邑”。自此百年间,物华天宝的古崖州,成为了冼夫人世袭食禄的皇家封邑。冯冼家族越海而来,在这蛮荒初开之地,设帐开府,聚民兴村,成了古崖州井邑和农耕文明开拓先驱。深怀感恩的崖州士民,尊崇冼夫人为“崖州郡主”,宋代始在州治衙署旁,筑建富有皇家殿宇气派的“郡主冼太夫人庙”,历代奉祀不绝,并由此演绎成以纪念冼夫人为主题的“庙会”“妆军”“赛神”等民间节俗文化。冼夫人泽被岭南,功在国家,纪念庙宇遍布海内外,而以“郡主”冠称的,唯崖州仅有,足见其在众多纪念胜地的至尊地位。崖州冼夫人庙毁圮于“文革”,令人扼腕叹息。然而,冼夫人的民间信仰,根植于崖州大地,濡化成爱国、祟德、尚义的习习乡风。而今,享誉“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的冼夫人,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典范,曾作为冼夫人“汤沐邑”的今日崖州,正焕发“冼夫人文化”的历史人文光彩。
  在大唐盛世的佛乐梵音中,你曾是鉴真高僧东渡弘法的化泽之地。唐天宝年间,鉴真为赴日本弘扬中华佛法,历11载,6次渡海,矢志初心,百折不挠。天宝七年(748年),鉴真在第五次东渡中海难环生,生死存亡之际泊岸崖州,化险为夷。鉴真视崖州为慈航善地,携中日僧侣在这片海外福地修建佛寺,设坛授法,留下普度天涯的佛智佛德。鉴真在崖州休整年余,砥砺锐志,壮行天涯返扬州,再作第六次扬帆,终获东渡成功。崖州是鉴真第五次东渡海难拯救之地,也是唐代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光辉驿站,鉴真留给古崖州的不仅是佛风慧光,更是一片回响鉴真历史足音的纪念胜地。而今,依托鉴真在崖州史迹营建的“南山寺”,妙香钟鼓,依依袅袅,终日接受中外游客顶礼膜拜;耸立在崖州“大小洞天”景区的《鉴真登岸》群雕,展现了鉴真与中日弟子苦海余生的泰然自若、百折不挠的沉勇坚毅,令人肃然崇敬,给人励志感召;鉴真在崖州主持修建的“大云寺”,曾壮扬崖州山川数百年,其湮没千年的遗址现已掘现,一座凝聚中日僧侣与崖州士民患难情谊的“大云寺”,在崖州湾出海口处指日重建。鉴真舍身弘法,开创中日文化交流的历史传奇,将在崖州经久传讲。
  在宋末元初海南吉贝繁英年代,你曾是诞育黄道婆的第二故乡。黄道婆在崖州生活37年,撷采黎汉民族创造的棉纺精华,成了身怀绝技的崖州织女。她晚年从古崖州返回上海松江乌泥径,“南艺北传”,在淞沪大地传播与革新崖州绵纺技艺,将源自崖州的棉纺织技术,嬗变成“衣被天下”奇迹,获尊“中国纺神”,升华为体现中华文明与创新进步的精神文化。黄道婆是中国古代勤劳智慧妇女的杰出代表,在崖州与淞沪大地留下迷人故事,美丽传奇。侧耳倾听,抱郭双流的宁远河水,依稀荡漾黄道婆与崖州姊妹浣纱磋艺的盈盈笑语,吉贝葱笼的南山麓下,似犹回响黄道婆日夜巧纺精织的机杼声声。而今,一座光扬地域文化特色的“黄道婆纪念园”,正在崖州南山的美丽乡村肇起。留住记忆,春风化雨。“黄道婆文化”将在她的第二故乡,衍化成激励新时代崖州儿女锐志创新的精神财富。
  崖州,在你古韵悠扬的景象中,我听到了“中原与崖州”的历史奇缘佳话。款步水南村,瞻仰“盛德堂”;踏行保平村,沐芳“毕兰溪”;探访旧日芳踪,凭吊“五贤祠”……历代“谪宦贬官”从帝京飘零而来,委身天涯,结缘崖州,在这包容厚载的“海外奇甸”,留下宰相风度、大将风采、儒臣风雅,留下了经久回响的历史传奇。
  古崖州地处遐荒天涯,“炎州此去更无城”,为“天下第一偏僻”,因之成为封建王朝贬谪相将重臣的流放之地。据文献稽考,唐宋元三朝,被贬谪到古崖州的中国历史文化名人30多位,其中有7位是彪炳史册的当朝宰相:唐代的“忠谏名相”韩瑗、“千古良相”李德裕、“传奇宰相”崔元综,宋代的“开国名相”卢多逊、“爱国名相”赵鼎、“才智宰相”丁谓,元代的“鲁儒汉相”王仕熙。此外还有:唐代为新疆统一大业建立勋功的东厥族“可汉”阿史那献、拥兵反对删立武皇后的唐太宗第九子李灵夔,北宋结交宰相张商英受株连的著名诗僧惠洪,南宋不避钺斧誓与奸佞不共戴天的爱国名臣胡铨、大义凛然壁书斥责秦桧投降卖国的太学生张伯麟,元代受“两都之战”祸及的世袭“云南王”帖木儿不花……崖州历史上“贬官文化”,续写着中国历史大事件,凸现地域人文历史独特光泽。
  “唐宋君王非寡德,海南人士有奇缘”,悬挂在海南五公祠的这一楹联,洋溢海南“贬官文化”的历史意义。崖州士民有奇缘。透过历史烟云,你会看到众多走进古崖州的历史名人,以乐观旷达之志,在崖州大地敷扬中原气象,传播儒家文化,开化世风民俗,濡育耕读诗礼,留下华美诗章、芳踪胜迹、传奇佳话。李德裕流落“毕兰村”,肇开保平历史文化名村,以一曲荡气回肠的《望阙亭》,留下“江山似恐人归去”的千古遗爱;赵鼎面对奸佞秦桧胁迫,以死抗争,在水南村裴氏义宅,留下“气作山河壮本朝”的正气忠魂;胡铨寓居崖州八载,以“肯认山家作本源”的心志,传经讲学,礼爱民生,筑“洗兵亭”诱导黎汉民族亲和,辟“逸贤峒”与士民车笠交游,题“盛德堂”褒扬恤忠大义;卢多逊两首深情的《水南村》宰相诗,描摹了“珠崖风景水南村”历史真容,成为歌赋崖州善美风情的千古绝唱;王士熙以台阁诗人的睿智,肇开“崖州八景”,赋予崖州山川风物诗情画意,升华了崖州乡愁意象,其神思妙笔点化的“鳌山”,千百年来成为激励崖州学子鳌里夺尊的吉祥拱向;丁谓在贬所克己思过,以诗教化,启迪民智,遍访名香,写下为崖州沉香立传的中国香文化开山之作《天香传》;惠洪以“天公见我流涎甚,遣到崖州吃荔枝”之禅机妙趣,极赞崖州天珍素封之丰饶……一曲曲“中原与崖州”的奇缘佳话,为崖州注入了谪迹生香的历史文化底蕴。
  崖州古韵悠,古城故事多。更多的历史人文幽胜,等待着人们的探觅追寻,掘现升华。而今,披挂两千年历史风采的新崖州,跨入新时代,迎来新机遇,正全域打造面向世界的崖州湾新城。在这一横空出世的自贸区规划建设蓝图中,留住了三亚城市记忆和历史根基的崖州古城核心区域,崖州历史文脉将在城市创新发展中得到传承与升华。
  “古韵崖州,自贸新城”,正成为昭示崖州新辉煌的亮丽名片。
  梦回古崖州
  吴强
  三亚,向西80里。
  我登上那座古城墙,墙壁斑驳,沧桑依然。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肆意奔跑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光阴流转的纵深里。
  无论怎样的姻缘际会,都是生命中一段冥冥之中的约定。那个午后的阳光,我踱着步子,指尖划过斑驳的墙壁,穿越时光隧道,耳畔传来“年华如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的词句,用儒雅沉静、气宇轩昂铸就的一方天地,让我感受到的是原始般的自然和淳朴。历经风雨侵蚀,仍日殷实恢弘,崖州学宫从修建至今朝拜者一直络绎不绝,香火鼎盛。这里遵圣道而振文教,儒风浸润。整座学宫坐北朝南,宫殿式建筑对称组合。学宫取鳌山之鳌头为拱向,沿孔庙“圣殿”中轴线上由南向北直线排列,主体建筑有大成殿、大成门、东西庑、崇圣祠、明伦堂、棂星门、泮池泮桥、名宦祠、乡贤祠、忠孝祠、节义祠、尊经阁及万仞宫墙等,造型富丽堂皇,庄严肃穆。祀典释奠完备,学制学规健全,是实行国家祀典礼制的中国最南的州级孔庙,为明清两朝海南岛南部的最高学府。儒家的文化几乎影响到了所有华人所在的地方,甚至有了“无礼不成中国,无祭不成华夏”的风俗。崖州古城历代士民依托崖城孔庙,尊孔崇儒,兴学敷教,仁风和畅,善俗日兴,贤才辈出,古崖州因之享“海外邹鲁”之美。2013年,经国务院批准,崖城学宫列入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是一座可以让人遇见缘分的建筑。我只知道,那个洒满阳光的午后,透过古朴的白墙青瓦,我读懂了它的心思,独自站在泮桥上,邂逅午后斜阳的一剪流光,这便是我梦境中的古崖州。
  一座建筑便是一座城。崖州之于孔庙学宫,如儋耳之于东坡书院。于我而言,因为结识了东坡书院,我爱上了那个“书声琅琅、弦歌四起”的琼西名城;因为爱上堪称“天涯第一圣殿”的孔庙学宫,我走近了崖州古城。崖城在古时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坚固城池,而现在则是中国最南端的古城。崖州古城世称“诗礼之乡,文化重镇”,是目前三亚唯一的历史文化名镇,现存的历史文化遗产包括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中国最南端的孔庙崖城学宫,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盛德堂、广济桥、迎旺塔等13个,以及书院、公馆、会馆、庙宇、名人故居和主要明清民居50多座,如鳌山书院、三姓义学堂、何秉礼故居、廖永瑜故居、孙氏宗祠堂。这些历史久远,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建筑,却被崖州古城保留了下来,实属不易,让人感慨岁月变迁,世事沧桑。
  走进崖州城内,那来自俗世的烟火气息弥漫在古城的清风中。随处可见的是古民居建筑群,那建筑外墙的颜色分明诉说着经历过的历史和故事。每一个街口转角,那丝丝缕缕的感觉也在发生着微妙的转变。崖城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丰富的文物资源和淳朴的民俗民风,历代的文人墨客、圣贤学者、达官名流的流配谪居,为崖州古城的兴盛,注入了浓郁的文化氛围。
  那是一条深邃悠远的巷弄,古城人亲切地称它为“臭油街”,所谓的“臭油”其实是由当地的海棠树上的海棠籽提炼而成的海棠油,主要用来点灯和给各种轴承作润滑用的。在出售的时候,会飘出一股臭臭的味道。这眼前的巷弄,不悲亦不喜,静静地沿续千年不变的味道,到今生依旧让人津津乐道,变的是年轮,不变的永远是古城人传承的情怀。
  远处传来富有节奏的打铁声,随声而至,一位老铁匠挥汗如雨,用那双布满茧子的大手去铸写过往时光。如今,很多年轻人都去城市里打工了,一些民间的手工艺渐渐消失,可老铁匠痴心不改,用余生去拯救传承。那一刻,我们静默相对,眼前这一幅动人的画卷渐次展开,仿佛在诉说着属于它的寂寞,而我愿意成为那个用心读懂它的过客。
  这是一渚弯弯流淌的河,古城人谓之“宁远河”,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古城人的母亲河用千年的爱哺育这片土地。阳光下,河水缓缓流淌,滋润万亩良田,四季瓜果飘香。河的两岸,是古城人的心灵家园,前庭、后院、菜园、农田和果林构成古城人的“庭院园田”。站在露台上,凭栏俯瞰,一派田园风光尽收眼底:从脚下的农家小院、蔬菜花园到老树下的休憩区,还有令人舒服的空气。
  每一个季节,有不同颜色的花果蔬菜。一年四季,也有不同时令的色彩搭配。耳边有鸟啼、蛙鸣、蝉噪,蜜蜂的嗡嗡声,还有飘香的菜花……呵,还可以到小溪里摸螺蛳,到水田里捉泥鳅,童年的记忆,不论对大人、小孩或老人,都散发出生命的光芒与活力。
  回到梦中的古崖州,站在宁远河边,看天空飘浮着朵朵流云,槟榔树随风摆动,静静地走进稻花丛中,蜂蝶在我的眼前轻舞飞扬。那瞬间,我恍惚看到了那双如河水般清澈的眸子,我们相视而笑,沉默不语。这不是梦境,古城的深处,在满墙斑驳的痕迹中,可以让人感受到岁月的真实。我来了,崖州古城,因你的往世,我读懂了你的今生。
  三亚向西80里,那就是崖州城。
  崖州印象
  陈妹女
  清晨,阳光明媚,走进崖州古城,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回到了崖城的过去。这里有古老的街道,参差不齐的宅子,高耸的迎旺塔,斑驳的城门,还有居住在古镇里朴素的人民,路边五颜六色的小花朵,这里看起来破旧不堪,但也遮掩不住它过去的繁华。
  第一次走进古城,走进骑楼街,便让人陷入往事之中,无法自拔。骑楼的建筑具有独特的南洋风格,楼层不高,都是两层或三层的楼房,正面一楼都有一道宽敞的走廊,可避风雨,防日晒。古城的面积不大,但是路边有很多指示的路牌,比如说“东门街”“臭油街”,是不是觉得这个“臭油”的名字听起来很有趣?
  看到如此朴实的名字,勾起了我一丝的乡愁,记得老家那边也是有一些古怪的村落名称。因为觉得有趣,还特意去了解“臭油街”这个名字的由来。所谓的“臭油”其实是当地海棠树上的海棠籽提炼而成的海棠油,这种油主要用来点灯用的。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钱装电灯,一到晚上,阿爸阿妈就会点起煤油灯,当火燃起的时候空气中会弥漫着一股臭臭的味道,难闻得很。古镇的居民说,以前有很多卖海棠油的商家聚集在这条街出售油,每天这条街都飘出臭臭的味道,久而久之,人们就给这条街命名为“臭油街”。一张路牌都有它的历史由来,更何况古镇里的一砖一瓦。
  古镇里的街道不长,走在这里,穿过一条条街道,可看到高高低低的老宅子,参差不齐,杂草丛生,幽暗凄迷。有的宅子已经坍塌荒废,有的残垣断壁,早已人去楼空。现保留下来的民国时期的建筑物基本看不到中国传统建筑的元素,基本上都是具有古朴典雅风格的西方建筑,看着这些曾经无比精致的建筑,不得不让人感慨岁月的变迁、世事沧桑。古镇里有些屋子看起来并没有人住,但是门前依然贴着福字,还有门神,左右两边的柱子还贴有东成西就的贴纸,不止一家,古镇里家家户户门前都有这样贴,我想这应该是古镇里的风俗吧!还有很多老宅子的一层都作为商业店铺,卖吃的,修车的,卖食用油的,还有摆在家门前卖旧杂志和录音带的……许多小店铺前的牌匾上的繁体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老板也没有换掉,我想老板也是个怀旧的人吧。经过岁月的洗礼,这些古老的建筑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辉煌,但每一栋建筑,一砖一瓦都记载着过去每一个家族的故事,它们是无言的历史,成为人们心中永不磨灭的历史。漫步在古城的街道上,静静地用心去体会,方能真正感受到这里的风土人情。小猫小狗在家门前嬉戏,看到过往的陌生人还会摇摇尾巴打招呼,可热情了,感觉特别亲切,就连那路边的花朵都让人着迷,忍不住想摘一朵,感受它的芳香。看着古镇的那些充满记忆的旧物,想象着过去行人和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样子,让我难免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崖州古镇,这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值得每一个有怀旧情结的人来探索、发现、感悟。
  午后的古城街巷相对安静,三三两两的阿婆拿着蒲扇坐在家门前有说有笑地聊天,仿佛在诉说着旧日时的往事;也有拿着旧音响的老爷爷,躺在自家的木椅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悠然自得。我想这应该是他们现在的生活常态吧!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总是喜欢随身带着他的小音响,偶尔和他的那些老友坐在树荫底下对唱,一唱就是一下午,我们那边管它叫“山歌”。我虽然听不懂,但我却看到爷爷和他老友脸上露出洋溢的笑容,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古镇街道里还有在家门前下象棋、在树荫底下边喝茶边打牌的叔叔,感觉他们并不是很富裕,但他们享受当下的生活,似乎这样的生活方式早已是他们的生活常态,悠然自得。
  古镇的街道随处可见电动摩托,两个轮的、三个轮的,男女老少都会行驶。这里貌似没有出租车,我想电瓶车应该是他们最普遍的交通工具了。据说价格也不便宜,起步价5块钱,路途远的价格也就更高一些。不过这也是为了生活,他们也没有办法,载客也算是一份不少的收入。
  走在大街小巷中,除了看到那老去的房屋,我还发现房屋门上挂有历史悠久的老物件——八卦镜、大花镜。这些东西早就远离我们现在的生活,但在崖城古镇却随处可见,实属难得。徘徊在古道里,心想这座小城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
  在崖州的大街上,可以望到镶嵌在城门上方的“文明门”的匾额。穿过斑驳的城门,便是崖城学宫所在。学宫又称“孔庙”,中国很多地方都有仿曲阜孔庙而建的学宫作为文教场所,但这里却是中国最南端的孔庙。几经迁移、重修,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岁月的风雨洗礼之后,学宫依然显得那么严肃端庄,容颜不改。学宫的主体建筑有大成殿、大成门、棂星门、东西庑、崇圣祠、名宦祠、乡贤祠、尊经阁,还有照壁墙性质的万仞宫墙等。学宫庄严肃静,造型富丽堂皇,规模宏大,环境幽雅。它是崖州人文气息和古老文化最好的见证。
  感受了骑楼独特的风格,目睹了学宫的华丽,我们也顺便去看看崖州古镇唯一保留下来的宝塔——迎旺塔。
  在崖城城西小学,从学校边的一条小路进去,前行大约100多米,就可以看到一座7层八角的砖塔。走近细看,会发现塔身有些倾斜,所以迎旺塔也被人们称为“崖州斜塔”。据说崖州原本有3座塔,但其中2座早已被毁,唯独这迎旺塔尚存。迎旺塔高有7层,每层楼檐都是呈八角形。塔形往上逐渐由大到小,塔里中空心,不见登塔所用的梯台之物。因为常年缺乏管理,无人打扫,塔内已浸水下陷,塔外则青苔层积,显得暮气沉沉。迎旺塔虽有倾斜,但整体结构还算坚固。想想看,海南每年都有强烈的台风登陆,历经多年风雨的考验,迎旺塔依然能够高耸不倒,是不是有些神奇?真不愧为“海南第一塔”啊!
  崖州古城的每一处都有它独有的风情。这里,我不想过多渲染崖州古城有多美,只想去表达自己的见闻与感受。当然,也希望你将来有机会来崖州了,不妨带着一颗好奇的心去感受它的独特魅力。
  一次穿越灵魂的对话
  诸葛莹莹
  即使在2018年的10月,我有幸参加了三亚市作协组织的采风活动,目的地是中国最南端的孔庙——崖州学宫,它是赫赫有名的“天涯第一圣殿”。
  在采风之前,在老师的提醒下,我查阅了有关崖州的一些资料。采风活动,假如只是走马观花地浏览一遍,未必留下什么印象,更不要奢求什么春风化雨、发人深省的“动心”效果。
  从喧闹繁华的市区出发,沿着环岛高速,西行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便到达绮丽古朴的崖州学宫。虽然只有一个小时的距离,我却仿佛落入了另一个时空,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久远的文化遗传因子忽然被点亮了,古代文化那种金碧辉煌的想象仿佛闪烁了一下。但,也仅仅是微弱的光茫。我们一行人进入学宫,仔细地探寻这个古代文教圣地的遗存,穿行在这座古代宫殿,仿佛展开了一场灵魂的洗礼。
  宫外的下马碑看起来只是拙朴的石碑,上面一句提醒的话“文武官员至此下马”看似平淡,但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将无声的威严感传来,想象中——仿佛看见宫殿外排着长队的文臣武吏,他们敛着呼吸正冠振衣、缓缓行来;仿佛看见意气风发的学子褒衣缓带,郑重其事地穿过棂星门,驻足泮桥,压抑住“思乐泮水,薄采其芹”的欣喜,他们正寂然虔诚地注目着大成殿。
  大成殿内依然遵行旧制陈列着孔子和“四配”之子的圣像,还有十二哲人的牌位。香炉中青烟袅袅,供台上烛火明灭,却已物是人非。昔日热闹不再,如今门庭冷落,来参拜的人寥寥可数,来问礼的人已经不见。佾台空空,似乎还有华丽庄严的佾舞飘渺在虚空。祭器祭乐还在,却再也难以奏响那春风化雨的清音。
  东西庑廊环绕着大成殿,祀祠祀堂左右对称分布在庑廊上。行走其中,就像走在历史的画卷里,辉煌的篇章一一展现在眼前:唐代高僧鉴真留下珍贵的佛教经典,圣僧东去了,却将他求取真经、普度众生的慈悲留在了岭南,留在了崖州学宫这曾最具教化之力的圣殿里;布业始祖黄道婆回归故乡了,却将崖州所学融汇于纺织技艺之中,用她的巧手,结合黎族人民的智慧,创造出“乌泥泾被”的光彩;更有智勇兼备的冼夫人;博学守志的钟芳……他们传奇的人生故事就描绘在布画石偈之上。他们中有能臣,有巧将;有大儒,有高僧;有巾帼英雄,还有襟怀丈夫。他们的故事向我们述说着何谓传承、何谓发扬:即使是在最偏远最荒芜的地方,我们的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也曾深深传递、璨然绽放。他们的故事给这刻满风土景观图谱的庑廊增添了亮度和色度,使得历史的印记鲜活起来,见证着崖州学宫尊孔崇儒、兴学敷教的作用,也见证着崖州古城仁风和畅、“海外邹鲁”的历史风光。
  从崖州学宫出来,我们坐在返程的车上。我讶然不已:原来仅仅花费了一个小时就走遍了整个宫殿,在穿越想象中与古先贤默语了几句对话、对视了几眼学问。
  晃晃悠悠,车子启动了;恍恍惚惚,我的心却留在了学宫的重檐庑顶之上。只有站在那九脊的高端,我才能看清:现代崖城的古朴典雅已被新潮激进渲染,一半是庙宇寂寞,一半是商铺繁华;只有站在那历史的角度,我才能发现,古代崖州学宫的邹鲁之音已嘎然而止,我们这一代的大学学子与传统文化的联系岌岌可危。就像脐带是婴儿与母亲之间的联系,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将母子的血肉相联。传统文化就是祖国母亲与我们这些新一代学子之间的精神脐带之一,它的一端维系着民族昌盛、自强不息的国家命脉,它的另一端滋养着中华儿女厚积薄发、鸿途大展的赤子心怀。
  离开崖州学宫,从绮丽古朴的庙宇宫殿到喧闹繁华的市区,返回去的车行也只有一个小时,这是一次短暂穿越的灵魂对话,穿越的两边——被它分隔成不同的场景,一边是古代崖州的文化昌盛,一边是现代崖城的物质繁华。这同一个地方,驳接了不同的意志和场景,从原来的政教文化中心到现在偶尔怀古的休闲小镇:被它分隔开的,不是寰宇的内外,而是华夏九州对儒家文化的容纳与推崇,是当今时代孔庙学宫的淡然与疏远;被它分隔开的,有我们浮躁生活与宁静心灵的背离。
  骑楼,记忆深处的似水年华
  黄跃艺
  穿行在崖州古城的大街小巷,形形色色的古民居总能让游人驻足。作为中外结合的产物——骑楼,其独特的南洋建筑风格不仅承载着崖州人的心情往事,更以其深厚的文化积淀,承载着一代又一代崖州商人的家族记忆。
  骑楼作为一种典型的外廊式建筑,其历史渊源最早可追溯至大约2500年前的古希腊“帕特农神庙”的柱式外廊。那种两层以上出挑、下面以立柱支撑、多幢房子连缀而成人行长廊的南洋风格,以其能避风雨挡炎阳,被下洋人带回故里。因其实用性强且美观,得到大力发展,一座座骑楼相连,逐渐联成一条骑楼街——崖州的骑楼街。
  徜徉于骑楼街不太宽阔的街道,你会瞧见小商铺门口摆放着的茶具,有赤着上膊的阿公,手摇蒲扇,坐在街边饮茶,旁边的阿嬷蹲坐在石门槛上,低头分拣菜叶与菜梗。透过门廊,可以看到店铺中琳琅满目的小物件,而对面不时传来的几声吆喝,则共同勾画出了一幅崖州街市生活的淳朴闲适。
  看着这悠闲质朴的生活,一股乡思在心头涌动。遥想故乡闽南的骑楼,小时候的生活图景仿佛昨日般历历在目。白天,在骑楼门廊之下的地板上和三五玩伴弹弹珠;晚上,三五成群的玩伴,利用柱子玩玩捉迷藏。当然,小小的恶作剧是难免的,比如偶尔在柱子下撒泡尿。这种美好的童年让人沉醉,久久不能回到现实。
  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各种车辆的响声,让我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中来。临近中午的崖州骑楼街,商铺热闹的吆喝声已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楼上妇人手中刀在砧板上游走的嘭嘭嘭响声,不久锅铲的碰撞声响起了。循声抬头看,阵阵饭菜香从富有年代感的木窗中溢出,直达你的味蕾,那种感觉令人回味。哇,这是要吃午饭的节奏了!
  离开这里的诱人香味,我移步前行,转个弯,又是一条南北走向的骑楼街。虽相隔只是一个转弯,可是这条街的风格却与前不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小各异的广告牌,花俏的颜色遮蔽了古建筑的窗栏镂刻。现代元素的装修也使古骑楼出现了新的变异,原有的那种朴实风气,被浓重的商业色彩替代。店铺里面各种服装、饮食等,代替了原先琳琅满目的小物件。甚至,有些破旧的骑楼已被拆除改建成时新的欧式建筑。我很不解,这究竟该算是古骑楼的与时俱进,还是历史建筑的日渐没落。带着心中的疑惑,我忐忑地继续前行。
  在另一条古街前,我看到街旁立了块石碑,刻着“民国骑楼建筑”。但是,所谓的民国风似乎已经消逝,遗留下的仅仅是一些未被拆除的民国骑楼建筑躯壳。看着那些遗留的几座骑楼,它们大多斑驳残损,墙面剥落,花饰残缺。崖州古骑楼的没落衰败,昭示着此地文化传承的断裂,或许还有传统历史的消失湮灭。
  太阳带着余晖向西坠下,古老的街道慢慢镀上了一层光辉。这里骑楼的古旧,不仅承载了遥远的时光印记,也给后人留下了几许古老而质朴的海派风味。夕阳西下了,这历经百年沧桑的骑楼街道,继续喧嚣的是市井人气,而历史则仿佛在傍晚昏黄的路灯下渐渐褪去曾经的华彩。
  天空渐渐被夕阳染成了金橙色,余晖映照在一位老人沧桑的脸庞上。那老去的皮肤不再平整,沟壑中流淌过的是岁月的长河,他那泛黄的皮肤上一定是积攒了数十年的光热。他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从小生活的这条老街:在这条街上,他曾经见证了岁月的繁华,也曾目睹过苦难沧桑。老人眼神空洞,仿佛在寻找着记忆里熟悉的热闹与繁华,那些洋溢幸福与快乐的似水年华。
  思绪,如前尘往事般穿越崖州
  蔡贝贝
  题记:历史并不是一个轮回,即使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也不是过往的拷贝或翻版。
  2018年的11月,北方已经是萧瑟秋天的季节,我却在三亚的艳阳里、在崖州的大街小巷、在一个特定的时空里,穿越心情往事。
  当我小心翼翼地踏上这块向往已久的土地,崖城,就像是尘封已久的古旧往事,从雪藏在岁月厚重的氤氲下冒出来与我相遇。
  那些攻城拔寨战火硝烟味儿仿佛在低矮的树梢萦绕,而不知是因为眼前仅存的岩岩铁壁、深濠高墙的文明门,还是大成殿外已经有些残破的宫墙,使我无法自由前行,只得驻足观望。
  穿梭在文明门廊道的微风轻拂起我的眼帘。眼前,老百姓为生活辛苦奔波排着队出城劳作;耳畔,百姓们在市集摊贩吆喝声的此起彼伏中穿梭。
  文明门的不远处,即是大成殿。殿中,屋宇华美森严;殿侧,铜像威严站列。在阳光下,大成殿的门像个黑洞,它把我吸引进到了殿内。殿内的东南侧,一角木架上的编钟正静伴着殿正中的至圣孔子。我轻轻地抚摸它们,仿佛看到了几位轻盈的小侍女,手拿小木槌敲打着乐器,而悠扬悦耳的编钟乐声盈耳,令天子诸侯圣贤沉迷其中……
  哎呀!肚子“咕噜”响,风儿席卷着我的小心思悠悠地来到了骑楼街。来往的三轮车和摩托车使狭窄的十字路口显得更加拥挤,我不得不后退到各商铺门口。那些打赤脚坐在自家门口择菜的阿婆,一壶小茶就能下一天棋的伯伯们,让这些写着“打铁街”和“臭油街”的字牌有了灵性,而岁月的往事在这些特殊的字牌上浮光掠影,乍然惊现。我徘徊其中,仿佛流连在历史曾经的岁月。孩子们阵阵铃铛般响的笑声传来,让历史的回忆如梦初醒。
  我像一个刚出生的娃娃乐此不疲地东瞧瞧西看看。拐了个弯,又见一条骑楼街。一股浓郁又熟悉的香味,猛然冲进我的鼻腔。我四处观望寻找着嘉肴美馔香味的来路,入眼的是一栋栋多半腐朽的临街小洋楼。那孤独地矗立着的岁月雕饰,朴素无华;身旁刚建的新式楼房,极尽华美。古旧的骑楼、新建的洋房和绚丽多彩的广告牌,混杂交错在一起,色调显得格格不入,可它们竟然就这样存在了,而且亲密地肩并肩,像一对相互依偎着的不般配的情侣。呆呆地凝望着仅剩的几栋被人们用铁皮保护着的小洋楼,那墙体廊柱斑驳残破,木门板受潮而腐蚀发黑,完全没有谁来修缮粉饰,朴素无奈中尽显沧桑。看到此情此景,我仿佛看到海南人在闯南洋发达之后,携带着血汗钱和南洋新思想衣锦荣归,带着乡邻们一起改造家园的热闹场景。如今,穿街而过的行人和车辆,几乎没有人停下或者缓缓驶过望一眼,时不时给我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现实,历史,仿佛就在一瞬间接通了。
  在崖州,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抬眼望,街尾是斑驳陆离的光影,而另一端则是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历史的沧桑,现实的凝重,让我有恍如隔世之感。
  且不说这仅剩的毫无粉饰的骑楼多么富有陈旧感,单是想到它即将被现代化元素湮没,就已足令我心彷徨了。现在,旁观前尘往事一般的我,在这渐渐褪去历史尘埃的街道感慨万千。怀念是没有什么用的,可我又能做点什么呢?
  怀着小小的失落,我的思绪进入下一站——保平村。
  此时,阳光格外明媚,均匀地撒落在保平村落幽深的古宅。如迷宫般的小巷,左转右拐;灰砖瓦房,各种热带果树时时伸出院墙,仿佛是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最显眼的是芭蕉叶和诺丽果树,在青砖灰瓦的古村落衬托下,青翠欲滴。骑着三轮车和摩托车的村民,是古村一道流动的风景,他们偶尔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正如我看古村落的目光一样好奇。这片明清民居周边新建的楼房,正以迅猛的趋势遍布古村落。新老建筑竞相出现在我的镜头中,让我的视觉因失去寂静的原始画面而疲倦。
  一日长于百年。昔日文化繁荣的崖城,一步步牵引着我的向往,在前尘往事中吟唱着同样的歌。
  岁月,继续繁衍着它的不朽梦想;崖城,被历史穿越成一个经久不息的符号。
  沉默的保平村
  郝晓宇
  他们都去海边了,我大概也想去。想去乘一朵浪花,让思绪在大海上飞洒;想去借一缕海风,让诗情扶摇直上奔腾在云泞里。可思绪的鳞爪还没有张舞、诗情的宣纸还没有铺展,我便被老冯头揪着耳朵拖到了泥泞的小路上颠簸。
  他们都去海边了,大概都见到了拂过海平面的风了吧?那风是什么味道的呢?也许是甜的吧。不!此刻一定是涩的,一定是带着一股子鱼腥味,一定……
  “乒!”我这闪着明光的脑门狠狠撞在了同样闪着明光的玻璃窗上。这恼人的小路,无情的铁盒子!硬生生剪断了我的思绪。
  为了躲避老冯头玩味的目光,我轻轻揉了揉脑门儿,急忙把目光偏向了窗子。可谁想到这一声轻响不但引来了老冯头的嘲笑,居然还惊起了路旁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儿!正当我尴尬的不知道要将自己藏到哪儿时,一片云海从天上跑进了玻璃里,那洁白如婚纱的颜色让我不禁陷入幻想:我幻想着这铁盒子生出了一双垂天的翅膀,化而为鲲鹏,飞驰在云泞里,那时一定能溅我一身的云泥;那时的我会不会在云泥里打滚呢?又会不会用云泥给老冯头编一双马尾呢?
  “小朋友,下车了!”我转过头来,对着老冯头笑了笑,并在他默默摸脸的时候,下了车。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平坦、最笔直、最宽阔的一条水泥路了。笔直到让我想起了梁任公先生的几句话:“顷在罗马,与古为徒;现代之意大利,熟视若无睹。”这浅白色的水泥,承载得住几分古韵脚呢?也许可以吧!也许1000多年前,李德裕就是走在这条水泥路上行吟的也未可知。正当我穿梭在唐朝时,远处,小贩几声若有若无的吆喝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于是我沿着横斜的树影,继续踩着李德裕曾走过的水泥路走进了民歌传习所。可它真是安静啊,静的我十分不适应,静的我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看着传习所大厅里两边遗留的用古文字记载的民歌,我缓缓闭上眼。我看见了两三个扎着小辫儿的孩子在草地上奔跑,我听见了他们用那不知名的语言传唱着民歌。我虽然听不懂,但是却隐约看见了那一个个音符化作了一只只鸟儿漫出了天际。
  它真的好安静,安静得让我忘记了自己在这片草地上究竟走了多久。直到我听到了一句“保平村人特别重视文化”,我才从民歌声中醒来。“据说保平村古代的读书人写完的纸都不随手丢弃,而是会把它们收集起来为他们举行一场‘葬礼’。那烧纸处,他们称它为‘书纸塔’。”作为一名假文人,我被他们虔诚的信仰震撼了。敬仰之情驱使着我急忙问道:“那‘书纸塔’现在在哪儿?”我忘记了他对我说了什么,我想要是我早来海南早来保平村五百年,那时我一定会正襟而立,面对着“书纸塔”缓缓做一个天揖。
  当我们再一次踏上了那条平坦的、宽阔的、笔直的、十分扎脚的水泥路时,我知道我们又将要跟着它去惊扰另一方天地了。
  “砰!砰!砰!”我轻叩着历史的年轮,惊醒了这一方天地的精灵。那年老的狮头还像一块顽石一样执迷不悟,看守在那破旧的泛着霉味儿的木门上;它的牙齿上满是斑驳的铜锈,岁月的留痕让它再也没有了百年前的那种呼啸天地的威慑力。我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悄悄地走进了张家宅。
  在海南,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秋冬,可在这空旷的院子里,我却看见了满地的秋色。我站在门口,看着无言的屋脊兽默默注视着破碎的青瓦,几百年的陪伴啊,却被秋色斩于马下。可屋脊兽依然无言,不是它薄情,而是它也在害怕,它也畏惧那所向披靡的秋色啊!所以,它缄默。柱底的青苔也早已耐不住了这萧瑟的秋风,它努力着、执着着这方天地外的春景,可它实在是脆弱,爬了两步却流下了一片青色的鲜血。这倒好,又给秋色平添了几分战果。
  忽然,一股强烈的不适席卷了我全身,我急忙丢下所有人跑出了门外。我不敢走远,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张家宅的门口。一朵火红的云黏在了我的眼角,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想:“那光与影的错落与交融是哪位印象派大师的手笔?”而今天,我却抱着双臂在春天里残喘。
  微风拂过树影,我轻轻地打了个冷颤,空荡的街道上,还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喧嚣。此时,一丝丝后悔的情绪在我的心里蠕动,我低头问青石板:“你说此刻海边会是什么光景呢?是浪花在红藻里嬉闹,还是小情侣们在夕阳下拥抱?”它没有回答。
  云海低垂,斜晖洒在了那古旧的木门上。这时门上的兽面衔环却不见了,我没有恐惧反倒是微微笑了笑——因为作为一个新青年,兽面衔环有和没有与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黑色的巨兽缓缓吞没夕阳,我忘却了水泥路上的斜影,忘却了民歌传习所里的歌声,忘却了“书纸塔”前的天揖,忘却了古旧木门上的执念,也忘却了天地甚至忘却了自己。
  忽然,“嘶”的一声响起。只见远处那一点火光悄然飞起,整个保平村在我的眼里一寸寸断了生息。
  概貌类
  美丽农民的玫瑰谷
  徐国良
  三亚乃至海南本无种植月季和玫瑰的历史。有个叫杨莹的企业家在三亚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带领一班人马从2007年10月开始,历经千辛万苦,试种千殊万苗,终于培育成功了适合三亚这一热带地理气候生长、种植成本较低、无须配套设施的系列玫瑰产品,并由公司给农民垫付生产成本,提供种植技术、花苗和肥料,首先鼓励吉阳镇大茅村农民种植了60亩,采花时扣除成本,每亩年均纯收入达到了两万元。该村农民高正才种了8.5亩玫瑰,一年收入21万元,平均每亩24700元。这对于过去每亩地年收入不到500元的农户来说,真乃天大的喜事!
  农民看到种植玫瑰的实在利益后,既坚定了种植玫瑰的决心,也坚定了发展美丽产业的信心——这种产业不消耗传统资源,不破坏生态环境,还能美化农民的生活,美丽农民的日子,是个物质、精神双赢的产业。于是,三亚农民自发成立了10个玫瑰生产合作社,在公司+合作社+农户的生产模式推动下,成功种植了黑丝绒、卡罗拉、戴安娜、影星、坦尼克、金奖章、芬达拉等十几个玫瑰鲜切花品种,100多种盆栽和用于路政、街景等场所美化的丰花系列、藤本系列品种,彻底改写了三亚乃至海南从不生产玫瑰的历史。
  经过不断实践创新,三亚农民热带玫瑰露地栽培技术达到了国内领先水平,受到中国月季、玫瑰界专家和国际玫瑰联合会梅兰主席的高度赞扬。他说,在三亚这样的热带地区能种出玫瑰花,是对世界月季、玫瑰种植技术的一大贡献。
  当标示着三亚农民品牌的上等玫瑰花以每枝3元的价格,源源不断地销往上海及长三角地区花卉市场时,农民从广阔的财源中看到了种植玫瑰的光明前景,坚定了发展玫瑰产业的决心。亚龙湾博后村农民拿出2000亩水渍地,通过抽沟、排涝、滤水、改良土壤等系列改造工程,建立了国内最大的玫瑰风情产业园。博后村农民除得到每亩地每年2500元租金和年终利润分红之外,还有300人安排在玫瑰园上班,农民成了自己土地上的产业工人。
  该园汇集了全世界1200多个精品玫瑰和玫瑰之王,农民无须走出国门就能看到法国、英国、美国、匈牙利、荷兰、日本等世界主要玫瑰生产国的精品玫瑰。每当村民走进玫瑰园采花时,那些大红、金红、紫红、枣红、桃红、水红、大黄、金黄、淡黄、乳白等夺目耀眼的玫瑰花,在他们眼前展现出一个色彩斑斓、千红万紫、美丽绝伦的玫瑰天地。仿佛天上的云、大海的浪,全都幻化成亿万朵玫瑰,簇拥、包裹着他们,使他们置身于玫瑰的仙境和天堂。农民在自己种植的玫瑰花的海洋里放牧心灵,让生活与美丽共舞,让心灵与梦想欢歌,心中升腾一种从未有过的和谐、美丽、幸福之感,令原本满足于温饱、陶醉于小康的农民,渐渐萌生了建设美丽家园、美好生活新的自觉和自信。他们不再认为一日三餐吃饱吃好就是生活的目标,不再把目光放在眼前的土地上,不再把劳动单纯当作自我生存的事情。他们认为,能让自己生活得更加美丽,能用自己的双手为世界生产美丽,是比赚钱更快乐的事儿,不仅所有的玫瑰都会成为他们对世界和人类的微笑,而且全世界所有的微笑都会美丽成他们心中的玫瑰。当全球游人都能得到三亚农民献上的玫瑰芬芳和美丽时,三亚农民的心里美得像亚龙湾的大海,天天涛歌浪舞。
  最早享受这种美丽生活的是青年农民情侣。他们发现,在自己的玫瑰园拍婚纱照,不用出远门,不要打车,不必花钱,用自己的劳动成果美丽自己,是最划算最爽心的事儿。后来,婚庆、广告公司,摄影、画家、自驾游者更是纷至沓来,热闹得玫瑰风情园天天像娶媳妇办喜酒一般。
  玫瑰园的人们敏锐地捕捉到了创新产业的新途经。他们很快决策并报请政府和有关部门批准,把农民的玫瑰园打造成一个集玫瑰种植、玫瑰产品深加工、玫瑰文化展示、玫瑰婚庆、玫瑰餐饮、玫瑰旅游休闲度假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中国乃至亚洲最大的玫瑰生产基地和玫瑰文化主题景区。既使三亚农民用自己的劳动成果美丽了中国和世界,又让中国和世界看到了三亚农民发展玫瑰产业、建设美丽生活的精神风貌。游客来到亚龙湾兰德玫瑰风情园,在赏玫瑰景、采玫瑰花、拍玫瑰照、喝玫瑰茶、饮玫瑰酒、洗玫瑰澡、观看玫瑰书法绘画摄影展,采购玫瑰特色产品和工艺品时,不仅享受了万紫千红美丽玫瑰的浸润,还经受了绚丽多彩的玫瑰文化熏陶。
  大美亚龙湾
  孙令辉
  赵朴初先生来过亚龙湾,那时的亚龙湾刚刚开发建设,大面积的坡地和沙滩长满荒草、荆棘和仙人掌,但诗人眼里的亚龙湾即是“桃源”:“……层叠峰峦三面抱,沧海远,浅深蓝。杂花蔬果满田园,任君看,供君餐。且住为佳,此即是桃源。”
  赵朴老是高人,先知先觉。如今的亚龙湾,远胜当年的“桃源”。光是那条进入湾区的林荫大道,让人恍若穿越时空隧道,走进一个斑斓的世界。
  亚龙湾给人印象很深的是绿与蓝。三面叠翠的山峦,常年葱绿的树木,有了四季盛开的鲜花点缀,有了风格各异的宾馆酒店的映衬,亚龙湾因此更加生动与妩媚。亚龙湾的蓝是最有品质的。只要出太阳,亚龙湾的天永远是蓝的,海也永远是蓝的。在这里,“海天一色”不需要更多的旁注。有时候,海平面也会出现不同颜色,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那是日出和日落时分的景象。而大多数的时候则是由近及远、层次分明的浅蓝、深蓝和墨蓝。绿与蓝相接相抱的海岸,一条长长的半月形海湾,细细的沙滩,暖暖的海水,轻轻的波涛,那是住店游客最喜欢去的地方。
  我喜欢的亚龙湾,时光应该是懒散的、碎片化的。随心随性最好,莫负了一份闲情、一片初心。
  找一个酒店住下,一杯茶,一本书,一张靠椅,一不留神一个半日就过去了。若不想待在屋里,海边是最理想的去处。脱掉鞋子在沙滩上随意走走,让脚板感受细软沙粒的抚摸,无波潮水的温润;穿着泳衣在清澈见底的海水里尽情嬉闹,让欢悦如浪花般在你身边绽放。白天,可以平躺在沙滩上晒晒太阳,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去想,让世间变得空无,让健康涂满你的肌肤。夜里,可以坐在深邃的苍穹之下,任海风抚慰,让心绪平静,聆听一夜的潮起潮落,遥望满天若稳若现的星辉。如果喜欢运动,可以去亚龙湾海底世界潜水、冲浪,在水上和沙滩上开摩托,领略海上激情带来的惊喜。
  亚龙湾是三亚旅游景区最密集的区域,闲暇时间多了,适当在湾区内走走看看,愉悦一下闲情逸致,也能猎取书斋里不曾有过的一些收获。
  探寻大海的秘密,就到亚龙湾中心广场贝壳馆。据说以贝壳为主题,集科普、展览等为一体的贝壳馆,国内独此一家。展出300多种贝壳,如被誉为活化石的鹦鹉螺、红翁螺,洁白如天使之翼的大西洋海鸥蛤,色彩绚丽的澳洲海扇蛤,酷似老人般负重的蚯蚓丛螺,南中国海的巨蛇螺等,皆为贝中之“宝”。视频循环播放着海洋鱼类、贝类和珊瑚等,给人展示了海底陌生世界。
  与贝壳馆不同,蝴蝶谷则是一个陆地生态文化公园。一条山溪经年不断地从山上流淌而下,流出一个蜿蜒的溪谷,蝴蝶谷就建在两山之间。一张不锈钢式的大网盖过树冠,盖出一个偌大的蝴蝶园,成千上万只色彩艳丽的蝴蝶翩迁起舞,令人叹为观止。园内小桥、流水、古藤、老树、幽谷、鲜花,偶尔也会有蝴蝶飞到游人的头顶,停在游人的掌心。多可爱的小精灵啊!
  喜欢浪漫际遇的,那就到玫瑰谷,到热带森林公园。在玫瑰花丛前留个影,在玫瑰园拍婚纱照,为至亲的人带上一盒玫瑰面膜、一瓶玫瑰精油、一包玫瑰饼,将玫瑰的娇媚通过微信与朋友分享,难道不是一种浪漫?《非诚勿扰》电影在此取了景,那横跨峡谷的吊桥,那建在山中的鸟巢,那山顶蓝晶晶的泳池,成了热带森林公园标志性景点,成了年轻人向往的地方。
  亚龙湾诱人的地方还有美丽乡村。湾区内原有几个村子,都是纯黎族村庄。亚龙湾开发后,龙坡村整体搬迁至湾外,六盘村则就近搬迁安置在湾口,而原定也是要整村搬迁的博后村却没搬成,成了湾内唯一保存下来的原始村落,绿树成荫,生态宜居,乡风淳朴。但湾区内彩虹般建成的酒店和景区,让人们习惯仰望天空,而漠视了天底下还有一些村子的存在。
  以前的亚龙湾,十年九旱,周边几个村子的农田遇到台风海水倒灌大都成了盐碱地,能种稻谷、番薯等农作物,但收成都不好,村民生活极其艰苦。亚龙湾有两个水塘,分别叫大龙塘和小龙塘,水面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即便旱灾水塘也不干枯。久旱了,村民便自发牵着自家的牛,拿着自家的祭品,来到大小龙塘,一边踩塘,一齐欢呼,面向龙山、面向山顶的大佛石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就是博后村之前名叫求雨村的由来。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解放以后被当作封建迷信才废止。
  故事是村里一位70多岁老人兰德光讲的。兰德光为本村解放后出去的干部,在工商局工作直到退休。他个头不高,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虽然离开农桑几十年,如梭岁月却抹不掉镌刻在他脸上的农人印痕,相反愈老愈显十足地道。他跟我们讲了村里一些往事,末了还领着我们去现场指看大小龙塘。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诗用在这里特别妥帖,感觉就是诗人海子专门为亚龙湾写的。推进美丽乡村建设,湾区内两个黎村变化巨大,一些外出打工的村民返乡创业,或合作或独自搞民宿、开商铺、办农家乐,在家门口吃上旅游饭,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湾区的旅游业态多了新内容、新服务、新保障。如今,一些住惯了大城市的,就想到乡村走走,在民宿住上数日,放慢一下脚步,放松一下心情,尝尝农家饭的味道。这叫返璞归真,回归自然,健康生活,共享亚龙湾的美景,乐享田园般的轻慢时光!
  忆乡人
  杜光华
  三亚这座国际热带滨海旅游城市,早以蓝天白云、海水沙滩、椰风海韵、海岸风光著称于世。这些年来中外游客、老板和演员,百姓和公司职员,都拥到这里旅游和休闲度假。三亚湾、亚龙湾、海棠湾几十家星级酒店,都是他们的好去处。但是近两年来,又有很多人却厌倦了大城市和高级酒店式的休闲,他们去寻找一些乡野山村,农家山庄等回归自然的地方,找回年轻和儿时的感觉。在下塌的地方泡上一壶好茶,仰望蓝天白云、看着树林花草,回忆起自己的故乡和自己的童年。
  前不久我们三亚作家协会组织采风活动,会员们大多是久居三亚的。我们也像外地游客一样,不去国际豪华大酒店、不去5A级风景区,而专程去三亚的乡村采风。当我们来到三亚市吉阳区博后村时,看到了这里一片美丽而幽静的民宿风情。其中一家叫“忆乡人”的客栈,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博后村在亚龙湾旅游度假区的西北角,沿着亚龙湾路进入到大转盘处右转行驶两公里,便看到了镌刻着“博后村”三个红色大字的石头。村中间一条马路,路南边是正在开发中的新农村合作社项目,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和花草芳香扑面而来。路北边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座别致的民宿小庭院,每座院内都是姹紫嫣红、芳香浸人肺腑。
  我们来到“忆乡人客栈”大门外,只见庭院是由花草墙围起来的,红色的大木门头上写着“异乡人客栈”五个大字格外醒目。进入院内,正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鱼塘,鱼塘边有一块大石头上,刻有红色醒目的“异乡人”三个红色大字。碧清的塘水里面养了很多金鱼,鱼塘面还有小木桥,给人特别幽静的感觉。放眼望四周,这座庭院占地约2000平方米,这么大的面积正适合做民宿客栈。
  大门的左侧是一栋别墅式的三层小楼,我们进入一楼的接待总台,一位叫史文龙的负责人接待了我们。这个身高1.8米多、20多岁的帅哥,是个北京哥们儿,他便带着我们参观。在客栈总台的二楼外有一个露天大平台,那像个欧式风情小花园。阳光下的坪上摆着休闲的藤桌椅,还有辆别致的小滑车,几张摇摇椅、吊兰,四周的矮花墙上鸟语花香。这个小花园是白天可晒太阳、晚上可看星空月亮。
  大门的右侧是一栋框形的三层楼房,高大的椰子树耸立在框形楼中的草坪上。有几个年轻服务员穿行在楼间打扫卫生,还有几个人在草坪上修剪花草。我们分头进入各楼层的房间,见客房内布置雅致、床铺干净整洁,毛巾被子叠放整齐且很有艺术感。卫生间内的大浴缸和喷头,看上去都是品牌产品。由此看出史文龙他们当初装修时,是精心设计并投入了大量资金的。
  参观快结束时,我把史文龙拉到一边笑着问道:“小史,你当初在北京怎么想到要来三亚呢?”他说:“我是来疗伤的。”当时我一愣,他哪儿受伤了?一看这北京小伙,身材高大,帅哥一个,好像没有伤呀。但我马上就想到,是心灵上受伤了吧。我就笑着问他:“你是失恋了才来三亚的吧?”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没有正面回答我,我也就不再问了。但他给我讲起了他们创业的故事……
  他们是一支来自北京平均年龄只有28岁的团队。2015年底启动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忆乡人亚龙湾博后村店,员工21人。首先,“忆乡人”这个名字有双重意义,代表他们主创团队,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了北京和家乡。其次,也希望天南海北的游客,到三亚后也能在此找到“家”的感觉。正所谓“同在异乡为异客,今时今日忆乡人”。他们之所以选定三亚市吉阳区亚龙湾,主要是三亚四季气候宜人,水果水产丰富,很多国际品牌大酒店都在亚龙湾,适合各层次的人们来这儿。这些年来,很多人已经不喜欢住大酒店,而喜欢接近自然又清静的乡村客栈。而普通百姓也因为酒店消费太高,而选择民宿客栈。民宿就是用亲民的价格,星级的服务与硬件和原生态的环境,可以给人以家的感觉。其三,海南国际旅游岛的建设步伐很快,每年来三亚的游客成递增式上升,亚龙湾又是中国最好的沙滩之一,从博后村驱车到海边只需要十几分钟。其四,做客栈就要做出自己的文化主线和特色,让它贯穿于布局、装修风格以及客人的直观感受。中国建筑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他们只是选取当地主要的黎族文化要素,并加入中国的庭院文化,突出“自然”和“天人合一”。
  他们与博后村签订合同后,史文龙带着他的这帮“90后”哥们儿,配合装修公司,有时还自己当起了工人,流出了不少汗水,用了8个月的时间装修,按照四星级酒店标准配备,终于打造出了这座民宿客栈。
  客栈运营了两年,没有亏损,还有点利润。他们当时在投资分析时,就考虑了利润与成本的关系,他们是从长远的观点考虑去做事业。现在他们的单间房价,在淡季可以卖到300至500元之间,在冬季可以卖到2000元,这帮年轻人看重的是事业的发展。
  博后村是黎族聚居的村庄,这个村不到千户人家,总人口3000多人,土地总面积7000多亩,青山绿水,是个留得住乡愁的好地方。以前村民主要经济来源以租地、外出打工以及种养业为主。博后村委会结合自己的实际,充分利用独天得厚的优势,先后引进了亚龙湾风景高尔夫文化公园有限公司和兰德国际玫瑰谷发展有限公司,又带动了博后村民宿客栈的发展。
  当我离开博后村,看到村前的玫瑰谷千亩花海时,心中便荡漾起浪漫的情怀。美丽亚龙湾海岸边的阳光海水沙滩和豪华酒店,与博后村这片花海和乡土田园风情民宿,构成了亚龙湾现在这幅浪漫与宁静、绚丽而多彩的风景画。“忆乡人客栈”是三亚吉阳区博后村美丽乡村建设和发展的一个典型和缩影,而博后村现在的建设和发展蓝图,又让我们看到了海南自由贸易区建设发展的未来和希望!
  亚龙湾路口的潮汕村庄
  萧烟
  这个村落如此地不起眼,以致人们走过路过,也只当作新移民占地乱建而拼凑起来的聚落,没有年代感。在三亚,这样的聚落其实也不少。历史上的三亚也往往是这样,不经意就在哪个当道的地方拼凑起一个个这样的村庄。
  新红村,我以前确实没怎么听人说起过,但这个村庄的存在也确实超过了半个世纪。在三亚市吉阳区,传统村落绝大多数以黎村为主,新红村是吉阳区仅有的两三个纯汉族村落之一,见证了又一拨移民来到三亚荒郊,在筚路蓝缕中建造家园的历史。
  1966年,亚龙湾内外人口密度小,传统农业相对落后。为了附近城镇和驻军的蔬菜供应,当时的海南岛隶属广东省,政府在潮汕地区动员一些农民过来种蔬菜,新红村的老一辈便成群结队迁徙而来。有的是年轻人独自过来闯荡,有的是全家一起过来安居,他们都来自当时广东省潮阳县司马浦公社和两英公社。
  初来乍到,也有人不安心,回迁了两三户,但大多村民恋上了这里。前党支部书记钟耀周说:即来之则安之,大家有了新的希望,开始新的生活。毕竟老家那边人多地少,迁过来,老家的宅基地还在自己名下。
  刚过来时,政府帮建好了房子,是那种先打好梁柱撑架,然后用黄泥巴糊墙、茅草盖顶的房子。当时一共盖了三栋,都是平房结构,一栋九间,排列整齐,跟农场的连队差不多。一切都是全新的,村民的心也是红的,于是就有了“新红”这么一个绝对时髦的名字。
  刚来时,整村不到300人,但房子更少,每个家庭只能分到一间房,即使一家有五六口人也如此。在当时的荒野,大家居住起来也肯定是相当拥挤。于是,大家的首要任务就是盖房子。这荒郊野坡不缺宅基地,大家上山砍来木料、割来茅草,依葫芦画瓢,房子就开建了。盖房子是家庭大事,又都是外乡人,都到异地讨生活,大家都会互帮互助,何况以前就是乡邻。这样,潮汕人的传统,又在异地得以传承。
  依照传统,正堂内墙安置神龛,摆上祖宗牌位,日常起居都在先人的注视中。大多的家庭,在神龛旁边还设置招财爷……当然这是后来的事。当时,生产是大事,且看重纪律,排斥传统。大家在盖房子的同时,生产绝不得有丝毫耽搁。
  当时新红村就一个大队,分成三个生产队,大家都分到了土地。但这里都是坡地,没有水田;只种菜,不产粮。大家虽然都属农村户口,粮食却由国家供应,一个成年人每月口粮是33斤。当时地里所产蔬菜,都由收购站统购统销,价格归政府制定。直到1978年改革开放,田土逐步包产到户,就基本走上了市场化道路。
  我所采访到的钟耀周,当年是年方15岁的青涩少年,到现在已经是67岁的老者。那时他正是中学生,由潮汕老家转学到崖县中学,在校寄宿,印象中的日子也过得清苦。当时村里的小学生则要跑去田独公社上学,后来有了村办小学,到三四年级都可以在村里上学。
  但村里人少,一个年级也就10多个学生。那时的田独公社,就在东面山脚下的颂和水库旁,即现在的田独村三队。但那时也不是很热闹,只有一个公社委员会,一个供销社,大家有时也会走去那边玩一玩。大约1970年,田独公社辖区内的新村因为处在交通要道,人口慢慢密集起来,公社办公点就搬去那边了,现在已成为吉阳区的核心地带。
  以前,村里种出来的蔬菜,供应到了亚龙湾、榆林、安游等基地,也供应到三亚镇。随着人员的发展,后来又分出了一批人去了通什镇,另一批人去了罗蓬村,都是依傍部队或者部队医院而生。
  如今,土地早已经私营,新红村在以前生产队的基础上,形成了三个村小组。经济自由了,村民也很少种蔬菜了,但还会种上果树,或者热带经济作物。大多的农地已经转租,很多村民从传统土地中解放出来,而投身到一些小买卖中去,继承了潮汕人经商的传统。
  村民的生意做得不是很大,但也比较扎实,整村经济水平没有落下来。看村中都是一大栋拔地而起的民居,就可见一斑。只是这些建筑缺少规划,过于密集,颜色也是灰头土脸,很难跟什么“乡愁”挂上钩。或许都是外乡人,经济骤然有了转机,便更多空间最大化的利用,而不是传统。当然,三亚其他乡村在告别茅草屋改建楼房时,也都面临这样的尴尬,中国当代的民间设计师很少有经过培养的。
  每一个村庄,都有自己的发展轨迹。即使年轻村庄,也都有独特历史,都有民俗积累……尤其三亚市,这个移民和族群最为丰富的地区,每一个村庄都值得打造一部属于自己的乡村志。
  大有希望
  亚根
  清朗的秋日,我们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曾经扶贫的山村——昔日的育才乡那会村委会什盆村,今日的育才生态区那会村委会后靠小组。
  在一处叮咚作响的民宿工地上,第一个遇见的熟人竟然是村委会委员陈明雄。他还是那种微黑的肤色,壮实的身材,灵巧的举止,一脸灿烂的笑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在交谈中,除了回忆彼此之间的往事,就是对村庄和人的今昔对比。令人欣喜的是,再也没有等、靠、要的懒惰农户,再也没有大白天闲聊或木讷于村道边上的人,再也没有荒芜的沙地和丢弃的菜园,再也没有无益的砍烧和收成不大的盲目耕作。环视四周,只见一蔸蔸排列开去的香蕉,一丛丛铺成大片的益智,一株株硕果累累的槟榔,一棵棵杆粗叶茂的沉香,一垄垄藤蔓横竖的火龙果。举目眺望,只见一条泱泱大河在和煦阳光下呈现出透亮而灵性的碧水,一处处青山连成硕大无朋、连成望不到边的苍茫绿海。仔细聆听,此时的远处河段上正传来捕捞人爽朗的笑声,还有那古朴而欢愉的随船儿渐渐隐去的歌谣。
  在交谈中,老陈透露,11年前,因大隆水库建设的需要,什盆村的绝大多数人家搬迁,剩下的少数人整合为现今的后靠小组。重组后,他们面临着大片田地被淹没、大河阻碍生产去路和橡胶产品大跌价的严峻考验。好在市委、市政府和育才生态区予以大力支持和帮扶,好在驻村扶贫工作队的模范牵头和挂帅,他们方才摆脱困境,乘胜前行。针对大河,他们购买浮力大的泡沫塑料,制成运载人、车和货的大渡船;针对地少,他们到大河对面更高的山上,极力扩展原有的水田旱地;针对山高路窄,他们集中人力物力财力,历经一个多月的投工投劳,终于拓出车辆自由穿行的无险山路。既然橡胶没了指望,那就在山角旮旯、河岸陡坡和房前屋后栽种经济作物;既然掌握传统的苗绣、酿酒、养蜂和五彩粽子等手工艺,那就在重整旗鼓、发挥解数的同时,组建产、供、销一体化专业合作社;既然拥有美丽无比的绿水青山和独特风情,那就外引内联,拉动资金,切实开发“村集体公司+企业+农户”的民宿产业,着手兴建旅游度假区、农业休闲体验区等项目。只有千方百计、全心全意,方能成就脱贫致富之大业。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们真是了不起呀!”我竖起大拇指。
  “不敢当,我们只是出力,这些成绩都是在上级的英明领导下取得的。”老陈谦虚一番,又说,“我只是如实说出,真是盼望能够借助你的生花妙笔,表示对上级精准扶贫的感激之情……”
  边走边聊,无意中,我们进入了大河岸边的一片开阔的山兰园地。老陈指着山兰稻,富有意味地说,栽种它们不仅是为了酿酒和制作五彩粽子,而且是为了保护和传承民族传统的稻作文化,这一文化历史悠久,永远具有它所能具有的人文意义和社会价值。我伫足凝视,辗转思索。再熟悉不过的古老稻种,那苗条的秆儿让人想到女性婀娜的身姿,弯垂的穗儿业已泛出金黄色泽和浓郁的芳香。在麻雀鸟儿闻香而来的欢鸣声中,在送爽秋风的痴情吹拂下,她们盘腕翘足,荡荡漾漾,边歌边舞,曼妙的倩影投射于明镜一般的河面,激荡起层叠小波和圈圈涟漪。仿佛旷古的苗家部落木鼓已然铿锵响彻,一种裸足的舞步腾跳得愈发粗犷、猛烈;仿佛身着亮丽裙裾的仙女,乘风迤逦而过,发髻、颈项和手腕上的金银玉佩正映射出熠熠光彩;仿佛千里之海随风鼓荡而跃上天穹,然后徐徐地向大地撒下一路欢笑的浪花。
  “欢迎,五朵金花欢迎远方的来客!”
  委实清亮的声音带出一位动作优雅、相貌端庄的女士。她就是山兰园之主、五朵金花种养农民专业合作社的领头人卢学玉。
  “你们真能干,短短几年,就让自家的产品远销省内外,值得广大创业人士学习!”我夸口称赞。
  “这是姐妹们的共同努力,还有扶贫工作队的支持,不然的话,‘五朵金花’还是走不出去的。”她做出略带羞涩的微笑,一面把我们引到工艺作坊侧门的茶座上。
  还没坐定,作坊里就散发出久违的香味。我不禁转头探去,哎哟,一批五彩粽子刚刚出锅,一位师傅正把它们码放在几张大圆桌上,等晾凉后就套袋包装,送给那些预订的各方客户。与大圆桌隔离的一间屋子里堆满了用大坛小坛装置的山兰酒,呈现出原始的金黄和紫色的质感液态。再走过去,就发现了妇女们酿酒的专用空间。从表面看,仅有竹木结构的架子、大片的芭蕉叶和盛酒大坛;掀开来看,芭蕉叶包裹着兑了适量酒饼的一窝山兰米,已经过了七八天的酝酿、发酵,其下方的缝隙处正不断溜出成品的酒水,咚咚地往酒坛里滴落,一派繁忙而欢快的流程态势。如此简易的工序,如此看似平凡的手艺,却饱含着劳动人民几千年的生活经验和生产智慧!
  饮了几小杯茶水后,话题如同山泉般涌现。对着面前美丽的山水景色,我们谈起了习近平总书记的至理名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内心掀动着道不尽的感激、钦佩和敬仰;对着业已规划完毕并注入前期资金的“吖啦咪”(苗语,意为:我爱你)乡村旅游开发项目,我们漫话了描绘了后靠村的美好未来,也预测了想象了海南乡村的“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振兴前景。每一句话语都是不失为活泼、风趣之所在,每一个话题都是撩拨心弦寄意美妙之所在。
  “机遇难得,要倍加珍惜。也只有这样,咱们全村才会脱贫以至于富裕、吉祥、幸福……”我致以深情的祝愿和祝福。
  “道路曲折,前途光明,我们奔向辉煌的明天是大有希望的!”如此决然的回答,业已表明了后靠村人民的坚强意志和诚实心声。
  磅礴的海湾,美丽的村庄
  孙春花
  第一次与亚龙湾邂逅,是1986年的暑假。荣升为军嫂第一次来三亚探亲,去亚龙湾看望同来的另一位军嫂。坐中巴车到当时的田独后再坐带着雨篷的三轮车。三轮车喘着粗气爬上一个长坡后,换了口气,借着惯性滑了一个长坡,我们摇摇晃晃着来到当时叫牙龙湾的旷远的地段。
  这是三面环山的巨大海湾,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是豁然开朗后的静寂和荒凉。远远望去,只有现在森林公园的山脚下散落着几座矮小的房子,像搭在森林中的鸟巢,也像挂在树林里的一个个大菠萝蜜。房子的前面有为数不多的水田,三三两两的人群在田间劳作,体型不大的黄牛在缓缓耕耘,田边有两头小黑牛在田埂上走走停停,挑剔地吃着草。在这里所看到的所有生命都好像处于静音状态,看到的每一个镜头都是悄然无声的。走近海岸,那长长的海岸线涌起的浪花发出孤独而沉闷的巨响,唤醒了我长时间的惊异。我们坐的柴油机动力三轮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岸边涛声发出强劲有力的节奏,我们在人与自然的组合声中高调前行。在离部队营区两三里路远的地方又下三轮,改坐带斗的三轮摩托。一路上人不多、话不多,只是惊奇地注视着这个巨大海湾,那沿着山流淌下来的绿色,就像披在海湾上的头巾,银光闪闪的海岸线是束在海湾上的腰带,海面这一袭长裙舒展而平滑地伸向天边……
  驻足观望,心潮澎湃,让人顿生一种眺望宇宙的豪迈!返回的时候遇到了打鱼上岸的渔民,两块钱买了一大桶螃蟹,渔民还极大地满足我们贪婪的眼神,慷慨地送给我们一大把螃蟹螯。回到所住的部队招待所,我们把螃蟹煮熟了邀请很多来部队探亲的军嫂来吃,一起分享亚龙湾的味道。对亚龙湾的一切感受,通过感官而成为生命中的真切而具体的回味。
  后来的多次相见是在20世纪90年代,我已是部队驻地子弟学校的老师了。我带领学生来湾里参观,仰望广场那与神对话象征着七星高照的七根柱子,观看贝壳馆千奇百怪的贝壳,屏息凝视蝴蝶谷蝴蝶的曼舞飘摇。亚龙湾就像揭开面纱的美女,清纯大方地呈现在眼前。
  2000年后的亚龙湾,带给我们的是世界级的震撼!这里是东方的夏威夷,各具特色的世界名牌酒店、度假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海湾,并拥有滨海公园、海上运动中心、潜水游艇俱乐部、高尔夫球场等,是我国唯一具有热带风情的国家级旅游度假区。三亚归来不看海,除去亚龙不是湾!
  是的,亚龙湾有8公里的海岸线,有66平方公里的海滩面积,可以同时容纳10万人嬉水畅游。脚踏如玉一般光洁的细沙,远望碧海蓝天,近听涛声鸣唱,任凭椰风轻拂,享受水碧霞光。在这里可以潜入明澈的海底观看奇异的海底世界;在这里可以追逐浪花,绽放活力的光芒;在这里卷了累了,可以蜷缩亚龙湾森林公园的鸟巢,身栖树丫,面朝大海,演绎人与自然的共存和美好。
  亚龙湾走进了国际的舞台。入住这里的有倾国倾城的各国佳丽,有主宰世界命运共同体的达官政要,有运筹帷幄的商业大佬。30多年后的我已是早生华发,30多年后的亚龙湾却是青春年少,载誉“天下第一湾”,名扬天下。
  退休后的一天,我来到了亚龙湾的农村,亚龙湾森林公园山脚下的六盘村已是名副其实的美丽乡村,那曾经勉强称为村庄里的仅仅一些农家小土屋,现在在森林公园山脚下盖的是朱红色琉璃瓦的一排排白色小洋楼,是村中城!村里有宾馆、商店、学校,各种设施都很健全。远远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村前矗立着高大的村牌,显示出村落的体面和尊严,告知我们:这是城里人难以抵达的户籍。现在看来,真正的乡愁在农村,真正的富人在农村。有曾经、有现在、有未来的农村才会有悠悠的乡愁。有过了苟且,才会有诗和远方。
  博后村的因村制宜的方式,让我眼前一亮。
  博后村是黎族村落,保存着传统的黎族文化、黎族语言、黎族习俗。黎锦的制作、竹竿舞的声响,是村民生活的养料。村子坐落亚龙湾滩涂,拥有大片的土地资源,是亚龙湾区的后花园。
  玫瑰花在亚龙湾玫瑰谷里绽放!这千亩花田都是原来的荒芜盐碱地改良过来的。这些种地的农民的手能种庄稼,也能种花、种玫瑰!这是以前为温饱奔波的农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我们站在博后村见证了这一奇迹。这种“公司+合作社+农户”的经营模式,让村里的农民有了稳定的收益,结束了农村靠天吃饭为温饱奔波的历史。现在的玫瑰谷花团锦簇,红的,粉的,紫的,白的,蓝色妖姬,路易十四,海洋之歌……玫瑰花迎来了各地的宾朋,鲜艳的花朵开放在周围的酒店中,玫瑰香料弥漫在游客的肌肤上。在蓝天碧海的纯色世界里,浓艳的色,浓郁的香,的确让人流连忘返!这海誓山盟的海湾,这姹紫嫣红的玫瑰,也是拍婚纱照的佳境。恋人们在这成千上万的玫瑰花中尽情表达爱情的美好和坚贞。
  原生态的博后村的民宿,颠覆我们的常规思维。常常以奢华程度来论档次的宾馆,在黎族村庄、在农家小院也办得风生水起。这些办民宿的创业者,有的是来自一线城市,有见识;有的是企业的开发人员,有企业家的头脑;有的是离乡又返乡的黎族青年。他们带回城市建设的理念,带着企业的运作模式和资本,不忘初心,共同致富。他们成立博后村农民种养殖合作社,组织村民出钱、出房,统一管理,带着村民一道从事新农村的建设和发展。
  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追求的是朴实自然和随心雅兴。这是焦躁的城市人想要的宁静。民宿是为下乡的城里人准备的。“博厚人家”“忆乡人”“远方有个家”“小船儿渔家”等民宿的名字中流露出来的是乡情,弥漫的是农家的醇香,营造的是自由和轻松。院子里种着不同的蔬菜。这些蔬菜有的像棋子一样排列在院子这个大棋盘里。每片菜叶都带着油亮的绿色,散发诱人的清香。勤劳的村民用锄头书写着美色可餐。院子端头的百香果更是长得蓬蓬勃勃,枣红的、土黄的、果绿的果子透过绿叶,露出圆嘟嘟的脸蛋。每个房间都营造出私人订制的专属感。一间房一个价,让游客寻找心中的愉悦。在这里吃着刚刚从海里游上来的海鲜,尝着和蓝天白云互动过的青菜,看海阔天空,听鸟声虫鸣,抿一口红酒,品一杯香茗,生活就是这样富足而美好!我想,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愿意为这种心灵的安逸买单。
  离开亚龙湾的好一段时间,我有一种重温故里的美好感觉。设想退休后的生活方式,想约几个好友去办个民宿。我作为一个从教40年的退休教师,把城市的文化带到乡下去,把乡下的传统文化、农耕文化传播给城里的孩子,是职业的延伸,是生命的价值。让孩子们来这里感受插一把秧苗的艰辛、挥锄种地的劳累、放养家畜家禽的苦乐,知道生活中的物质不能仅局限于超市和商场,而是来自于劳动和付出。对孩子而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是宋代诗人陆游对孩子的教育理念,对于今天宅在家里玩着游戏叫着外卖的孩子们来说,更是雪中送炭!如果我们的民宿能继承这古老的教育理念,创设孩子们节假日劳作的场景和方式,那么一定会推动农村的美好未来!总之,把农村建设成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乡村,是我对博后村以及所有乡村的祝福!
  亚龙湾,三十年的传奇相遇,默默欣赏,是情话;三十年的沧海桑田,凤凰涅槃,是佳话。今天,我用拙笔叙真话!
  博后村纪事
  陆小华
  三亚市作协组织去吉阳区采风,看看新农村建设。
  我们最先被领去看的是亚龙湾玫瑰谷。这景区也不是第一次去了。那是亚龙湾旅游圈内的一个景区。在9月这个季节,已经过了玫瑰花的盛开期,景区内的玫瑰花开得稀稀落落,园区内其他可供观赏的东西并不多,但仍然可见到游客络绎不绝。尽管不是盛花期,顺道前来玫瑰谷参观的人也不少。
  想来,玫瑰谷的热闹,得益于亚龙湾这个著名的国家级旅游度假区。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区位优势了,这优势惠泽了亚龙湾区域相关的旅游产业。
  在玫瑰谷,得知因为靠海,这里的土地皆是盐碱地,不适合种庄稼。投资方决定创建玫瑰谷之后,附近村落的农民就把土地入股流转给了玫瑰谷管理公司统一经营。土地流转之后,经过土壤改良,成了专门种植玫瑰花的基地。基地的工作需要工人,于是,很多村民都在玫瑰谷打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公司加农户的模式吧。
  我们参观采风的主要目的地是博后村。这个村子紧邻玫瑰谷,为亚龙湾区域内现存的原始村落。之前,博后村的经济收入主要靠种养。种植水稻、番薯,但收成都不太好。养则以养猪业为主,据说此一项年收入几百万元。但在亚龙湾旅游区域内,养猪会造成污染,许多养猪场建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按照国家名胜风景区的规划标准和要求,这个村子是要整体搬迁的,搬迁后的土地腾出来,用于搞旅游开发。但整体搬迁后,村民的生产生活及如何致富则是个大问题。市委主要领导对亚龙湾进行调研后,认为这样一刀切的做法不妥,留不住乡愁,也不符合实际,于是建议根据博后村自身优势搞美丽乡村建设,博后村因此得以保留下来。
  博后村的美丽乡村建设,坚持不搞大拆大迁,也不搞大拆大建,着力整治村容环境、道路硬化等,在利用原有民居的基础上,引导村民搞特色民宿。博后村的区位刚好在亚龙湾区域内,一些低端的游客住不起亚龙湾的高端酒店,又想在这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这样的中低端价位的风情民宿和高端酒店之间就形成了一种互补的关系,这和玫瑰谷在淡季也有游客的道理是一样的。
  博后村的环境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色民宿也如火如荼地进行。这些年来,其民宿旅业已经有了各种资本合作投资成功的经验。有外来投资的,有本村人自己投资的,也有混合股份投资的。在这里住宿,平时是一间客房一晚一两百块钱,旅游旺季每间客房每晚也能到上千元。
  我们为此特别去参观了早期建成的四五家民宿旅馆。在旅馆的留言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游客的留言纸片,一看就知道很多都是些年轻驴友们的留言。游客喜欢在此居住,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建设民宿风情村的策划是非常合理的。
  按照这样的思路,如果树立成样板非常简单,就是一种顺势而为。我们看到,政府对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投入,主要还是依靠民间的投入。这里的民宿业实际上已经运作起来了,接下来是如何扩大和提升了。有了可持续的产业,就有了造血功能,就能让村民成功致富,也解决了村民和政府的后顾之忧,是一种双赢的局面。在政策的框架内,让外来的资本去尝试。政府虽然没有投入多少资金,但取得的效果却很不错。总之,政府主要定政策、给指导。
  因为有政府的政策支持,博后村的村民和那些外来的投资者们信心十足。我们看到,沿着入村的公路,有几家民居正在装修改造。有的是农户兄弟姐妹自己集资入股建设,有的是村民和外来的投资者一起合建,采用股份制,也有的是出租房屋。村民用自家的房屋及住宅周边自家的土地出租,租金也很可观的。当然,房屋出租之后,他们也可以在旅馆打工(当服务员、保洁员、保安等)。这样,村民无论是自己经营或出租房屋或打工,都能获得长久的可靠的收入。
  我们所看到的民宿旅馆,都设计得美观而有特色。据介绍,他们为了把民宿搞得有档次、有品位,很多人家的民宿旅馆都是请专业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据介绍,他们也请了著名的设计莫干山民宿的设计师。
  在博后村,给我们介绍民宿产业发展情况的是一个叫苏洪武的年轻人。小苏是村里的致富能人,土生土长,早几年携妻出去深圳打工,最先做烧烤,在挣到第一桶金之后,正好赶上了家乡民宿业开发的好时机,村里的乡亲们希望他回来发展。小苏回来之后,利用自身优势,与外来的投资者合作,建起村里的民宿协会,负责指导管理和统一定价,目的防止同业之间的恶性竞争。同时,他们还把民宿村打造成旅游集散点、康养点。有了这些设施,对游客就更有吸引力了。
  有能人的示范效应,村民们也愿意入股各种经济合作社。在他们的带动下,一些富裕了的村民还集资搞起了景观果树种植合作社和海产捕捞合作社。午宴时,博后村民宿业业主老板们用于招待我们作协一干人等的,几乎都是海鲜菜。有鱼有螺有虾有蟹,点数了一下,居然有12种之多。据他们说,因为合作社有打鱼的船只,宴席中的一部分海鲜,还是他们合作社的渔船出海自己打的。这对博后村的村民来说,前景是美好的。我们也由衷地替他们高兴。
  民俗类
  茅屋岁月的印迹
  高照清
  这是一瓣久远的记忆,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生记怀,一个终身无法磨灭的灵魂印迹……
  雨来了,淅淅沥沥的雨,一下就是几天几夜。在雨水渗透下,住了有些年头的茅屋,开始漏雨。雨水,渗过霉烂的茅草,汇聚,积攒成水珠,一滴滴往下落。一时间,家里的锅碗瓢盆,反正能用上盛水的器皿,全派上用场,哪儿漏,往哪儿接,哪儿滴水,往哪儿摆放。嘀嗒,嘀嗒嘀,嘀嘀嗒嗒……滴水声飘荡而起,荡满简朴的茅屋。父亲环视四周,对母亲说,这漏风漏雨的屋子,泥墙该修修补,茅草该换换新了。母亲点头说,等雨停,日头出来了,就下地割茅草。
  那时候的乡村,尚没用草甘膦灭茅,也没这种农药卖,这使得野地里的茅草,得以大片大片疯狂生长。茅草多,只要人勤,低头往地里钻,镰刀一挥,就可信手拈来,盖房子用茅草不愁。雨后,天空变得晴朗,母亲背上腰篓,拿着镰刀,下地去,割茅草。几天下来,她割下一大片,够一大屋子用量。新鲜茅草要先铺在地里,让阳光暴晒,三五天后,当颜色由绿变黄时,便可收扎成捆,挑回家存放。
  母亲下地割茅草,父亲也没闲着,他进山砍竹子。山中竹子多,竹林茂盛,有的竹子手臂般粗,七八米长,此竹破成篾片,编织茅草,既坚实又耐用。还有的山竹像红藤条,喜欢四处蔓延生长,乡下人称之为松鼠竹。松鼠竹韧性好,不易折断,把竹子破成30公分长,带皮的篾片,盖房时捆扎茅草和桁条,牢固得很,那些年盖茅屋,即使不用铁线捆绑,亦经得起风雨的考验。父亲破竹子做篾片,把大竹子破半再破半,破成手指头大小,带着皮的竹片,然后削成篾片,用来编织茅草;松鼠竹也要破开,削成筷子般大小,带着带皮,用这种篾片来扎绑茅草。茅草编织成片,要用五六条竹篾,人一边翻开篾片,一边把茅草均匀地塞进去,篾片夹上层又夹下层,一寸寸向前延伸。编织成片的茅草,约10厘米厚、1米来宽、两米半见长,用这样的茅草盖屋顶,严严实实的,挡风又遮雨。父亲用尽空闲时间,日赶夜赶编茅草,茅屋翻新改造计划,有条不紊,一步步实施着。母亲也挖了两担木薯,剥尽薯皮,上锅煮熟,撒上酒饼封缸,蒸了一大坛酒。
  稻熟了,谷黄了,田野上,一派繁忙的景象。割稻,脱粒,翻晒……历经十天半月的忙碌,黄灿灿的新谷子,终于在喜悦的微笑中,颗粒归仓。农闲时节,不显山不露水地来了,父亲定下茅屋翻新的日子,挨家挨户约请帮手。到了动工之日,帮手陆陆续续来了,他们或蹲或坐,围成个圈子抽烟。那杆水烟筒,在人群中传递轮上一圈,人人都抽到一口水烟,解了烟瘾的乏。人就到齐了,大家有说有笑,捋起袖子见活儿就干。有人上了屋顶,拆下霉烂的茅草,往地下丢;地上的人,把旧茅草搬到远处去放。有人在屋旁挖坑,把土挖松,然后往坑里灌水,当土被泡软时,一帮人就跳下坑去,用力踩踏,不久便踏出一摊烂泥。这时抱来稻草,均匀撒在泥面上,再踩,直至稻草和泥巴粘糊在一起。旧日墙翻新,先把破损的墙拆下,重新糊上新泥,再把老鼠打的墙洞用泥封住,然后一人一面墙,从里到外往墙壁上涂抹新泥。这种与稻草混合,经踩踏出来的泥巴,黏性好,糊上墙后,即使墙壁陡直,也不易脱落。翻新过的墙体坚实耐用,再过十年八年光景,只要不是人为破坏,也不容易损坏。
  抹完墙,大家停下歇口气,抽口烟,嚼口槟榔,又接着干。有几个人爬上屋,坐在裸露的桁条上,刚拉开距离,地上的人,就把卷成喇叭筒状的茅草片,奋力往上扔。屋顶上的人顿时手忙脚乱,他们用牙齿咬着扎茅草的篾片,腾出手来接住茅草,在桁条上铺展开,然后用篾片穿扎缠绕,跟桁条紧紧勒在一起。茅草一片片你压我、我盖你,行距之间约10公分,层层叠叠相互遮盖,慢慢往屋顶上移。当扔茅草的人,感到力气吃不消时,他们找来竹竿,用削尖的一头,叉住茅草往上一举,就顺利送上屋顶的人手中。茅草很快盖上屋脊,顺利合了拢封了顶,当最后一位能工巧匠,用最后一条篾片,把茅草与桁条固定勒紧,一幢散发着泥土馨香,既能挡风又能遮雨的茅屋落成了。为感谢大家的帮忙,父亲准备晚饭,热情款待,主菜是肉炖木瓜,酒是母亲酿的木薯酒。
  我们与茅屋朝夕相处,茅屋就像一部厚厚的家族史,承载太多的记忆,装载太多的故事,记载太多的传奇,同时也见证了家族的繁荣与兴衰。不久前,我与沉默寡言的三叔闲聊,他深情讲述一段久远的鲜为人知的事情:60多年前,为了父亲的婚事,我的祖父祖母历经一年辛劳,把酒蒸满缸,把米舂满篓,把猪养肥在圈里,然后派人去下订亲槟榔,定下办酒日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全家翘首以待,盼望着喜庆日子快快到来之际,一场放牛娃烧木薯引发的大火,把我家简陋的茅屋给烧了。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家瞬间化为灰烬,酒缸破了,酒没了;藤篓着火了,米烧没了;大肥猪也跳出猪圈,一溜烟跑没了。遭此劫难,全家陷入困境,一眨眼工夫就变得一无所有,连吃的穿的住的都无法保证,婚事自然办不成了。情深意重的母亲,没有因父亲一贫如洗而离去,反而悄悄送来一担稻谷,帮助一家人暂渡难关。几年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父亲把迟缓的婚礼补上,而母亲也在众姐妹的护送下,走进“峒达吾”部落一个名叫“抱逸”的村寨,成为一间新茅屋的女主人。从此,她与父亲风雨同舟、甘苦与共,一直在“峒达吾”部落生活半个多世纪,直至魂归这片厚土。
  20个世纪80年代,我的家境逐渐殷实,父亲盘算着心思,盖一幢大瓦房。他带着两个哥哥进山,吃在山里住在山,辛辛苦苦忙碌了半个多月,砍回一批盖房所需的横梁与木料,所幸那时还没有封山育林。1986年春,父亲把旧茅屋拆了,在原址上拓宽地基,盖起一幢近百平方米砖瓦结构的房子,我家率先搬离茅屋,成为村寨数十户村民中第一家住进砖瓦结构房屋的人家。到90年代,早已成家立户的大哥,拆掉破旧的茅屋,盖上一幢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平顶房,搬进新家时大哥又刷村寨新纪录,首户住进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屋。时过境迁,那千百年来陪伴黎家人度过洪荒岁月的茅屋,已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线,最终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岁月的尘埃中。
  今日的黎山,富裕起来的父老乡亲们,盖起了新的楼房,大家安居乐业,日子越过越红火。两年前,我也回黎山居住,身置乡村,朝闻清风,暮观雾岚,品春华秋实,尝五谷杂粮,心更贴近大自然了。在老家抱逸村寨,我也盖一栋房,不知是上苍有意眷顾,还是纯粹的巧合,我的房子就建在60多年前,被那场大火无情吞噬的祖屋的遗址上,这让我在冥幂之中有了反璞归真之感,也圆了一个落叶归根的梦。
  三亚渔火
  陈运康
  一艘渔船,开足马力,“突突”响着机器的声音,犁开三亚湾的蓝色海面,船尾卷起一簇簇白色的浪花,向远方的三亚渔场驶去。紧接着,一艘艘渔船鱼贯般驶出渔港码头,簇拥着向渔场驶去,船头船尾挂满小红旗,迎着海风猎猎飘动,在蓝色的海天里蔚为壮观,展示着渔家豪壮飘逸的风姿,祈愿红红火火的日子。
  三亚的海,辽阔、湛蓝而深邃;三亚的渔业资源,那样丰饶,蕴藏着对渔家无私的赠与和厚爱。每当海风习习、渔舟唱晚时,三亚的海面上渔火点点,映照海天。悠悠的渔歌,在海面上飘荡;渔火,映着渔家人的笑靥;敞开胸襟的渔汉子,拉起一网网活蹦的海鲜,拉出一个个殷实的日子。清早,渔船归岸,一艘艘汇集在渔港码头,一筐筐鱼货堆满码头,人头攒动,笑声阵阵,买卖的吆喝声迭落回荡,装着鲜鱼虾的冷藏车一辆辆驶进驶出,给三亚这座滨海城市增添一道独特风景。
  记得小时候,时常听父亲念叨说,在三亚湾往西南辽远的海面上,有一个物产丰富的大渔场。我的家乡在崖州西里,莺歌海边上的一个渔村。家乡的夏夜,月儿高挂,月光皎洁,星光闪烁,玩耍嬉闹够了的我们,就聚在父亲身旁,一边听着海浪拍岸的涛声,一边听父亲讲故事。父亲摇着蒲扇,帮我们赶拍蚊子,他总是一往情深地讲三亚港,讲崖州古城,讲三亚渔场打鱼的故事,令我们十分神往。每年接近冬季,父亲和乡亲们解开缆绳,扬帆出海,行船前往三亚渔场打鱼。他们总在三亚港、崖州湾、崖城、港门等地之间来回,他说一上岸,就能听到集市的喧闹声,人声鼎沸,市面繁荣,瓜果飘香,还能听到熟悉的飘散乡间巷里的崖州民歌。
  父亲爱跟我们讲出海捕鱼的奇闻轶事。他说在三亚、崖城一带海域,海产品十分丰富,鱼虾螺贝繁多,特别是冬季里的马鲛鱼又肥又多,还有西刀鱼、鲳鱼、带鱼、金鲢鱼、白虾、肥蟹,等等。每年接近冬天的季节,村里的渔船齐集扬帆远航,到三亚渔场去,在三亚辽阔的海面上撒放渔网,抛下鱼钩。当时打渔网具简陋,除了麻丝织的流刺网捕杂鱼,还用鱼钩钓马鲛鱼,以鲜虾作诱饵引鱼上钩。父亲说钓马鲛鱼要有劲头,当渔民们把马鲛鱼从水里往船上拉时,那一条条肥大鲜亮的马鲛鱼小的有十几斤,大的有20多斤,好重哟,闪着鲜亮的光,肥得流油的鱼儿要很费力才拉上船……渔民把打到的鲜鱼,一筐筐往岸上搬,抬到城里集市上卖,卖得好价钱哟。年关近时,又买了满舱的年货,行船回家过大年。父亲兴奋地说着,他神情飞扬,语气里透出一股满足,脸上流露出一股惬意。父亲排行第四,在兄弟中最小,从少年起就跟父兄闯海,常年驾船到三亚湾、崖州湾一带打鱼讨生活,不仅练就了一身强壮的筋骨,也算见过世面。
  渔家靠海谋生活,他们根据季节来看潮水,随着潮水的变化奔走在不同的渔场之间。又要到冬季了,我和小伙伴成群来到海边,目送父辈们扬帆到三亚去打鱼。渔船一出海岸,就要走三四个月,等年关将近时才归来。父辈们一出海,小伙伴们就扳着指头算起日子,猜测着,争辩着,心里焦躁,三天两头就跑到海边,举目眺望东头那片三亚的海,看是否有熟悉的帆影出现,可把眼都望穿了,海天蔚蓝,却见不到一片帆影,心里头不免怅然。有时,我们会跳入大海,光着小屁股在浪涛里喊,嬉弄浪花,打水仗,在沙滩上追逐抛沙土,用嬉闹的笑声消除心头焦虑的情绪。
  腊月里,爆竹在天空中炸响,散发出一股火药味,渔村开始弥漫着过年的气息。渔娘们忙碌着过年的清扫,按捺不住内心的烦乱,偶尔也到海边翘首远望归帆。年关就到了,熟悉的帆影,终于在东边水天连接处的海面上出现,一张又一张,愈来愈大,向我们驶来。我和小伙伴们舞动着双手,跳跃在滩头,欢呼归帆,一头扑向靠岸的渔船,扑进亲人的怀抱。人们举手招呼,高喊,又忙着卸下一筐筐海鱼,卸下一包包年货,笑声、喊声、吆喝声汇集滩头,飘荡在海岸边,飘向渔村的上空。
  当我长大一些后,就嚷着要跟大人出海打渔,一天夜里,我终于跟父亲出海了。渔船立起粗大的桅杆,挂上硕大的帆,风鼓满满的,驶向无边无际的海。渔场里,只见一盏盏渔火闪耀在黑暗的海面上,浪摇着船,流刺网头两个小海螺敲打大公鸡碗,很有节奏地发出叮叮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宛如一曲悠长动听的渔谣,诉说着大海美妙的故事,令人无限遐想。我望着漆黑一团的海面上闪烁的渔火问父亲:“三亚港、崖州湾远吗?”父亲指着大海东头:“好远呢,在东头啰!”父亲紧接着又说:“那里好风水,物产又多,市面人来人往,是个大世面!”我望着东头,黑黝黝的,眼前一片茫茫,只见远处斑斑点点的渔火在天边闪烁,不知怎的,却牵扯着我的一份情思。
  怀着那一份情思,三十几年前我有幸分配来到三亚工作,来到父亲念叨的地方。那天,我情不自禁地跑到三亚湾边,寻觅父亲的渔火,寻觅儿时的梦。我行走在三亚湾边,置身在那片蓝色天地里,看着夜晚的海面上,渔火一片,映照海天,与三亚城市华丽的灯光交相辉映,构成三亚一道迷离醉人的夜景。渔歌唱晚,一网网生猛海鲜,一筐筐海产品,在晨光里堆满渔港码头,集聚渔家的喜悦与兴奋。是啊,大海坦荡无私,惠赠奉献,她养育我的祖祖辈辈,我怎能忘怀?!
  三亚渔火,永远点亮在我的心头。
  山水类
  翠映山湖
  王隆伟
  福万水库是三亚供水工程的蓄水水库,水源近流三亚榆林,远送西沙群岛。这里原是三亚河槟榔水林家支流上游的一个盆谷水泊,聚集着云雨涧流,仅够滋润周围的山树花草,造化不成诗情画意之境。20世纪70年代初工程建设竣工,一条大坝巍然屹立,连接起南面东西对峙的悬崖峭壁,浅浅水泊变成了泱泱平湖。天工人工,使这里的景色清幽而又明丽,隽雅而又雄浑,像一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温婉淑女,生活在现代时髦气氛中,飘逸潇洒,活泼动人。
  水库周围是百匝千回的青山,一条溪流从西山中蜿蜒而来,南面是横贯岭峡的大坝,大坝身后是高崖深壑的河谷,湖水就是沿着这条河谷朝南滔滔奔流出去。四面山临水,山青水也青。站在大坝上纵目环顾,只见山边水缘,九曲十弯,缠绕千亩山湖;青障翠屏似的群山卓然亭立,姿影倒蘸在湖面上;山湖清平如镜,波心凝碧,水面拖蓝。大坝上空,高高地悬挂着“福万水库”四个丹红大字,字迹娟秀,气韵清华,屏山镜水因之增添了明亮的色彩。
  在祖国众多的湖泊中,福万山湖并不出名,然而它有独特的姿容和情调。
  它爱绿,四季都着青衫绿裳,有时淡抹,有时浓妆。春天是翡翠的,夏天是碧绿的,秋天是黛青的,冬天是靛蓝的。木槿花、芦鼓花、五色菊、金钱花等十几种山花野朵,在山麓水缘四时争艳斗奇,轮番为山湖编织色彩斑斓的花边。也许是因为迷恋山湖的曼美吧,山鹰常在它的头顶盘旋,黄猄坡鹿爱在它的身边徘徊,鹦鹉、绿鸠、黄莺、鹧鸪和黎母雀,终日在这里唱着婉啭动人的歌,山鸡和俺雉则闻歌映水而舞。而那些胆大的凫鸟,时而拍着翅膀站在水面,时而钻下去投入它的怀抱。说不定,九天仙子也会慕名翩然而至,在山湖里尽情地裸浴。
  山湖的翠色绿态极有意思。它翠得轻灵,翠得沉稳,又翠得浪漫。晨光熹微,白雾濛濛,山湖将翠色轻轻地施染在白雾上,白雾呈现出浅青的调子,薄明中,可以透见山湖淡淡的身影,白雾、山湖是一挂月白蓝的罗纱。太阳东升,雾气慢慢消散,山湖又将它的翠色收回波心,均匀地抹在水面上,任凭阳光蒸晒,始终保持着它的绿态。一俟山风吹拂,满湖的翠色流荡波动,浮跃着烁烁金光;它还驾着山风飘进幽谷,飞上峰头,为群山增添色彩。山湖没有瘴岚暑气,空气四时清凉新鲜。当你贪婪地深深呼吸,一份淡淡的绿素就伴着一丝淡淡的幽香进入你的五脏六腑。人常说,绿色是希望,是生命。蕴涵着绿意的清新空气,会使你的肌体焕发出青春的朝气和活力,这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山湖的翠色,竟是如此富于灵性。
  山湖爱静也爱动。春和景明之日,山是静静的,水是静静的,云彩也是静静的。鸟儿的掠影和啼鸣,激不起湖水的半丝涟漪;鱼儿偶尔跳破水面,但一瞬间又复归平静。因为静,湖水也就清得特别出奇,一切物象的倒影异常清晰。群山像在水里长出来似的,树上的叶子不但一片片能数得出来,连脉络也一根根看得见;白云落在湖面上,衬出一片蓝莹莹的天;鸟儿不在天上,是在水里飞翔;而鱼儿也不是游在水里,它游在山上,并且穿过白云,游到蓝天深处;丽日在水里却是一轮圆月了,发出幽幽的光。身临其境,即使你全身躁动着千种烦扰,也会被山湖处子般的静态美所感染,自觉心境也是如此的清静、如此的剔透。热风吹雨,似乎也干扰不了山湖的宁静,它隐在雨丝织成的轻纱里,悄悄然,格外安祥。这个时候,你如果穿戴上竹笠蓑衣,垂钓湖畔或是划着独木舟或木筏竹排荡向湖心,这番意境,该是怎样的令人消魂!金风萧瑟之日便是山湖动情之时。雨下久了,水涨湖满,山风来得勤,频频地吹动一泓绿意,湖心的涟漪,山边的水波,使天地间能够倒映在湖面上的景物都一一夸张变形。山形云状和树姿花影,不断地扭曲、幻化、显现、碰撞、叠合。丽日蓝天、朝晖夕照、晚霞暮云也各各被揉进了山湖,变动着千奇百怪、斑驳陆离的图案。大自然神来之笔,挥洒出抽象派大写意的画幅,令人眼忙心动而产生奇特的幻想。山湖这种天纵之趣,一直延续到夜幕降临。这时,附近黎寨的男女青年,离开隆闺寮房,开始夜游在山麓湖畔,对唱山歌,吹响清亮的哩咧和委婉的鼻萧,互相倾诉心曲。山湖泛着星光,轻轻地拍着山麓,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依偎着青山窃窃私语,商量着怎样继续创造山湖胜景、人间乐园——不用说,山湖别具一格的浓郁风情会撩拨你的心思。来兮归去,山湖会捎给你一个圆圆的甜甜的梦。
  山湖有浪漫风韵和婉约情怀,也有飒爽英姿和阳刚气概,这便是在大坝开闸放水、瀑布飞泻之时。它的瀑身宽阔,落差大。闸门一启开,湖水分别渲泄而出,一瞬间连成一片,呈弧形飞泻而下,远远地跌落在山谷之下,腾起一片烟雾。闸板可以调节,瀑布的形态也就各不相同。当闸板微微一动,湖里只泄出涓涓细水,像千万根银纱从坝上轻盈飘飞而下,显得柔美灵动。当闸门稍稍开个口子,瀑布又像薄纱轻垂入谷,显得飘逸优雅。一旦闸口大开,湖水顿时涌动,瀑布飞泻而下,宛若云翻天崩,银河决口,满眼是五彩缤纷的虹霓霞雾,满耳是九天雷鸣似的瀑声泉韵,十分雄浑壮观。在天地六合山峰四围的绿色纱幕中,瀑布飞流化作了一个蓝色的梦。这个蓝色的梦,日日夜夜萦绕山湖。梦中的山若翡翠,湖如碧玉。这个蓝色的梦,年年岁岁飘荡在辽阔无垠的天地之间。梦中的江河碧透,山林叠翠,风烟俱净,万里澄清。
  暖爱·乡愁
  符正发
  2006年,我背着简单行囊,怀着美好憧憬,踏上了三亚这片温润的土地,至今已整整10年。10年来,我看着三亚一天天在拔节成长,山海河城正孕育着一场美丽“蝶变”;10年来,我从一个外地人,渐渐地融入这座小城,成了新三亚人之一。三亚也成了我的第二故乡。她是爱,是暖,是希望,凝成了一抹令人眷恋的“乡愁”。
  在希望的百果园
  午后时分,暑气渐退。我带着孩子来到市民百果园游玩。徜徉在弯弯曲曲的栈道上,孩子饶有兴致地认读树上挂着的一块块牌子,上面写着每种果树的名字:龙眼、杨桃、石榴……杨桃树已经挂了很多果实,有的面皮青涩,有的已经成熟。这真是一个对孩子进行科普教育的好地方。孩子如同进入儿童乐园一般,显得特别开心快乐。园里的果树枝杈上,鸟儿在啁啾鸣叫,甚至还有调皮的松鼠从这根枝杈倏地跳到那根枝杈。孩子难得一见松鼠,感到很是诧异,好奇地问:“爸爸,我们是在探险吗?”
  忆起两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挖山地,黄土裸露,尘土飞扬,据说有人将在此建设两栋20层以上的房地产项目。如果建起了房地产,就会挡住紧邻的临春岭局部山体。试想,在这样的十字路口,眼前出现这么突兀的高楼,那该有多不协调呀?!中心城区的土地寸土寸金,但三亚最终选择置换这块土地,用于建设市民共享的百果园,可见决策层的远见卓识、敢于担当和为民情怀。百果园的建设体现了三亚要走一条“科学发展、绿色崛起”的希望之路。
  临春河上白鹭飞
  一个周日的下午,亲戚邀请我们去她的新居吃饭。亲戚的新居位于临春河路旁,房子带有一个10平方米见方的阳台。坐在阳台上,远望可见青翠如黛的临春岭和凤凰岭,俯瞰可见一汪碧绿的临春河、长势葳蕤的红树林和翩飞起舞的白鹭鸟。习习清风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我在想,如果是我,一定在阳台摆上茶几,闲时,可以一边品着清冽的茶香,一边翻看优美的散文;累了,可以远眺青山,近赏白鹭。那会是多么清新雅致的生活呀!
  见我很享受这样的碧水青山,亲戚说:“这个阳台的朝向是好,但要换在以前,那可是遭罪呢!”见我疑惑,亲戚说:“以前临春河污染严重,在河畔散步都臭不可闻。”我说:“这可真要感谢政府呢!近两年来,政府花了不少钱,下大气力进行生态修复,治理内河污染,堵住了排污口,疏通了排污管,扩建了污水处理厂,实施雨污分流,才有今天的‘河清引来白鹭飞’。”亲戚若有所思地说:“三亚就是要保护好绿水青山,这才是暖民生。”
  会害羞的爱心树
  一个双休日,我带孩子去书店购书,骑车来到春光路与凤凰路交叉路口,恰好遇上红灯。此时烈日当空,我们赶忙钻到路口已成荫的雨树下。女儿开心地赞道:“好凉快,好舒服呀!”我问女儿:“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她摇摇头,反问我:“爸爸,是爱心树吧?”我摸摸她的头,说:“这是雨树,它给我们带来了阴凉,让我们不被太阳暴晒,它是爱心树呢!”此后,每逢看到路旁种的雨树,她都迫不及待地叫道:“这是雨树,也是爱心树。”
  一天下午,我到幼儿园接孩子。回家途中,她看到路旁那身姿摇曳的雨树,忧伤地说:“爸爸,雨树的叶子枯萎了,它是不是渴了呢?”我一看,雨树的叶片合拢起来了,便夸她会观察植物的变化,并告诉她:“雨树就像含羞草一样,傍晚时分,它的叶片就会合拢起来。”“爸爸,那我就叫它‘会害羞的爱心树’吧。”女儿高兴地说。
  高兴的何止是孩子?这一年多来,三亚坚持“民生第一,景观第二”,在凤凰路、迎宾路、榆亚路等主干道景观提升和海绵化改造中,种上了一排排成势的雨树。这“会害羞的爱心树”,适合三亚的气候特点。它成荫快、树冠大,未来将像一把把绿色的大伞遮住阳光,让市民游客免受烈日的炙烤,在树阴下尽享清凉、体验快乐。
  10年前,我是三亚乡镇小学的一名语文教师;如今,我已成了党委政研部门的一名普通干部。这一年多来,因为工作关系,我从一开始就亲历了三亚开展“双修”(生态修复、城市修补),建设“双城”(海绵城市、综合管廊城市),真正走上了精品化建设、内涵式发展的城市转型升级之路。这不,昔日光秃秃的抱坡岭废弃矿山重新披上了绿衣裳;过去泥化的三亚湾沙滩已补上了细软软的银沙、爬满了绿油油的沙生植被;解放路部分杂乱无序的街道外立面已凸现南洋骑楼的魅力街景。我家附近的另一块地产项目用地亦置换建成了红树林生态公园,不远处还有东岸湿地公园、丰兴隆生态公园等初露芳颜,月川生态绿道犹如一条绿色项链从我家所在小区的门前逶迤穿过……小城的变化日新月异,路变美了,街变靓了,山变绿了,水变清了,白鹭多了,中华白海豚也来了,生态环境越来越好,可谓“理念一变天地新,‘双修’妆扮小城幽。以人为本爱暖柔,绿水青山寄乡愁”。
  我多么希望,无论是市民还是游客,都能够支持“双修”工作,共同建设美丽三亚,共享清水绿地蓝天;我多么期待,这个肇始于三亚的“双修”理念,能够风行神州、润泽城乡,吹绿每一座山川、每一寸土地,澄清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湖泊,扮靓每一座城市、每一个乡村,让每一个国人都能“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流淌乡愁的三亚河
  杨威胜
  三亚的景观何其之多,何其之美,足令天下之人向往。
  天涯海角的浪漫,大东海的写意,鹿回头的缠绵,南山寺的幽静,大小洞天的神奇,热带雨林天堂的灵动仙境,蜈支洲岛的自然天成,足以让游人勾魂摄魄。但我却以为,婀娜曼妙的三亚河,更是一处绝妙的景致,她融自然的古朴和现代的妩媚于一身,恰似独具魅力的“天涯女”,宛如历历在目的乡愁。如果你不是熟视无睹,或者你不再漫不经心,你一定能够发现她的与众不同之处。
  在我的心中,流经门前的三亚河是故乡人的河,是悠悠流淌的乡愁河,是看不够赏不完的乡情河。
  寻常难得夜出,这一天忽来雅兴,约几位好友到河里乘船,巡游观赏三亚河的夜景。
  三亚河之夜果真缤纷诱人,往日低矮陈旧日单调的建筑,已被沿河两岸崛起的摩天楼宇取代。创业大厦、黎客大酒店、中亚大酒店、双大国际公馆、天山大厦、银河公寓、企业家大厦、麒麟大酒店、国宾商厦、金润阳光超市、埃德瑞大酒店,一幢幢高楼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三亚河两岸。再有那后来搭建的两岸亲水楼台,更是如画龙点睛之笔——把景观和城市、人和水的关系推向了极致。不久前竣工的城市雨污分流工程,把往日生活污水排放产生的令人不快的气味消除干净,把三亚河治理得有模有样,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然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数那颇具现代化气息和商业味的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光和LED广告视频,俨然是商家竞争的延续,夜里也在自强不息地塑造和张扬企业形象,莫非这就是市场经济的缩影?三亚河因此被渲染得五光十色,斑驳璀璨。沿河两岸的现代化楼宇像身披镶嵌珠宝的服饰,打扮得亭亭玉立楚楚迷人,一条条热闹的街市也都变成了星光闪耀的银河。
  我们乘坐的游艇从三亚大桥沿河穿行,河面上看到的灯火,有的结成一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灯球;有的联成一串,像一条细长的丝线;有的若断若续,似明似暗地闪现着、飘荡着,忽然刮来一阵晚风,大家如沐春风,如饮甘露一般。夜风摇碎了满河的“彩币”,摇荡得人神清气爽,飘然若仙。
  顺着河道前行,夜幕中的三亚河更是美轮美奂。不知是谁的发明,把步行天桥称作“情人桥”,把鹿回头山叫“爱情山”,从情人桥到爱情山正好是三亚河夜晚最为美妙动人的河段,此处不知相约过多少恋人,也不知缔造了多少爱情的故事。皎洁的夜色,迷人的夜晚,傍水的楼台,微风送清爽,游人情人伴侣侠客,双双对对情爱绵绵,耳鬓厮摩,相依相偎,窃窃私语,风情万种,妙不可言。这分明就是为有情有爱的男女准备好的天然约会平台。回眸三亚河东西两岸,正可谓一川碧流联璀璨,一汪碧水现辉煌!
  曾记得,在河堤岸边的榕树下,当年有一处阿婆经营的风味小吃档,每天清早抱罗粉、酸粉、海南粉飘散着诱人的香味,我和几个伙伴是光顾它的常客,现在想起还能回味出它的家乡味道。还有那三亚大桥边的茶坊,每到夜晚坐满了品茗休闲侃山纳凉的人们,幽香清淡的茶味能把炎热高温忙碌劳累驱散。河对岸边的城市乐园里,星疏的街灯,婆娑的树影掩映着河栏,隐约听到由远而近传来阵阵悅耳的笛声:“哎啰……西沙……我可爱的家乡……”此刻,一种莫名的南国情怀、南海乡音、古镇乡愁涌上心头。
  清晨看三亚河,却又是另一种诗情画意。当大地和海天景色没有绝然分开之时,河面上飘荡着轻烟似的晓雾,十分轻柔缥缈,一个渔翁老汉踏着河心上晃晃悠悠的竹桥,用网兜卷起在大网中的鱼虾。老一辈的三亚人依然记得,三亚河畔经常看见成群结队的大小鱼群,在清澈见底的水中追逐嬉戏,不时还飞跃跳出水面,闪露出银白色的点点鳞光。假若夜晚你点亮一盏胶灯,带上一只竹篾罩筒,不待两个时辰工夫就能在三亚河中捞起大半筐的螃蟹……
  宁静的三亚河还是白鹭候鸟的栖息地,每当冬季来临就会有成群结队的白鹭鸟飞来此地觅食嬉戏产卵繁殖。此情此景吸引着众多的市民游客在河提上驻足观看,人鸟和谐共处,一派生态祥和的景象。晨练慢跑的人们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鸟叫声不时从堤岸栏栅处掠过,马路上间或传来生意人赶集车水马龙招摇过市的吆喝声。
  当黎明的霞光驱散了晨雾,三亚城市又展现出引人注目的亮丽风景,宽阔平坦的道路,绿树扶持,高楼夹道,人流车流川流不息,繁华的喧笑、时装的炫彩,标志着昔日滨海渔港小镇发生的巨变。市场经济、商业文化、天涯文化、海洋文化和旅游文化的日益交融兴起,昭示着国际旅游岛滨海旅游城的生机和活力。
  自古静静流淌的三亚河,如今终于一改旧貌,有了崭新的色彩,有了迷幻的光影,有了新兴城市的活力,三亚河亦成为装扮城市的点缀,新旧变化的对比,沧桑巨变的见证,成为三亚发展历史的物化记忆。
  三亚河是一条历史的河,积淀无数天涯过客的史迹;
  三亚河是一条美丽的河,吸引着世界小姐和情侣来相聚;
  三亚河是一条文明的河,昭示着旅游新城日新月异融入国际的变化。
  虽然,三亚河昔日被人们所忽略,但她却从不计较而是默默地变得更加美丽、更加动人。每当走近三亚河就会撩起我无数的回忆和唤起淡淡的乡愁记忆。不管今后走到哪我都会记住三亚河,因为三亚河是我脑海深处的映像,是一种思乡的情结和乡土文化的印记,我眷恋着三亚河,情系着三亚河,呼唤着三亚河,祝福着三亚河,希望留住那往日的文化印记,因为只有留住文化才能记得住乡愁!
  不管三亚城市今后如何发展,三亚河,你都是三亚现代化城市建设中一条流光溢彩的风景线,你永远绵绵不绝、源源不断汇入浩瀚的南海。
  人物类
  我愿为你走遍天涯
  ——记三亚天涯区住建局危房改造办公室主任方程的扶贫之路
  王娜
  2017年3月,方程告别自己曾参加过世纪阅兵、担任过副舰长的18年军旅生涯,来到三亚市天涯区住房和城乡建设管理局的危房改造岗位。他迅速调整心态,积极投入新的工作,在近两年的时间里,走遍了天涯辖区内的150多个自然村,前后探访了800多户涉及危改房的家庭。经过持续不懈的努力,天涯区的危改房目前已整修重建完毕,进入到了提升危改户居住品质的升级改造阶段。
  开局
  方程所在的危房改造办公室,负责的是全天涯区贫困户的老旧危房拆除改造工作。住房安全保障是扶贫攻坚的难点所在,初到危改办的方程,自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海军舰艇和机关从事军事管理,面对着危改、扶贫这样责任重大又完全陌生的工作内容,内心还是有一丝忐忑。
  第一个月,从省道到县道、乡道和村道,他走了天涯区的妙林、抱前、抱龙、扎南、岭曲、华丽、羊栏、回新等20个村庄。之前的多年时间里都处在军营中的方程,这一个个乡村走下来,心底涌出的满是没想到,没想到美丽的海岛城市还有这么多贫困户,没想到城市的高楼外还有人住着茅草屋,没想到还有人的住所不能遮风挡雨……
  这是自己到地方工作的又一个人生开篇,面对着这样的重担,是该迎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方程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自己参加1999年世纪大阅兵时的难忘经历。
  18岁时,方程和大连舰艇学院的同学经过层层选拔,成为参阅方阵队员。他们顶着零下十几度的温度在学校的千人大操场训练了3个月。次年3月,他离开象牙塔第一次踏进位于北京昌平的沙河阅兵村,面对着阅兵村里呼啸的北风、只铺着红砖的板房和遍布着的寂静的空地,心底涌上了一丝小小的失落。刚刚完工的阅兵村,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但随着阅兵训练的展开,最初的失落迅速被阅兵的荣誉和责任驱散,方程和同学们全心投入到火热的训练中。
  想到这里,和那时的自己一样,方程最初的忐忑迅速被满满的责任感代替。因为他看到百岁阿婆住着的破旧老屋,看到一家几兄弟都是五六十岁的单身,看到拿着蒲扇的老人住在不到10平米的小房,看到满树的成熟椰子村民却不知所措,看到满村槟榔因为虫害全无收入……就觉得自己即将展开的扶贫路就像18岁时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阅兵路,“每一步都坚定而务实,每一小步都很有意义”。
  困难
  扶贫第一个月的寻常一天,方程和同事检测了46家建档立卡贫困户的房屋。要搞好危改,首先得摸清每家每户的真实情况,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到每一个相关的村子进行实地调研。
  去许多村落的路往往崎岖曲折,车常常陷入路边沟壑。有的村居四处分散,从一家到另一家往往还要翻一个山头。有时遇上大雨,路也格外难走。这些,对方程和同事来说,可以克服。
  人手不足,车辆紧缺,在规定的有限时间内,要理清辖区内贫困人群的危房情况,这些,对方程他们来说,加班加点去干,四处招募义工,也能克服。
  组织监督施工方的工程进展,会面临许多突发状况。在为一户精神残疾家庭修建新房时,户主突然发病拿起砍刀吓跑了施工队伍。为扎南修房时,由于交通不便,工人忍受不住寂寞走了大半。方程还得去施工方安抚工人情绪,确保及时完工。这些,也能克服。
  但是,当方程第一次来到村里,由于一些遗留原因,有的村民对有关房屋的项目存在强烈的敌意,现场气氛格外紧张;有的村民直接将工作队打出门,拒绝危改……这,是方程和同事面临的最大困难。
  困难,从来都不会缺席任何人的人生,对方程来说,尤其如是。
  在他的上一个人生阶段里,刚刚迈入军旅,他就投入了以全军最严标准进行的阅兵训练。白天高强度重复着站军姿、齐步走、踢正步的枯燥动作。晚上,躺在铁皮房里,把军大衣盖在棉被上,用棉衣包住头,才能勉强在寒冷中入睡。对这些困难,他们能克服。营区没有电话,和亲人朋友联系只能靠通常要周转两三周的信件,这种精神上的孤寂,他们也能克服。最大的困难是,在352人的大连舰院方阵最终确定之前,每一排都有两名最后一定会被淘汰下来的队员。
  那时的方程几乎吃了所有能吃的苦,流了这辈子能流的最多的汗,以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无论是后来在基层带兵,还是上舰艇出海远航,以及如今这样走村串户的日子,方程都并不觉得身体上的苦和累。他和同事们努力再努力,一次又一次克服困难,想的是肩头的责任,想的是不再有百姓住危房,正如他在某一天的雨后探访心得中写下的:“今天踩过的这泥泞,是天涯扶贫路最真实的写照,每一步都有意义”。
  破局
  坚持,才能想出办法来破局。
  19年前。转瞬就到了盛夏,阅兵训练进行得正酣。方程和战友在队列中练着不间断行进,也叫“拉圈”,来回走一圈1334米,一上午十几圈下来就是十几公里,再加上每天几个小时的军姿练习,衣服上结满了汗渍,许多战友还得了静脉曲张。轻伤不下火线,只有这样的坚持,才能让自己的步伐日趋完美,才能不成为那被淘汰的二分之一。而宿舍里的红砖地,在他们每天人手一块红砖的持续打磨下,也变得光滑无比,以致手中砖块到最后都变成了小册子一样薄厚。后来的军旅岁月里,他一直感受着坚持的力量。
  到了如今面临的工作难题,一些危改户不接受危改,怎么办?数月的扶贫行走坚持中,方程灵光乍现,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在部队常用的工作方法?他想起带兵时行之有效的“四个靠上去”,在部队是通过全方位“包围”来做通战士工作,放在危改工作中,就是危改工作人员靠上去宣讲政策,村委会工作人员靠上去消除顾虑,施工队靠上去提供省钱保质施工方案,包点单位靠上去,政府娘家人点对点沟通。
  从2017年6月到8月,经过两个月的努力,最开始因为种种原因将危改工作队打出门的那户人家,终于主动接受了帮扶。
  有一些贫困户转变不了思想,迈不出脱贫的第一步,怎么办?2017年下半年开始,方程包干帮扶了4个建档立卡户和1个低保户。其中黄良辉家给他印象最深,一家四口原来靠妻子在外帮后厨的1900元生活,黄良辉感觉自己总找不到合适的活儿干。在村里的危改修缮中,方程安排他在建筑队干小工,他适应不了挖地基的工作强度放弃了,接下来安排他做递砖头这样强度小一些的活儿,又帮他买了槟榔苗,鼓励他养鸡。慢慢适应下来的黄良辉干活儿越来越有劲、越来越积极,家中生活如今也有了很大改观。
  现成经验少,各村涉及危改的实际情况繁杂多样,许多相关部门的情况互不相通,针对这些实际困难,又该如何破局?
  方程一边带着鉴定公司各村各户走访解决问题,一边坚持记录扶贫日记和整理扶贫经验。他逐步规范起危改办工作制度,从内政、流程、报建、开工、质监、验收、财务等方面编写出1万多字的《三亚天涯区危房改造实战经验指南》,建立并不断完善了天涯区独有的危改数据库。这个数据库根据低保户、建档立卡户等类别,全面记录了天涯区每一个贫困户乃至边缘户的基本数据和情况,至今还在不断根据情况变化进行更新完善。
  方程的这些努力,让危改办工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得到了各级的肯定。
  收获
  在一次走村回访时,一位危改户的阿叔急着给方程砍椰子喝,椰子喝起来是甜的,他感受到的还有阿叔的心里甜。当他多次来到之前敌意最强的村子时,开始吼声最响的村民后来给他做起了向导,他们一起钻草丛、走沼泽、聊天,“现在已是好朋友”,还表示愿意接受整改加固后的房子。每次到“山上的亲戚”家,也就是包干扶贫户家,他们摘小米蕉拔青菜非要让他带上,其中都是满满的情意。走到一户未曾谋面的人家,一听说他负责危改,居然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频繁下村的方程,在许多村落已成了名人。
  危改至今,无论是百岁阿婆还是残疾家庭,天涯区的危改户已全都住上了安全房。方程和同事在区里的统一组织下,已开始着手提升800多户村民的居住品质,帮他们改造厨卫、帮农民自建房修缮补漏,让他们的生活在安全的基础上更宜居。
  有时走过自己一步一步走过的山路,看着村里阿婆阿叔充满信任的笑脸,还有他们崭新的房子,方程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和幸福感。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那场大阅兵的方阵中,他站在第六排第四名的位置,和战友们激动地在天安门广场候场。有媒体采访时,他们的总教练手拿扩音器大声介绍他们:“他们都是未来的舰长!”那一刻,充溢在心中的,是无以复加的荣誉感和自豪感。他们走过阅兵台、走过人群、走过世界的目光,在很久以后,幸福的心情都久久难以平复。
  对20年后已近不惑之年的方程来说,扶贫行走中带来的幸福和愉悦,不再是当年青春年少时澎湃的激动,而是一种宁静的充实,是一种切切实实帮助了他人之后的踏实感,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幸福。
  在危改工作中,方程和团队因着共同的目标和责任,而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也得到了许多的支持和认可。这是他人生的崭新阶段,是一个充满汗水和温暖的开端。在他人生的前一阶段,他来到了祖国的天涯,真的如总教练所说的那样,当上了副舰长,行驶在大海上。如今,他开始用脚步丈量天涯,正在努力走遍每个需要自己的地方,正在收获自己心中的天涯。
  回乡是最好的礼物
  ——记致富带头人苏洪武和他的旅游民宿专业合作社
  张莉
  建省伊始,亚龙湾就以“三亚归来不看海,除却亚龙不是湾”响誉全球。2007年,兰德有限公司在盐碱地上种出千亩玫瑰横空出世。然而,与之比邻的博后村像一个粗衣素服的村姑,羞答答地躲在一旁,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博后村,困在深闺人未识。
  博后村是一个有3000多人的黎族村庄,自然风景优美,但以往的生活并不如意。以前主要是种水稻和瓜菜,因为村里的土地是盐碱地,收成不好,自家年收入也就三四千元,除此之外,就是养殖,以养猪为主要经济来源。
  贫穷,让村民忍饥挨饿;贫穷,让人们经济发展举步维艰;贫穷,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力。然而,苏洪武,这个纯朴的黎家小伙儿,他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他要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凭着自己的勇气和干劲,硬是走出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创业路。
  从亚龙湾到博后村,短短几公里,苏洪武走了28年。2008年以前,苏洪武在博后村以种田为生,家中6口人:父母和大姐,3个兄弟,一家人拼死拼活,早出晚归,依然生活得紧巴巴的。到了娶亲之时,家里拿不出像样的聘礼,也没个像样的住房。痛苦中的苏洪武在苦苦思考人生的出路。“再也不能这样过,再也不能这样活……”歌声仿佛在对他诉说,最终,倔强的洪武决定,走出去,闯一闯,也许能改变命运。2008年,苏洪武带着妻子去深圳“捞世界”。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深圳,这个霓虹闪烁的花花世界,带给苏洪武的是兴奋、陌生、迷茫,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冷静下来之后,想到的首先要填饱肚子,吃过苦的苏洪武不挑职业,只要有活儿干就行,后来在朋友胡先生的帮助下,苏洪武和他一起做起了烧烤生意。烤肉串,烤海鲜,烤蔬菜,在南方这个迅速崛起的经济特区,人们白天行色匆匆,挥汗如雨,到了晚上才是属于自己的休闲时光。所以,晚上喝酒、唱歌、泡吧,烧烤生意很火爆。没过几年,苏洪武的腰包鼓了起来。富起来后的苏洪武始终在想一个问题:难道一辈子就这样打工下去,忙忙碌碌却像大海中的船只,飘摇不定?我的归宿在哪里?这一连串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苏洪武。
  2018年,一个历史性的时刻终于到来,海南省被国务院批准建立自由贸易港。海南,这颗南海明珠,终于绽放出自己的熠熠光芒。三亚不能坐等,三亚市人民政府、吉阳区人民政府出台了打造美丽乡村的政策。“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博后村美丽乡村的建设要因地制宜、因势利导,要坚决按照中央和省委的要求,学习琼海“不砍树、不占田、不拆房、就地城镇化”的“三不一就”做法,不搞大拆大建,就地改造提升;要大力开展环境卫生大整治,对外立面进行改造,改善乡村环境面貌;要积极引导村民转产,确保农民收入持续提升,发展特色餐饮、精品民宿、农业生态观光。博后村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乘长风破万里浪”。博后村首次撩开了神秘的面纱。
  苏洪武听到这个消息,彻夜难眠,这无异于给自己插上理想的翅膀,回报自己家乡的时候到了,现在不回,更待何时?2018年1月,苏洪武携妻毅然决然回到自己的家乡博后村。
  天蓝水碧,花红树绿,自然风光一如既往的美好,上天赋予三亚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三亚人民一定要做足文章,决不能坐吃山空。苏洪武根据政策,与蒋欣等人一起,投资近1亿元,成立了民宿合作社、农业生态观光园。民宿合作社是与村民合作,用村民的房屋进行联营,请专业人士设计、装修,形成了别具风格的民宿风情村。那天参观“博后故事”“忆乡人”我们看到非常有诗意的留言条:“在博后人家找一处客栈,听秋蝉呢喃,看依依炊烟,岁月静好,喝茶读书,共享一晌时光。”“我的心,寸草荒凉,你来了,奇迹般地万物生长。”好感人。如今,“忆乡人”“博后故事”等餐饮、民宿都已开张迎客。农业生态观光园也在创建中,占地120亩,以种植瓜果、蔬菜、花卉为主,以后不断扩大规模,形成观光、采摘、休闲、娱乐为一体的示范基地。近期,听说苏洪武将资源整合,成立了旅游民宿专业合作社,现在苏洪武已是响当当的社长了。
  由于长年的辛劳奔波,38岁的苏社长面色黝黑,发梢已有星星点点的白发,但他眉宇间透出的坚毅、执着,还是很有感染力。我与他谈及对未来发展的评估,因为三亚的气候条件,注意旺淡冰火两重天,淡季客源是一个软肋,我问他担不担心,他说:“不担心,一是有亚龙湾的影响力,二是靠自己贴心的服务能力,三是别致的民宿餐饮,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的确,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哪有做不好的事?
  2018年9月,博后村被评为海南省五星级美丽乡村,是三亚唯一上榜的美丽乡村。影响力大了,苏社长也更忙了,我当然希望博后村做大做强,但又觉得苏洪武太累、太忙,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歇下来。
  10月,吉阳区政府举办“吉阳杯大美亚龙湾”征文活动,市作协牵头组织了创作实践活动,让我们有幸走近博后村,认识苏洪武,知道了为美丽乡村的建设,有那么多不辞辛劳,终日奋斗在一线的可亲可敬的人。
  博后村是众多美丽乡村的一个代表,是三亚发展变化的缩影,我们祝愿美丽乡村焕发熠熠神采,也祝福苏社长和他的团队,精诚合作,再创辉煌!
  寻找那一片青山绿水
  罗曦
  先前我喜欢待在波涛汹涌的大海边,因为它充满活力。现在我希望找到一方静谧的青山绿水:那一池平静的湖水,能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那一抹柔美的青山,能让我的身体重新充满力量。
  10月的一个周末,秋高气爽,我参与市作协采风,沿着三亚河溯流而上,山高谷深之处,水源池水库大坝巍然屹立,将六罗河水围堰成湖,鬼斧神工,宏伟壮丽!这高峡平湖,秋和景明,波澜不惊,远处河水流淌入湖,与天空蔚蓝融为一体。水库湖周边,一片片椰树、槟榔、芒果,整齐排列,青翠欲滴。对此我并不陌生,我班黎族学生陈昊家就住在水库湖边上南新场一个职工聚居点,本学期初我作家访时在此处游览了一圈,今天正好借采风之便再与家长见面交流。等待家长中,我一边观赏湖光山色,一边回忆着、思考着。
  那一天,我驱车前往家访,家长陈大哥居然已经站在路上等我,我赶紧停车下来,伸出双手迎上去,难免寒暄一番。握着他粗壮有力的手,我感觉这位黎族大哥有些与众不同:皮肤黝黑,中等个头,身体非常结实,而思维比较敏捷,谈吐不俗。学生陈昊就站在一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受到父子俩的欢迎,这一路的颠簸太值得了。
  公路边,山脚下,独立一栋三间的平顶屋,与竹篱笆围成一个院子。陈大哥领我走进去,观看了房间各处,尔后搬出桌椅,迎向水库、背靠青山坐下,开始一口一口地品着野生香茶,海阔天空地聊起来。
  上世纪90年代,陈大哥随父亲定居在这美丽的水库湖边上。那时,通往山外的路拓宽了,他们终于可以把自产的玉米、木瓜、山兰米、山兰酒等挑出去卖了,但因为路途遥远,传统物产产量不高,他们的生活依然没有保障,那时,他们开始对这大山是离开还是留下进行着思想斗争……
  说着,我啜着茶,一点一点地品那一股甘甜:“那时候住的就是平顶屋吗?”他淡然一笑:“没呀!那时候住的还是‘船型屋’啊。”我“喔”了一声站起来,走近平顶屋细细打量房屋墙体,也是有些年代了,好多墙皮已见剥落,就像那些因干旱而龟裂的土地。我回坐后问陈大哥平顶屋是怎么盖起的。他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目光变得严肃坚毅。原来,陈大哥很早就在父亲的支持下走出大山到三亚求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后来成为一名南新农场的职工。那个年代,他家周围有人种起了芒果,境况也还行,他就和父亲实施转产,除了完成农场的工作外,动手改造山兰地,种起了芒果,因为是白手起家,所以压力很大,找银行贷款,种了芒果,也顺便盖了房子。我有些佩服他的胆识和才干!
  然而,家里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孩子的房间里,一床、一桌、一柜、一椅而已。电视机是已经过时的“大屁股”。家里最值钱的只有陈大哥的摩托车,翻山越岭看园子全靠它了。陈昊跟我说过,他家邻居都外出打工营生,一个接一个搬走了,几乎都在山外盖房子,再也没有回来。而他父亲尽管拮据,却始终相信发挥大山的优势一定会有出息,一直留守大山、耕耘大山,陈昊也就没有几个朋友了。在陈昊的记忆中,他从小与星星为伴,和小鸡小鸭说话,和阿猫阿狗玩耍,经常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睡在青山绿水间自己搭的“小别墅”,过去有点害怕,现在已成乐趣,还曾给班里的同学直播他引为自豪的“原生态休闲生活”,他的愿望之一,是能有一张舒适的床。其实陈昊的睡床,乃陈大哥用原木锯出、刨出、制作出来的,他在尽力给孩子创造合适的生活条件。
  陈大哥放下茶杯,说了声:走!我们出去转转!我于是跟他一前一后爬上了屋后的山脊,那里有一片郁郁葱葱、整齐有序的芒果林。芒果林约有几十亩地,棵棵枝繁叶茂,开满了一簇簇淡黄色的小花,有些已经结出碧绿的果实,这段时间又得“知时节”的“好雨”滋润,长势喜人!我亲抚着陈大哥智慧和汗水的成果,感觉格外亲切,再放眼山下,竟生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和丰收的喜悦。
  陈大哥真诚地告诉我,这些年,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村村通公路工程不断地推进,他当年种了芒果却找不到销路,果子无法及时运出销售的问题逐渐得到解决。此前他想给陈昊添置一张像样的床都难,还欠了一屁股债。近几年村里来了技术人员,农场成立了芒果合作社,跟农商银行贷了承包芒果地的款,和市相关部门合作找到了销路,果子的质量得到了保证,销路有了保障,他还在农场橡胶林产业合了股,现在快还完当年欠的债啦,正想象着将来把小平房改建成小洋楼呢!大山里应该是越来越多的人脱贫致富了,我驱车一路来就遇到了为数不少的绿树掩映的农民别墅。
  陈大哥目光落在跟前一株开满黄花的芒果树上,脸上似有乌云聚集。我明白他的苦衷。刚才进门时,我看到了一副大相框,其中一张人数众多的全家福照给我留下印象,大家穿的衣服都不算新呢。陈大哥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在读大二,女儿在上技校,小儿子陈昊在我班上,家中尚有年迈的父母。三个孩子的学习生活费、全家人的费用,以及今年的农药款、请人看园子的工资,一大笔的开支,他八成又借上钱了。
  如果今年这些芒果都能卖出好价钱,我就可以还完那些钱,让孩子们在学校里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陈昊说他想天天吃鸡腿,我想不久以后就可以实现他的愿望了!他们应该用知识来创造美好的生活。陈大哥说这些话时语气非常坚定。我真的希望他实现陈昊的愿望,我也相信他能让他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小洋楼会有的!
  说话间,竟有一群鸡肆无忌惮地从鸡舍里逛出来,从容地来到我的脚下,啄食起满地的果实。陈大哥说:这种农家鸡肉嫩味美,送你一只吧!他的鸡一定是拿出去卖的,否则陈昊怎么会那么渴望吃鸡腿呢?我只是笑一笑,然后抬眼向水库湖望去,一股惬意涌上心头。品着茶,田园诗人孟浩然的诗作《过故人庄》脱口而出:“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夕阳西下,我的家访告一段落了,再晚,我就不知道自己能否把车开回家了,哈哈……今天格外高兴,因为我确信,那一片能让我重新充满能量的青山绿水,我找到了。我一定尽我所能,让陈昊顺利地读到高中毕业,再去寻找更多大山里的陈昊,扶他们上马,送他们一程。
  我从回忆中抬起头来,陈大哥依约而至。他粗壮的手更加有力,身体更加结实,思维还是那样敏捷。寒暄之后,他给我递过来一张图,我铺展开,见是一张两层楼房设计效果图,知道他在早早张罗建房,正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他自豪地告诉我,根据芒果合作社和相关部门的反馈,往下的芒果能卖出好价钱,陈昊吃上鸡腿那不是什么事了,现在已经开始考虑筹建新房,将来乔迁之日,应该是陈昊金榜题名之时。我一阵激动,眼泪差点掉下来。
  市作协采风团又要启程,再到陈大哥家做客只能在下一趟。陈大哥当即跟我握别,转身离去,大步流星,坚定有力。我看着他的背影,愈见高大起来,渐渐地与水库湖、与大青山融为一体。他不为别人的见异思迁所动,始终坚守着一条信念,坚持下来,在青山绿水间创造出了一片亮丽的风景。我想,这风景,正是我所寻寻觅觅的。
  又见诺妮
  黄素琴
  不知是谁在微信群里发文,说用诺妮果泡酒喝可以补肾壮阳,于是消失在我们食谱中很多年的诺妮果重新进入我们的果篮,山野间拙朴的野果子诺妮一下子变得时尚起来。
  诺妮其实是山捻子,学名桃金娘,别称很多,我们用海南方言叫“诺妮”(方言音译)。小时候我们经常到下洋田、临春岭、鹿回头的山上去砍柴,山上的野果可多了,有蚊帐果、三明果、七果、诺妮果(方言音译),摘这些果子来吃,既可解渴又能充饥。相比较而言,诺妮树最多,结的果也最多。因为诺妮树是低矮的灌木,几乎长满了山坡,夏日开花,绚丽多姿,灿若红霞,边开花边结果,熟透了的诺妮果颜色像紫葡萄一样紫得发黑发亮,让人馋涎欲滴。
  我们边走边摘边吃,专门挑那些圆溜溜,一碰就要爆浆的摘,这样的果子果肉丰盈、汁水饱满、味道香甜。诺妮果可以说是我们童年生活中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学校教书时,年龄和我教的学生相差也就七八岁,挺能玩在一起的,名为师生,其实跟朋友一样亲热。周末,我也常常带他们到学校后面的山上去搞野炊,摘野果吃。现在听说诺妮果有了新吃法,这样在诺妮果大面积成熟的8月,当年几个挺能玩的学生便招我和他们一起去六盘安置区,找一个学名叫符雁、外号叫“诺妮”的同学,然后一起去山上摘诺妮果。
  说到符雁的这个“诺妮”外号可有趣了。她是个黎族姑娘,山里生山里长,个头矮小,体态胖墩,天天漫山遍野地跑,皮肤黝黑发亮。她喜欢把浓密的头发从中间分开,然后扎成两个齐刷刷的马尾辫,性格质朴而率真。有一次和一个同学发生口角,她骂人家是“长脚蚊”,人家就骂她“黑诺妮”,她顶回去说“那又怎么样?”好似还挺喜欢人家这样骂她,于是“黑诺妮”就成了她的外号,后来又戏谑为“诺妮仔”,有时连我都这样叫她,她“嘿嘿”一笑应了,可见她做人的随和。但她嫁人后过得不是很如意,可以用多灾多难来形容,命运多舛,先是婚姻生活不稳定,夫离子散,后是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乳腺癌早期挨刀化疗折磨得她死去活来,骨瘦如柴。所以一说到她,同学们都很惋惜,说她是人好命不好。
  闲话少说。我们驾车,上午10点就到了符雁家。她家原来是六盘村的,前几年因为发展的需要,政府让六盘村的黎族同胞整体搬迁整体安置,安置区就在进入亚龙湾景区的公路的左边。依托亚龙湾的影响力,村民们大搞旅游经济,从原来的泥腿子纷纷转型经商,生活越来越接近现代化、越来越时尚,但有的村民们过惯山野田间的生活,有时候还回旧村看看,顺便弄点山肴野蔌回来打打牙祭。
  现在我们去符雁家,名曰摘诺妮,其实是想弄点山货换换口味。符雁早等着我们了,一见面大家寒暄了一回,符雁就吩咐家人杀鸡做食。我说先别忙,我们先上山去摘诺妮,这是主要任务,不然一吃饭了,大家的兴头都在吃喝上,然后又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摘诺妮的活动就取消,我可是和家人朋友显摆要请他们喝诺妮酒的,没有诺妮怎么泡酒?符雁笑笑说:“老师你别担心,耽误不了咱们摘诺妮,而且我保证你的家人朋友都能喝到诺妮酒,待会儿我们就有诺妮酒喝。”
  符雁这性格很可爱,想事情很周到。以前我安排她当生活委员,她把班里的卫生做得井井有条,连我的宿舍都是她管理的范围,有时还关心地问:“老师今天吃什么菜?我从家里给你端来,你一个人做饭太麻烦了。”安排好家人准备饭食的事后,我们就驱车到旧村的山脚下,小车不便爬山坡,我们便在路边放好车,下了车,上山没多久,一大片一大片的诺妮树丛映入眼帘,我们就撒欢似的四处狂摘起来,欢快的笑声顿时在山坡上弥漫开来……我特意走近符雁身边,想起半年前符雁跟人合资在亚龙湾商业街买铺面的事,我问符雁事情进展得怎样了?符雁说铺面的事那工程还没有完工,急不得。
  她现在经营的是米酒作坊,自己酿酒卖给那些开农家乐的老板,也制作山兰酒卖,由于遵循古法酿造,酒的品质高,回头客很多,酒的生意很好。她还把酿酒剩下的酒糟用来喂猪,这样的饲料喂出来的猪肉很好吃,所以卖猪肉的老板都买她的猪,因此她养的猪也不愁销路。
  酒和猪的销量供不应求,一天到晚她都忙得脚不点地:“辛苦是辛苦,但是很赚钱,而且几乎不用交什么税,也不用交房租什么的,所以做得很开心。”符雁甜甜地笑着说。我赞许地对她说:“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没事的,最近几次的复查指标都是正常的。”我看看眼前绚丽灿烂的诺妮花,又看看那些被我们摘入桶里的诺妮果,触景生情地说:“没想到你这个诺妮仔这么有韧性,这样的久经考验。小小的身躯看似柔弱,却能顶住千斤之狂澜。”“老师,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你教导我们是花就要努力绽放,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学会坚强。”我瞬间有泪奔涌而出,但是为坚强的符雁而流泪,我觉得自豪。“老师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儿子有媳妇了。以前他不理解我,说我抛弃了他,不养他,对我的感情非常抵触,现在他长大了,理解我当时的决定是对的,让他跟着他爸过是合情合理的,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他现在有媳妇了,而且媳妇有身孕了,他们小两口都在我这边住,我们互相照顾,好得很!”“你儿子结婚为什么不请我们喝酒呢?这我要责怪了。”“哎呀,老师你不懂的。我们黎族人的风俗,姑娘小伙儿互相看中就定情了,有了孩子甚至生了几个孩子才结婚的人多了,有的人还父子同时举行婚礼哩,不瞒你说,我也是没结婚的人呢。哈哈……”“啊……”我们都大笑起来,笑声吸引了远处那几个摘诺妮的同学,他们围拢过来打听我们说了什么好笑的话,符雁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我不要公开他儿子的婚事。
  “叮铃铃……叮铃铃……”符雁的手机响了,是催促我们回家吃饭的铃声。于是符雁说:“别摘了,只是让你们体验生活而已,靠你们这慢悠悠的速度,别说带回去分给朋友,你们自己都不够用。我早就给你们一人10斤、一人10斤的装好在酒桶里了。”“每人10斤?是诺妮酒吗?”“当然是诺妮酒了,骗你不是人。”“嗨,早说嘛,害我们摘得那么累,脸都晒黑了,比诺妮果还黑。”符雁听了嗔怪地说:“骂我是啵?”
  哈哈哈……时光仿佛回到30年前。
  一 土的守候
  任琪琪
  10月了,海南的树却丝毫没有要落叶的意思。只是在清晨,敷衍的从枝头抖下几滴露水,展示着不为人知的清秋。
  福万山的树愈发地茂盛了,倒映在水里,竟染绿了整个江河。赤脚的黑瘦儿老人照旧坐在自家院里的凉棚下望着山,望着水。他昏花的眼看不清这风光是山下的江,还是江里的山。只看到翠翠的、绿绿的一片。可他记得明白!一想到这些,他那双深陷的双眸不再受松垮的眼皮阻挠,从黝黑的脸庞上闪出两道光。此时,他好像还是那个20岁出头的小伙儿。清晨背一竹筐,上山摘果;暮时换上舞装,与心爱的姑娘共舞。想着,他又看看远方上的土丘,眸子里多了几分悲伤。院外的树叶上忽的滴答起来,这雨,来的毫无征兆,却又意料之中。
  雨珠洒下,江面泛起丝丝涟漪。青年人回来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在山路上回响着。驶过村道雨林,摩托车的尾气肆意弥漫。老人眯着双眼,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山腰,寻找着早年自己亲手种下的凤凰树。可是,这不是花开的季节,他找不到了。或许,那棵树连同他芬芳的年华一齐已随着岁月的变迁死去;亦或,新的树木长成,掩盖住了那个又老又枯的躯干。
  “雨越来越大了。”老人给刚停完摩托车回来的青年说。
  “是啊,父亲,台风要来了。”青年人回答道。
  老人依旧望着远处的山,默念道:“台风,台风。”青年人没有再说,回到了房间里,一把抱起两个儿子,用胡子扎他们的小脸,两个小家伙儿扑腾着,但青年人的臂膀强壮有力,两个小家伙儿只能扭动着身子咯咯的笑。
  福万山中人散尽,唯有滴雨赴江流。老人的过往不再浮现,微风穿过凉棚,拂过他那张被岁月侵占的脸。院子外面的围墙上有两个花盆,空的。里面的花不知给谁顺走了,里面积满了雨水。表面漂着几瓣三角梅。每当孩子们跑过去,那些个梅花就挪动一下。一开始,老人对来往的行人诉说这花盆里花的遭遇,从前植的时候是如何的好看。但似乎,没有人去关心这花的故事,亦说无人关怀老人的故事。
  老人觉得疲惫,他闭上眼睛。可是闭上眼睛,却看见了另一座山。那山上满山遍野怒放着凤凰花,如同一片海洋。远处有两个人走过来,越来越近。他分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自己。穿着苗服,一如往日起舞的装扮。他拉着那个熟悉的姑娘,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她的一个笑容,让他内心翻腾,泛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他们走在凤凰花海里,慢慢地,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翌日,太阳照旧升起。显然,台风没有来。但是,老人却再未醒来。不久,福万山上又多了一个土丘。老人去了,他和他的故事随着昨
  日的雨都散去了。可是,那一抔抔土,依然哺育着福万山的每一棵树。
  来年,花开的季节,福万山上的凤凰花怒放满山!
  游记类
  沿三亚河而上
  黎家璇
  三亚,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椰风海韵,美丽浪漫;三亚,也是国家战略中全国人民的后花园。四面八方的游客在三亚这个后花园里放飞心情,乐享幸福。而三亚的后花园又在哪里?
  近日,三亚市作家协会组织了一次沿三亚河而上的采风活动,才发现,三亚河上游流域,就是三亚的后花园。
  三亚河由六罗水、水蛟溪、半岭水三条河组成,以六罗水为主流,发源于三亚市和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交界的中间岭右侧高山南麓,自北向南流,经三亚市区注入三亚港入海,流程28.8公里,流域面积337.02平方公里。
  槟榔村,精神的家园
  我们第一站来到了槟榔村。
  从三亚市区驱车几公里,就是喧嚣与宁静的距离。在凤凰路某一路口由黎族图腾的村门进入,眼前一片开阔,放眼望去,平整的土地上绿色盎然。这片叫妙林田洋的小平原就是三亚河冲积而成,地肥水美,种瓜得瓜,种菜得菜,种稻得稻。老百姓世世代代在这里休养生息繁衍。
  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田园梦想:乡间,一座农家小院,周围果树环绕,不远处菜地绿油油,稻谷黄灿灿,鸡、鸭、鹅欢快地在乡间觅食;老牛暮归,夕阳斜照,村里炊烟袅袅,或劳作或发呆,随心随意,像陶渊明“采菊东蓠下”般快乐逍遥。沿着笔直的妙林田洋村路走进槟榔村,这种美好的感觉突然在心胸激荡,这就是梦想中的家园啊!
  一条河流穿村而过,河叫槟榔河;村子因河得名,叫槟榔村。河两岸白墙绿树红花,黎族特色民居掩映在绿树花丛中。桥两边,晨练的、交谈的,都那么淡定从容;烟火、人家,一派平和,心里顿感踏实。村委会相关人员介绍,槟榔村前几年通过文明生态村建设,村容村貌村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村民在家门口吃上了旅游饭,生活比原来好了。接下来,槟榔村还要建成文化村,把黎族传统文化传承下来,做出自己的特色,让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站在槟榔河边听着这番话,想着以后的槟榔村一定是村民富裕,村风文明,生机勃勃。清风徐徐,河边努力向上生长的三角梅,开得格外地红艳,红彤彤地让人满心欢喜。
  水源池水库、福万水库,三亚的绿肺
  车往前走,路越来越陡、越来越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越来越青绿,空气中闻到了湿润的感觉。这是一片保持接近原始的森林和河滩,这个时节不是雨季,河水不大,河石裸露,河里长满“青青河边草”,芦苇在风中摇曳,好像在向我们招手致意,充满了野趣。我们就像在山中寻找“绿野仙踪”,车一路走,我们一路在期待下一个风景是如何的美妙。心中有一个强烈的贪婪的欲望,就是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把这洁净的空气装在心胸。
  经过一段两边种满凤凰树的景观路,就到了水源池水库。据说,每年到四五月份凤凰花开的时候,满山的绿衬着爆发式的红,寂寞的山间很是热闹。
  水源池水库是三亚的食用水源地,于1986年2月开工建设,1990年建成投入使用。站在水库的堤坝往三亚方向回望,近处河水清澈剔透泛着绿色的幽光,不远处灌木成林、青翠欲滴,更远处就是高楼耸立,白与绿、自然与现代浑然天成,相映成趣。
  车继续往山上走。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来到了位于原高峰乡境内的福万水库。福万水库也是三亚的食用水源。有一次出差从内地回三亚,下午4时左右,飞机准备降落,突然在高空中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到了“福万水库”静卧在群山环绕中,就有探寻的想法。这次走进福万水库,真是一种缘分。
  川端康成说,秋天是从天而降的。虽然三亚的秋天不是很明显,不过在福万水库,层林不经意间也点缀着几片金黄,感觉到山风吹拂的阵阵凉意。福万水库地势险峻,落差大,河谷溪水潺潺,两岸岩石峭壁,植物茂盛。水坝上有一座小房子,守坝的两个人在忙碌着,一只小狗瞪着两只大眼睛友善地看着冒昧进来的我们,一切是那么宁静、美好。现成的一幅水墨山水画。有文友感慨:这真是一个世外桃园啊!
  台楼村,贫困村插上了致富的翅膀
  车在山里穿行,就在我昏昏欲睡时,天涯区台楼村到了。台楼村是一个美丽的黎族村庄,青山环绕,森林覆盖率高,民风淳朴。几年前,我曾随三亚市农业局扶贫工作队多次到过台楼村,那时的台楼村民房破旧,村容村道杂乱无章,因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村民生产单一,生活比较贫困。
  如今走进台楼村,眼前一亮!旧貌已变新颜。村容村道干净整洁宽阔,路两边种上了花草景观树,既美化又亮化,还直通了市里的公共汽车,村委会办公楼功能齐全,还有文化室、篮球场。村委会网格员麦少亭是本村人,大学毕业后又回到村里,他向我们介绍了他们利用“台楼庄园”这个网络平台,线上线下联动,无偿义务为本村及周边村的广大群众和贫困户销售农产品,解决了村民土特产销路难问题,助力村民增收。据悉,“台楼庄园”是2014年,在村支书麦少华的带领下,成立村集体独资公司“三亚台楼经济发展有限公司”之后注册的农产品品牌。如今,“台楼庄园”销售渠道多元,有微信公众号,有网店,也有实体店和菜市场的摊位,“台楼庄园”品牌逐渐被市场认可,为当地贫困户脱贫致富插上了希望的翅膀。
  抱龙村红新一组,美丽苗寨欢迎你
  “我日思夜想那一个地方,远远我闻到那花香。蓝蓝的天色,倒映的湖光,梦里的峡谷如画廊。我魂牵梦绕那一处山水……”在抱龙村红新一组,就是汤灿歌里描绘的“美丽苗乡”。
  远远地,在村口,就闻到了槟榔花与稻花的清香,阵阵地沁人肺腑,深深地陶醉其中。往里走,一路竹林青青,溪水淙淙,曲径通幽;青山逶逦,稻田成片,满目翠绿;山谷空灵,俊逸灵秀;天是那么近,好像在山顶就能触摸到一样;田埂边一两棵椰树向天生长,稻禾承接着秋风的抚摸,欢欣雀跃,一派欣欣向荣;村里树下几个孩子在荡秋千,人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谈笑着,悠然闲适……好一幅山间乡居图!
  在村委会办公室前的小广场上,以天地为舞台,以青山绿水为幕,一场原生态的苗族歌舞正在上演。村民们跳起苗族的传统舞蹈,用最热烈最真诚的方式欢迎我们。苗家人自己做词做曲编排的《我的家乡多么美》,跳出了苗家人的自信与感激,自信家乡的美丽,感激党的富民政策给他们带来的幸福;《龙舞》《竹竿舞》《盘皇舞前奏》,让我们感受到了苗族文化的精彩丰富。我们与村民一同跳起了欢快的竹竿舞,在快乐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天色渐渐暗下来,青山绿野开始蒙上一层轻柔的面纱,村庄变得静谧详和起来。我们也准备告别纯朴热情的主人返程。小广场上,《我的家乡多么美》优美的旋律还在傍晚的旷野上空久久回荡……
  美丽的苗寨,我们还会再来!
  遇见,秋色
  黄楚辞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沿着槟榔河溯流而上,澄澈而明朗的绿色一片一片从车窗掠过,让久居城市的心灵慢慢张开了沉睡的眼。遇见,美。我流连美的事物——譬如童话一样湛蓝的天,散文一样的石头墙,还有一蓬蓬的狗尾草。槟榔河就从这里流向大海。路过的村庄散发着淳朴的乡气。饮水思源,看看供给三亚市的水源也很好。
  水库就那样等在那里。清凉凉的风任性地吹着。没有稻花香两岸,却有座座青山相环。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蜻蜓舞蹈在衣襟袖旁。唐姐姐耳语一般地说,出来走走多好。我点了点头。总有那么一个人在我落寞的时候给我温暖和安慰。我也只能是记在心里了。还有陆老师这些年一直鼓励我。异乡、驿站,总有一些没齿难忘的感动。
  台楼村。掩映在大片绿色里的村庄。在这里我认识了年轻的小麦。麦少,是他的微信名字。他是台楼村的村委会工作人员,一身红色的篮球服,脸上是真诚的笑。提起村里农副产品,他娓娓道来,蚂蚁鸡,野蜂蜜,黑山羊。这也是他们村的扶贫项目。我们一行人纷纷加了麦少的微信。绿色无激素的鸡鸭越来越少了。惟愿这个远离闹市的山村不被污染,也惟愿这里的村民早日脱贫。
  福万水库。曲径通幽处。水库的值班室有一条狗,它慵懒地在窗子下面睡觉。看到我拿着手机对着它拍照,它竟然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我,不过那眼神有些漠然,然后又趴下头睡去了。它也有梦吗?或者它是寂寞的。同行的作协副主席翟见前老师对福万水库又是不同的感受。几十年后的重逢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十几岁的少年挥汗如雨地挑石担土筑堤叠坝,那是怎样的青春。故地重游,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那株草就是我在水库值班室对面石墙上发现的,草色翠绿,草叶圆润,和土地里长出来的没什么两样。我不得不慨叹生命的顽强。我仿佛看到了那石缝深处的根系拼命地扎下去,扎下去。
  远处的山一半苍绿、一半翠绿。那峡谷就那样从容地卧在那里,深不可测。
  “新溜满澄陂,圆荷影若规。风来香气远,日落盖阴移。”还有这样幽静的地方。一方池塘,莲叶何田田,几支莲花绽放,“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不枉此行。农家的饭菜甚是清淡,却也合了我的胃口。蔬菜粉丝汤是苦的,大概有清热解毒之功效。
  紫苏。我没有料到就这样与它邂逅。从春天开始惦记紫苏,心心念念,一遍又一遍重温它的味道,今天却在这里遇到了它。它的主人是个阿公,正在光着膀子纳凉。为了确定那一丛茂盛的植物就是我魂牵梦萦的紫苏,我特意拉了阿公来看。阿公确认那就是紫苏,并且立刻割了一大把送给我。阿公的淳朴让我汗颜。然后,这紫苏的味道一直伴着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乡村成了我不可企及的梦。当车子驶进幽静的黎苗族人聚居的村落,看着泉水淙淙流过,我的梦绽放了它的花瓣。河面的吊脚楼,遮天蔽日的竹子(我从未见过这样粗这样高的竹子,大概有百岁以上的年龄),伶俐、可爱的黎族小姑娘,还有下了工的农人。我读懂了乡情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而然。
  那个小姑娘不怕生人的。她歪着脑袋问我,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我留了很久啊。你是不是去跳舞呢?嗯,不是。
  走过木板桥,居然有一片稻田。稻香扑鼻。十几株槟榔树卫士一样守在稻田边,笔直、高。稻田的稻穗都快熟了,饱满地垂了头。想起很多年前一个朋友的男友说,他喜欢稻子,因为成熟的稻穗都是低头的、谦逊的。而我想的却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村里的人都来了,来看黎苗歌舞,也顺便来看看我们这些带着城市风尘的外人吧?黎苗族的服饰都是近似黑色的深蓝。那布料是自己染的,用一种植物。服饰也是自己手工做的,如今差不多快要失传了。一个阿婆吸引了我的目光。阿婆着深蓝色苗服,立领,只有脖颈处有一个纽攀,八分裤子,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很是素雅。阿婆有100岁了。我没料到,看着也不像呢。阿婆不懂汉语。她的人生多半就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山村里度过了吧。她也有过鲜活的青春和热烈的爱情吗?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平淡一生吧?黄昏的天空没有火烧云。依然淡淡的云,清清的风。舞蹈开始了。
  鼓锣有节奏地敲起来。
  苗族兄弟姊妹们赤足跳了起来。
  我忽然有些泪湿。我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把这舞蹈留下来、传下去。
  那是一种力量,民族的,人类的,历史的。
  历史的天空总有回声,还有翅膀划过的痕迹。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流传下来就是永恒。我很遗憾。城市的孩子都在上舞蹈培训班,却不会跳这支属于这个城市的舞。素质教育是什么?我觉得素质教育应该是自然而然的舞蹈歌唱或者绘画,不是家长的逼迫和考级的应付,而是遵从内心的呼唤。
  现代人都在讲仪式感。其实黎族也是这样一个民族。婚丧嫁娶的仪式复杂而庄重,而且这些人生大事都由族里的法师币主持。黎族的每一个姓氏都有自己敬畏的动物,譬如黄姓,敬畏的动物就是蛇。大自然是值得我们敬畏的。天地草木湖海江河动物植物,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坚韧。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黎乐已黄昏。山里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回程的时候总是不舍的。这山这水这黎苗的歌舞,等着我,再来!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恰好是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北方的亲人都安好?
  美丽缘起
  ——记三亚市作家协会六罗河采风之行
  周素焕
  来三亚已三年,惯看大海蓝天,不曾想,在这座滨海城市繁华与热闹的背后,是绵延高伟的大山。山里植被丰茂、生机勃勃,带着远离喧嚣的宁静,那里的人淳朴热情,笑容中洋溢着时代的真实和热度,那些庭院,那些生活里的色彩、图画则沉淀着久远的文化记忆。
  槟榔村
  出发,越过大片空旷的妙林田洋,走向小路、走向村落。路经槟榔河防洪楼,土灰色的外墙、菱形的屋窗、茅草的屋顶,别具特色。大巴车驶过一座观景极佳的桥,在河对岸停下。我们来到此次采风的起点槟榔河。三亚河西边的支流六罗河,在流经槟榔村的这段又称之为槟榔河,过桥后河的这边临着热闹的街市和新村,临河处是便民宣传栏和锻炼用的基础设施。绿水轻漾,细波流转,河水在上午的阳光下粼粼而下,向着海的方向。周边的建筑、绿树在水中投下不安分的倒映,也使水的绿色变得更有层次。此时正是三角梅盛开的时候,岸边繁花为这河更添了一份娇俏。河底石多,大都是天然如此,两侧笔直峭立的石垒的河堤,记载着人们治河的功绩,泥沙少见,河水清澈见底,映着近水处直直生长的一两簇水草,以及河堤壁上道道暗黑的剥落旧迹,别有意境。站在桥的中央向上游望去,河水、绿林、远山,美不胜收。
  福万水库
  汽车沿着河谷,蜿蜒而上。在几处地方,水平流缓,丛丛芦苇,随风轻扬,蓝天映在水里,是让人沉醉的澄碧,远处一两米高的小瀑布水落的声音散在这片天空下,更显清寂。来到福万水库的二期工程——水源池水库,左边望去是敞阔的绿林、城市远景,右边是湖水满山,近石壁边的一条小舟,让人想起苏轼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一刻终于明白,古人为何喜欢归隐,除了人生的不如意,想必也更因了这山水之美,山水在愉悦身心之外,其沉稳、灵秀的内质给人以心灵的安慰和治愈。“一坝跨越六罗河,汇聚甘泉润万家”,这是一座有供水功能的水库,作为饮用水的水源保护区,这里少有人们活动的痕迹。三亚河,我们的母亲河,在她的上游,有着润育我们的甘泉,我们知感恩,也懂珍惜,至今未有肆意挥霍和污染。在堤坝上,来回一走,在周身的凌乱中感受着风的力量,湖水也在风的吹动下激起层层细浪,拍打在石壁上,这一刻竟忘了晴日的热度。
  河道愈小,山愈见高,路过孔桥、山林,来到上游的福万水库。水库石壁陡峭光滑,与左侧山谷落差20多米,很是雄伟。据同行的前辈介绍,那是一个激情的年代,青春、汗水都留存在这片山林之中。我面向着水和山的方向徜徉遐想,看着被风吹皱的清冷朦胧的湖面,想象着曾经开山下挖、积水成渊的壮举。这是一项治水的民生工程,既保存了珍贵的淡水资源,是城市繁荣的源泉、保证,又保护了人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水库周边绝美的湖光山色,让人依依不舍。
  台楼村
  台楼村,那一棵177年的高山榕树,记录着村民对一棵树的宽容和爱护,而树也照看了人们祖祖辈辈的喜怒哀乐。恬静的村庄里,时光在平静流淌,三两儿童在嬉戏玩乐,竹椅里的老太太,安静又慈祥。与我以往所见不同的是,路边欢脱的狗儿略显肥壮,地上啄食的鸡儿却又格外瘦小。不远处的台楼村村委会办公室里,我们听取了毕业后回村工作的麦少华同志的讲解。近些年,在政府的扶持之下,台楼村的脱贫攻坚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村委会成立了一个集体公司,创建了一个农产品品牌“台楼庄园”,为村里的绿色农产品打开了销路,人们生产的积极性大为提高。来时路上大家所见的一片整齐喜人的果林就是即将挂果的火龙果树,整体上这里的绿色农产品种类较为丰富。中午休息的间歇,我们停留在一个农家小院,这里已然有了向娱乐休闲方向发展的意识,院落内既有菠萝蜜树,又有邻水的亭榭,满足来客不同的需求,这也是今后人们发展致富的一个方向。
  抱龙村
  午后,顺着河谷,继续追溯,向大山更深处迈进,来到抱龙村红星二组的新村。在政府的扶持下,村民从山上迁移下来,聚居在这片坡地上,他们的庭院都有遮阳挡雨的棚子,为了通风,保持着南北通透的样式,大路左右两侧,户门相对,但一致没有安装合开的门锁。在一家农户前,我们惊异于那棵藤蔓的茂盛和力量,它攀爬了棚子近户门处的一大片区域,颗颗绿色的百香果坠在空中。我们急于向农家老人询问果树的情况,他的回答轻细平静,我们认真地倾听,只是过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家门口果树旁的花丢了,但他脸上却不见半分愠怒。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独爱一花,想是回去后会更加珍惜吧。大路两边的景观比较整齐,黎陶做花盆,摆在入户左右两侧的墙上,废弃的则填实,混合着石块、木桩做砌墙的材料,围起一片菜园子,或是一片整齐的花圃。与村民交流,辨字听音,我们会发现古语的遗留,体会久远先民的讯息。层瓦堆砌映细竹,在最后一眼清韵中,我们离去,继续向前。
  来到一处河谷,这里有木制的观景平台。“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形容这里没错了,林子遮起浓荫,直径10多厘米的翠竹一簇一簇,似乎能想象到无人时它拔节生长的样子,如今疏宕有致,漏进来的丝缕阳光斑驳在我们的脸上、身上、地板上。下到近河谷处的平台上,此处水流湍急,得闻哗哗水声。有人不顾乱石陡坡,冲进河谷里,撩起水来啜饮、嬉戏,无比欢喜。看到河谷中间的巨石将江水分为左右两道,巨石上还有一潭死水,我问身边的人,这是雨水留下的吗?回答说,也许是山洪留下的。对,山洪,我们只耽于眼前美景,却忘了每年八九月份雨季的凶险,那时会有山洪,并潜存着山体滑坡的灾害,下游的那些水库、堤坝在关键时刻拦蓄洪峰、守护村庄,寄托着人们的希望。从河谷上来时,下水的人带给我一块石头,我把它紧紧握在手里,感触它的纹理,体验它的温度,是水洗的清洁,是阳光的暖热。
  继续徒步向前,路边不知名的山果,树上皮质紧实的铁西瓜,都让人欣喜。突然,一片广阔的稻田映入眼帘,边上一排细而高直的摈榔树很具气势,像是稻田的守卫者。我来到稻田边,蹲下来,拂过叶子,又将稻穗垂在手心里,颗颗饱满,粒粒分明,紧实的根系任风来雨往,也能勇敢地等到成熟的那一天。
  背靠着山,面向着近处的稻田和环抱的远山,篮球场上,抱龙村红新一支部委员会旁,我们迎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蹈。“我们的苗乡多么美”生动、活泼、跳跃,多彩的服装和甩动的长带,织绣起特有的符号和图画,和着音乐舞动起来,共同表达了人们的安居乐业和对新生活的向往。接下来,是具有苗族文化特色的盘皇舞,以及其中的龙舞。服装以黑色为主,缀以红白两色,另有跳舞的彩带,男女各半,辗转腾挪之间,全靠一个领舞人的锣鼓之声来控制节奏,单调原始的乐声,在这大山之中、天空之下显得辽远、空旷,使整个舞蹈充满了粗犷、原始的山野味道,使看的人不觉肃穆起来。此舞原先是祭祀时的舞蹈,后来有所演进,显现出大山里涉海迁徙而来的苗族后裔对于祖先的崇拜,以及他们的淳朴、豁达、勇敢。接下来是竹竿舞,身材姣好的舞者们为我们展示了不同的跳法,最后大家都参与其中,场上一片欢乐。
  这时,我注意到一位妙龄的白衣女子,她打扮入时,画着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妆容,走近一问,原来她已经年近三十,是两个孩子的阿妈阿妈。原以为她是走出大山的人,在攀谈中知道,她是外嫁女,住农场附近,今日回娘家。他们平日几个月都不进城,农场那里有市场,购买生活用品也很方便。村里那些“80后”以及年龄更大的人们,不怎么出过大山。现在呢,很多读书的人,大学毕业后也会回乡参与家乡建设,外出的人一旦回来安家、定居,就会长久地在这里生活、劳作,外面的世界,于他们而言,并不全都是向往,生活的快乐其实很简单,也很容易满足。那些因离学校远要住校的小孩子们,依然快乐、活泼,也许在他们的意识里,大山就是最温情的存在。话语和眼神中,我读得出她的淳朴和恬淡,这是大山养育出的品格。
  天洒起了滴滴清凉的雨水,是时候回去了,场上的热闹正在渐渐散去,黎、苗、汉不同民族的人们正在依依惜别,拍照留念,希望定格这美好的瞬间。临走时,回头看到那些在棚下卸妆的几位女性舞者,她们脱去舞服,黑色的紧身上衣包裹出窈窕的身姿,一边卸妆一边和伙伴笑谈。孩子们还继续在场上你追我赶,或是用竹竿学着大人打出节拍,一切都是那么地简单、美好。想起河谷巨石上的水,想起书记手机里大家对抗山洪的照片,我知道,他们其实也很坚韧、勇敢。千百年来,大山一直在供养、馈赠辛勤劳作的人们,也在磨炼人们,形成深深的印记,刻在每个人心中。大山里的人淳朴、热情、坚毅,而深山里的谷地,淙淙细流则汇聚成我们的母亲河——三亚河,润养着下游的土地、人民。三亚,这座滨海城市的美丽,我想我找到了她的缘起。
  这也是故乡
  龚韶
  来三亚已经七年有余,即使在此结婚生子,却总有无法言喻的漂泊感萦绕心头。而记忆中的故乡,随着长时间的远离和思念,已成为真正意义再也回不去的异乡。内心苛求归属感的灵魂激荡却又无处安放……
  三亚印象
  初来三亚是炎热的夏天,早上8点多的太阳已让人无法直视,无风伴随的炎热席卷的感觉此后不断重温,最初的三亚是热、晒的味道。行至学院路,汽车滑过的道路两旁满眼都是绿色植被和各色花卉,车窗口吹进的带着阳光和花香的风,瞬间令我有了落地感。
  起初的三亚生活五彩缤纷,从校园走进校园,从学生到老师,转变的不只是身份,还有放飞自我的心情。于是三五好友,在工作的闲暇时光,上市区K歌、搓一顿、小酌几杯,生活很是惬意。更多的时候,漫步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看绿草茵茵,看三角梅怒放,看白鹭溪的潺潺流水和不惊不语的睡莲,看擦肩而过的行色匆匆的年轻面庞、慢条斯理的白发老者,这样的三亚于我是闲适、无忧无虑的。与求学期间的感受毫无二致,这时的三亚被认为只是我生命暂时停靠的站点。
  在三亚生活得久了,逐渐体会到身边无风景的尴尬。当前来旅游的友人惊讶于海水的湛蓝与清澈、空气的清新和舒适,亦或是他们惊呼三亚太阳的毒辣和紫外线的强烈,我都能淡然应对——三亚就是这样。
  生活在三亚,奔走于家庭与单位之间,总没有停下脚步的时间,于是,山不再秀丽,花不再鲜艳,那柔和的海风和柔软的沙滩不再被用心感受。日常的三亚,更多的是下班路上苦等红绿灯的焦灼、假期无处可去窝居在家的无奈和台风将来的紧张。不像故乡能给人以安宁、平和之感。
  重温记忆
  去年跟随三亚市作协的脚步,很是令我感受了一回不一样的三亚。
  站在台楼村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埂上——尽头是烟雾缭绕的青山,头顶盘旋飞舞着的蜻蜓,耳边伴随着有狗吠与鸡鸣声,这久不体验的场景瞬间把我带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天刚蒙蒙亮,我和弟弟就被父母急急喊醒,农忙时节小孩也是需要一起下地劳作的。瞌睡虫的驱赶也自有原始的方法:清晨的地里,鲜嫩的黄瓜上还保留着夜的微凉,摘下后随意在衣袖上擦擦,那就是甘美的早饭,能瞬间让睡眼惺忪的姐弟俩清醒。说是劳作,农家小孩却总有层出不穷的取乐法子:吃完脆嫩的黄瓜,我们踩进微凉的田地,双脚感受到软哒哒的泥巴后,忍不住用手去挖起大大的泥巴,放在手中各种揉捏。缺乏动漫和绘本的童年时光里,多的是来自田野的自然乐趣。
  当同行的会员在福万水库回想当年挑土建坝的场景时,我也在脑海中默默回味与故乡水库有关的往事:因干旱出名的故乡,水库的水可是农家人的宝贝,一到枯水季节,人们起早贪黑想要将水库的水引到自家农田中。犹记得很多个晚上,跟随母亲一起,为她打着手电筒,看她扛着锄头,从水库出水口开始,等待杂草丛生的沟渠中那清流的注入,那会儿的母亲于我们无疑是强大而无所不能的。但今天回想,瘦弱的母亲,漆黑的夜晚,多么心酸的记忆。而故乡的水库并不只留给我心酸:水库涨水时沿堤坝倾泻的壮美,偷瞒着家人在平台上踩水的愉悦,一众乡民集体捞鱼的红火,都伴随着福万水库的采风涌现在我眼前。
  颠覆印象
  2019年的春节经历更是令我体会到大三亚的温暖。从1月25日跟随返乡大军回到老家到2月23日返回三亚,老家始终烟雾蒙蒙,这种蒙蒙之感有别于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清新,也不同于金秋九月晨起时的雾霭沉沉,蒙蒙得让人心慌,整片天地都是霾的味道,是阴冷的、寒湿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白白的阳光见了不超过三次,每次持续的时间十分短暂。寒冷而无处可去的体会让我深感三亚四时阳光明媚的可贵。
  果然,一回到三亚,醒来的第一片风景是耀眼的太阳,随处见到的都是艳丽的颜色,不同于家乡严冬的萧瑟,到处让人感受到的都是生机勃勃。
  于是,艳阳高照,四时花开的三亚让我感受到温暖的同时,还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逐渐依赖起三亚,这里的风景与温度都已经根植于我的意识里,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已适应它并且喜欢它。
  生活在故乡
  童年时光、故乡趣事因为采风而重温,三亚生活也因走进自然而与故乡贴近,更因对比而熟悉和依赖。于是发现:看惯四时常花的美景,体验过长夏无冬的温暖,熟悉了打边炉的大排档,习惯了曾经觉得腥臭难忍的海风的味道,三亚已成了熟悉程度不亚于故乡的地方,它就是我生活着的故乡。
  落河风
  曹巍腾
  没有哪阵风可以毫不破损地经过河畔,没有哪种文化可以毫不动摇地停留梦间。
  旁树林立,阳光熟练地在叶隙枝缝间刷上油亮的润色。人群却厌恶这份“油腻”,坐在屋檐下,躲在树荫间。
  一丝丝的风掠过眉间,奔向我脚边的尘土,飞向绵柔的云脚,随后又坠入河中。就如我闯入村庄的心一般,不羁地颤动。
  我抬头望着古楼,全身的血液涌向头顶,我只觉得有口巨钟扣在我的头上,耳边不断响起轰鸣,我感到天旋地转。墙壁像一座座巨山,我只觉得他们都在向我靠拢,恨不得把我压得粉身碎骨。
  我回过神来,是我有些累了。
  有历史韵味的东西是我不敢仰望的,路旁的楼就是这样的东西。太阳半掩着露出一角,那一角的光辉,给了这座村庄虚幻的神圣。仰望得越久,我就越难以喘息,总觉得我是打破着历史沉静的罪人。
  但是,历史不得不被惊扰,衰落与兴起,循环更替,我们的今天便是来日的历史。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这份历史在我们的历史中一直流传。
  闲淡分三种,一种是年龄的沉静,一种是思想的追寻,另一种是尘世的逃避。
  蒲扇散着热辣的风,吞吸吐纳间,扰不了世间的韵弦。阿公闭目养神,时而高兴,时而叹息,时而回忆着以前的经历,时而叛逆世间的种种。如果没有人去惊扰,他便还像古楼一般安静,就像融入历史之河一般,随着水波缓慢地流淌。
  让赤脚包含承接万物的土地,踏空蹈虚间,敬神与灵动交织在传统舞蹈里。许多传统舞蹈都有着重复的特性,都做一套动作,但是圆的做一次,方的做一次,交叉做一次,旋转做一次,这样的舞蹈形式可以一直重复下去,重复到他们疲惫为止。这样大开大合周期较长的动作,才会让人难以记得——“我们在原地做着重复的事”。
  尽管是这样“死”的重复,但是我还是乐于见到这样的活动方式。这样的传统舞蹈也好,还是现代的广场舞也好,大家都没有忘记压抑在世间的人需要“大闹”一场,四方为宇,时间为宙。扰乱空气的波动,让世界围着我转。人征服着自然,却在自然手心里转。有的错觉和被压抑之间,欢乐的笑伴着叹息,傻傻地快乐着。
  只要世界还有一天将经济放在首位,历史就难以摆脱摧残。
  无法与现代化脱节,那就换一种方式生存下去。文化是最大的噱头,楼建是最实在的保证。村庄难逃文化的流失,但却还在努力用文化来发展。
  以前的以前,没有传统这一概念,因为传统和风俗到处都是。传统是现代性的产物。哪有什么原始的开头,都是从人们还记得的时候算起。
  构成传统的与众不同的特征是仪式和重复。同样的舞蹈,同样的纹饰,同样的套路,同样的楼阁。或许他们是真的腻了,才会毫无感情的割舍;但又或许他们真的融入血肉难以忘记,才敢一言不发地寻找新的方向。
  传统是被发明的和不断被重新改造的。跟进现代化建起的新的模式,渐渐的可以替代以前的传统。
  “一坝跨越六罗河,汇聚甘泉润万家。”
  水库守护着三亚的“母亲”,文化笼罩着村庄的宁静。
  一条条的欲望穿过壁垒,新生了什么,又毁灭了什么。
  不知下次进入村庄时,会有历史的厚重的压迫,还是现代的繁华的腻人。
  没有哪阵风可以毫不破损地经过河畔,没有哪种文化可以毫不动摇地停留梦间。

知识出处

海南之南

《海南之南》

出版者:中国华侨出版社

本书为三亚市作家协会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组织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而创作的作品集。这些作品结合三亚创文巩卫、精准扶贫、历史文化传承等中心工作,回顾了海南建省办特区以来的伟大成就,见证了新形势下三亚城乡的发展变化,重点梳理了三亚历史文化的脉络,突出了三亚在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中出现的新气象,彰显了三亚作家的时代担当和创作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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